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淡紅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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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陳曦走在路上，徐燦和嘴裏叼著番茄醬，一手抱著面包，一手抱著薯片，像個逍遙散仙般迎面走來。
“同學，你是三班的嗎？”徐燦和問道。
陳曦笑笑：“你好，徐老師，我是一班的。”
徐燦和一連哦哦了好幾聲：“年紀大了哈哈，老是搞混。”
“徐老師。”陸仰騎著自行車，停在徐燦和旁邊。
“喲，這不陸仰嗎？”徐燦和道。
陸仰嗯了聲，擡手就把徐燦和手上的薯片搶走，笑道：“謝謝了。”
徐燦和尾音刻意拖長：“你這孩子，賠我三十包薯片，希望你不要不識好歹。”
“哈哈哈，就你平時愛跟這群學生玩鬧了。”江向憐擡手搭在徐燦和的肩膀上，“我記得你上次還讓陸仰同學請你吃飯來著。”
徐燦和道：“是那群臭小鬼來天天惹我，我也是迫不得已。”
江向憐偏頭：“嗯？陳曦同學，這幾天的課還能聽懂嗎？”
陳曦點頭：“能。”
江向憐道：“如果平時有不會的題記得來辦公室找我，老師一直都在。”
陳曦笑著點點頭：“好。”
入秋了，天氣轉涼比較明顯，晚上下了一夜的雨。第二天早上還飄著小雨，陳曦到教室的時候還有一會兒才早讀，陸仰在講臺上擦黑板，教室裏挺安靜。
雨下得不大，吹著微風，有點冷。
陳曦裏面穿了件很寬松的毛衣，她坐在靠窗的位置，會飄點雨水進來，桌面有點濕。
陳曦從桌洞裏抽出幾張衛生紙，隨便擦了下，一條腿跪在板凳上，慢慢地將窗戶關上。
陳曦去衛生間洗了個手後回到了座位，此時陸仰已經開始背書了。
陳曦俯下身找書，擡眸看他：“早讀是什麽？”
“語文。”陸仰依舊撐著臉。
陳曦看了他一眼，抽出書問道：“要幹什麽？”
陸仰：“背書預習。”
陳曦斜身把陸仰的手移開，指著頁碼說道：“18頁，好的。”
陸仰從包裏拿出一顆糖，兩指夾著，放到陳曦書上。他懶洋洋地說道：“同桌，麻煩幫我個忙。”
陳曦看他：”什麽忙？”
陸仰撐著臉，另一只手拍了拍桌上堆著的作業：“下課幫我交作業，謝謝，我想睡會兒。”
陳曦扯開糖紙，將糖果扔進嘴裏，說：“行。”
下課後，陳曦速度很快，抱起作業就出去。
“楊芹娜就是個胸大無腦的公主病。”
陳曦聞言朝聲源看去。唐冉冉抱著手，拉了幾個女生說話。
“我真的煩死她了。整天那麽得瑟，體育好長得好看點很了不起嗎？”唐冉冉翻了個白眼。
陳曦搖搖頭，轉身回到教室。
陸仰在第一排給一個男生講題，而她的桌上又多了幾張卷子。
陳曦又深深地嘆了口氣，重新坐在位置上。她撐著臉，一直看著窗外的細雨，天空陰沈，雨珠打在花壇上，樹葉被打得東倒西歪。
她疑惑道：“為什麽這雨可以把樹葉打得東倒西歪呢？雨明明不大啊。”
“因為人多力量大唄。”楊芹娜嘴角上揚，頭發全濕了貼在臉上，一看就是剛從雨中跑回來。
楊芹娜睫毛上的水珠滴落下來，她隨便擡手一擦，說：“一滴雨確實打不動樹葉的，但是四滴十滴或者是更多就可以。團隊力量嘛，團結在一起就可以打敗前方的困難。這是我爸說的。”
陳曦扯了幾張紙遞給她，問道：“你怎麽出去淋雨了？”
“宋歡剛打掃衛生，被二班的人欺負了。我看到後忍不了，就跟二班的男生比賽跑步，輸方給贏方道歉。但是他們不道歉。”楊芹娜滿不在乎地說。
陳曦：“你贏了？”
楊芹娜胡亂地擦臉：“當然。”
陸仰這時也回來了，不過他只是將筆放在桌上，和謝燃並肩出去。
“欺負我們班的人，問過我們高一一班的意見嗎？”謝燃擡了擡下巴，聲音不高不低。
門外瞬間圍滿了看熱鬧的人。陸仰站在前面，眉毛上挑，而陸仰的身後站著一個兩側紮著麻花辮的女生。她手裏拿著掃把，扯了扯謝燃的衣袖，輕聲道：“謝燃，算了吧。”
謝燃道：“可是她們都把垃圾掃到你這邊，專挑你欺負。”
“不行！”楊芹娜走出來大聲說道，“不準妥協，我們一班的女生最牛逼，誰都不準害怕。還有，剛剛你們說的比賽我贏了，為什麽不道歉？還找人來欺負我們一班。咋地？你們班有男的我們班就沒有嗎？宋歡你回來，我們一班再怎麽弱也不會讓一個小女生被欺負。”
白瑭跟在後面，道：“對！憑什麽欺負我們班的人？明明是你們先挑事的。提比賽的是你們，挑事的是你們，出爾反爾不道歉的也是你們。”
說完，白瑭清了清嗓子，肉乎乎的身體擠開陸仰和謝燃，站在二班男生面前，猛吸了一口氣，開始發揮他說唱的天賦：“大家都是白開水，你裝什麽優樂美？沒事就吃點溜溜梅，沒能力別說話自不量力最可怕。看清自己是誰，擺好自己的位置，管好你的脾氣。水太深，風太大，沒有實力，少……誒呀呀呀呀呀！”
馬錦山捏著他的耳朵，嘴唇都抿成了一條直線，他掃視了一圈，吼道：“小兔崽子們幹什麽呢？”
看熱鬧的人爭先恐後回到教室，不一會兒，整條走廊只剩陳曦陸仰、謝燃、楊芹娜宋歡和被馬錦山捏著耳朵的白瑭，還有對面幾個挑事的二班學生。
馬錦山另一只手捏住二班帶頭的人的耳朵，道：“都給我過來！”
辦公室裏，一排人在馬錦山跟前。徐燦和也跑了過來：“怎麽回事馬老師？他們犯什麽事了？”
馬錦山鼻孔裏冒著熱氣，挨個挨個指了一下：“這幾個兔崽子，擾亂校園秩序，在走廊吵架，害我回籠覺都沒睡成。”
徐燦和：“這麽惡毒。全部拉出去斬了都沒一個無辜的。”
“說吧，怎麽回事？”徐燦和掃了一圈，“誰先來？我點兵點將了啊。那個，陳曦，你來說。”
被點名的陳曦啊了一聲。
“啊什麽啊？快說。”徐燦和道。
“是。宋歡早上在外面打掃衛生，二班幾個同學就將垃圾扔到我們這邊。楊芹娜說她看到後忍不了，然後就跟二班的人比賽跑步，輸的給贏的道歉。楊芹娜贏了，但二班的人出爾反爾不道歉。就這樣了。”陳曦將自己知道的一字不落都說了出來。
徐燦和點點頭，道：“二班的，是這樣嗎？”
二班的幾個人無言以對。
“哦。答案出來了，馬老師。”徐燦和雙手放在馬錦山肩頭。
馬錦山拿起保溫杯，擰開瓶蓋吹了一口氣，然後喝了一小口，下一秒燙得噗的一聲吐出來，滾燙的水全部吐在了白瑭臉上。
白瑭楞了一下，隨即“哎呀呀呀呀”地叫起來。
“膩悶先灰切吧。”馬錦山伸出舌頭扇風，話都有點沒說清。
眾人一臉問號。
徐燦和道：“馬老師說你們可以回去了。不過不準惹事也不準挑事。”
第一節課下課，班上位置進行了微調。陸仰挨著楊芹娜，陳曦挨著李瓷。
周圍的同學很主動地過來幫她擡桌子，陳曦一一道謝。
李瓷很自然地跟她打招呼：“陳曦，真巧。”
“嗯嗯。”陳曦撐著臉。
李瓷對她笑笑後便忙著做自己的事情了。
陳曦揉了揉臉，趴在桌上，然後又直起身，又揉了揉臉，接著扭過臉，就是不看李瓷一眼。陳曦捂著臉，趴在桌上。
“你不舒服嗎？”李瓷出聲。
陳曦騰出一只手，伸到李瓷臉前，飛速的搖著：“我好的很，好的很。”
李瓷哦哦了聲，像是舒了一口氣，說道：“那就好，我還以為你哭了。”
陳曦急忙回答道：“沒沒沒。”
李瓷看著她，笑笑。
啪——教室裏停電了，所有人歡呼雀躍，像是巨浪來襲和海嘯一樣，怎麽也控制不住，這般就是少年模樣吧。
每一個人都笑著，吼叫著，不知天地為何物，喜悅得如打贏了仗，不知道是他們這個班在吵還是隔壁班的聲音，亦或者是另一棟樓的聲音。
馬錦山壓不住這群少年此起彼伏的尖叫，幹脆妥協了。
黑暗中，陳曦回頭，卻只看到了陸仰模糊的側臉，看樣子他好像也在笑。
“安靜！你們這群小兔崽子！”馬錦山忍不了了。
班上還是一陣猴叫，像趕集的阿姨大爺們一樣。
“我要開始講我和我老婆的事情了！”
班上瞬間安靜。
馬錦山呵呵一笑，心想：“還治不了你們了。”
“來，翻到書50頁，把練習題先寫了，等下對答案。”馬錦山冷不丁地說。
班上一陣哀嚎。
“地震了海嘯了世界末日了也必須先寫完練習題才準跑出去。”馬錦山冷哼一聲，雙手踹進褲兜裏，隨後發現自己沒有褲兜，手忙腳亂地抄起手來。
“停電也要聽數學啊？”陳曦捧著臉，無奈地嘆了口氣。
“馮騰莫，你去辦公室拿點蠟燭來。”馬錦山吩咐下去。
馮騰莫一連抱著7、8根蠟燭回來，正在他思考怎麽點燃蠟燭的時候，馬錦山偷偷掏出了自己藏在皮帶裏的打火機。
“馬老師，你……”馮騰莫倒吸一口涼氣。
“噓——”馬錦山食指豎在嘴唇前，聲音笑得如同蚊子叫，“點蠟燭，點蠟燭重要。為了你們好，保密。”
每三組馮騰莫就放了支蠟燭。
“陳曦。”馬錦山喊她。
“啊？”
“你跟楊芹娜換個位置，下課再換回來。”馬錦山抱著手，“這兩人一直說話，楊芹娜也是站著茅坑不拉屎。”
陳曦應了聲，拿著書和草稿本坐到了陸仰旁邊。
“分開幾十分鐘又坐在一起了。”陳曦開玩笑說，“我們這個緣分啊。”
“題寫完了？”陸仰問。
“沒有，太熱了，就不想寫。”陳曦說，用手扇著風。
陸仰沒說話，隨便找了一個本子。他一手寫著題，另一只手拿著本子給陳曦扇風。
陳曦突然很慶幸停電了，這樣陸仰就看不到她通紅的臉了。
兩人面前擺放著一支蠟燭，蠟油滴在紙張上，凝成了一團。
淡淡紅光下，陳曦盡情地用目光勾勒著陸仰的側臉。她看得到，陸仰眼睛裏裝著蠟燭的火光，亮亮的。
青春的少年是胸懷大志的絕句，也是躍金斑斕的光影，更是渲染天邊盡頭的漣漪。只因他們年少。
鎏彩淺影，淡淡紅光；
春光無限，人間芳華。
“來，大家看黑板。”馬錦山手裏拿著一根從學校園丁手下順來的光樹枝，又開始巴拉巴拉的說著，“我講得有點快，大家認真聽。”
陳曦還沒找到他講的哪道題，他就講完了。
“……”陳曦輕輕地嘆了口氣，朝周圍看看，見大家不是睡覺就是幹自己的事，陳曦也索性不聽了，低下頭借著蠟燭微弱的光源看看題目。
陸仰修長的手指指著第三題，手指的影子投落在書本上，他聲音輕柔：“這道題，我們之前做過類似的，這很簡單的，你看……”
陸仰講得比較慢，很仔細。他帶著陳曦一步一步做，一步一步理解。
陳曦聽完，腦袋裏的那堵厚墻終於被打通，她音量都提高了幾分：“天啊。”
話音未落，陳曦止了聲，又壓低聲音道：“還能這樣啊？好厲害。”
陸仰撐著臉，小幅度地點頭：“嗯，以後不會的隨時都可以問我。”
陳曦還是將嗓音壓得很低：“嗯嗯，謝謝你。”
一整天都過得快，陳曦一整天都很恍惚。今天考完了一堂英語，還學了很多知識。她什麽都沒來得及做，一整天就如沙漏般草率地結束了。
晚自習下了一場一直往教學樓裏飄的雨，擊打到窗戶上濺起朵朵水花。
江向憐在講臺上坐著。
陳曦寫完作業，感覺很無聊，於是就玩著陸仰給的大白兔奶糖。她腦海中呈現著謝燃轉筆的樣子，也學著樣子把糖拋起來又接住。
她側頭看了眼李瓷，他正在認真的解題。陳曦實在是無聊極了，又將糖拋起來，正想接住，但出手太快，糖被手指彈飛，往前面飛去。
奶糖在空中劃出一條完美的弧線，正巧不巧的打在了江向憐的臉上。
陳曦倒吸一口冷氣，心臟驟然繃緊。
江向憐看著掉在手旁的奶糖，拿起來問道：“這是誰扔的糖？”
陳曦捂著臉，腦瓜子一熱，大聲說：“是……是大白兔！”
“陳同學，你認為江老師是傻子嗎？”江向憐簡直笑岔氣。
陳曦主動起身：“對不起江老師。”
江向憐卻只是搖搖頭，示意她坐下。
晚自習下課前十秒，全班已經準備好了下課的準備，書包早早地就收拾好背於身後。
“五。”
一大半人開始倒數。
“四。”
“三。”
“二。”
“一——，下課了！”
那一瞬間，教室裏少了一大半人，蜂擁似的跑出去。
陳曦找到江向憐，再次低下頭來乖乖認錯：“江老師，是我不認真，對不起。”
江向憐笑著搖搖頭，道：“沒有關系，知道錯了就好，老師希望不要有下次，好好學習，不會的多提問。”
陳曦點頭如搗蒜。
“你最近是有什麽心事嗎？”江向憐語速很慢，“我看你最近不是走神就是做自己的事情，怎麽回事？”
陳曦第一次遇到這種問題：“啊？也沒什麽事情，可能是睡晚了吧。”
“那就好，早點睡。不然第二天學習效率不高，回去吧。路上註意安全。”江向憐說。
陳曦點點頭。
徐燦和翹著二郎腿調侃道：“哎呀呀，不就是個物理老師嗎？這關心學生的勁比班主任還厲害。”
“哈哈。”江向憐收拾著自己的東西，擡頭回答，“所以啊，這就是教師的意義。我們跟他們的相處時間多，這樣也是個了解他們的辦法。正因我們離他們近，所以在學生眼裏，我們這些老師就是孩子們的全世界，我們是他們的鏡子也是學習榜樣。”
“怪不得陸仰那臭小子讓我多學學你。”徐燦和起身，輪子碾過地板，“明天必須揍一頓那小子。”
天已經變成了墨青色，還不停飄著毛毛雨。路燈顫顫巍巍地閃著。校園外的車輛來往迅速，車燈的照亮了濕漉漉的地面，活像一道皎彩。
陳曦漫步在校園小道上。下過雨的路比較滑，陳曦一個沒站穩，揮舞著雙手向前傾倒。突然後背出現一股勁將她的書包背帶扯住。
一陣天旋地轉，陳曦落進了一個溫暖寬闊的胸膛。
結果她的手往後一舞，指甲刮到了身後人的額頭，只聽那人嘶了一聲。
她急忙擡頭，正想說抱歉。
“慢點。”陸仰道。
陳曦眨巴眨巴眼。陸仰的額頭上有一道被刮出來的很小的口子，她心頭一緊，急忙說：“對不起。”
陸仰輕笑出聲，開玩笑似的指著額頭上的小口子說道：“哈哈，天眼。”
陳曦聞言嘴角上翹，笑得更歡快了，她見謝燃不在，開口道：“謝……”
噠噠噠噠。
身側傳來急促的跑步聲，陳曦正想找聲音的來源。
可是下一瞬，茉莉花的香味充斥她的鼻腔，她的腰被拖住，跌進了一場夢幻。
“陳曦在呢。”陸仰沒好氣地說了句。
“什麽？”謝燃急忙道，“陳曦美女，我對不起你！我只是想給陸翠花體驗一下潑水節。”
陳曦一臉懵，心臟都漏了半拍。她見陸仰緩緩地放開了她，她的視線也從灰色的校服變成了他的臉。
陸仰轉頭開始擰身上的水，水滴滴答答地落在地上，如同陳曦戰鼓般的心跳。兩片桃花貼在了她的雙頰上，陳曦只覺大腦一片空白，什麽也不知道什麽也說不出來，只有那心跳砰砰地跳個不停。
“我全擋住了哦。”陸仰得意洋洋地說道，看起來好像是在求表揚。
陳曦一只手放在他的臂彎，只是看著他的雙眸，一句話都沒說。
陸仰正想繼續走，但又看了眼她，笑著問：“怎麽不打傘？”
陳曦道：“我沒帶。你不也沒打嗎？”
陸仰卻自顧自地打開了傘，道：“我是男的，你是女孩子。”
他把傘移過去，回頭對謝燃說：“你先走嗎？還是一起？”
謝燃看了眼他們兩個，識趣極了：“那我先走了，你早點回家，拜拜。”
陸仰：“嗯。”
陸仰本身就比較高，當然傘舉得也高，兩人身高差距太大。陳曦打了傘卻跟淋雨沒什麽兩樣。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陸仰才猛的反應過來，急忙將傘朝陳曦那邊傾斜，道：“沒擋住怎麽不說一聲？”
陳曦聞言擡頭：“啊？”
見陸仰似笑非笑地看著她，陳曦迅速低頭，不自覺吞咽了一下。
陸仰看她又低著頭，無奈地說：“一直低著頭不累嗎？小心脖子斷掉。”
陳曦：“不會。”
陸仰歪頭，慢悠悠地說：“擡著頭走路，不然你會錯過很多景色的。”
陳曦重新擡頭，盯著陸仰的眼睛，不緊不慢地說：“比如呢？”
陸仰忽地笑了出來，他鮮少這樣說話，尾音拉得極長，吊兒郎當的：“我這樣的景色怎麽樣？”
陳曦偏過頭，聲音小得可憐：“挺好的。”
陸仰神色恢覆平常的從容：“吃不吃糖？”
陳曦：“好。”
陸仰：“伸手。”
陳曦乖乖地攤開了雙手，白色包裝的糖果落在了她的掌心，有些癢意。陳曦笑了，嘴角旁的酒窩也跟著笑，她道：“謝謝。”
陸仰想了想，垂睫，悄悄地看了眼那黑色的頭頂，道：“話說，我還是第一次給女生打傘。”
陳曦只是哦了一聲，抿著唇靜靜地走著。
今天龍頸路的風很冷也很大，整條龍頸路空空蕩蕩，冷清又寂靜。
回到家，陳曦翻出一個包裝精致的日記本，開始撕包裝。她將日記本翻開放在床上，她整個人也趴在床上。
陳曦想了想，在日記本上寫了一句話，她每個字都寫得很認真。
【2015年10月7日 周五
我的心裏好像有了場海嘯，但是不會有人知曉。】
她給陸仰發了張日落的照片過去，紅日斜在重疊的穹山之上，好似一幅千裏江山圖。
——【橙默：這是我們天府之國的日落，在網上存的，好看嗎！】
發完，陳曦又想撤回。內心折磨了十分鐘，手機響了一聲，陳曦連滾帶爬地想過去看，但是一不小心摔了個狗吃屎。她揉著胳膊肘，齜牙咧嘴地打開手機。
陸仰回了消息，很簡單的一句。
——【陸仰：眼光挺好】
陳曦坐在床上，抱著雙腿，傻笑著看手機。
【橙默：嗯！】
大概快到四點時陳曦才睡著，她睡前換了張頭像，是一張畫著Q版太陽的圖片。
這兩天一直下著雨，空氣中全是冷意。小區裏的水坑都被填滿了，整個簡陽市都快被淹了。
第二天一早，她被手機鈴聲吵醒。
備註是陸仰。
陳曦迷迷糊糊地接起，懶懶地問：“餵？”
“去游戲廳嗎？”那邊的人的聲音冷淡，但又格外清潤。
“什麽游戲廳？”陳曦睡糊塗了。
“說好的一起去游戲廳玩呀。玩夠了去我家吃飯，我爸一早就出去買菜了。下午陸仰說請我們去他家看電影哦！”那邊傳來楊芹娜的聲音。
陳曦一瞬間驚醒：“啊？那個，等等，你們在哪？”
“在我家呢，我剛換好衣服準備出門了。”楊芹娜說，“你家在哪啊？我們來找你。”
“銀河社區。”陳曦慌慌張張地說，“等我換個衣服。”
楊芹娜笑了，虛著聲音說：“我剛問陸仰知不知道陳曦家在哪裏呀，他說知道，但讓我不要突然去找你，怕打擾到你了來著。放心，我們慢慢來。”
“啊，好，我先掛了，拜拜。”陳曦說。
“拜拜。”楊芹娜說完將手機還給陸仰。
見陸仰擺著一張臭臉，楊芹娜笑了：“喲，甩臉色呢。”
謝燃道：“他有些時候整天就一個表情，我都習慣了。”
“什麽呀？跟陳曦在一起他可不只有一個表情了。”楊芹娜說的時候都忍不住笑，身體小幅度抖動著。
陳曦撐著洗漱臺，她昨天熬了夜，看起來都有點憔悴。她接了點水洗了一下，用毛巾擦幹就完事了。
現在才九點半，陳曦伸了個懶腰回到房間。
奶奶見她起來這麽早，道：“破天荒了，啥事啊這麽興奮？彭於晏來簡陽了？”
陳曦挑著衣服，雖然她只有那麽幾件：“我朋友約我出去。”
“你還有朋友啊。”奶奶道。
選來選去，陳曦挑中了一件牛仔外套，有些舊，也有些小，不過無傷大雅。隨後，陳曦又對褲子犯了難，她沒幾條褲子，其實的不是冬季穿的就是短褲，陳曦看了看自己的腿，粗粗的，跟蘿蔔似的。於是看來看去還是決定穿棉褲。
到樓下時，手機又響起來了。
“我們到門口了。”陸仰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來，震得陳曦心裏酥酥麻麻的。
“我到樓下了，馬上來。”陳曦說完就掛了電話。她不想讓別人幹等著，於是跑了出去，路上還有些雨水，有些濺在了她的褲腿上，濕漉漉的。陳曦都沒察覺。
楊芹娜站在前面，其他兩個都穿得很好看很時尚，只有她最為接地氣，穿著個人字拖，身上隨意套著校服，下身是運動短褲。
陳曦小跑著過去，楊芹娜一把摟住她：“我們光宗耀組出發咯！！”
“你怎麽穿著校服？”陳曦有些好笑地問。
“延陽是重點高中，必須穿著校服好好出來炫耀，告訴他們，我是延陽噠！”楊芹娜十分驕傲地說。
“哈哈哈哈哈，你好可愛。”陳曦說。
“真的嗎？我爸說我太豪放了，天天讓我跟你學。謝燃，你聽到沒？陳曦說我可愛呢，就你天天說我女漢子。”楊芹娜說著，立馬掏出手機，“我要給白瑭說一聲。”
謝燃：“你對陳曦可愛，對我和白瑭殘忍。”
楊芹娜：“白瑭也說過我很可愛的啊。”
“他騙你的。”謝燃一身正氣。
“你吃早飯了嗎？”陸仰雙手揣兜，轉頭問道。他一臉淡然，外套敞開，裏面是一件白色衛衣。
“哦。還沒。”陳曦不好意思地說，“我不習慣吃早飯。”
楊芹娜一聽，急忙說：“這怎麽行？不吃早飯會得病的啊，怎麽可以不吃呢？我之前有個親戚就是，長時間不吃早飯就得了胃病！就算周末也要吃飯啊。”
謝燃：“你別嚇著人家了，陳曦臉都白了。”
“陳曦本來就白，才不是被嚇的。”楊芹娜道。
其餘三人輕車熟路來到游戲廳，只有陳曦是第一次來。
“啊啊啊啊！白瑭不在，都沒人幫我跑腿買冰淇淋和雞蛋仔了。”楊芹娜看著那一長串的隊伍，仰天長嘯。
“我幫你。”陸仰道。
“嗯？真的呀？”楊芹娜受寵若驚，張大了嘴巴，她吞咽了一下，道，“你是我永遠的哥，感謝你！以後有什麽事都包在白瑭身上。”
陸仰：“你們先去玩吧。”
“好的，走走走。”楊芹娜拉著另外兩人跑去娃娃機面前。她轉身去換了幾十個游戲幣，說，“之前白瑭給我夾到過三十個，這裏用二十個娃娃可以換一個更大的玩偶哦！”
“張口閉口就是白瑭，三句不離白瑭。”謝燃嘲笑道，“離不開人家了是吧？註意一下你旁邊的大帥哥吧。”
楊芹娜嘴角抽搐了一下，道：“那，謝帥哥，幫我夾娃娃行嗎？”
“沖你這句話，哥絕對幫你。”話畢，謝燃毫不猶豫地按下按鈕，鉤子降下來，抓了一把空氣。
“……意外。”謝燃極力地為自己找回面子。
楊芹娜開始數落他：“白瑭夾三十次，就夾了三十個娃娃。謝燃，沒想到你連小胖都不如呀。”
“都說了是意外。”謝燃彎下了腰，他這次尤其認真，鐵了心要將自己的面子找回來。他三百六十度移動，眼睛都不帶眨地只為了將鉤子對準底下的玩偶。
又是啪的一聲。
鉤子緩緩降下去，又是一把空氣。
謝燃不敢相信，急忙道：“有臟東西！”
楊芹娜嘁了一聲，投下一個幣：“來，陳曦試試。”
陳曦應了一聲，隨意地操作了兩下就按下按鈕。在謝燃意料之外，就是這麽漫不經心的操作，鉤子勾住了一個小娃娃。
“這機器重女輕男是吧。”謝燃道。
“人不行別怪機器作祟。”楊芹娜說，“你不如陳曦，你看看人家陳曦多厲害，歐氣女王。”
陳曦笑笑：“我運氣其實也沒有多好的，巧合而已。”
謝燃道：“自己厲害別推給巧合。陸仰那家夥之前和我比賽夾娃娃，他也就比我多夾了四十四個而已。”
陳曦捂著嘴笑：“哈哈哈哈。謝謝了。”
謝燃：“謝什麽謝嘛，大家都是朋友，陸仰那家夥就從來不跟我說謝謝。”
“說我什麽呢？”陸仰的聲音在身後響起，陳曦回頭，只見陸仰唇角微微勾著，手裏拿了兩個雞蛋仔。
“你這麽快？”楊芹娜跑過去，“我的冰淇淋呢？”
“嗯，今天小店裏人多，速度比較快。冰淇淋我忘買了。”陸仰遞給楊芹娜一個雞蛋仔，又給陳曦一個，“給。”
“啊？我沒要啊。”陳曦說。
“請你的。”陸仰說。
陳曦雙手接過，雞蛋仔還是熱的，隔著塑料袋，陳曦將其攥得緊緊的，她剛剛好像碰到陸仰的手了，雖然只是蜻蜓點水，但已經很滿足了。
陳曦看著陸仰的手，白皙、修長、寬大，指甲修剪得整整齊齊。陳曦一直盯著，嘴角忍不住上揚。
“好好看。”她心道。
“你們在玩什麽？”陸仰問。
“娃娃機。”楊芹娜咬著雞蛋仔。
陸仰走過去，問道：“這怎麽玩兒？”
正巧陳曦就在旁邊，陸仰看著她，雙眉輕佻，聲音蠱得很：“怎麽玩？”
陳曦一時失語，支支吾吾的，半個字都吐不出來，一瞬間就詞窮了，拿著雞蛋仔不知所措。
謝燃走過來，道：“你不是會嗎？幾年沒來腦子退休了啊？這樣，再這樣，按這裏，就可以抓娃娃了。”
“好。”陸仰隨便操作了兩下，輕輕按下紅色按鈕，鉤子降下去，卻抓了個空。
“剛才陳曦隨便一抓就抓到了。”謝燃笑道，“你加油啊，不然我笑你一輩子。”
陸仰笑著搗鼓著抓娃娃機，又是啪的一聲，依舊抓了個空。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是該笑你呢還是該笑你呢？”謝燃笑得弓起了腰，露出了一排潔白的牙齒。
“急什麽？”陸仰說，他繼續搗鼓。
陳曦一邊吃著雞蛋仔一邊看。
一連七八次，都抓了把空氣。
謝燃和楊芹娜笑得都快站不起來了。
“……”陸仰淡淡地看了他們一眼，轉頭笑著說：“你剛怎麽抓的？教教我，不然一直被他們笑，沒面子。”
陳曦吃完最後一口雞蛋仔，走到陸仰右側，一只手操控著鉤子，不緊不慢地說：“我剛剛也是隨便弄的，運氣好就抓到了，我看看啊，我盡量幫你。”
陳曦認真地看著鉤子，牙齒咬著下唇：“這樣，我看看，你看看這樣行不行？就這樣吧，你試試？”
陸仰嗯了聲按下按鈕，鉤子慢慢降下去，竟然抓起來了一個娃娃。
楊芹娜和謝燃都楞了。
結果，鉤子剛升起來，下一秒又掉了下來。
楊芹娜和謝燃這才松了一口氣。
“有點可惜，差一點。”陸仰毫不在意地說道，“沒關系，有的是機會。”
“要不要再教教我？”陸仰問道。
楊芹娜打斷，抱著手：“人家教過你了，你自己領悟。”
於是，陸仰點點頭，又試了好幾次，中途又去換了幾十塊錢的游戲幣。終於，在最後幾下，可能機器都有點同情他了，終於願意被他抓起一個娃娃。
“你們兩個男人連一個白瑭都抵不過。”楊芹娜恨鐵不成鋼，“白瑭之前還給我抓過三十個。”
陸仰拿起那個娃娃，是個毛絨絨的小兔子，他摸了兩下，遞給了後面的陳曦，一臉笑意地說道：“給。送你了。”
陳曦楞了一秒，雙手接過。她手裏還拿著雞蛋仔的塑料袋，揉在一起握在手裏，發出刺耳的聲音。
“塑料袋給我，我去扔。”陸仰將手伸出來，停在陳曦面前。
“你們兩個呀。”楊芹娜不懷好意地笑。
陸仰淡淡地掃了楊芹娜一眼，拿著塑料袋就到一旁垃圾桶扔掉。
謝燃小聲地嘀咕著：“你之前抓娃娃不是很厲害嗎？不應該啊，這機器不會真的重女輕男吧？”
“十一點了。這麽快呀。”楊芹娜看著手機，“陸仰，你抓娃娃抓得也太久了吧。”
陸仰道：“我們到的時候已經十點了。”
楊芹娜興奮極了:“那就回去吃我爸做的飯吧！我爸肯定早就準備好了，我跟你們說，我爸做的雞蛋仔比這裏賣的還好吃。”
來到楊芹娜家的時候，陳曦就被這富麗堂皇的裝修震驚到了，三室一廳，客廳是陳曦家的兩倍。
楊芹娜拉著她進來:“不會換鞋，直接進來。”
桌上已經堆滿了菜，還冒著熱氣。
“回來了啊，還有一個芹娜小公主最愛的番茄炒蛋就好了，你們先吃，馬上就好。”楊濤在廚房嚷嚷。
“我還要吃雞蛋仔，你給我們四個各做一個唄。”楊芹娜沖著廚房大聲說。
“好，給爸爸拿幾個雞蛋進來吧。”楊濤說，“吃完飯你們要做什麽啊？”
楊芹娜走到冰箱面前，打開冰箱拿了兩手的雞蛋：“去陸仰家看電影，然後我們會看一下午吧，到時候在他家寫點作業。”
“真的嗎？那陸仰，你好好監督楊芹娜啊，別讓她偷偷玩。”楊濤說。
陳曦看著那父女倆，心裏羨慕得不行，但只是看了兩眼，又低下頭。
“陸仰，你們幾個先吃吧。”楊濤道。
陳曦有些失落地坐下。
“怎麽了？”陸仰拉開一旁的板凳。
“哦，沒事。想到了一些事而已。”陳曦拿著筷子，看著面前簡直不重樣的菜。她控制不住咽了一下口水，實在不知道先吃那個。
楊芹娜也坐下：“陳曦，你嘗嘗這個紅燒魚，我爸最拿手的，超級好吃，保你一回留戀二回愛。”
“謝謝。”
“你怎麽老說謝謝呢？我們什麽關系啊還說謝謝？”
陳曦聞言一怔，隨後她發自內心地笑了出來：“好。習慣了。”
“楊哥！！！”謝燃吃了一口紅燒肉，直接叫了出來，“你是天賜之手吧，我就沒見過這麽好吃的紅燒肉！”
“哈哈哈哈，好吃啊多吃點，飯肯定是夠的，慢慢吃啊。”楊濤笑得合不攏嘴，他一直很喜歡孩子，“謝燃，你小子吃了我的紅燒肉，語文作業必須給我好好做啊。”
“好的楊哥，我保證好好寫。”謝燃應下。
這頓飯陳曦和謝燃吃了很多，陸仰只吃了幾口。
“陸仰，你別拘謹，多吃點嘛。”楊濤說。
“不是的楊哥，我吃飽了的。”陸仰說。
“那行吧。”楊濤道，“語文作業不準寫得太敷衍了啊，學學陳曦，人家陳曦每次都寫得很認真。”
“天天讓我們學陳曦，你還不如讓陳曦當你女兒呢！”楊芹娜說。
楊濤：“好啊，有陳曦這樣懂事乖巧的女兒我也知足了，哪像你啊，這麽幼稚。”
陳曦聽了，心裏猛的一顫，就連其他人的笑聲都淡化了。從來沒人說她懂事乖巧，家人也只是說她呆板內向。
陳曦終於知道原來在她身上還可以用到其他的美好的褒義詞。
她低下頭笑了，雙頰也飛了幾朵火燒雲。陳曦承認，她確實很喜歡聽別人誇她，尤其是在眾人面前，確實有一種驕傲升上來，心裏都開始癢癢的。
下午本來要去看電影，結果一通電話把陳曦叫了回去。
一接通電話，毛瓊的聲音就響起，如新年的鞭炮：“你人呢？在哪呢？怎麽還不回來？”
“我在外面，我跟朋友在一起，嗯……都是女生。”
“快點回來寫作業，高中知識很難的，你可不能松懈啊。不認真努力怎麽考大學？你前幾天不是還跟我說你一定要考大學嗎？”毛瓊聲音很大，陳曦特地拿遠了一些，那聲音震得耳朵生疼。
陳曦無聲地嘆氣：“我……”
“你什麽你，你趕緊回來，不然我出來找你。別跟那些狐朋狗友的在一起，你是不是談戀愛了？”
“不是。”陳曦無奈地說話。
“我不管，趕緊回來，有什麽回來再說。”毛瓊道。
“……好。”掛了電話，陳曦深呼吸一口氣，苦笑著說：“我得先回去了，下次再看吧。”
陳曦以為面前的人會要求她留下或者是其他的，她有些為難地看向他們，結果只是看到三人的笑容。
“那行吧，註意安全，下次我們光宗耀組再一起看電影。”楊芹娜說，“回家之後給我發個消息。”
“好，註意安全。”陸仰道。
“唉，真是太可惜了，那就下次看吧。”謝燃靠在陸仰身上，揮揮手，“拜拜。”
陳曦又是心臟顫了下，隨後只覺得腳底下迅速升起來一股暖流，一直流到了心臟裏。隨即全身都是暖融融的，寒風也吹不冷，一年四季都是春。
“嗯嗯，拜拜。”陳曦揮手。
那天晚上，涼風習習，寒風吹徹了筒車路。陳曦穿著一件粉色毛衣出門買酸奶，走的太急，腳上只套了雙黑色拖鞋，上面畫著q版的小奶牛。
子豪超市24小時營業，陳曦抖了抖腳上的雨水，走到貨架前拿了瓶新上架的酸奶。
結賬時，陳曦摸摸口袋，掏出5塊錢。
“小妹妹，安慕希8塊。”老板用著方言說話。
“……”陳曦尷尬了。
“這麽貴啊。”陳曦心道。
在老板的目光審視下，陳曦沈默了一會兒。
“我幫她付吧。”身後的男生看出了她的窘迫，遞出付款碼。
“滴——微信到賬8元。”
陳曦扭頭，對方是個眉目清秀的少年，人很高大，眼神倒是疲倦得很，語氣溫文爾雅，紫色上衣襯的他皮膚很白。
“謝謝，方便給個聯系方式嗎？我還你錢。”陳曦說。
“不用，舉手之勞。”男生說著普通話，拿了條軟糖，輕輕的把五角硬幣放在收銀臺上，轉身就出了門。
陳曦跟不上，站在原地說：“那個，你總得告訴我，你叫什麽名字吧？不然挺過意不去的。”
男生回頭笑了笑，語氣很溫柔：“我叫溫齊年。”
陳曦終於記起了他是誰，笑著道：“你好你好。”
溫齊年嗯了聲，毫不失禮。
出了超市，迎風傳來一道聲音，
“溫齊年？”
兩人隨著聲音齊齊望去。
陸仰穿著白色連帽衛衣站在超市外邊的十字路口，手裏提著一袋子汽水。
“果然是你，我還以為看錯了。”陸仰走過來，遞了瓶可樂給他，“給，才做完家教？”
溫齊年接過，輕笑了一聲，道：“嗯。累死了。”
陳曦看著拖鞋，腳趾扣著拖鞋。
溫齊年笑笑：“我先回去了，再見。”
陸仰：“再見。”
溫齊年一走，陸仰就註意到了後面的陳曦。陳曦穿得比較隨意，下半身是短褲，還是卡通畫的。她腳趾不停地扣著拖鞋，差點扣出一個大洞。
天空又開始飄著小雨，星星點點如鵝毛般。
陳曦看著路上坑坑窪窪的水坑，再看看自己的腳，沈默了片刻。
陸仰看著這地上的水，試著伸出腳試了一下深度，沒想到沒過了腳踝。他道：“你走回去的話，可能有些麻煩。”
陳曦明亮地眸子望向他。
陸仰看著她，伸出手把袋子遞給她：“幫我拿著。”
陳曦照做。
“上來吧。”陸仰嗓音平淡。
“？”陳曦有點驚訝。
陸仰在旁邊蹲下，回頭看她，“這水挺急的，小心被沖倒。”
銀針般的雨落在陳曦身上，雨變大了。陳曦瞪大了眼睛，拿著塑料袋靜在原地。
“我83斤，會不會太重了啊？”陳曦心道。
過了半分鐘，陸仰還是那個動作，他只是回頭挑了挑眉。
陳曦吞咽了下，拿著安慕希趴在陸仰身上。陸仰動作輕，很小心地把陳曦背起來。陸仰很有教養，雙手握拳放在腰間。
陳曦感覺很開心，別說父親，就連她的母親都沒背過她。
“老師讓改的卷子，你改完了嗎？”陸仰突然問道。
陳曦抿著唇：“嗯。”
陸仰：“改懂了嗎？”
“有一點沒懂。”陳曦有點想將腦袋放在陸仰肩上的沖動，想了想還是忍住了。
陸仰小幅度的點頭：“回去微信問我。”
陳曦勾了勾唇：“好。”
【2015年10月8日
簡陽下雨了，很大的雨。我很開心很感動，因為陸仰背著我走在雨中，他讓我小心，怕我被水沖倒，擔心我走在水裏太麻煩。他身上依舊還是那熟悉的茉莉花味，黑發上也積了些雨珠。燈光混雜著雨水，光照在他的臉上。我那時太緊張，可能記得不是特別清楚吧。糊影成華，風華正茂的年紀，不管做什麽都很浪漫的。】
人總要向前看的，在原地尋找最後一縷微光，卻不知道早就擁有熾熱的太陽了。
要向前看，到屬於自己的未來，要像火車一樣向前沖，沖到天荒地老和世界盡頭。
陸仰速度並不快，慢慢地在積水中走過。
她笑笑。陳曦好像明白為什麽細雨會將樹葉打得東倒西歪了。
因為力量，比如這種持續升溫的情感，待這份情感越來越多的時候，就會像是樹葉承受不住雨的重量，從而被打得東倒西歪。
可一想到明天要出英語成績，陳曦身體一瞬間繃緊，一瞬間就沒有了剛才那種心癢癢的感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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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陳曦走在路上，徐燦和嘴裏叼著番茄醬，一手抱著面包，一手抱著薯片，像個逍遙散仙般迎面走來。
“同學，你是三班的嗎？”徐燦和問道。
陳曦笑笑：“你好，徐老師，我是一班的。”
徐燦和一連哦哦了好幾聲：“年紀大了哈哈，老是搞混。”
“徐老師。”陸仰騎著自行車，停在徐燦和旁邊。
“喲，這不陸仰嗎？”徐燦和道。
陸仰嗯了聲，擡手就把徐燦和手上的薯片搶走，笑道：“謝謝了。”
徐燦和尾音刻意拖長：“你這孩子，賠我三十包薯片，希望你不要不識好歹。”
“哈哈哈，就你平時愛跟這群學生玩鬧了。”江向憐擡手搭在徐燦和的肩膀上，“我記得你上次還讓陸仰同學請你吃飯來著。”
徐燦和道：“是那群臭小鬼來天天惹我，我也是迫不得已。”
江向憐偏頭：“嗯？陳曦同學，這幾天的課還能聽懂嗎？”
陳曦點頭：“能。”
江向憐道：“如果平時有不會的題記得來辦公室找我，老師一直都在。”
陳曦笑著點點頭：“好。”
入秋了，天氣轉涼比較明顯，晚上下了一夜的雨。第二天早上還飄著小雨，陳曦到教室的時候還有一會兒才早讀，陸仰在講臺上擦黑板，教室裏挺安靜。
雨下得不大，吹著微風，有點冷。
陳曦裏面穿了件很寬松的毛衣，她坐在靠窗的位置，會飄點雨水進來，桌面有點濕。
陳曦從桌洞裏抽出幾張衛生紙，隨便擦了下，一條腿跪在板凳上，慢慢地將窗戶關上。
陳曦去衛生間洗了個手後回到了座位，此時陸仰已經開始背書了。
陳曦俯下身找書，擡眸看他：“早讀是什麽？”
“語文。”陸仰依舊撐著臉。
陳曦看了他一眼，抽出書問道：“要幹什麽？”
陸仰：“背書預習。”
陳曦斜身把陸仰的手移開，指著頁碼說道：“18頁，好的。”
陸仰從包裏拿出一顆糖，兩指夾著，放到陳曦書上。他懶洋洋地說道：“同桌，麻煩幫我個忙。”
陳曦看他：”什麽忙？”
陸仰撐著臉，另一只手拍了拍桌上堆著的作業：“下課幫我交作業，謝謝，我想睡會兒。”
陳曦扯開糖紙，將糖果扔進嘴裏，說：“行。”
下課後，陳曦速度很快，抱起作業就出去。
“楊芹娜就是個胸大無腦的公主病。”
陳曦聞言朝聲源看去。唐冉冉抱著手，拉了幾個女生說話。
“我真的煩死她了。整天那麽得瑟，體育好長得好看點很了不起嗎？”唐冉冉翻了個白眼。
陳曦搖搖頭，轉身回到教室。
陸仰在第一排給一個男生講題，而她的桌上又多了幾張卷子。
陳曦又深深地嘆了口氣，重新坐在位置上。她撐著臉，一直看著窗外的細雨，天空陰沈，雨珠打在花壇上，樹葉被打得東倒西歪。
她疑惑道：“為什麽這雨可以把樹葉打得東倒西歪呢？雨明明不大啊。”
“因為人多力量大唄。”楊芹娜嘴角上揚，頭發全濕了貼在臉上，一看就是剛從雨中跑回來。
楊芹娜睫毛上的水珠滴落下來，她隨便擡手一擦，說：“一滴雨確實打不動樹葉的，但是四滴十滴或者是更多就可以。團隊力量嘛，團結在一起就可以打敗前方的困難。這是我爸說的。”
陳曦扯了幾張紙遞給她，問道：“你怎麽出去淋雨了？”
“宋歡剛打掃衛生，被二班的人欺負了。我看到後忍不了，就跟二班的男生比賽跑步，輸方給贏方道歉。但是他們不道歉。”楊芹娜滿不在乎地說。
陳曦：“你贏了？”
楊芹娜胡亂地擦臉：“當然。”
陸仰這時也回來了，不過他只是將筆放在桌上，和謝燃並肩出去。
“欺負我們班的人，問過我們高一一班的意見嗎？”謝燃擡了擡下巴，聲音不高不低。
門外瞬間圍滿了看熱鬧的人。陸仰站在前面，眉毛上挑，而陸仰的身後站著一個兩側紮著麻花辮的女生。她手裏拿著掃把，扯了扯謝燃的衣袖，輕聲道：“謝燃，算了吧。”
謝燃道：“可是她們都把垃圾掃到你這邊，專挑你欺負。”
“不行！”楊芹娜走出來大聲說道，“不準妥協，我們一班的女生最牛逼，誰都不準害怕。還有，剛剛你們說的比賽我贏了，為什麽不道歉？還找人來欺負我們一班。咋地？你們班有男的我們班就沒有嗎？宋歡你回來，我們一班再怎麽弱也不會讓一個小女生被欺負。”
白瑭跟在後面，道：“對！憑什麽欺負我們班的人？明明是你們先挑事的。提比賽的是你們，挑事的是你們，出爾反爾不道歉的也是你們。”
說完，白瑭清了清嗓子，肉乎乎的身體擠開陸仰和謝燃，站在二班男生面前，猛吸了一口氣，開始發揮他說唱的天賦：“大家都是白開水，你裝什麽優樂美？沒事就吃點溜溜梅，沒能力別說話自不量力最可怕。看清自己是誰，擺好自己的位置，管好你的脾氣。水太深，風太大，沒有實力，少……誒呀呀呀呀呀！”
馬錦山捏著他的耳朵，嘴唇都抿成了一條直線，他掃視了一圈，吼道：“小兔崽子們幹什麽呢？”
看熱鬧的人爭先恐後回到教室，不一會兒，整條走廊只剩陳曦陸仰、謝燃、楊芹娜宋歡和被馬錦山捏著耳朵的白瑭，還有對面幾個挑事的二班學生。
馬錦山另一只手捏住二班帶頭的人的耳朵，道：“都給我過來！”
辦公室裏，一排人在馬錦山跟前。徐燦和也跑了過來：“怎麽回事馬老師？他們犯什麽事了？”
馬錦山鼻孔裏冒著熱氣，挨個挨個指了一下：“這幾個兔崽子，擾亂校園秩序，在走廊吵架，害我回籠覺都沒睡成。”
徐燦和：“這麽惡毒。全部拉出去斬了都沒一個無辜的。”
“說吧，怎麽回事？”徐燦和掃了一圈，“誰先來？我點兵點將了啊。那個，陳曦，你來說。”
被點名的陳曦啊了一聲。
“啊什麽啊？快說。”徐燦和道。
“是。宋歡早上在外面打掃衛生，二班幾個同學就將垃圾扔到我們這邊。楊芹娜說她看到後忍不了，然後就跟二班的人比賽跑步，輸的給贏的道歉。楊芹娜贏了，但二班的人出爾反爾不道歉。就這樣了。”陳曦將自己知道的一字不落都說了出來。
徐燦和點點頭，道：“二班的，是這樣嗎？”
二班的幾個人無言以對。
“哦。答案出來了，馬老師。”徐燦和雙手放在馬錦山肩頭。
馬錦山拿起保溫杯，擰開瓶蓋吹了一口氣，然後喝了一小口，下一秒燙得噗的一聲吐出來，滾燙的水全部吐在了白瑭臉上。
白瑭楞了一下，隨即“哎呀呀呀呀”地叫起來。
“膩悶先灰切吧。”馬錦山伸出舌頭扇風，話都有點沒說清。
眾人一臉問號。
徐燦和道：“馬老師說你們可以回去了。不過不準惹事也不準挑事。”
第一節課下課，班上位置進行了微調。陸仰挨著楊芹娜，陳曦挨著李瓷。
周圍的同學很主動地過來幫她擡桌子，陳曦一一道謝。
李瓷很自然地跟她打招呼：“陳曦，真巧。”
“嗯嗯。”陳曦撐著臉。
李瓷對她笑笑後便忙著做自己的事情了。
陳曦揉了揉臉，趴在桌上，然後又直起身，又揉了揉臉，接著扭過臉，就是不看李瓷一眼。陳曦捂著臉，趴在桌上。
“你不舒服嗎？”李瓷出聲。
陳曦騰出一只手，伸到李瓷臉前，飛速的搖著：“我好的很，好的很。”
李瓷哦哦了聲，像是舒了一口氣，說道：“那就好，我還以為你哭了。”
陳曦急忙回答道：“沒沒沒。”
李瓷看著她，笑笑。
啪——教室裏停電了，所有人歡呼雀躍，像是巨浪來襲和海嘯一樣，怎麽也控制不住，這般就是少年模樣吧。
每一個人都笑著，吼叫著，不知天地為何物，喜悅得如打贏了仗，不知道是他們這個班在吵還是隔壁班的聲音，亦或者是另一棟樓的聲音。
馬錦山壓不住這群少年此起彼伏的尖叫，幹脆妥協了。
黑暗中，陳曦回頭，卻只看到了陸仰模糊的側臉，看樣子他好像也在笑。
“安靜！你們這群小兔崽子！”馬錦山忍不了了。
班上還是一陣猴叫，像趕集的阿姨大爺們一樣。
“我要開始講我和我老婆的事情了！”
班上瞬間安靜。
馬錦山呵呵一笑，心想：“還治不了你們了。”
“來，翻到書50頁，把練習題先寫了，等下對答案。”馬錦山冷不丁地說。
班上一陣哀嚎。
“地震了海嘯了世界末日了也必須先寫完練習題才準跑出去。”馬錦山冷哼一聲，雙手踹進褲兜裏，隨後發現自己沒有褲兜，手忙腳亂地抄起手來。
“停電也要聽數學啊？”陳曦捧著臉，無奈地嘆了口氣。
“馮騰莫，你去辦公室拿點蠟燭來。”馬錦山吩咐下去。
馮騰莫一連抱著7、8根蠟燭回來，正在他思考怎麽點燃蠟燭的時候，馬錦山偷偷掏出了自己藏在皮帶裏的打火機。
“馬老師，你……”馮騰莫倒吸一口涼氣。
“噓——”馬錦山食指豎在嘴唇前，聲音笑得如同蚊子叫，“點蠟燭，點蠟燭重要。為了你們好，保密。”
每三組馮騰莫就放了支蠟燭。
“陳曦。”馬錦山喊她。
“啊？”
“你跟楊芹娜換個位置，下課再換回來。”馬錦山抱著手，“這兩人一直說話，楊芹娜也是站著茅坑不拉屎。”
陳曦應了聲，拿著書和草稿本坐到了陸仰旁邊。
“分開幾十分鐘又坐在一起了。”陳曦開玩笑說，“我們這個緣分啊。”
“題寫完了？”陸仰問。
“沒有，太熱了，就不想寫。”陳曦說，用手扇著風。
陸仰沒說話，隨便找了一個本子。他一手寫著題，另一只手拿著本子給陳曦扇風。
陳曦突然很慶幸停電了，這樣陸仰就看不到她通紅的臉了。
兩人面前擺放著一支蠟燭，蠟油滴在紙張上，凝成了一團。
淡淡紅光下，陳曦盡情地用目光勾勒著陸仰的側臉。她看得到，陸仰眼睛裏裝著蠟燭的火光，亮亮的。
青春的少年是胸懷大志的絕句，也是躍金斑斕的光影，更是渲染天邊盡頭的漣漪。只因他們年少。
鎏彩淺影，淡淡紅光；
春光無限，人間芳華。
“來，大家看黑板。”馬錦山手裏拿著一根從學校園丁手下順來的光樹枝，又開始巴拉巴拉的說著，“我講得有點快，大家認真聽。”
陳曦還沒找到他講的哪道題，他就講完了。
“……”陳曦輕輕地嘆了口氣，朝周圍看看，見大家不是睡覺就是幹自己的事，陳曦也索性不聽了，低下頭借著蠟燭微弱的光源看看題目。
陸仰修長的手指指著第三題，手指的影子投落在書本上，他聲音輕柔：“這道題，我們之前做過類似的，這很簡單的，你看……”
陸仰講得比較慢，很仔細。他帶著陳曦一步一步做，一步一步理解。
陳曦聽完，腦袋裏的那堵厚墻終於被打通，她音量都提高了幾分：“天啊。”
話音未落，陳曦止了聲，又壓低聲音道：“還能這樣啊？好厲害。”
陸仰撐著臉，小幅度地點頭：“嗯，以後不會的隨時都可以問我。”
陳曦還是將嗓音壓得很低：“嗯嗯，謝謝你。”
一整天都過得快，陳曦一整天都很恍惚。今天考完了一堂英語，還學了很多知識。她什麽都沒來得及做，一整天就如沙漏般草率地結束了。
晚自習下了一場一直往教學樓裏飄的雨，擊打到窗戶上濺起朵朵水花。
江向憐在講臺上坐著。
陳曦寫完作業，感覺很無聊，於是就玩著陸仰給的大白兔奶糖。她腦海中呈現著謝燃轉筆的樣子，也學著樣子把糖拋起來又接住。
她側頭看了眼李瓷，他正在認真的解題。陳曦實在是無聊極了，又將糖拋起來，正想接住，但出手太快，糖被手指彈飛，往前面飛去。
奶糖在空中劃出一條完美的弧線，正巧不巧的打在了江向憐的臉上。
陳曦倒吸一口冷氣，心臟驟然繃緊。
江向憐看著掉在手旁的奶糖，拿起來問道：“這是誰扔的糖？”
陳曦捂著臉，腦瓜子一熱，大聲說：“是……是大白兔！”
“陳同學，你認為江老師是傻子嗎？”江向憐簡直笑岔氣。
陳曦主動起身：“對不起江老師。”
江向憐卻只是搖搖頭，示意她坐下。
晚自習下課前十秒，全班已經準備好了下課的準備，書包早早地就收拾好背於身後。
“五。”
一大半人開始倒數。
“四。”
“三。”
“二。”
“一——，下課了！”
那一瞬間，教室裏少了一大半人，蜂擁似的跑出去。
陳曦找到江向憐，再次低下頭來乖乖認錯：“江老師，是我不認真，對不起。”
江向憐笑著搖搖頭，道：“沒有關系，知道錯了就好，老師希望不要有下次，好好學習，不會的多提問。”
陳曦點頭如搗蒜。
“你最近是有什麽心事嗎？”江向憐語速很慢，“我看你最近不是走神就是做自己的事情，怎麽回事？”
陳曦第一次遇到這種問題：“啊？也沒什麽事情，可能是睡晚了吧。”
“那就好，早點睡。不然第二天學習效率不高，回去吧。路上註意安全。”江向憐說。
陳曦點點頭。
徐燦和翹著二郎腿調侃道：“哎呀呀，不就是個物理老師嗎？這關心學生的勁比班主任還厲害。”
“哈哈。”江向憐收拾著自己的東西，擡頭回答，“所以啊，這就是教師的意義。我們跟他們的相處時間多，這樣也是個了解他們的辦法。正因我們離他們近，所以在學生眼裏，我們這些老師就是孩子們的全世界，我們是他們的鏡子也是學習榜樣。”
“怪不得陸仰那臭小子讓我多學學你。”徐燦和起身，輪子碾過地板，“明天必須揍一頓那小子。”
天已經變成了墨青色，還不停飄著毛毛雨。路燈顫顫巍巍地閃著。校園外的車輛來往迅速，車燈的照亮了濕漉漉的地面，活像一道皎彩。
陳曦漫步在校園小道上。下過雨的路比較滑，陳曦一個沒站穩，揮舞著雙手向前傾倒。突然後背出現一股勁將她的書包背帶扯住。
一陣天旋地轉，陳曦落進了一個溫暖寬闊的胸膛。
結果她的手往後一舞，指甲刮到了身後人的額頭，只聽那人嘶了一聲。
她急忙擡頭，正想說抱歉。
“慢點。”陸仰道。
陳曦眨巴眨巴眼。陸仰的額頭上有一道被刮出來的很小的口子，她心頭一緊，急忙說：“對不起。”
陸仰輕笑出聲，開玩笑似的指著額頭上的小口子說道：“哈哈，天眼。”
陳曦聞言嘴角上翹，笑得更歡快了，她見謝燃不在，開口道：“謝……”
噠噠噠噠。
身側傳來急促的跑步聲，陳曦正想找聲音的來源。
可是下一瞬，茉莉花的香味充斥她的鼻腔，她的腰被拖住，跌進了一場夢幻。
“陳曦在呢。”陸仰沒好氣地說了句。
“什麽？”謝燃急忙道，“陳曦美女，我對不起你！我只是想給陸翠花體驗一下潑水節。”
陳曦一臉懵，心臟都漏了半拍。她見陸仰緩緩地放開了她，她的視線也從灰色的校服變成了他的臉。
陸仰轉頭開始擰身上的水，水滴滴答答地落在地上，如同陳曦戰鼓般的心跳。兩片桃花貼在了她的雙頰上，陳曦只覺大腦一片空白，什麽也不知道什麽也說不出來，只有那心跳砰砰地跳個不停。
“我全擋住了哦。”陸仰得意洋洋地說道，看起來好像是在求表揚。
陳曦一只手放在他的臂彎，只是看著他的雙眸，一句話都沒說。
陸仰正想繼續走，但又看了眼她，笑著問：“怎麽不打傘？”
陳曦道：“我沒帶。你不也沒打嗎？”
陸仰卻自顧自地打開了傘，道：“我是男的，你是女孩子。”
他把傘移過去，回頭對謝燃說：“你先走嗎？還是一起？”
謝燃看了眼他們兩個，識趣極了：“那我先走了，你早點回家，拜拜。”
陸仰：“嗯。”
陸仰本身就比較高，當然傘舉得也高，兩人身高差距太大。陳曦打了傘卻跟淋雨沒什麽兩樣。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陸仰才猛的反應過來，急忙將傘朝陳曦那邊傾斜，道：“沒擋住怎麽不說一聲？”
陳曦聞言擡頭：“啊？”
見陸仰似笑非笑地看著她，陳曦迅速低頭，不自覺吞咽了一下。
陸仰看她又低著頭，無奈地說：“一直低著頭不累嗎？小心脖子斷掉。”
陳曦：“不會。”
陸仰歪頭，慢悠悠地說：“擡著頭走路，不然你會錯過很多景色的。”
陳曦重新擡頭，盯著陸仰的眼睛，不緊不慢地說：“比如呢？”
陸仰忽地笑了出來，他鮮少這樣說話，尾音拉得極長，吊兒郎當的：“我這樣的景色怎麽樣？”
陳曦偏過頭，聲音小得可憐：“挺好的。”
陸仰神色恢覆平常的從容：“吃不吃糖？”
陳曦：“好。”
陸仰：“伸手。”
陳曦乖乖地攤開了雙手，白色包裝的糖果落在了她的掌心，有些癢意。陳曦笑了，嘴角旁的酒窩也跟著笑，她道：“謝謝。”
陸仰想了想，垂睫，悄悄地看了眼那黑色的頭頂，道：“話說，我還是第一次給女生打傘。”
陳曦只是哦了一聲，抿著唇靜靜地走著。
今天龍頸路的風很冷也很大，整條龍頸路空空蕩蕩，冷清又寂靜。
回到家，陳曦翻出一個包裝精致的日記本，開始撕包裝。她將日記本翻開放在床上，她整個人也趴在床上。
陳曦想了想，在日記本上寫了一句話，她每個字都寫得很認真。
【2015年10月7日 周五
我的心裏好像有了場海嘯，但是不會有人知曉。】
她給陸仰發了張日落的照片過去，紅日斜在重疊的穹山之上，好似一幅千裏江山圖。
——【橙默：這是我們天府之國的日落，在網上存的，好看嗎！】
發完，陳曦又想撤回。內心折磨了十分鐘，手機響了一聲，陳曦連滾帶爬地想過去看，但是一不小心摔了個狗吃屎。她揉著胳膊肘，齜牙咧嘴地打開手機。
陸仰回了消息，很簡單的一句。
——【陸仰：眼光挺好】
陳曦坐在床上，抱著雙腿，傻笑著看手機。
【橙默：嗯！】
大概快到四點時陳曦才睡著，她睡前換了張頭像，是一張畫著Q版太陽的圖片。
這兩天一直下著雨，空氣中全是冷意。小區裏的水坑都被填滿了，整個簡陽市都快被淹了。
第二天一早，她被手機鈴聲吵醒。
備註是陸仰。
陳曦迷迷糊糊地接起，懶懶地問：“餵？”
“去游戲廳嗎？”那邊的人的聲音冷淡，但又格外清潤。
“什麽游戲廳？”陳曦睡糊塗了。
“說好的一起去游戲廳玩呀。玩夠了去我家吃飯，我爸一早就出去買菜了。下午陸仰說請我們去他家看電影哦！”那邊傳來楊芹娜的聲音。
陳曦一瞬間驚醒：“啊？那個，等等，你們在哪？”
“在我家呢，我剛換好衣服準備出門了。”楊芹娜說，“你家在哪啊？我們來找你。”
“銀河社區。”陳曦慌慌張張地說，“等我換個衣服。”
楊芹娜笑了，虛著聲音說：“我剛問陸仰知不知道陳曦家在哪裏呀，他說知道，但讓我不要突然去找你，怕打擾到你了來著。放心，我們慢慢來。”
“啊，好，我先掛了，拜拜。”陳曦說。
“拜拜。”楊芹娜說完將手機還給陸仰。
見陸仰擺著一張臭臉，楊芹娜笑了：“喲，甩臉色呢。”
謝燃道：“他有些時候整天就一個表情，我都習慣了。”
“什麽呀？跟陳曦在一起他可不只有一個表情了。”楊芹娜說的時候都忍不住笑，身體小幅度抖動著。
陳曦撐著洗漱臺，她昨天熬了夜，看起來都有點憔悴。她接了點水洗了一下，用毛巾擦幹就完事了。
現在才九點半，陳曦伸了個懶腰回到房間。
奶奶見她起來這麽早，道：“破天荒了，啥事啊這麽興奮？彭於晏來簡陽了？”
陳曦挑著衣服，雖然她只有那麽幾件：“我朋友約我出去。”
“你還有朋友啊。”奶奶道。
選來選去，陳曦挑中了一件牛仔外套，有些舊，也有些小，不過無傷大雅。隨後，陳曦又對褲子犯了難，她沒幾條褲子，其實的不是冬季穿的就是短褲，陳曦看了看自己的腿，粗粗的，跟蘿蔔似的。於是看來看去還是決定穿棉褲。
到樓下時，手機又響起來了。
“我們到門口了。”陸仰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來，震得陳曦心裏酥酥麻麻的。
“我到樓下了，馬上來。”陳曦說完就掛了電話。她不想讓別人幹等著，於是跑了出去，路上還有些雨水，有些濺在了她的褲腿上，濕漉漉的。陳曦都沒察覺。
楊芹娜站在前面，其他兩個都穿得很好看很時尚，只有她最為接地氣，穿著個人字拖，身上隨意套著校服，下身是運動短褲。
陳曦小跑著過去，楊芹娜一把摟住她：“我們光宗耀組出發咯！！”
“你怎麽穿著校服？”陳曦有些好笑地問。
“延陽是重點高中，必須穿著校服好好出來炫耀，告訴他們，我是延陽噠！”楊芹娜十分驕傲地說。
“哈哈哈哈哈，你好可愛。”陳曦說。
“真的嗎？我爸說我太豪放了，天天讓我跟你學。謝燃，你聽到沒？陳曦說我可愛呢，就你天天說我女漢子。”楊芹娜說著，立馬掏出手機，“我要給白瑭說一聲。”
謝燃：“你對陳曦可愛，對我和白瑭殘忍。”
楊芹娜：“白瑭也說過我很可愛的啊。”
“他騙你的。”謝燃一身正氣。
“你吃早飯了嗎？”陸仰雙手揣兜，轉頭問道。他一臉淡然，外套敞開，裏面是一件白色衛衣。
“哦。還沒。”陳曦不好意思地說，“我不習慣吃早飯。”
楊芹娜一聽，急忙說：“這怎麽行？不吃早飯會得病的啊，怎麽可以不吃呢？我之前有個親戚就是，長時間不吃早飯就得了胃病！就算周末也要吃飯啊。”
謝燃：“你別嚇著人家了，陳曦臉都白了。”
“陳曦本來就白，才不是被嚇的。”楊芹娜道。
其餘三人輕車熟路來到游戲廳，只有陳曦是第一次來。
“啊啊啊啊！白瑭不在，都沒人幫我跑腿買冰淇淋和雞蛋仔了。”楊芹娜看著那一長串的隊伍，仰天長嘯。
“我幫你。”陸仰道。
“嗯？真的呀？”楊芹娜受寵若驚，張大了嘴巴，她吞咽了一下，道，“你是我永遠的哥，感謝你！以後有什麽事都包在白瑭身上。”
陸仰：“你們先去玩吧。”
“好的，走走走。”楊芹娜拉著另外兩人跑去娃娃機面前。她轉身去換了幾十個游戲幣，說，“之前白瑭給我夾到過三十個，這裏用二十個娃娃可以換一個更大的玩偶哦！”
“張口閉口就是白瑭，三句不離白瑭。”謝燃嘲笑道，“離不開人家了是吧？註意一下你旁邊的大帥哥吧。”
楊芹娜嘴角抽搐了一下，道：“那，謝帥哥，幫我夾娃娃行嗎？”
“沖你這句話，哥絕對幫你。”話畢，謝燃毫不猶豫地按下按鈕，鉤子降下來，抓了一把空氣。
“……意外。”謝燃極力地為自己找回面子。
楊芹娜開始數落他：“白瑭夾三十次，就夾了三十個娃娃。謝燃，沒想到你連小胖都不如呀。”
“都說了是意外。”謝燃彎下了腰，他這次尤其認真，鐵了心要將自己的面子找回來。他三百六十度移動，眼睛都不帶眨地只為了將鉤子對準底下的玩偶。
又是啪的一聲。
鉤子緩緩降下去，又是一把空氣。
謝燃不敢相信，急忙道：“有臟東西！”
楊芹娜嘁了一聲，投下一個幣：“來，陳曦試試。”
陳曦應了一聲，隨意地操作了兩下就按下按鈕。在謝燃意料之外，就是這麽漫不經心的操作，鉤子勾住了一個小娃娃。
“這機器重女輕男是吧。”謝燃道。
“人不行別怪機器作祟。”楊芹娜說，“你不如陳曦，你看看人家陳曦多厲害，歐氣女王。”
陳曦笑笑：“我運氣其實也沒有多好的，巧合而已。”
謝燃道：“自己厲害別推給巧合。陸仰那家夥之前和我比賽夾娃娃，他也就比我多夾了四十四個而已。”
陳曦捂著嘴笑：“哈哈哈哈。謝謝了。”
謝燃：“謝什麽謝嘛，大家都是朋友，陸仰那家夥就從來不跟我說謝謝。”
“說我什麽呢？”陸仰的聲音在身後響起，陳曦回頭，只見陸仰唇角微微勾著，手裏拿了兩個雞蛋仔。
“你這麽快？”楊芹娜跑過去，“我的冰淇淋呢？”
“嗯，今天小店裏人多，速度比較快。冰淇淋我忘買了。”陸仰遞給楊芹娜一個雞蛋仔，又給陳曦一個，“給。”
“啊？我沒要啊。”陳曦說。
“請你的。”陸仰說。
陳曦雙手接過，雞蛋仔還是熱的，隔著塑料袋，陳曦將其攥得緊緊的，她剛剛好像碰到陸仰的手了，雖然只是蜻蜓點水，但已經很滿足了。
陳曦看著陸仰的手，白皙、修長、寬大，指甲修剪得整整齊齊。陳曦一直盯著，嘴角忍不住上揚。
“好好看。”她心道。
“你們在玩什麽？”陸仰問。
“娃娃機。”楊芹娜咬著雞蛋仔。
陸仰走過去，問道：“這怎麽玩兒？”
正巧陳曦就在旁邊，陸仰看著她，雙眉輕佻，聲音蠱得很：“怎麽玩？”
陳曦一時失語，支支吾吾的，半個字都吐不出來，一瞬間就詞窮了，拿著雞蛋仔不知所措。
謝燃走過來，道：“你不是會嗎？幾年沒來腦子退休了啊？這樣，再這樣，按這裏，就可以抓娃娃了。”
“好。”陸仰隨便操作了兩下，輕輕按下紅色按鈕，鉤子降下去，卻抓了個空。
“剛才陳曦隨便一抓就抓到了。”謝燃笑道，“你加油啊，不然我笑你一輩子。”
陸仰笑著搗鼓著抓娃娃機，又是啪的一聲，依舊抓了個空。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是該笑你呢還是該笑你呢？”謝燃笑得弓起了腰，露出了一排潔白的牙齒。
“急什麽？”陸仰說，他繼續搗鼓。
陳曦一邊吃著雞蛋仔一邊看。
一連七八次，都抓了把空氣。
謝燃和楊芹娜笑得都快站不起來了。
“……”陸仰淡淡地看了他們一眼，轉頭笑著說：“你剛怎麽抓的？教教我，不然一直被他們笑，沒面子。”
陳曦吃完最後一口雞蛋仔，走到陸仰右側，一只手操控著鉤子，不緊不慢地說：“我剛剛也是隨便弄的，運氣好就抓到了，我看看啊，我盡量幫你。”
陳曦認真地看著鉤子，牙齒咬著下唇：“這樣，我看看，你看看這樣行不行？就這樣吧，你試試？”
陸仰嗯了聲按下按鈕，鉤子慢慢降下去，竟然抓起來了一個娃娃。
楊芹娜和謝燃都楞了。
結果，鉤子剛升起來，下一秒又掉了下來。
楊芹娜和謝燃這才松了一口氣。
“有點可惜，差一點。”陸仰毫不在意地說道，“沒關系，有的是機會。”
“要不要再教教我？”陸仰問道。
楊芹娜打斷，抱著手：“人家教過你了，你自己領悟。”
於是，陸仰點點頭，又試了好幾次，中途又去換了幾十塊錢的游戲幣。終於，在最後幾下，可能機器都有點同情他了，終於願意被他抓起一個娃娃。
“你們兩個男人連一個白瑭都抵不過。”楊芹娜恨鐵不成鋼，“白瑭之前還給我抓過三十個。”
陸仰拿起那個娃娃，是個毛絨絨的小兔子，他摸了兩下，遞給了後面的陳曦，一臉笑意地說道：“給。送你了。”
陳曦楞了一秒，雙手接過。她手裏還拿著雞蛋仔的塑料袋，揉在一起握在手裏，發出刺耳的聲音。
“塑料袋給我，我去扔。”陸仰將手伸出來，停在陳曦面前。
“你們兩個呀。”楊芹娜不懷好意地笑。
陸仰淡淡地掃了楊芹娜一眼，拿著塑料袋就到一旁垃圾桶扔掉。
謝燃小聲地嘀咕著：“你之前抓娃娃不是很厲害嗎？不應該啊，這機器不會真的重女輕男吧？”
“十一點了。這麽快呀。”楊芹娜看著手機，“陸仰，你抓娃娃抓得也太久了吧。”
陸仰道：“我們到的時候已經十點了。”
楊芹娜興奮極了:“那就回去吃我爸做的飯吧！我爸肯定早就準備好了，我跟你們說，我爸做的雞蛋仔比這裏賣的還好吃。”
來到楊芹娜家的時候，陳曦就被這富麗堂皇的裝修震驚到了，三室一廳，客廳是陳曦家的兩倍。
楊芹娜拉著她進來:“不會換鞋，直接進來。”
桌上已經堆滿了菜，還冒著熱氣。
“回來了啊，還有一個芹娜小公主最愛的番茄炒蛋就好了，你們先吃，馬上就好。”楊濤在廚房嚷嚷。
“我還要吃雞蛋仔，你給我們四個各做一個唄。”楊芹娜沖著廚房大聲說。
“好，給爸爸拿幾個雞蛋進來吧。”楊濤說，“吃完飯你們要做什麽啊？”
楊芹娜走到冰箱面前，打開冰箱拿了兩手的雞蛋：“去陸仰家看電影，然後我們會看一下午吧，到時候在他家寫點作業。”
“真的嗎？那陸仰，你好好監督楊芹娜啊，別讓她偷偷玩。”楊濤說。
陳曦看著那父女倆，心裏羨慕得不行，但只是看了兩眼，又低下頭。
“陸仰，你們幾個先吃吧。”楊濤道。
陳曦有些失落地坐下。
“怎麽了？”陸仰拉開一旁的板凳。
“哦，沒事。想到了一些事而已。”陳曦拿著筷子，看著面前簡直不重樣的菜。她控制不住咽了一下口水，實在不知道先吃那個。
楊芹娜也坐下：“陳曦，你嘗嘗這個紅燒魚，我爸最拿手的，超級好吃，保你一回留戀二回愛。”
“謝謝。”
“你怎麽老說謝謝呢？我們什麽關系啊還說謝謝？”
陳曦聞言一怔，隨後她發自內心地笑了出來：“好。習慣了。”
“楊哥！！！”謝燃吃了一口紅燒肉，直接叫了出來，“你是天賜之手吧，我就沒見過這麽好吃的紅燒肉！”
“哈哈哈哈，好吃啊多吃點，飯肯定是夠的，慢慢吃啊。”楊濤笑得合不攏嘴，他一直很喜歡孩子，“謝燃，你小子吃了我的紅燒肉，語文作業必須給我好好做啊。”
“好的楊哥，我保證好好寫。”謝燃應下。
這頓飯陳曦和謝燃吃了很多，陸仰只吃了幾口。
“陸仰，你別拘謹，多吃點嘛。”楊濤說。
“不是的楊哥，我吃飽了的。”陸仰說。
“那行吧。”楊濤道，“語文作業不準寫得太敷衍了啊，學學陳曦，人家陳曦每次都寫得很認真。”
“天天讓我們學陳曦，你還不如讓陳曦當你女兒呢！”楊芹娜說。
楊濤：“好啊，有陳曦這樣懂事乖巧的女兒我也知足了，哪像你啊，這麽幼稚。”
陳曦聽了，心裏猛的一顫，就連其他人的笑聲都淡化了。從來沒人說她懂事乖巧，家人也只是說她呆板內向。
陳曦終於知道原來在她身上還可以用到其他的美好的褒義詞。
她低下頭笑了，雙頰也飛了幾朵火燒雲。陳曦承認，她確實很喜歡聽別人誇她，尤其是在眾人面前，確實有一種驕傲升上來，心裏都開始癢癢的。
下午本來要去看電影，結果一通電話把陳曦叫了回去。
一接通電話，毛瓊的聲音就響起，如新年的鞭炮：“你人呢？在哪呢？怎麽還不回來？”
“我在外面，我跟朋友在一起，嗯……都是女生。”
“快點回來寫作業，高中知識很難的，你可不能松懈啊。不認真努力怎麽考大學？你前幾天不是還跟我說你一定要考大學嗎？”毛瓊聲音很大，陳曦特地拿遠了一些，那聲音震得耳朵生疼。
陳曦無聲地嘆氣：“我……”
“你什麽你，你趕緊回來，不然我出來找你。別跟那些狐朋狗友的在一起，你是不是談戀愛了？”
“不是。”陳曦無奈地說話。
“我不管，趕緊回來，有什麽回來再說。”毛瓊道。
“……好。”掛了電話，陳曦深呼吸一口氣，苦笑著說：“我得先回去了，下次再看吧。”
陳曦以為面前的人會要求她留下或者是其他的，她有些為難地看向他們，結果只是看到三人的笑容。
“那行吧，註意安全，下次我們光宗耀組再一起看電影。”楊芹娜說，“回家之後給我發個消息。”
“好，註意安全。”陸仰道。
“唉，真是太可惜了，那就下次看吧。”謝燃靠在陸仰身上，揮揮手，“拜拜。”
陳曦又是心臟顫了下，隨後只覺得腳底下迅速升起來一股暖流，一直流到了心臟裏。隨即全身都是暖融融的，寒風也吹不冷，一年四季都是春。
“嗯嗯，拜拜。”陳曦揮手。
那天晚上，涼風習習，寒風吹徹了筒車路。陳曦穿著一件粉色毛衣出門買酸奶，走的太急，腳上只套了雙黑色拖鞋，上面畫著q版的小奶牛。
子豪超市24小時營業，陳曦抖了抖腳上的雨水，走到貨架前拿了瓶新上架的酸奶。
結賬時，陳曦摸摸口袋，掏出5塊錢。
“小妹妹，安慕希8塊。”老板用著方言說話。
“……”陳曦尷尬了。
“這麽貴啊。”陳曦心道。
在老板的目光審視下，陳曦沈默了一會兒。
“我幫她付吧。”身後的男生看出了她的窘迫，遞出付款碼。
“滴——微信到賬8元。”
陳曦扭頭，對方是個眉目清秀的少年，人很高大，眼神倒是疲倦得很，語氣溫文爾雅，紫色上衣襯的他皮膚很白。
“謝謝，方便給個聯系方式嗎？我還你錢。”陳曦說。
“不用，舉手之勞。”男生說著普通話，拿了條軟糖，輕輕的把五角硬幣放在收銀臺上，轉身就出了門。
陳曦跟不上，站在原地說：“那個，你總得告訴我，你叫什麽名字吧？不然挺過意不去的。”
男生回頭笑了笑，語氣很溫柔：“我叫溫齊年。”
陳曦終於記起了他是誰，笑著道：“你好你好。”
溫齊年嗯了聲，毫不失禮。
出了超市，迎風傳來一道聲音，
“溫齊年？”
兩人隨著聲音齊齊望去。
陸仰穿著白色連帽衛衣站在超市外邊的十字路口，手裏提著一袋子汽水。
“果然是你，我還以為看錯了。”陸仰走過來，遞了瓶可樂給他，“給，才做完家教？”
溫齊年接過，輕笑了一聲，道：“嗯。累死了。”
陳曦看著拖鞋，腳趾扣著拖鞋。
溫齊年笑笑：“我先回去了，再見。”
陸仰：“再見。”
溫齊年一走，陸仰就註意到了後面的陳曦。陳曦穿得比較隨意，下半身是短褲，還是卡通畫的。她腳趾不停地扣著拖鞋，差點扣出一個大洞。
天空又開始飄著小雨，星星點點如鵝毛般。
陳曦看著路上坑坑窪窪的水坑，再看看自己的腳，沈默了片刻。
陸仰看著這地上的水，試著伸出腳試了一下深度，沒想到沒過了腳踝。他道：“你走回去的話，可能有些麻煩。”
陳曦明亮地眸子望向他。
陸仰看著她，伸出手把袋子遞給她：“幫我拿著。”
陳曦照做。
“上來吧。”陸仰嗓音平淡。
“？”陳曦有點驚訝。
陸仰在旁邊蹲下，回頭看她，“這水挺急的，小心被沖倒。”
銀針般的雨落在陳曦身上，雨變大了。陳曦瞪大了眼睛，拿著塑料袋靜在原地。
“我83斤，會不會太重了啊？”陳曦心道。
過了半分鐘，陸仰還是那個動作，他只是回頭挑了挑眉。
陳曦吞咽了下，拿著安慕希趴在陸仰身上。陸仰動作輕，很小心地把陳曦背起來。陸仰很有教養，雙手握拳放在腰間。
陳曦感覺很開心，別說父親，就連她的母親都沒背過她。
“老師讓改的卷子，你改完了嗎？”陸仰突然問道。
陳曦抿著唇：“嗯。”
陸仰：“改懂了嗎？”
“有一點沒懂。”陳曦有點想將腦袋放在陸仰肩上的沖動，想了想還是忍住了。
陸仰小幅度的點頭：“回去微信問我。”
陳曦勾了勾唇：“好。”
【2015年10月8日
簡陽下雨了，很大的雨。我很開心很感動，因為陸仰背著我走在雨中，他讓我小心，怕我被水沖倒，擔心我走在水裏太麻煩。他身上依舊還是那熟悉的茉莉花味，黑發上也積了些雨珠。燈光混雜著雨水，光照在他的臉上。我那時太緊張，可能記得不是特別清楚吧。糊影成華，風華正茂的年紀，不管做什麽都很浪漫的。】
人總要向前看的，在原地尋找最後一縷微光，卻不知道早就擁有熾熱的太陽了。
要向前看，到屬於自己的未來，要像火車一樣向前沖，沖到天荒地老和世界盡頭。
陸仰速度並不快，慢慢地在積水中走過。
她笑笑。陳曦好像明白為什麽細雨會將樹葉打得東倒西歪了。
因為力量，比如這種持續升溫的情感，待這份情感越來越多的時候，就會像是樹葉承受不住雨的重量，從而被打得東倒西歪。
可一想到明天要出英語成績，陳曦身體一瞬間繃緊，一瞬間就沒有了剛才那種心癢癢的感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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