第 1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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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5 章
淩翊走出高鐵站的那刻，謝聽晚已經站在不遠處等他。
湖藍色吊帶連衣裙隨著墨色長發鋪陳，直至腳裸，雪白的運動鞋與掛在肩上的白紗防曬又加了層清爽，中和了夏的炎熱尾巴。
與淩翊今日的湖藍色襯衫和白褲，搭得很，簡直是情侶裝。
淩翊身上唯一的暖是他的笑容，他接過謝聽晚遞過來的礦泉水，“師妹怎麽來高鐵站了？”
想起那晚的喊話，謝聽晚惑中帶笑，“不是師兄想讓我來接你嘛！”
見淩翊一臉茫然，謝聽晚試著提醒，“那晚，你給我打電話……”
“哦，抱歉師妹，那晚我喝醉了。”淩翊滿臉歉意。
謝聽晚半垂著眸：“不會，挺可愛的。”
說這話又感到“可愛”平價得有些唐突，不等淩翊反應，問他，“師兄累嗎？我們直接去景點，還是先休息”
“聽師妹的安排。”淩翊的將就，從來都是無聲的。即使他昨晚和父母做完黃牛肉到了晚上十點，寫代碼到淩晨，一大早又送爸媽去機場，沒睡幾個小時，也不忍拂了謝聽晚的興致。
可身體的倦怠還是會忍不住，等到中午和謝聽晚吃飯時，淩翊打了幾個哈欠。
“師兄昨晚沒睡好嗎？”縱然淩翊不說，謝聽晚也感覺得到。
淩翊試圖否認，“沒事，昨晚睡得晚了點。下午我們去哪？”他的笑容雖然仍是那般溫和得體的笑，但眼角的倦怠藏不住。
下午謝聽晚安排了覆習，因為今天淩翊早班車過來的，她還沒開始一天的覆習。
“師兄，我覆習的時候，你正好可以趴會。”
雖然應著，淩翊還在安安靜靜陪她。直到一小時後，許是太累了，淩翊翻書的動作慢慢僵住，強撐著玩了會手機後，他一貫挺直的脊背，一點點靠到桌沿上，最後側顏倒在桌面。
分神的謝聽晚頭一次這麽近距離看他，如此肆無忌憚，他的睫毛很長，自然得微微上揚，睡夢中，眉心輕輕皺起，似鎖了什麽顧慮。越過他高挺的鼻梁，謝聽晚留意他的雙唇很薄，平日裏看她，總會勾起一角小小的弧度，如今半抿著，唇形妖嬈，呈現健康的淡粉色。
謝聽晚不忍打擾他，自己往外挪了一個座位做題，等淩翊醒過來時，錯題已經改完，對應的知識點也梳理得八九不離十。
“我這個學搭子做得不合格。”淩翊微微有些嘆氣。
一側頭發有些淩亂但也不影響他氣質的美。
謝聽晚把pad推過去，“沒有沒有，還剩一個知識點。”
“正常人血漿pH為7.35~7.45之間，血漿pH的相對恒定有賴於血漿內的緩沖物質，以及肺和腎的正常功能。血漿內的緩沖物質主要包括NaHCO3/H2CO3、Na-蛋白質/H-蛋白質、Na2HPO4/NaH2PO4三個主要緩沖對，其中最重要的是……”
說到這裏，謝聽晚遲疑咬唇，卡殼了。
“是這個，NaHCO3/H2CO3。”淩翊指向其中一對緩沖對，他手指修長，擡手間帶起清冽的香氣波動，那熟悉的嗓音，似一顆冰爽的薄荷糖，讓謝聽晚不禁想起大學某次分組競答小游戲時，他幫她解圍的情景。
淩翊之於她，就像坐椅身後的靠背，即使不靠，你知道它在那裏，就會很安心。
“你怎麽會知道？”謝聽晚又驚又喜。
淩翊答得平淡，“剛才翻書看到的。我考試運一直不錯。”
前提是他買來課本後已經學過，剛才看謝聽晚課本時，因為她做了特殊標記，多留意幾眼。
謝聽晚信以為真，把剩餘的思維導圖畫完。
“師兄，中午想吃什麽？”謝聽晚邊收資料邊問，她不習慣做決定，因為從小到沒什麽機會。
淩翊等她收完，接過布包幫她拎，反問，“師妹想吃什麽”
“旋轉小火鍋。聽說古城附近新開了一家，一直沒空去吃。”這樣的場合，面對他，
少了些底。
雖然理性告訴她，他不會反對她的提議，可二十幾年耳濡目染的事，沒那麽容易改變，甚至，謝聽晚會有種淩翊口是心非、故意遷就的錯覺，
那麽，他現在隨和會不會只是裝出來的，等她們哪天更進一步，就會原形畢露，跟媽媽當年追爸爸一樣。
太可怕了。
一瞬的質疑後，謝聽晚立即拉回了現實，他們畢竟認識那麽多年，他應該不是那樣的人，可謝聽晚還是控制不住地否定了自己。
最終，謝聽晚換了家中高檔的火鍋店。
吃完飯，謝聽晚就提出回宿舍休息，也讓淩翊早些休息。
淩翊堅持送謝聽晚回住處，到樓下時，從雙肩包裏拿出黃牛肉，淩爸淩媽特意買了罐頭瓶子，裝了兩大瓶。
“你上次說好吃，又給你帶了些。”
謝聽晚推斷出一些事情，“你昨天下午不是才回家？”哪有時間做這麽多？
“師兄，你昨晚不會因為做這個睡很晚，所以……”
“沒有很晚，十點左右就做完了。寫代碼所以晚睡了會。”淩翊嗓音平和，讓人聽著很舒服。
第二日早上，他們約定見面的時間很晚，謝聽晚要覆習，也想給淩翊多些休息的時間。
“我來找你是不是打擾到你學習了？”見面後，淩翊問她。
謝聽晚也有她的不好意思，“師兄，你好不容易來趟L市，老是讓你陪我覆習，是不是很枯躁？”
她實則是個自私的人，不太會考慮別人的感受，這兩日的安排全部建立在完成覆習計劃基礎上的。
“不會覺得無聊或枯燥。我願意陪著你。”他來L市本就是奔著她來，只要呆在一起就好。
到底誰說淩翊古板又悶，謝聽晚對上淩翊目光的那刻，心不自然地漏跳了一拍？
他這話，難不成是情話
可淩翊說這話時表情過於認真和正式，又很難讓謝聽晚感覺到他花言巧語地哄騙她。
旋風打過水面，古河道裏的小舟亂了方向……
*
吃過午飯，才算此次見面真正的開始。
這座古城有幾百年的歷史，每一塊青石板下仿佛悠悠地流淌著時光，訴說萬千故事。古城依河而建，碧波蕩漾的河水宛如一條碧綠的綢帶，輕輕環繞著這座古城的腰肢，給予它無盡的生機與柔情。
河水清澈見底，偶爾幾彎游船撐過，蕩起一圈圈細膩的漣漪，心中不禁生出幾分寧靜與淡泊。
沿河兩岸，錯落有致地分布著古樸典雅的古建築群，多為木結構或磚木結構，飛檐翹角，雕梁畫棟，每一磚一瓦都透露著匠人的精湛技藝和對美的極致追求。
古城不大，一下午的時間逛起來很寬裕。謝聽晚找了個推薦的攻略：古裝游古城。
謝聽晚腳步輕盈地步入庭院，一襲淺綠色的漢服隨風輕揚，宛如春日裏最溫柔的一抹新綠，悄然綻放於古韻悠長的景致之中。
淩翊看過來時，新綠沐浴在陽光下，流露出晨曦微露的柔和光澤，傷若穿越千年而來，只為走到淩翊面前。
“姑娘真漂亮。”賣花的阿婆看上去有七十多歲，替謝聽晚簪花的功夫，推銷他們多買一些：
”這個小夥子長得白嫩高挑，簪花一定更俊，你們二人吶，郎才女貌，天生一對。”
謝聽晚連連擺手，“阿婆，我們沒有談對象。”而且，淩翊肯定不想簪花吧，他應該不喜歡這些花裏胡哨的東西。
阿婆哪裏肯信誇得更賣力，“都懂，小姑娘臉皮薄，怕說。你瞧，包一直替你拎著，不是對象是什麽！”
聞言，謝聽晚探身扯布包，頭發扯動吃痛，“哎呦”一聲。
淩翊湊前將她按回座位，“阿婆把我說心動了。古代就有男子簪花的傳統，我也想試試。”
說罷，把包放在謝聽晚雙膝上，在她吃驚到掉下巴的目光中，跨進剛才他們選古裝的店，
“你好，請問，我的女伴穿的這款綠色漢服，我該搭配什麽顏色款式的古裝？”
店主小姐姐介紹得很仔細，“我們這裏有很多款式，文官、武將、風流才子都有，顏色的話，多會搭配黑色和武將衣服，也有配這個緋紅色朝服的，這緣自於我們古代成婚的風俗，紅男綠女。不過，還得看你自己的一個眼光。”
“緋紅色朝服。”淩翊的視線早已定格其上。
*
謝聽晚坐在路邊窗前，低頭擺弄著手機上的時政。
聽見路過兩個小姐姐尖叫，“好帥啊。”應聲望去，
淩翊修長的手指輕輕撩起厚重的門簾，他身穿一身徘色長袍跨出門檻，玉帶束腰，綴一塊純白玉佩，鮮艷而不失沈穩的色彩在陽光中熠熠生輝，他的身影，在那一刻，成為了所有人心中最難忘的畫面。
而他的目光，至始至終只落在謝聽晚身上。
謝聽晚此時剛好簪好花，拂衣起身，恰恰迎上去。
“謝姑娘。”淩翊作輯。
謝聽晚學著電視裏回禮，“淩官人。”
兩人相視而笑。
似那歸家的官人喜見對窗梳妝的娘子，兩人關系不言而喻。
最後，謝聽晚替他選了一副烏紗官帽，兩朵紅花簪在鬢間，頗有種新科狀元郎的架勢，
“就是少匹馬。”謝聽晚感嘆。
淩翊:“拍照時，可以問問有沒有這個景。”
“我翻翻套餐。”
謝聽晚剛打開手機，淩翊阻止她，“我已經團好了套餐。網紅打卡地應該都囊括在內，我們可以邊拍邊玩。”
這個套路是午飯時謝聽晚跟他說過的。
說與做都這樣周到，謝聽晚沒有反駁的理由，可她還是忍不住偷偷看了下價格。
這樣的小動作沒能逃過淩翊的眼睛，他把手機從謝聽晚手中抽出來，遞給她一把鑲嵌珍珠的團扇，
“我剛拿到獎學金，我請師妹。手機放在我這裏，我替你保管可以嗎”
古裝沒有口袋，她拿著多餘，只能答應。
國慶期間人很多，一個攝影師負責好幾波，攝影師拍完一個景點，會帶著所有顧客去下一個景點，等待的時間，他們二人就在附近轉轉。
日頭熱辣辣在頭頂時，他們就在古建築裏穿梭；落日餘暉，他們游船小橋流水；夜幕降臨，他們吃過晚飯餐後散步，漫無目的愜意......
最後，謝聽晚累了，走不動了，淩翊就陪她坐在石板凳上排隊挨號，
“他們怎麽把我們晾在這裏這麽久？”淩翊看得出謝聽晚有些累了，雖是謝聽晚定的拍照流程，可他團的套餐，有些心焦。
謝聽晚同樣心裏過意不去，“還有兩組照片，咱們再等等，只是師兄你明天一早的飛機，會不會太累”
“我不累，但不想你等那麽久。我去問問。”
謝聽晚跟著淩翊一起詢問攝影師，結果發覺他們也身不由己，老板安排，他們就得幹，提成少，一天下來都顧不上吃飯。
“他們也挺不容易的，咱們等等吧!”謝聽晚拉回淩翊，重又坐回石凳。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聊著閑話。
謝聽晚感嘆，“蠻神奇的，你看這些忙忙碌碌的人，攝影、撐船、賣東西的，看似他們微小，卻也為這個時代、社會發展貢獻著力量。”
”是的。職業從沒高低貴賤之分。“淩翊轉眸看她，月色落入河中，晶亮波光入眼。
“師妹從事康覆，有什麽理想嗎”
“理想”謝聽晚轉著團扇思索，她以前想的都太現實。
時間的齒輪隨著圓扇不知定格在何時，謝聽晚因工作、覆習連軸轉的空調雙眼重又塞滿，
“醫生用手術刀給予你生命，我用雙手賦予你生活的力量。”
皎如明月，“這就是康覆的意義。”
“願君之所望，有得償所願的一天。”淩翊神色端正，報以更為鄭重的珍視。
“謝謝師兄。”謝聽晚轉念想到，“我好你一直沒有問過，師兄學什麽專業的”
“從事地理方面的研究。”
謝聽晚：“會勘測一些東西嗎？”她永遠保持著對未知的探求欲。
“會。”
謝聽晚：“師兄能找出哪裏有水源可以打井嗎？聽說今年春天的時候特別幹旱，都沒水澆地。”
“大學接觸過，但需要儀器。”
謝聽晚繼續問，“那師兄現在研究什麽？”
“研究生時主要是石油勘測，現在是地震。”
他們之間的對話，工整得好似論文答辯會的語氣和氛圍，
罕見的是，沒人覺得不適，他們真的是在探討一些問題。
地震勘測聽上去好高大上，細想又好雞肋。
淩翊反問她，“師妹有喜歡的大家嗎”
“有，袁隆平。”謝聽晚幹脆利落表明態度，“在我心目中，他是最厲害的，解決了多少人的吃飯問題，最主要的是接地氣。”
“前兩天，我們醫院請了專家講課，他的介紹六七行，聽著很牛的樣子。相比較而言，‘袁隆平’三個字擺在那，就代表了一切。”
“嗯。”淩翊點頭讚同，媽媽和朋友囑附的花言巧語都拋諸腦後，他們此時的談話，不說枯躁，卻是真的有點深奧。
“袁隆平是真正的大家。他這樣的大家是可以研究一個面的，他背後其實有自己的一個團隊。”
“那師兄現在是屬於哪部分“謝聽晚試圖用通俗的思想理解，“好比袁大家團隊中研究基因的那部分科研人員？”
“可以這麽理解。”
謝聽晚勾起大大的笑，“師兄好厲害的樣子。也希望，無數個師兄們可以一起研究出預測地震的方法。”
“好。”淩翊雙眼如有星光，遙遠而堅定。
又要輪到他們拍照了，二人被告知過去提前等著。路上的青石板不平整，此處的路燈又有些昏暗，謝聽晚走得很慢，淩翊伸過手拉住她，在前面慢慢帶著她走。
他的手握得很穩很用力，無端心安。
走到拍照的位置，兩個人的手還緊攥著沒有松開。一大波人群路過，淩翊將謝聽晚圈在懷裏，怕她被推搡到，謝聽晚剛開始沒有拒絕，淩翊的臂膊緊了一圈，
謝聽晚從空蕩了鉆出來，避開他的懷抱，問他，“我們啥關系就拉手、抱抱？”
淩翊目不轉睛看向謝聽晚，試圖在她的臉龐上尋找一絲鼓勵或是預兆，
他的眼神最初有些疑慮不定，逐漸匯聚成河，變得堅定而溫柔，仿佛能穿透一切阻礙，直接觸及心底，
“想不想在一起？”他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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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翊走出高鐵站的那刻，謝聽晚已經站在不遠處等他。
湖藍色吊帶連衣裙隨著墨色長發鋪陳，直至腳裸，雪白的運動鞋與掛在肩上的白紗防曬又加了層清爽，中和了夏的炎熱尾巴。
與淩翊今日的湖藍色襯衫和白褲，搭得很，簡直是情侶裝。
淩翊身上唯一的暖是他的笑容，他接過謝聽晚遞過來的礦泉水，“師妹怎麽來高鐵站了？”
想起那晚的喊話，謝聽晚惑中帶笑，“不是師兄想讓我來接你嘛！”
見淩翊一臉茫然，謝聽晚試著提醒，“那晚，你給我打電話……”
“哦，抱歉師妹，那晚我喝醉了。”淩翊滿臉歉意。
謝聽晚半垂著眸：“不會，挺可愛的。”
說這話又感到“可愛”平價得有些唐突，不等淩翊反應，問他，“師兄累嗎？我們直接去景點，還是先休息”
“聽師妹的安排。”淩翊的將就，從來都是無聲的。即使他昨晚和父母做完黃牛肉到了晚上十點，寫代碼到淩晨，一大早又送爸媽去機場，沒睡幾個小時，也不忍拂了謝聽晚的興致。
可身體的倦怠還是會忍不住，等到中午和謝聽晚吃飯時，淩翊打了幾個哈欠。
“師兄昨晚沒睡好嗎？”縱然淩翊不說，謝聽晚也感覺得到。
淩翊試圖否認，“沒事，昨晚睡得晚了點。下午我們去哪？”他的笑容雖然仍是那般溫和得體的笑，但眼角的倦怠藏不住。
下午謝聽晚安排了覆習，因為今天淩翊早班車過來的，她還沒開始一天的覆習。
“師兄，我覆習的時候，你正好可以趴會。”
雖然應著，淩翊還在安安靜靜陪她。直到一小時後，許是太累了，淩翊翻書的動作慢慢僵住，強撐著玩了會手機後，他一貫挺直的脊背，一點點靠到桌沿上，最後側顏倒在桌面。
分神的謝聽晚頭一次這麽近距離看他，如此肆無忌憚，他的睫毛很長，自然得微微上揚，睡夢中，眉心輕輕皺起，似鎖了什麽顧慮。越過他高挺的鼻梁，謝聽晚留意他的雙唇很薄，平日裏看她，總會勾起一角小小的弧度，如今半抿著，唇形妖嬈，呈現健康的淡粉色。
謝聽晚不忍打擾他，自己往外挪了一個座位做題，等淩翊醒過來時，錯題已經改完，對應的知識點也梳理得八九不離十。
“我這個學搭子做得不合格。”淩翊微微有些嘆氣。
一側頭發有些淩亂但也不影響他氣質的美。
謝聽晚把pad推過去，“沒有沒有，還剩一個知識點。”
“正常人血漿pH為7.35~7.45之間，血漿pH的相對恒定有賴於血漿內的緩沖物質，以及肺和腎的正常功能。血漿內的緩沖物質主要包括NaHCO3/H2CO3、Na-蛋白質/H-蛋白質、Na2HPO4/NaH2PO4三個主要緩沖對，其中最重要的是……”
說到這裏，謝聽晚遲疑咬唇，卡殼了。
“是這個，NaHCO3/H2CO3。”淩翊指向其中一對緩沖對，他手指修長，擡手間帶起清冽的香氣波動，那熟悉的嗓音，似一顆冰爽的薄荷糖，讓謝聽晚不禁想起大學某次分組競答小游戲時，他幫她解圍的情景。
淩翊之於她，就像坐椅身後的靠背，即使不靠，你知道它在那裏，就會很安心。
“你怎麽會知道？”謝聽晚又驚又喜。
淩翊答得平淡，“剛才翻書看到的。我考試運一直不錯。”
前提是他買來課本後已經學過，剛才看謝聽晚課本時，因為她做了特殊標記，多留意幾眼。
謝聽晚信以為真，把剩餘的思維導圖畫完。
“師兄，中午想吃什麽？”謝聽晚邊收資料邊問，她不習慣做決定，因為從小到沒什麽機會。
淩翊等她收完，接過布包幫她拎，反問，“師妹想吃什麽”
“旋轉小火鍋。聽說古城附近新開了一家，一直沒空去吃。”這樣的場合，面對他，
少了些底。
雖然理性告訴她，他不會反對她的提議，可二十幾年耳濡目染的事，沒那麽容易改變，甚至，謝聽晚會有種淩翊口是心非、故意遷就的錯覺，
那麽，他現在隨和會不會只是裝出來的，等她們哪天更進一步，就會原形畢露，跟媽媽當年追爸爸一樣。
太可怕了。
一瞬的質疑後，謝聽晚立即拉回了現實，他們畢竟認識那麽多年，他應該不是那樣的人，可謝聽晚還是控制不住地否定了自己。
最終，謝聽晚換了家中高檔的火鍋店。
吃完飯，謝聽晚就提出回宿舍休息，也讓淩翊早些休息。
淩翊堅持送謝聽晚回住處，到樓下時，從雙肩包裏拿出黃牛肉，淩爸淩媽特意買了罐頭瓶子，裝了兩大瓶。
“你上次說好吃，又給你帶了些。”
謝聽晚推斷出一些事情，“你昨天下午不是才回家？”哪有時間做這麽多？
“師兄，你昨晚不會因為做這個睡很晚，所以……”
“沒有很晚，十點左右就做完了。寫代碼所以晚睡了會。”淩翊嗓音平和，讓人聽著很舒服。
第二日早上，他們約定見面的時間很晚，謝聽晚要覆習，也想給淩翊多些休息的時間。
“我來找你是不是打擾到你學習了？”見面後，淩翊問她。
謝聽晚也有她的不好意思，“師兄，你好不容易來趟L市，老是讓你陪我覆習，是不是很枯躁？”
她實則是個自私的人，不太會考慮別人的感受，這兩日的安排全部建立在完成覆習計劃基礎上的。
“不會覺得無聊或枯燥。我願意陪著你。”他來L市本就是奔著她來，只要呆在一起就好。
到底誰說淩翊古板又悶，謝聽晚對上淩翊目光的那刻，心不自然地漏跳了一拍？
他這話，難不成是情話
可淩翊說這話時表情過於認真和正式，又很難讓謝聽晚感覺到他花言巧語地哄騙她。
旋風打過水面，古河道裏的小舟亂了方向……
*
吃過午飯，才算此次見面真正的開始。
這座古城有幾百年的歷史，每一塊青石板下仿佛悠悠地流淌著時光，訴說萬千故事。古城依河而建，碧波蕩漾的河水宛如一條碧綠的綢帶，輕輕環繞著這座古城的腰肢，給予它無盡的生機與柔情。
河水清澈見底，偶爾幾彎游船撐過，蕩起一圈圈細膩的漣漪，心中不禁生出幾分寧靜與淡泊。
沿河兩岸，錯落有致地分布著古樸典雅的古建築群，多為木結構或磚木結構，飛檐翹角，雕梁畫棟，每一磚一瓦都透露著匠人的精湛技藝和對美的極致追求。
古城不大，一下午的時間逛起來很寬裕。謝聽晚找了個推薦的攻略：古裝游古城。
謝聽晚腳步輕盈地步入庭院，一襲淺綠色的漢服隨風輕揚，宛如春日裏最溫柔的一抹新綠，悄然綻放於古韻悠長的景致之中。
淩翊看過來時，新綠沐浴在陽光下，流露出晨曦微露的柔和光澤，傷若穿越千年而來，只為走到淩翊面前。
“姑娘真漂亮。”賣花的阿婆看上去有七十多歲，替謝聽晚簪花的功夫，推銷他們多買一些：
”這個小夥子長得白嫩高挑，簪花一定更俊，你們二人吶，郎才女貌，天生一對。”
謝聽晚連連擺手，“阿婆，我們沒有談對象。”而且，淩翊肯定不想簪花吧，他應該不喜歡這些花裏胡哨的東西。
阿婆哪裏肯信誇得更賣力，“都懂，小姑娘臉皮薄，怕說。你瞧，包一直替你拎著，不是對象是什麽！”
聞言，謝聽晚探身扯布包，頭發扯動吃痛，“哎呦”一聲。
淩翊湊前將她按回座位，“阿婆把我說心動了。古代就有男子簪花的傳統，我也想試試。”
說罷，把包放在謝聽晚雙膝上，在她吃驚到掉下巴的目光中，跨進剛才他們選古裝的店，
“你好，請問，我的女伴穿的這款綠色漢服，我該搭配什麽顏色款式的古裝？”
店主小姐姐介紹得很仔細，“我們這裏有很多款式，文官、武將、風流才子都有，顏色的話，多會搭配黑色和武將衣服，也有配這個緋紅色朝服的，這緣自於我們古代成婚的風俗，紅男綠女。不過，還得看你自己的一個眼光。”
“緋紅色朝服。”淩翊的視線早已定格其上。
*
謝聽晚坐在路邊窗前，低頭擺弄著手機上的時政。
聽見路過兩個小姐姐尖叫，“好帥啊。”應聲望去，
淩翊修長的手指輕輕撩起厚重的門簾，他身穿一身徘色長袍跨出門檻，玉帶束腰，綴一塊純白玉佩，鮮艷而不失沈穩的色彩在陽光中熠熠生輝，他的身影，在那一刻，成為了所有人心中最難忘的畫面。
而他的目光，至始至終只落在謝聽晚身上。
謝聽晚此時剛好簪好花，拂衣起身，恰恰迎上去。
“謝姑娘。”淩翊作輯。
謝聽晚學著電視裏回禮，“淩官人。”
兩人相視而笑。
似那歸家的官人喜見對窗梳妝的娘子，兩人關系不言而喻。
最後，謝聽晚替他選了一副烏紗官帽，兩朵紅花簪在鬢間，頗有種新科狀元郎的架勢，
“就是少匹馬。”謝聽晚感嘆。
淩翊:“拍照時，可以問問有沒有這個景。”
“我翻翻套餐。”
謝聽晚剛打開手機，淩翊阻止她，“我已經團好了套餐。網紅打卡地應該都囊括在內，我們可以邊拍邊玩。”
這個套路是午飯時謝聽晚跟他說過的。
說與做都這樣周到，謝聽晚沒有反駁的理由，可她還是忍不住偷偷看了下價格。
這樣的小動作沒能逃過淩翊的眼睛，他把手機從謝聽晚手中抽出來，遞給她一把鑲嵌珍珠的團扇，
“我剛拿到獎學金，我請師妹。手機放在我這裏，我替你保管可以嗎”
古裝沒有口袋，她拿著多餘，只能答應。
國慶期間人很多，一個攝影師負責好幾波，攝影師拍完一個景點，會帶著所有顧客去下一個景點，等待的時間，他們二人就在附近轉轉。
日頭熱辣辣在頭頂時，他們就在古建築裏穿梭；落日餘暉，他們游船小橋流水；夜幕降臨，他們吃過晚飯餐後散步，漫無目的愜意......
最後，謝聽晚累了，走不動了，淩翊就陪她坐在石板凳上排隊挨號，
“他們怎麽把我們晾在這裏這麽久？”淩翊看得出謝聽晚有些累了，雖是謝聽晚定的拍照流程，可他團的套餐，有些心焦。
謝聽晚同樣心裏過意不去，“還有兩組照片，咱們再等等，只是師兄你明天一早的飛機，會不會太累”
“我不累，但不想你等那麽久。我去問問。”
謝聽晚跟著淩翊一起詢問攝影師，結果發覺他們也身不由己，老板安排，他們就得幹，提成少，一天下來都顧不上吃飯。
“他們也挺不容易的，咱們等等吧!”謝聽晚拉回淩翊，重又坐回石凳。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聊著閑話。
謝聽晚感嘆，“蠻神奇的，你看這些忙忙碌碌的人，攝影、撐船、賣東西的，看似他們微小，卻也為這個時代、社會發展貢獻著力量。”
”是的。職業從沒高低貴賤之分。“淩翊轉眸看她，月色落入河中，晶亮波光入眼。
“師妹從事康覆，有什麽理想嗎”
“理想”謝聽晚轉著團扇思索，她以前想的都太現實。
時間的齒輪隨著圓扇不知定格在何時，謝聽晚因工作、覆習連軸轉的空調雙眼重又塞滿，
“醫生用手術刀給予你生命，我用雙手賦予你生活的力量。”
皎如明月，“這就是康覆的意義。”
“願君之所望，有得償所願的一天。”淩翊神色端正，報以更為鄭重的珍視。
“謝謝師兄。”謝聽晚轉念想到，“我好你一直沒有問過，師兄學什麽專業的”
“從事地理方面的研究。”
謝聽晚：“會勘測一些東西嗎？”她永遠保持著對未知的探求欲。
“會。”
謝聽晚：“師兄能找出哪裏有水源可以打井嗎？聽說今年春天的時候特別幹旱，都沒水澆地。”
“大學接觸過，但需要儀器。”
謝聽晚繼續問，“那師兄現在研究什麽？”
“研究生時主要是石油勘測，現在是地震。”
他們之間的對話，工整得好似論文答辯會的語氣和氛圍，
罕見的是，沒人覺得不適，他們真的是在探討一些問題。
地震勘測聽上去好高大上，細想又好雞肋。
淩翊反問她，“師妹有喜歡的大家嗎”
“有，袁隆平。”謝聽晚幹脆利落表明態度，“在我心目中，他是最厲害的，解決了多少人的吃飯問題，最主要的是接地氣。”
“前兩天，我們醫院請了專家講課，他的介紹六七行，聽著很牛的樣子。相比較而言，‘袁隆平’三個字擺在那，就代表了一切。”
“嗯。”淩翊點頭讚同，媽媽和朋友囑附的花言巧語都拋諸腦後，他們此時的談話，不說枯躁，卻是真的有點深奧。
“袁隆平是真正的大家。他這樣的大家是可以研究一個面的，他背後其實有自己的一個團隊。”
“那師兄現在是屬於哪部分“謝聽晚試圖用通俗的思想理解，“好比袁大家團隊中研究基因的那部分科研人員？”
“可以這麽理解。”
謝聽晚勾起大大的笑，“師兄好厲害的樣子。也希望，無數個師兄們可以一起研究出預測地震的方法。”
“好。”淩翊雙眼如有星光，遙遠而堅定。
又要輪到他們拍照了，二人被告知過去提前等著。路上的青石板不平整，此處的路燈又有些昏暗，謝聽晚走得很慢，淩翊伸過手拉住她，在前面慢慢帶著她走。
他的手握得很穩很用力，無端心安。
走到拍照的位置，兩個人的手還緊攥著沒有松開。一大波人群路過，淩翊將謝聽晚圈在懷裏，怕她被推搡到，謝聽晚剛開始沒有拒絕，淩翊的臂膊緊了一圈，
謝聽晚從空蕩了鉆出來，避開他的懷抱，問他，“我們啥關系就拉手、抱抱？”
淩翊目不轉睛看向謝聽晚，試圖在她的臉龐上尋找一絲鼓勵或是預兆，
他的眼神最初有些疑慮不定，逐漸匯聚成河，變得堅定而溫柔，仿佛能穿透一切阻礙，直接觸及心底，
“想不想在一起？”他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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