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歉
關燈
小
中
大
道歉
陸仰的手腕已經開始發紅了，陳曦扯了扯他的衣袖，說：“先去擦點藥嗎？嗯？你的眼睛還是那麽紅。”
陸仰道：“不知道，我這兩天都不是很舒服。你先在這等我。”
陳曦站在原地，陸仰饒過她跑向醫務室，手臂蹭到了衣服一角，陳曦只感覺那處開始發熱。她轉頭看那個的高大背影，陳曦有那麽一刻是恍惚的，好像春天來了。
他一來，這個春天就美好了。
學校裏到處都是嬉笑聲，放眼望去，這是青春。
“唉。”陳曦心道，“不知道冷良雪怎麽樣了。宋歡她們應該也在寫卷子吧。我等下……”
突然一股涼意順著陳曦的頭皮席卷全身。二樓全是笑聲，陳曦擡手，水從校服流落在地，陳曦這才反應過來自己被人潑水了。
陳曦大口地喘著氣，急忙將助聽器中的電池取下，左耳一切歸於寂靜，一切嘈雜都隔絕在外。
“你們搞校園欺淩啊？”
“唐晶糯，高三了還這麽幼稚。”
“都沒人幫她的嗎？感覺她好尷尬好可憐。”
陳曦站在原地，雙眼緊閉，她心裏默念著，牙齒都在不停打顫：‘如果有一個人，有一個人……’
陳曦還沒默念完，突然感覺身旁吹來了一陣清涼的風，隨後身上傳來一陣暖意，像是有人給她蓋了件衣服。
陳曦低著頭，手緊緊地抓住陸仰的手臂。
陸仰低頭看她，眉心一跳，反手抓住她的手腕，將人拉上了二樓。
二樓的人在起哄，潑水的女生提著桶，呆呆地站在原地。
陸仰從牙縫裏擠出了一句：“道歉。”
周圍的人都不敢說話，屏息斂聲，都灰溜溜地跑回教室。“唐晶糯，自己看著辦啊。”
這個叫唐晶糯的女生肯定有些害怕，她也不好灰溜溜地妥協，只是道：“我鬧著玩的，我只是想惡搞一下同學，沒想到看錯了。”
陸仰重覆道：“道歉。”
唐晶糯看著陸仰黑著臉的樣子，紅著眼把桶甩到一邊。
陳曦面無表情地看著，突然開口道：“等等。”
陸仰轉頭：“怎麽？”
“等一下。”陳曦自顧自地上前將桶提起來。
“請你在這裏等一下。”陳曦對著唐晶糯說道。話音剛落，陳曦跑進廁所。
陳曦出來時，手裏提著半桶水。唐晶糯看向她，嘴裏說著：“你幹什……”
唐晶糯還未說完，半桶水就朝唐晶糯潑了上去，也是一樣，渾身濕透。
陳曦冷冷地說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這樣我們互不相欠。你潑了我滿身水，我也還回去。地上的水，我會拜托人幫忙處理的。”
唐晶糯錯愕地看著她：“你！”
陸仰擋在陳曦身前：“做什麽？”
唐晶糯一時語塞，半晌才道：“不就是成績好點嗎？陳曦也沒多好啊。成績好點就可以這樣了嗎？陳曦整天悠閑自在，我看不慣。她學習能力一點都不強，真不知道有什麽好的。”
陸仰垂著眸，語氣認真：“陳曦比我強。”
陳曦擦幹助聽器，再把電池裝進去。戴上助聽器的那一刻，陳曦仿佛重生了，周圍的鳥鳴格外好聽。
她走到陸仰身前，不慌不忙地說：“如果你也能五點起床背半小時的單詞，並且寫完一張試卷。周末兩天每天拿出四小時的時間一天寫理科卷子，一天寫文科卷子，每晚都保持刷題覆習的習慣的話，那麽你可以隨便說。”
見唐晶糯不說話，陳曦攏了攏衣服，又道：“我真是不太理解，為什麽人對人的惡意會這麽大？我成績好不好是我自己的事，你只看到了我休息的一面，沒有想過半夜裏我坐在桌前認真學習的模樣。我學習能力強與否，我都努力盡力過了。有本事就憑自己的努力去得到曾經沒有得到的東西，像我剛才說的一樣。想成績好，自己也變得好，你得自我強大，而不是以為做點這些事就可以把別人拉進泥潭裏了。”
沒等唐晶糯說什麽，陳曦轉過身拉著陸仰走了。
走廊盡頭，雜物室前，這裏沒幾個人，陸仰把她拉過去，道：“把濕校服脫下來，穿我的。”
陳曦吸了吸鼻子：“好。”
清風拂過青草，下一刻，她的眼淚解開封印滴落下來，順著臉頰滑落，耳朵也漸漸紅起來。
陸仰彎腰幫她擦眼淚，他問：“為什麽在我面前哭？”
陳曦說：“在他們面前哭沒面子，丟臉。”
陸仰笑了聲：“哦。”
如果命運早就被編篡好了，或者早就知道了結局，那活著確實沒有什麽意義，但是我們現在還不知道，仍然有大把的時間去撒野。
疑惑，她很多時候都是很疑惑的。疑惑為什麽她是她，為什麽她會在這個地方，為什麽她和別人不同。可這一切都是繁花樹影，接納了總比懷疑好。
陸仰的手指劃過陳曦的臉頰。陸仰感覺指尖開始發熱，他又將手掌撫上去，大拇指輕輕地拂過她的眼下：“別哭了。”
陳曦胡亂地擦眼淚：“我忍不住。在你面前……總比、總比在別人面前好。”
陸仰挑眉：“那要抱一下嗎？抱抱就不難過了。”
陳曦嗯了聲，立刻擁上去，雙手環住陸仰的腰。
陸仰輕輕地用手掌拍拍她的背，和高一那次一樣。
陳曦吸了吸鼻子，又咳嗽了兩下，滿臉通紅。
陸仰擡起一只手捂著臉，盡量控制住自己的情緒。
他太想笑了，陸仰沒辦法，見陳曦哭得一抽一抽的，便伸手把自己的校服扯下來。
陳曦一怔，問道：“幹什麽？”
陸仰拿著校服，反問道：“你幹什麽？不脫會感冒的。”
陳曦哦了聲，拉下拉鏈，把濕掉的校服脫下來。
陸仰靠在墻上，似笑非笑地看著她。
陳曦裏面的毛衣沒濕多少，頭發隨便擦了兩下，不過還是濕的。
陸仰把自己的校服遞過去：“現在有點冷，你頭發也濕了，先穿上。”
陳曦猶豫了下：“這樣不會被說嗎？”
陸仰道：“難道現在都不允許男生幫助女生了嗎？”
這麽大的校服對於陳曦來說像個裙子，袖子還要提兩下才能把手伸出來。
“你好小啊。”陸仰抱著手說。
陳曦瞥了眼，穿上陸仰的校服，自顧自地把濕校服疊整齊，放在臂彎。
第四節課已經上課了，陳曦一路飛奔，陸仰也跟在她身後跑。
“這節什麽課？”陳曦回頭問道。
陸仰道：“戚老師的。”
陳曦心道：“完了！”
兩人一前一後來到一班門口，班上瞬間響起了小聲的議論聲。
戚琪掃了他們一眼，並沒有說什麽，只是擡了擡下巴示意他們進來。
陳曦回到位置上，屁股剛挨到板凳，戚琪就走到她跟前，小聲地說道：“頭發怎麽濕了？”
陳曦道：“應該天氣太熱了，跑步回來出了汗，我汗腺比較發達。”
戚琪挑了挑眉，道：“昨天英語小考試，你考得很差，戚老師真的很為你感到擔心。過幾天的七校聯考怎麽辦啊？嗯？”
戚琪語氣平平淡淡，聲音刻意收斂了點，她揚了揚下巴：“李瓷，你是英語課代表，多輔導一下。”
側後方的李瓷點點頭。
延陽中學是重點中學，給學生的試卷都是精挑細選出來的，當然比成安中學的要難很多。
“這節課先改試卷，不會的拿上來問我。”戚琪說到這裏，又壓低了聲音道，“陳曦你就轉過去讓李瓷這些英語好的人輔導你。”
陳曦嗯了聲，轉過身去。李瓷微笑著，然後低眼看到校牌上的幾個字，
——延陽中學高中部2015屆陸仰
李瓷怔住，張了張嘴，又重新扯出微笑：“從哪裏開始講呢？”
陳曦小拇指勾著頭發，將其別在耳後：“我第四題錯了，先講第四題吧，謝謝。”
李瓷道：“我看……”話還沒說話，陳曦手裏的試卷就被陸仰抽走。
陳曦提了下袖子，轉頭看李瓷，李瓷還是一副笑臉相迎的樣子。
陸仰勾了下食指：“我改完了，過來，我教你。李瓷，你做你的事吧，你還要改卷子，我來輔導她，不用麻煩你了。”
陳曦抿了下唇：“你不刷題嗎？”
陸仰捏了捏鼻梁，道：“為了你，我不刷了。”
陳曦將板凳移過去了點：“李瓷，你忙你的吧，謝謝了。”
陸仰上下掃了兩眼，嘴角掛著笑：“合著說你就蒙對了幾道選擇題。”
陳曦道：“哪有？對了幾十道呢。”
陸仰說：“What did the woman fail to see？圈關鍵詞，結合語境來答。”
陳曦道：“你數學物理好，英語也好啊？”
陸仰懶懶地說道：“聽講。”
陳曦立刻點頭：“抱歉，你繼續吧。”
陸仰撐著臉：“結合語境分析，你看選項。”
陳曦：“嗯嗯，知道了。”
見陸仰好半天沒出聲，陳曦擡頭，只見陸仰那雙如黑曜石一般的眼睛在盯著自己，嘴角上揚，直勾勾地盯著她。陳曦也看他，兩人大眼瞪小眼。
不久，陳曦出聲：“幹什麽？”
陸仰低頭拿起筆：“你真的知道了？”
陳曦道：“啊？”
陸仰搖頭笑了笑：“沒事。”
下課，大家來了精神，即刻飛奔出去。
陳曦打完飯，發現冷良雪也在，於是端著餐盤走了過去。
“冷良雪？”陳曦站在旁邊，“我可以坐這裏嗎？”
冷良雪怯生生地看了眼她，嗓子極其沙啞：“隨便。”
陳曦放下餐盤。陸仰也走了過來，擡腿坐在陳曦對面，他撐著臉，夾了一塊肉吃下。
陳曦問道：“待會你還去打籃球嗎？”
陸仰擡眼：“不去，怎麽了？”
陳曦道：“我想著麻煩你再給我講解幾道題，你挺適合講題的，講的都是重點，也沒有廢話。”
陸仰笑得親和：“現在知道了？之前怎麽不主動找我？”
陳曦道：“之前是之前，現在是現在。”
陸仰的眉梢都帶著淺淺的笑意：“好。”
冷良雪的手指輕顫著，面前的菜葉怎麽也夾不住。
陳曦看到了，問道：“你怎麽了？”
冷良雪沒說話，自顧自地夾那片菜葉。不知她是激動還是生氣，手抖得不停，從小幅度到猛烈顫抖。
陳曦放下筷子，和陸仰對視一眼。
陸仰：“你……”
“沒事！” 冷良雪幾乎是尖叫出聲，把另外兩人都嚇了一跳。
陳曦看著她，又看了看她餐盤裏少得可憐的菜，擡手扯了張紙巾把筷子擦幹凈，一連夾了好幾塊肉給她。
陳曦笑笑，像個好朋友一樣：“你吃得好少，難怪這麽瘦。”
冷良雪沒說話，顫抖著手把肉全部夾到桌面上。
陳曦擡了下雙眉，有點難過。
下了晚自習，陳曦把幹洗後的校服還給陸仰。
陳曦收拾完作業就跑去走廊邊站著呼吸空氣，她很喜歡這種感覺。
陳曦旁邊傳開一陣腳步聲，然後她被輕輕拽走了。
陳曦慌亂地擡頭，看到面前高大的背影，樓梯道沒有開燈，但陳曦依舊認得出他是誰。
陸仰單肩背著包，在樓梯口停下。
陳曦疑惑地問：“怎麽了？”
陸仰繞在她身後，幫她把書包拉鏈拉上：“笨蛋，拉鏈沒拉。”
陳曦的臉刷的紅了，臉冒著熱氣：“我……我哪知道？”
夜幕來臨，天空像是打翻了墨水瓶，路燈下漂浮著小蟲子，燈光打在兩人身上，月光與地上交相輝映，閃爍著詭異的光。整個龍頸路都清幽安靜，點點星芒，風吹著，吹亂了男生的墨發。
“你太小了。腰還沒我大腿粗。”陸仰垂著眸。
陳曦斬釘截鐵地說道：“你又沒看過。哪有啊？”
陸仰笑著轉過身，擡手比了比兩人的身高，語氣欠慌慌的：“好吧，我相信你。”
陳曦拍開他的手：“你真討厭。”
頭頂是一陣悅耳的笑聲。
陳曦是笑著回家的，一開門，映入眼簾的是幾個人坐在桌前吃火鍋。
梅遠站了起來，走過去幫她拿書包：“妹妹回來了。”
陳曦道：“這麽晚才吃飯啊？”
梅遠道：“是啊，我舅舅來了，我媽的弟弟，也是你舅舅。我們還在吃火鍋呢，一起坐下吃點不？”
陳曦搖搖頭：“謝謝哥，不過我現在不餓。”
梅遠道：“好吧，過來見見舅舅，舅舅剛從瀘定回來，還是第一次來我們這裏。”
陳曦跟在梅遠身後。
“舅舅，這是陳富邦的女兒，叫陳曦，是我的新妹妹。”梅遠介紹著。
舅舅吃著碗裏的菜，連眼皮也沒擡一下，只是含糊不清地嗯了聲。
陳曦道：“舅……舅好。”
梅雅掃了她一眼，依舊沒搭理她。
這時男人才擡起頭，他長得極其有辨識度，梳著中分頭，鼻頭處長了一顆巨大的黑痣。
看著陳曦的模樣，舅舅才抽了張紙胡亂地擦了擦滿嘴的油，站起身撓了撓後腦勺，十分不好意思地笑著，食物塞滿了口腔，說話都含糊不清了：“你好。”
陳曦嗯了聲，準備回房間。
梅遠見陳曦是個女生，就把自己的房間讓出去了，這件事遭到了梅雅的強烈反對，不過一來二去也就妥協了。
整個房間只有一張床，連個書桌也沒有。陳曦把書包扔在一邊，直接躺了上去。
被子是梅雅不要的，陳曦也沒心情嫌棄。
“好困。”陳曦道。
門外的是三人的笑聲說話聲。陳曦待在昏暗的房間裏，盯著頭頂的燈。過了幾分鐘，陳曦休息夠了，坐起身把書包放在大腿上。
她翻找出物理試卷，剛寫完一道題。梅雅直接推開了門，陳曦渾身緊繃，虛著眼睛往外看：“怎麽了？”
梅雅道：“跟你舅認識一下。”
陳曦寄人籬下，也不好說什麽，把卷子放到一邊，起身走了出去。
男人不好意思地站著：“你好你好。”
陳曦點點頭。
梅遠道：“媽，你幹啥啊？妹妹高三了，讓她好好休息嘛。”
梅雅道：“高三就金貴了？少裝。大學不是隨隨便便考的嗎？有什麽好休息的？”
梅遠道：“你又沒上過高中。”
梅雅走過去使勁打了梅遠一巴掌：“說什麽說？不吃就滾去睡覺。”
梅遠揉了揉被打的部位。
男人說：“我叫梅奮，三十二歲。”
陳曦點點頭。
梅奮說：“你高三了？哪個高中的？”
陳曦道：“延陽中學。”
梅奮猛拍桌子，桌上的酒杯都抖了抖：“延陽中學，天哪，竟然是延陽中學這麽厲害的高中，清華北大你隨便考的吧？咱們家要出狀元了。”
陳曦搖搖頭，沒有什麽表情：“沒那麽誇張。”
梅奮坐下，翹起二郎腿，指著面前的殘局：“你要不要吃點？”
陳曦抿著唇，頓了幾秒才道：“不了。”
梅雅白了她一眼。
梅遠道：“那回去休息吧，現在都快十二點了。”
陳曦努力地呼吸了一下，但是吸入的都是煙酒的味道。她差點幹嘔，又生生憋住了。
陳曦回到房間關上門，房間裏黑漆漆的，外面明晃晃的。陳曦有些不適應，眨了眨眼，眼睛刺疼得很。
在學校的時候和在家的時候，陳曦是不同的，其給陳曦的感覺也是不同的。
陳曦害怕黑，只開了一條縫，透了一些光進來。陳曦盯著那束光，黑色的瞳孔一動不動，良久，她才如夢初醒般拿出試卷開始寫。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
陸仰的手腕已經開始發紅了，陳曦扯了扯他的衣袖，說：“先去擦點藥嗎？嗯？你的眼睛還是那麽紅。”
陸仰道：“不知道，我這兩天都不是很舒服。你先在這等我。”
陳曦站在原地，陸仰饒過她跑向醫務室，手臂蹭到了衣服一角，陳曦只感覺那處開始發熱。她轉頭看那個的高大背影，陳曦有那麽一刻是恍惚的，好像春天來了。
他一來，這個春天就美好了。
學校裏到處都是嬉笑聲，放眼望去，這是青春。
“唉。”陳曦心道，“不知道冷良雪怎麽樣了。宋歡她們應該也在寫卷子吧。我等下……”
突然一股涼意順著陳曦的頭皮席卷全身。二樓全是笑聲，陳曦擡手，水從校服流落在地，陳曦這才反應過來自己被人潑水了。
陳曦大口地喘著氣，急忙將助聽器中的電池取下，左耳一切歸於寂靜，一切嘈雜都隔絕在外。
“你們搞校園欺淩啊？”
“唐晶糯，高三了還這麽幼稚。”
“都沒人幫她的嗎？感覺她好尷尬好可憐。”
陳曦站在原地，雙眼緊閉，她心裏默念著，牙齒都在不停打顫：‘如果有一個人，有一個人……’
陳曦還沒默念完，突然感覺身旁吹來了一陣清涼的風，隨後身上傳來一陣暖意，像是有人給她蓋了件衣服。
陳曦低著頭，手緊緊地抓住陸仰的手臂。
陸仰低頭看她，眉心一跳，反手抓住她的手腕，將人拉上了二樓。
二樓的人在起哄，潑水的女生提著桶，呆呆地站在原地。
陸仰從牙縫裏擠出了一句：“道歉。”
周圍的人都不敢說話，屏息斂聲，都灰溜溜地跑回教室。“唐晶糯，自己看著辦啊。”
這個叫唐晶糯的女生肯定有些害怕，她也不好灰溜溜地妥協，只是道：“我鬧著玩的，我只是想惡搞一下同學，沒想到看錯了。”
陸仰重覆道：“道歉。”
唐晶糯看著陸仰黑著臉的樣子，紅著眼把桶甩到一邊。
陳曦面無表情地看著，突然開口道：“等等。”
陸仰轉頭：“怎麽？”
“等一下。”陳曦自顧自地上前將桶提起來。
“請你在這裏等一下。”陳曦對著唐晶糯說道。話音剛落，陳曦跑進廁所。
陳曦出來時，手裏提著半桶水。唐晶糯看向她，嘴裏說著：“你幹什……”
唐晶糯還未說完，半桶水就朝唐晶糯潑了上去，也是一樣，渾身濕透。
陳曦冷冷地說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這樣我們互不相欠。你潑了我滿身水，我也還回去。地上的水，我會拜托人幫忙處理的。”
唐晶糯錯愕地看著她：“你！”
陸仰擋在陳曦身前：“做什麽？”
唐晶糯一時語塞，半晌才道：“不就是成績好點嗎？陳曦也沒多好啊。成績好點就可以這樣了嗎？陳曦整天悠閑自在，我看不慣。她學習能力一點都不強，真不知道有什麽好的。”
陸仰垂著眸，語氣認真：“陳曦比我強。”
陳曦擦幹助聽器，再把電池裝進去。戴上助聽器的那一刻，陳曦仿佛重生了，周圍的鳥鳴格外好聽。
她走到陸仰身前，不慌不忙地說：“如果你也能五點起床背半小時的單詞，並且寫完一張試卷。周末兩天每天拿出四小時的時間一天寫理科卷子，一天寫文科卷子，每晚都保持刷題覆習的習慣的話，那麽你可以隨便說。”
見唐晶糯不說話，陳曦攏了攏衣服，又道：“我真是不太理解，為什麽人對人的惡意會這麽大？我成績好不好是我自己的事，你只看到了我休息的一面，沒有想過半夜裏我坐在桌前認真學習的模樣。我學習能力強與否，我都努力盡力過了。有本事就憑自己的努力去得到曾經沒有得到的東西，像我剛才說的一樣。想成績好，自己也變得好，你得自我強大，而不是以為做點這些事就可以把別人拉進泥潭裏了。”
沒等唐晶糯說什麽，陳曦轉過身拉著陸仰走了。
走廊盡頭，雜物室前，這裏沒幾個人，陸仰把她拉過去，道：“把濕校服脫下來，穿我的。”
陳曦吸了吸鼻子：“好。”
清風拂過青草，下一刻，她的眼淚解開封印滴落下來，順著臉頰滑落，耳朵也漸漸紅起來。
陸仰彎腰幫她擦眼淚，他問：“為什麽在我面前哭？”
陳曦說：“在他們面前哭沒面子，丟臉。”
陸仰笑了聲：“哦。”
如果命運早就被編篡好了，或者早就知道了結局，那活著確實沒有什麽意義，但是我們現在還不知道，仍然有大把的時間去撒野。
疑惑，她很多時候都是很疑惑的。疑惑為什麽她是她，為什麽她會在這個地方，為什麽她和別人不同。可這一切都是繁花樹影，接納了總比懷疑好。
陸仰的手指劃過陳曦的臉頰。陸仰感覺指尖開始發熱，他又將手掌撫上去，大拇指輕輕地拂過她的眼下：“別哭了。”
陳曦胡亂地擦眼淚：“我忍不住。在你面前……總比、總比在別人面前好。”
陸仰挑眉：“那要抱一下嗎？抱抱就不難過了。”
陳曦嗯了聲，立刻擁上去，雙手環住陸仰的腰。
陸仰輕輕地用手掌拍拍她的背，和高一那次一樣。
陳曦吸了吸鼻子，又咳嗽了兩下，滿臉通紅。
陸仰擡起一只手捂著臉，盡量控制住自己的情緒。
他太想笑了，陸仰沒辦法，見陳曦哭得一抽一抽的，便伸手把自己的校服扯下來。
陳曦一怔，問道：“幹什麽？”
陸仰拿著校服，反問道：“你幹什麽？不脫會感冒的。”
陳曦哦了聲，拉下拉鏈，把濕掉的校服脫下來。
陸仰靠在墻上，似笑非笑地看著她。
陳曦裏面的毛衣沒濕多少，頭發隨便擦了兩下，不過還是濕的。
陸仰把自己的校服遞過去：“現在有點冷，你頭發也濕了，先穿上。”
陳曦猶豫了下：“這樣不會被說嗎？”
陸仰道：“難道現在都不允許男生幫助女生了嗎？”
這麽大的校服對於陳曦來說像個裙子，袖子還要提兩下才能把手伸出來。
“你好小啊。”陸仰抱著手說。
陳曦瞥了眼，穿上陸仰的校服，自顧自地把濕校服疊整齊，放在臂彎。
第四節課已經上課了，陳曦一路飛奔，陸仰也跟在她身後跑。
“這節什麽課？”陳曦回頭問道。
陸仰道：“戚老師的。”
陳曦心道：“完了！”
兩人一前一後來到一班門口，班上瞬間響起了小聲的議論聲。
戚琪掃了他們一眼，並沒有說什麽，只是擡了擡下巴示意他們進來。
陳曦回到位置上，屁股剛挨到板凳，戚琪就走到她跟前，小聲地說道：“頭發怎麽濕了？”
陳曦道：“應該天氣太熱了，跑步回來出了汗，我汗腺比較發達。”
戚琪挑了挑眉，道：“昨天英語小考試，你考得很差，戚老師真的很為你感到擔心。過幾天的七校聯考怎麽辦啊？嗯？”
戚琪語氣平平淡淡，聲音刻意收斂了點，她揚了揚下巴：“李瓷，你是英語課代表，多輔導一下。”
側後方的李瓷點點頭。
延陽中學是重點中學，給學生的試卷都是精挑細選出來的，當然比成安中學的要難很多。
“這節課先改試卷，不會的拿上來問我。”戚琪說到這裏，又壓低了聲音道，“陳曦你就轉過去讓李瓷這些英語好的人輔導你。”
陳曦嗯了聲，轉過身去。李瓷微笑著，然後低眼看到校牌上的幾個字，
——延陽中學高中部2015屆陸仰
李瓷怔住，張了張嘴，又重新扯出微笑：“從哪裏開始講呢？”
陳曦小拇指勾著頭發，將其別在耳後：“我第四題錯了，先講第四題吧，謝謝。”
李瓷道：“我看……”話還沒說話，陳曦手裏的試卷就被陸仰抽走。
陳曦提了下袖子，轉頭看李瓷，李瓷還是一副笑臉相迎的樣子。
陸仰勾了下食指：“我改完了，過來，我教你。李瓷，你做你的事吧，你還要改卷子，我來輔導她，不用麻煩你了。”
陳曦抿了下唇：“你不刷題嗎？”
陸仰捏了捏鼻梁，道：“為了你，我不刷了。”
陳曦將板凳移過去了點：“李瓷，你忙你的吧，謝謝了。”
陸仰上下掃了兩眼，嘴角掛著笑：“合著說你就蒙對了幾道選擇題。”
陳曦道：“哪有？對了幾十道呢。”
陸仰說：“What did the woman fail to see？圈關鍵詞，結合語境來答。”
陳曦道：“你數學物理好，英語也好啊？”
陸仰懶懶地說道：“聽講。”
陳曦立刻點頭：“抱歉，你繼續吧。”
陸仰撐著臉：“結合語境分析，你看選項。”
陳曦：“嗯嗯，知道了。”
見陸仰好半天沒出聲，陳曦擡頭，只見陸仰那雙如黑曜石一般的眼睛在盯著自己，嘴角上揚，直勾勾地盯著她。陳曦也看他，兩人大眼瞪小眼。
不久，陳曦出聲：“幹什麽？”
陸仰低頭拿起筆：“你真的知道了？”
陳曦道：“啊？”
陸仰搖頭笑了笑：“沒事。”
下課，大家來了精神，即刻飛奔出去。
陳曦打完飯，發現冷良雪也在，於是端著餐盤走了過去。
“冷良雪？”陳曦站在旁邊，“我可以坐這裏嗎？”
冷良雪怯生生地看了眼她，嗓子極其沙啞：“隨便。”
陳曦放下餐盤。陸仰也走了過來，擡腿坐在陳曦對面，他撐著臉，夾了一塊肉吃下。
陳曦問道：“待會你還去打籃球嗎？”
陸仰擡眼：“不去，怎麽了？”
陳曦道：“我想著麻煩你再給我講解幾道題，你挺適合講題的，講的都是重點，也沒有廢話。”
陸仰笑得親和：“現在知道了？之前怎麽不主動找我？”
陳曦道：“之前是之前，現在是現在。”
陸仰的眉梢都帶著淺淺的笑意：“好。”
冷良雪的手指輕顫著，面前的菜葉怎麽也夾不住。
陳曦看到了，問道：“你怎麽了？”
冷良雪沒說話，自顧自地夾那片菜葉。不知她是激動還是生氣，手抖得不停，從小幅度到猛烈顫抖。
陳曦放下筷子，和陸仰對視一眼。
陸仰：“你……”
“沒事！” 冷良雪幾乎是尖叫出聲，把另外兩人都嚇了一跳。
陳曦看著她，又看了看她餐盤裏少得可憐的菜，擡手扯了張紙巾把筷子擦幹凈，一連夾了好幾塊肉給她。
陳曦笑笑，像個好朋友一樣：“你吃得好少，難怪這麽瘦。”
冷良雪沒說話，顫抖著手把肉全部夾到桌面上。
陳曦擡了下雙眉，有點難過。
下了晚自習，陳曦把幹洗後的校服還給陸仰。
陳曦收拾完作業就跑去走廊邊站著呼吸空氣，她很喜歡這種感覺。
陳曦旁邊傳開一陣腳步聲，然後她被輕輕拽走了。
陳曦慌亂地擡頭，看到面前高大的背影，樓梯道沒有開燈，但陳曦依舊認得出他是誰。
陸仰單肩背著包，在樓梯口停下。
陳曦疑惑地問：“怎麽了？”
陸仰繞在她身後，幫她把書包拉鏈拉上：“笨蛋，拉鏈沒拉。”
陳曦的臉刷的紅了，臉冒著熱氣：“我……我哪知道？”
夜幕來臨，天空像是打翻了墨水瓶，路燈下漂浮著小蟲子，燈光打在兩人身上，月光與地上交相輝映，閃爍著詭異的光。整個龍頸路都清幽安靜，點點星芒，風吹著，吹亂了男生的墨發。
“你太小了。腰還沒我大腿粗。”陸仰垂著眸。
陳曦斬釘截鐵地說道：“你又沒看過。哪有啊？”
陸仰笑著轉過身，擡手比了比兩人的身高，語氣欠慌慌的：“好吧，我相信你。”
陳曦拍開他的手：“你真討厭。”
頭頂是一陣悅耳的笑聲。
陳曦是笑著回家的，一開門，映入眼簾的是幾個人坐在桌前吃火鍋。
梅遠站了起來，走過去幫她拿書包：“妹妹回來了。”
陳曦道：“這麽晚才吃飯啊？”
梅遠道：“是啊，我舅舅來了，我媽的弟弟，也是你舅舅。我們還在吃火鍋呢，一起坐下吃點不？”
陳曦搖搖頭：“謝謝哥，不過我現在不餓。”
梅遠道：“好吧，過來見見舅舅，舅舅剛從瀘定回來，還是第一次來我們這裏。”
陳曦跟在梅遠身後。
“舅舅，這是陳富邦的女兒，叫陳曦，是我的新妹妹。”梅遠介紹著。
舅舅吃著碗裏的菜，連眼皮也沒擡一下，只是含糊不清地嗯了聲。
陳曦道：“舅……舅好。”
梅雅掃了她一眼，依舊沒搭理她。
這時男人才擡起頭，他長得極其有辨識度，梳著中分頭，鼻頭處長了一顆巨大的黑痣。
看著陳曦的模樣，舅舅才抽了張紙胡亂地擦了擦滿嘴的油，站起身撓了撓後腦勺，十分不好意思地笑著，食物塞滿了口腔，說話都含糊不清了：“你好。”
陳曦嗯了聲，準備回房間。
梅遠見陳曦是個女生，就把自己的房間讓出去了，這件事遭到了梅雅的強烈反對，不過一來二去也就妥協了。
整個房間只有一張床，連個書桌也沒有。陳曦把書包扔在一邊，直接躺了上去。
被子是梅雅不要的，陳曦也沒心情嫌棄。
“好困。”陳曦道。
門外的是三人的笑聲說話聲。陳曦待在昏暗的房間裏，盯著頭頂的燈。過了幾分鐘，陳曦休息夠了，坐起身把書包放在大腿上。
她翻找出物理試卷，剛寫完一道題。梅雅直接推開了門，陳曦渾身緊繃，虛著眼睛往外看：“怎麽了？”
梅雅道：“跟你舅認識一下。”
陳曦寄人籬下，也不好說什麽，把卷子放到一邊，起身走了出去。
男人不好意思地站著：“你好你好。”
陳曦點點頭。
梅遠道：“媽，你幹啥啊？妹妹高三了，讓她好好休息嘛。”
梅雅道：“高三就金貴了？少裝。大學不是隨隨便便考的嗎？有什麽好休息的？”
梅遠道：“你又沒上過高中。”
梅雅走過去使勁打了梅遠一巴掌：“說什麽說？不吃就滾去睡覺。”
梅遠揉了揉被打的部位。
男人說：“我叫梅奮，三十二歲。”
陳曦點點頭。
梅奮說：“你高三了？哪個高中的？”
陳曦道：“延陽中學。”
梅奮猛拍桌子，桌上的酒杯都抖了抖：“延陽中學，天哪，竟然是延陽中學這麽厲害的高中，清華北大你隨便考的吧？咱們家要出狀元了。”
陳曦搖搖頭，沒有什麽表情：“沒那麽誇張。”
梅奮坐下，翹起二郎腿，指著面前的殘局：“你要不要吃點？”
陳曦抿著唇，頓了幾秒才道：“不了。”
梅雅白了她一眼。
梅遠道：“那回去休息吧，現在都快十二點了。”
陳曦努力地呼吸了一下，但是吸入的都是煙酒的味道。她差點幹嘔，又生生憋住了。
陳曦回到房間關上門，房間裏黑漆漆的，外面明晃晃的。陳曦有些不適應，眨了眨眼，眼睛刺疼得很。
在學校的時候和在家的時候，陳曦是不同的，其給陳曦的感覺也是不同的。
陳曦害怕黑，只開了一條縫，透了一些光進來。陳曦盯著那束光，黑色的瞳孔一動不動，良久，她才如夢初醒般拿出試卷開始寫。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