願望VS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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願望VS目的
姜弋並不清楚，與洛安琪意外重逢時，究竟該用什麽表情面對。
那天林笙就在她的面前，跟著另一個女孩憑空消失。她想追上去，卻不知為何停住了腳步。
她感到有人拉住自己的手臂：“快！跟我走！”
海倫？姜弋想頂一句誰願意跟你走了，但她還是被任由海倫拉著——另一只空餘的手牽著顏小溪。
她們拜訪了林笙的家。海倫露出一副悲戚的表情，對熱情待客的夫婦說，你們的女兒已經不在了。
“誰死了？！”姜弋狠狠甩了海倫一眼，“人家也沒得罪你，就咒人家死，什麽人品！”
海倫閉上雙眼，滿面不忍狀。
“我對這樣的不幸感到抱歉。”
栗敏呆呆地摔碎了茶杯。
姜弋比她更先激動，揪過海倫的衣服：“你還說？要不要嘗嘗是你的嘴硬還是我的拳頭硬？”
“我沒有說謊，姜弋小姐！林笙被卷入的地方，是人類絕對禁止踏足的！”海倫漸漸湧出淚來，“只有神明能去那裏，如果人類不顧禁忌僭越進入樂園，就只有……”
姜弋感到自己被包裹在冰冷的虛空，只有海倫的聲音四面環繞。
“就只有瘋狂而死！”
瘋狂？姜弋想不出林笙發起瘋來的模樣，這兩個字放在那人身上就足夠違和了。她試著把小時候見過的瘋子換上林笙的臉，結果腦海中剛有畫面便笑出了聲。
告別了悲慟不已的夫婦，她們搬進了海倫的租屋。姜弋看不懂海倫在做什麽，只見到她每天對著一面鏡子發神。偶爾這裏會來一個外國男人，和海倫一起進行這種詭異的儀式。
顏小溪也看不懂，她問那男人：“你們期望達成什麽目的？”
男人從冥想中慢慢回神，方才答道：“一心一意與神明相接的人，神才會回應他的祈禱；凡是想通過神達成自身的目的的，一定會遭到反噬。”
海倫對顏小溪翻譯過去。
“你們想通過與神明聯系，讓神明實現你們的願望。”顏小溪又問，“願望和目的有什麽區別？”
男人手掌重疊，放在心口：“目的常伴隨利益，而願望只關於愛。”
顏小溪點點頭：“你的願望是什麽？”
男人微笑起來，已然滄桑的臉露出一種悲憫的仁慈。
“我希望世界上再也沒有痛苦。”
“你就編吧。”姜弋終於忍不住出聲，“不就是國外的封建迷信，把自己包裝得多麽高大上一樣。”
布蘭迪略微變色：“你似乎對我們的信仰不太尊重。”
“我不光不尊重你們的信仰，我還不尊重你呢！”姜弋伸手對兩個布蘭迪指指點點，“兩個神經病，大神經和小神經！”
“天啊！”海倫難以置信地捂住嘴。
“怎麽，聽不懂中文？不好意思，我也不會英文，要不用肢體語言交流一下？”
“這真是無禮！”布蘭迪終於拂袖而起，“海倫，在這位小姐離開之前，我不會再來這裏，請你去我住的酒店找我。”
“我還不想見到你呢！”姜弋沖他的背影高喊。
顏小溪似乎想追上去。姜弋一把拉住：“你怎麽還舍不得了？”
“我想問他，他們進行這樣的行為本身就會感受到痛苦，如何達成讓世界上沒有痛苦的願望？這是互相矛盾的。”
真是，不是要說洛安琪嗎？怎麽前面鋪墊了這麽多有的沒的。姜弋重新開始回憶。不過重逢這件事本身沒什麽可說，那不是什麽催淚電影的高潮橋段，只不過是某個白天轉瞬即逝的擦肩而過。
但是她們坐下來聊天了。姜弋還沒想好該首先問她什麽，洛安琪先開了口，語氣中滿懷期待：“林笙呢？”
“她……她不在C城了，我也不知道她什麽時候回來。”姜弋還是說不出林笙死了這樣的話。
“啊？是嗎……”洛安琪頹然地低下頭，“我連道歉都晚了一步。”
“你真是Maria派來的？”姜弋審視著她，但洛安琪始終低垂著頭看不見眼神，“放心好了，林笙那個大好人，你不道歉她都會原諒你的。”
“真的？”洛安琪興奮地擡眼，但轉眼又黯淡了，“可是，我騙了她，還在危險的時候丟下她逃跑。”
“你最先騙的是我好吧。”姜弋無奈，“演技倒是挺好，比現在的流量明星強了多少倍——等等，你不會還在演吧？”
她等待著洛安琪或冷靜或激動地否認，但對方只是心如死灰般閉上了眼。
“果然是這樣。”洛安琪睫毛輕顫，“做了壞事的孩子，不管怎樣都不會有人原諒。”
姜弋感到心裏一陣發麻地難受：“我隨便問一下嘛！沒演就說沒演，這麽委屈幹什麽！”
洛安琪小心翼翼地向上看去：“你……願意相信我？”
“這不是廢話呀！我多好騙，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信不信有關系嗎？”
姜弋語中字字帶刺，洛安琪卻如釋重負地笑了起來。
“謝謝你！”她說，“接下來我要說的，請你務必相信。”
怎麽又被人帶著跑了？姜弋剛覺得有些郁悶，洛安琪又接了下去。
“我並不是Maria派來的。”
“那你是……”姜弋恍然大悟，“海倫？”
洛安琪輕輕點頭。
“你也知道我們大概做些什麽了吧。”她緊緊絞著手指，“我並不覺得這有什麽好的，但是……我的父親在那裏，他逼迫我必須相信。”
姜弋聽得心不在焉，眼睛瞟向寬大袖口下若隱若現的傷痕。
“我們那裏有一個女孩——比我大一些，也是被家人逼迫加入組織的。後來，她實在受不了這種生活，找著了機會，逃到國外去了。但是她並沒有獲得自由，她的父母用各種渠道想方設法聯系上她，每天恐嚇謾罵，甚至聯系了警察和精神病院。”
少女說得眼圈泛紅：“不管怎樣，我還是羨慕她的，就算是不成功的反抗也……”
她突然停住不說了。
姜弋頓時覺得有些慚愧：“算我誤會你了，看來你們那什麽鏡子的組織和BNW一樣爛——不對，BNW已經爛完了。”
洛安琪臉上突然亮起一絲希望。
姜弋靈光一現：“有了！林笙可以把BNW搞得天翻地覆，我們也可以這麽搞你們那邊嘛！別不信我，林笙搞的時候我全程參與，跟著學也學個八成像了。”
“倒不是這個……”洛安琪苦笑，“鏡公會本部在Y國，我們沒有機票過去的。”
“那不行了。”姜弋擺擺手，“欸，問你個事，你覺得願望和目的有什麽區別？”
洛安琪略微訝異：“你是……在考我語文嗎？”
“別提考試！我高考門門兩位數好嗎？我就問你這兩個詞有什麽區別，感覺不太一樣但又說不上來。”
“嗯……願望不實現也沒關系，但是目的沒有達到的話，好像大家不太能夠接受的樣子？”洛安琪偏過頭看向她，“姜弋的願望是什麽呢？”
“我？”姜弋微怔。願望嗎？不實現也沒關系的願望？那當然是……不，才不是那個呢！我又不是嬌滴滴的三歲小孩，成天哭著找媽媽！我的願望是……願望是……
“你的願望是什麽？”伴隨男人渾厚嗓音的，是一雙粗糙卻溫暖的大手。
“我想要……”想要我們永遠這樣快樂。
“我想要飛到天上去！”那是個男孩的聲音！那不是我！
“好啊，我們阿天，要一飛沖天咯！”
男孩的笑聲爽朗地嘲弄著。
得意什麽？得意什麽！願望，只是願望而已！不一定能實現！對，不會實現的，都不會實現！我詛咒你在天上飛著飛著栽到地下去！
姜弋離開了回憶。
“讓世界上所有願望都失靈！”嚇到了吧？那就趕快離我這個社會敗類遠一點！
“我的也要失靈嗎？”洛安琪有點委屈，“我的願望是能夠憑自己的心意自由做事。”
你在幹什麽？顯示你多麽包容博愛慈悲為懷嗎？沒用的！
“又不能實現，你急什麽！”
笑吧，風輕雲淡地笑，好像我的怒火對你一文不值一樣！
洛安琪沒有笑。
“那……我們說說目的？我還是想和你們一起。”
姜弋警惕後退：“你又搞什麽？”
“我的能力比較特別，可能對你們有用。後面五天，每天下午兩點到四點，我會在BNW門前等，如果你不接受我，就一直不用來，可以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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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弋並不清楚，與洛安琪意外重逢時，究竟該用什麽表情面對。
那天林笙就在她的面前，跟著另一個女孩憑空消失。她想追上去，卻不知為何停住了腳步。
她感到有人拉住自己的手臂：“快！跟我走！”
海倫？姜弋想頂一句誰願意跟你走了，但她還是被任由海倫拉著——另一只空餘的手牽著顏小溪。
她們拜訪了林笙的家。海倫露出一副悲戚的表情，對熱情待客的夫婦說，你們的女兒已經不在了。
“誰死了？！”姜弋狠狠甩了海倫一眼，“人家也沒得罪你，就咒人家死，什麽人品！”
海倫閉上雙眼，滿面不忍狀。
“我對這樣的不幸感到抱歉。”
栗敏呆呆地摔碎了茶杯。
姜弋比她更先激動，揪過海倫的衣服：“你還說？要不要嘗嘗是你的嘴硬還是我的拳頭硬？”
“我沒有說謊，姜弋小姐！林笙被卷入的地方，是人類絕對禁止踏足的！”海倫漸漸湧出淚來，“只有神明能去那裏，如果人類不顧禁忌僭越進入樂園，就只有……”
姜弋感到自己被包裹在冰冷的虛空，只有海倫的聲音四面環繞。
“就只有瘋狂而死！”
瘋狂？姜弋想不出林笙發起瘋來的模樣，這兩個字放在那人身上就足夠違和了。她試著把小時候見過的瘋子換上林笙的臉，結果腦海中剛有畫面便笑出了聲。
告別了悲慟不已的夫婦，她們搬進了海倫的租屋。姜弋看不懂海倫在做什麽，只見到她每天對著一面鏡子發神。偶爾這裏會來一個外國男人，和海倫一起進行這種詭異的儀式。
顏小溪也看不懂，她問那男人：“你們期望達成什麽目的？”
男人從冥想中慢慢回神，方才答道：“一心一意與神明相接的人，神才會回應他的祈禱；凡是想通過神達成自身的目的的，一定會遭到反噬。”
海倫對顏小溪翻譯過去。
“你們想通過與神明聯系，讓神明實現你們的願望。”顏小溪又問，“願望和目的有什麽區別？”
男人手掌重疊，放在心口：“目的常伴隨利益，而願望只關於愛。”
顏小溪點點頭：“你的願望是什麽？”
男人微笑起來，已然滄桑的臉露出一種悲憫的仁慈。
“我希望世界上再也沒有痛苦。”
“你就編吧。”姜弋終於忍不住出聲，“不就是國外的封建迷信，把自己包裝得多麽高大上一樣。”
布蘭迪略微變色：“你似乎對我們的信仰不太尊重。”
“我不光不尊重你們的信仰，我還不尊重你呢！”姜弋伸手對兩個布蘭迪指指點點，“兩個神經病，大神經和小神經！”
“天啊！”海倫難以置信地捂住嘴。
“怎麽，聽不懂中文？不好意思，我也不會英文，要不用肢體語言交流一下？”
“這真是無禮！”布蘭迪終於拂袖而起，“海倫，在這位小姐離開之前，我不會再來這裏，請你去我住的酒店找我。”
“我還不想見到你呢！”姜弋沖他的背影高喊。
顏小溪似乎想追上去。姜弋一把拉住：“你怎麽還舍不得了？”
“我想問他，他們進行這樣的行為本身就會感受到痛苦，如何達成讓世界上沒有痛苦的願望？這是互相矛盾的。”
真是，不是要說洛安琪嗎？怎麽前面鋪墊了這麽多有的沒的。姜弋重新開始回憶。不過重逢這件事本身沒什麽可說，那不是什麽催淚電影的高潮橋段，只不過是某個白天轉瞬即逝的擦肩而過。
但是她們坐下來聊天了。姜弋還沒想好該首先問她什麽，洛安琪先開了口，語氣中滿懷期待：“林笙呢？”
“她……她不在C城了，我也不知道她什麽時候回來。”姜弋還是說不出林笙死了這樣的話。
“啊？是嗎……”洛安琪頹然地低下頭，“我連道歉都晚了一步。”
“你真是Maria派來的？”姜弋審視著她，但洛安琪始終低垂著頭看不見眼神，“放心好了，林笙那個大好人，你不道歉她都會原諒你的。”
“真的？”洛安琪興奮地擡眼，但轉眼又黯淡了，“可是，我騙了她，還在危險的時候丟下她逃跑。”
“你最先騙的是我好吧。”姜弋無奈，“演技倒是挺好，比現在的流量明星強了多少倍——等等，你不會還在演吧？”
她等待著洛安琪或冷靜或激動地否認，但對方只是心如死灰般閉上了眼。
“果然是這樣。”洛安琪睫毛輕顫，“做了壞事的孩子，不管怎樣都不會有人原諒。”
姜弋感到心裏一陣發麻地難受：“我隨便問一下嘛！沒演就說沒演，這麽委屈幹什麽！”
洛安琪小心翼翼地向上看去：“你……願意相信我？”
“這不是廢話呀！我多好騙，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信不信有關系嗎？”
姜弋語中字字帶刺，洛安琪卻如釋重負地笑了起來。
“謝謝你！”她說，“接下來我要說的，請你務必相信。”
怎麽又被人帶著跑了？姜弋剛覺得有些郁悶，洛安琪又接了下去。
“我並不是Maria派來的。”
“那你是……”姜弋恍然大悟，“海倫？”
洛安琪輕輕點頭。
“你也知道我們大概做些什麽了吧。”她緊緊絞著手指，“我並不覺得這有什麽好的，但是……我的父親在那裏，他逼迫我必須相信。”
姜弋聽得心不在焉，眼睛瞟向寬大袖口下若隱若現的傷痕。
“我們那裏有一個女孩——比我大一些，也是被家人逼迫加入組織的。後來，她實在受不了這種生活，找著了機會，逃到國外去了。但是她並沒有獲得自由，她的父母用各種渠道想方設法聯系上她，每天恐嚇謾罵，甚至聯系了警察和精神病院。”
少女說得眼圈泛紅：“不管怎樣，我還是羨慕她的，就算是不成功的反抗也……”
她突然停住不說了。
姜弋頓時覺得有些慚愧：“算我誤會你了，看來你們那什麽鏡子的組織和BNW一樣爛——不對，BNW已經爛完了。”
洛安琪臉上突然亮起一絲希望。
姜弋靈光一現：“有了！林笙可以把BNW搞得天翻地覆，我們也可以這麽搞你們那邊嘛！別不信我，林笙搞的時候我全程參與，跟著學也學個八成像了。”
“倒不是這個……”洛安琪苦笑，“鏡公會本部在Y國，我們沒有機票過去的。”
“那不行了。”姜弋擺擺手，“欸，問你個事，你覺得願望和目的有什麽區別？”
洛安琪略微訝異：“你是……在考我語文嗎？”
“別提考試！我高考門門兩位數好嗎？我就問你這兩個詞有什麽區別，感覺不太一樣但又說不上來。”
“嗯……願望不實現也沒關系，但是目的沒有達到的話，好像大家不太能夠接受的樣子？”洛安琪偏過頭看向她，“姜弋的願望是什麽呢？”
“我？”姜弋微怔。願望嗎？不實現也沒關系的願望？那當然是……不，才不是那個呢！我又不是嬌滴滴的三歲小孩，成天哭著找媽媽！我的願望是……願望是……
“你的願望是什麽？”伴隨男人渾厚嗓音的，是一雙粗糙卻溫暖的大手。
“我想要……”想要我們永遠這樣快樂。
“我想要飛到天上去！”那是個男孩的聲音！那不是我！
“好啊，我們阿天，要一飛沖天咯！”
男孩的笑聲爽朗地嘲弄著。
得意什麽？得意什麽！願望，只是願望而已！不一定能實現！對，不會實現的，都不會實現！我詛咒你在天上飛著飛著栽到地下去！
姜弋離開了回憶。
“讓世界上所有願望都失靈！”嚇到了吧？那就趕快離我這個社會敗類遠一點！
“我的也要失靈嗎？”洛安琪有點委屈，“我的願望是能夠憑自己的心意自由做事。”
你在幹什麽？顯示你多麽包容博愛慈悲為懷嗎？沒用的！
“又不能實現，你急什麽！”
笑吧，風輕雲淡地笑，好像我的怒火對你一文不值一樣！
洛安琪沒有笑。
“那……我們說說目的？我還是想和你們一起。”
姜弋警惕後退：“你又搞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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