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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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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0 章

漳州與南疆相鄰, 且因為趙承烈聲勢日見浩大,南疆方面對趙承烈的關註只高不低。

江令婚後第三天,便收集齊了所有關於趙承烈的情報。

“半個月前, 梁州司馬昆派長子入漳州, 願意將嫡女嫁與趙承烈, 結為姻親。”

“十天前, 趙承烈醉酒, 跌入府衙花後園,感染風寒。”

“三天前,趙承病得越發嚴重,一直閉門不出, 每日後門都倒出大量藥渣。”

“這位九殿下禦下甚嚴, 他所住的府衙宛如銅墻鐵壁, 我們的人只能探聽到這些消息。”

江令道,“以我的拙見, 趙承烈武藝高強,年輕力壯,應該不至於因為一場風寒纏綿病榻,在梁州來人後便閉門謝客,恐怕是答應了這場連姻, 為表誠意, 親自去梁州了。”

梁州在漳州以北六百裏,中間隔著好幾個州郡,其中有趙承烈的勢力, 也有司馬家的勢力。

司馬昆在原書中也算一方豪傑, 穩紮穩打,根深蒂固, 並且慧眼如炬,是所有亂世群雄中第一個向趙承烈投誠的。

原書中司馬昆確實向趙承烈提出了連姻,趙承烈客客氣氣地表示考慮,然後被杜婉歌聽見了。

像所有心高氣傲的女主一樣,杜婉歌收拾收拾就跑了。

所以現在旁人摸不清趙承烈去哪兒了,顧明宣卻是清楚得很,他是追妻去了。

看書的時候只記得大概的時間,有了這麽具體的消息,顧明宣立刻心中有數,知道上哪兒去找趙承烈了。

邊月涯懶洋洋歪在榻上:“中原現在亂得很,你們指名要找趙承烈,是看中他成能為亂世之主嗎?”

顧明宣:“真不愧是都護大人,一針見血。”

邊月涯微笑,向江令道:“那趕緊讓該撤的人撤回來。”說著轉頭向顧明宣二人解釋,“之前本來想趁著趙承烈不在,去漳州打打秋風來著。”

顧明宣:“……”

懷孕了都不能消停點嗎我的都護大人?

他們從月夷出發的時候,趙承傑和小竹已經滿滿地給他們準備了行李盤纏,到了南疆這裏,邊月涯和江令又給添上一份。

邊月涯笑著說:“權當是我位的回禮了。看,份子錢我給了,不知何時能喝上二位的喜酒啊?”

顧明宣心說這個現在可是危險話題。

果然傅幸臣的目光一下子掃過來。

顧明宣只能打個哈哈:“到時候一定給你寄上一壇。”

離開都護府,兩人並肩策馬,傅幸臣問:“不知道我何時能喝上喜酒?”

“……”顧明宣,“……早晚的事。”

那天他提起婚事,顧明宣先是當場楞住,然後胡亂尋了個借口,落荒而逃。

她從來沒有想過成親。

“早晚是多晚?”

“等你找到那個青苗玉?”

傅幸臣目光微微一頓,沒有再說什麽。

*

江令帶著人送到邊界。

再往前就是漳州,趙承烈治軍甚嚴,人雖不在,兵力未動,這邊兵馬過境恐怕要惹起戰端,傅幸臣說了聲“留步”。

江令鄭重道:“那日多謝傅公子提醒,我才沒有遺憾終生。願傅公子早日得償所願,與明姑娘結成聯理。”

傅幸臣從前只覺得人世間的祝福總是很虛假,此刻終於明白人們為何總喜歡對彼此許下一下虛幻的願望,因為這些願望實在很美好。

“多謝。”

傅幸臣抱拳,鄭重別過。

兩人當初離開漳州的時候,趙承烈給了一枚常用的扳指當信物,憑此扳指,兩人在趙承烈的勢力範圍內通行無阻。

不單沒有受到任何盤問,還被一路奉為座上賓。

漳州之後便是梁州,因為雙方友好的關系,同樣很順利。

但出了梁州之後,便開始進入混戰地帶。

去年他們經過時,各地起事的屬於小打小鬧,占了一座小小縣城的人也敢自立旗號,自封為“將軍”、“大王”、“天王”。

雖然名頭叫得響亮,但也知道自己有幾斤幾兩,看見人少的隊伍便出來“討伐”,看見人多的隊伍則視而不見。

將近一年時間過去,這些將軍大王們你打我,我打你,大魚吃小魚,剩下來的全都是經過血火洗禮的一方之雄,

所以這一段路遠沒有去年走得容易。

好在離開梁州之後,傅幸臣便打起了靈山教的旗號,以靈山教聖子的身份出行。

靈山教信徒遍及天下,聖子與左右護法駕臨,士兵當中亦有不少人跪倒。當官的雖然不情願,但怕激起民憤,最終還是不得不放過這頭肥羊。

就這麽一路北上,趕到襄城的時候,剛剛開始入夏,雨便下個不停。

襄城長福客棧。

乃是原書中追妻火葬場環境發生地。

隊伍趕在天黑前進了城,直奔長福客棧。

客棧已經關了門,掌櫃的雖不是靈山教信徒,卻也不敢開罪靈山教,恭恭敬敬地解釋:“實在對不住,敝店已經被人包下了。”

顧明宣:“知道。你去找那位包店的女主人,問她要不要吃炸雞和酸辣粉。”

掌櫃的將信將疑去了,不到片刻功夫,杜婉歌提著裙擺,急步跑過來:“老——明姐姐!”撲進顧明宣懷裏。

趙承烈就跟在杜婉歌的身t後打著傘。

兩邊廝見過之後,掌櫃小小聲來跟趙承烈商量:“趙爺,您的人已經把屋子住滿了,聖子大人這邊的教眾也不少,這……敝店委實住不下……”

趙承烈:“讓我的人全搬出來,就在廳上睡一晚。”然後笑吟吟向這邊道:“還有兩間上房,讓給明姑娘與……聖子。”

顧明宣說:“不用不用,我婉歌一屋就好。”

傅幸臣卻看了她一眼:“你一路風塵仆仆,最好一個人住。”

顧明宣還想再說,只見傅幸臣遞了個眼色,只得答應,上樓進了房間後,傅幸臣道:“你要是和杜姑娘住了,趙承烈半夜爬窗嗎?老夫人一向熱衷於撮合他們倆,怎麽這時候偏偏想不開,要去做攔路虎?”

顧明宣恍然大悟:“多謝提醒,差點耽誤我CP覆合。”

傅幸臣微微笑:“不客氣。”

杜婉歌看著溫溫柔柔的,很少發脾氣,可一旦真生氣,那是九頭牛都拉不回來。

在原書中,趙承烈從漳州追到梁州,再從梁州追到襄城,一路都沒把杜婉歌哄好。就在方才,杜婉歌拉著顧明宣的手說得不停,趙承烈一直杵在旁邊熱情附和,卻連杜婉歌的一個眼神都沒有得到。

但就在這長福客棧中,深夜有殺手行刺,趙承烈為救杜婉歌而受傷,趙婉歌這才心一軟,放過了趙承烈這回。

*

還剩一間上房,傅幸臣和趙承烈同住。

趙承烈客客氣氣:“傅兄請。”

傅幸臣:“殿下請。我夜裏只打坐,不用睡床。”

趙承烈微微訝異:“傅兄,難道你真的是靈山教聖子?”

他還以為傅幸臣是為了行路仿佛,故意冒充的。

但又一想,靈山教信徒眾多,總有朝聖者見過聖子,若要假冒必定要遮人耳目,像傅幸臣這樣大大方方出行,像是完全不怕別人揭穿。

“是。”傅幸臣道,“天尊諭示,我有塵緣未盡,當在京城了結,所以當初才以俗世之身回京。這次亦是同樣,啟用法駕只為趕路方便,等到回京之時,我便不再是靈山教聖子,只是傅幸臣。”

趙承烈動容:“失敬。”

天下大亂,老百姓比任何時候都希望有神靈庇佑,靈山教的勢力在這兩年宛如鮮花著錦、烈火烹油,風頭一時無兩。

包括趙承烈在內,沒有人一個人不忌憚這份力量,也沒有一個人不覬覦這份力量。

一旦靈山教揭竿而起,天下恐怕沒有旁人什麽事了。

可這份力量一直安安靜靜地,不驚不擾,與世無爭,教眾設立廟宇只為救濟百姓,因為教內會教導信眾讀書識字,學數學醫,還有不少靈山教弟子去戰場上救死扶傷,不分敵我,兩邊都救。

戰場上因此有了一條約定俗成的規則——刀口不得對準靈山教弟子。

畢竟誰也不知道自己哪天就會躺在地上等著靈山教救命。

趙承烈忍不住問道:“傅兄,若你有問鼎天下之心,誰人敢與你爭鋒?若是靈山教願意出手,亂世定能及早結束,百姓也能早日脫離苦海。只要聖子一句話,我趙承烈願以聖子馬首是瞻,手下兵馬全歸聖子調動。”

“殿下這話說反了吧?”傅幸臣淡淡道,“殿下要的是靈山教以你的馬首是瞻才對。”

“若能那樣,對我來說當然是最好的。”趙承烈倒也沒有否認,坦蕩一笑,“但我的兵馬加起來也不知靈山教眾的一成,想要讓聖子歸順於我,我自問沒那個能耐。反正只要誰能讓天下太平,誰便是老大,我附驥於後,心甘情願。”

傅幸臣腦子裏不由冒出一個念頭——要是顧明宣聽到了,一定會很激動,大讚“不愧是男主”。

但這個世界啊……

“殿下可以放心,也可以死心,我無意於此。”

趙承烈在皇家長大,看見過無數人被權勢浸透的模樣,幾乎所有人都是風淡雲輕地表示自己不在乎,其實對權力的欲望都快從眼珠子裏淌出來了。

但傅幸臣不是這樣。

他提到這些的時候,有一點倦怠,有一點厭煩,還有一點……憐憫。

這一刻趙承烈意識到面前的人真的是靈山教聖子,他身披法衣,手持法杖,仿佛站在雲端上,對世間只投下悠悠的一瞥。

“你準備什麽時候過去爬窗?”

站在雲端上的聖子忽然問。

這轉變太過劇烈,趙承烈一時沒有反應過來:“……什麽?”

“殿下前去爬窗,總需要一點理由吧?”

趙承烈撓撓頭:“……希望今晚打雷,我可以裝作害怕雷聲。”

並有理有據地分析,“我母親早死,父親更不在意我死活,從小一個人長大,害怕打雷很正常。”

“倒也不必如此麻煩。”傅幸臣道,“且萬一不打雷,殿下今夜便不去了嗎?”

趙承烈當然不會這麽輕易放棄,但聖子如此關心他的感情問題,著實有些奇怪,趙承烈思索一下,覺得傅幸臣可能是在委婉地趕人。

當下笑道:“傅兄一路車馬勞頓,早些歇息吧。我還有點事情,正要交代給下面的人,這就告辭。”

“殿下,我有一個很好的理由。”

傅幸臣一抖手中的法杖,“殿下身手很好,上房梁應該沒什麽問題吧?”

*

杜婉歌賴在顧明宣房裏,絮絮叨叨訴說自去年分手之手的情形。

開了多少鋪子啦,做了多少生意啦,遇到多少麻煩啦。

林林總總,說也說不完。

“我家婉歌最厲害了。”

顧明宣微笑地聽著,就像從前聽小時候的杜婉歌說采了多少花、做了多少胭脂時一樣。

中間的時光好像被快進成了一條光帶,她可以在這條光帶上同時看見無數個杜婉歌,還有無數個自己。

杜婉歌賴在顧明宣房裏不想走。

顧明宣心說那邊還有一個倒黴蛋在苦苦等待呢。

原書中趙承烈真沒有聯姻的意思,那句考慮看看是幕僚的意思。司馬昆的地盤不比他小,年歲資歷又比他大,他就是占了個皇家血脈的逾,司馬昆才有結親稱臣之意。他這邊要是一上來就直接拒絕確實相當失禮。

可杜婉歌從來就不是委曲求全的性子,孩子眼裏揉不得沙子。

她了解杜婉歌。杜婉歌真生了氣,絕不是旁人勸說幾句就能勸好的,哪怕這個“旁人”是她。

於是她打了個哈欠,捶了捶腰。

這還是當年扮老太太時留下的習慣性動作,杜婉歌也習慣地替顧明宣揉了一會兒腰,然後讓顧明宣早點睡,自己依依不舍地走了。

顧明宣心說,等你們倆和好了,咱們再好好聊。

就在顧明宣準備上床的時候,門上被叩響,篤篤篤三下,不輕不重,典型的傅幸臣風格。

門打開,傅幸臣果然站在門外。

他身上穿的還是法衣,頭上也戴著七寶法冠,只是全身上下濕得通透,才站了這麽一會兒,地上已經積了一小灘水。

“!”顧明宣,“怎麽搞成這樣?!”

“漏雨了。”傅幸臣認真地解釋,“這客棧蓋得偷工減料,不怎麽結實。”

怎麽可能?!咱們杜老板有錢,出門從不將就,這是襄城最好的客棧,雕梁畫棟,精致得跟官宦人家似的。城裏頭剛一亂就被有手段的人搶占過來,這才沒有被那些泥腿子駐紮。

傅幸臣臉上有些無奈:“難道我是自己跑到外面淋成這樣的嗎?顧明宣,你莫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不信可以自己去看。”

顧明宣給傅幸臣扔了一條幹布巾,真去看了。

然後就遇見和她一樣帶著狐疑之色的杜婉歌。

兩人在房門口相遇,身後分別跟了一只落湯雞,趙承烈沒比傅幸臣好多少,一樣濕得擰得出水。

門內,屋頂破了四五處,雨水嘩嘩地灌進來,床帳、桌椅、屏風、短榻……全浸在雨水中。

“我的房子啊!”

聽到動靜上來的掌櫃在後面發出一聲雞叫,差點兒暈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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