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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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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52

與將黑不黑的天色融為一體, 楚愈痕的眼神看上去一片幽沈。

關於“我們以前是不是見過”這個話題,青晨不是第一次問他。

上次問是報志願回到雲溪鎮去送荔枝給楚茵茵,在中學門口, 她看見學校的光榮榜上有楚愈痕幾年前的照片, 覺得那眼神似曾相識,也問過。

當時他的回答是“沒有”,聲音很淡。

而這次,他說:“你說呢?”

這回答讓青晨楞了一下。

那就是見過。

可是, 過去近二十年的時間裏, 漫長也瑣碎,她見過的人成千上萬,要說一一都記得, 那不可能。

她也不確定自己曾經是否遇見過幼時的他,但剛剛那抹眼神刺激她神經的感覺, 跟過去某個時刻是一樣的, 肌肉記憶不會撒謊。

“你直接告訴我會怎麽?”迎著他的目光, 青晨說。

楚愈痕搖搖頭,錯開視線看向遠方, 淡聲道:“別問了晨晨,那沒什麽好說的。”

盡管很想知道, 他不想說,她便不會勉強。

又吃一口蛋糕, 青晨換了個話題:“茵茵跟我發消息說,你家在修房子。”

那廂點點頭:“早該修了, 就是可惜, 你弄的那些壁畫和裝飾,也要被拆了。”

“這有什麽。”青晨沒所謂道, “先前那些都是簡易的,隨便弄的。以後我再畫上去不就得了?以後畫更好的。”

楚愈痕的視線重新落在她臉上,有些深重:“你還會去嗎?”

這話蘊含了好幾層意思,青晨揚揚眉,笑嘻嘻說道:“那要看你要不要領我回去見你父母了,以女朋友的身份。”

他扯出抹漫不經的笑,說:“領你回去種田?”

他笑與不笑輪廓陰影都很深,笑起來也沒什麽溫度。

青晨還沒找到合適的詞,只說:“聽你這話,你是不願意帶我回去咯?”

“哪有讓大小姐種田的道理?”楚愈痕繼續看著她,說:“我不會讓你受苦。”

一顆心被牽著,暖著,癢癢的,青晨彎了彎眼睛:“這算是承諾嗎?”

起風了,楚愈痕從車裏拿了個圍巾給她圍上:“這算什麽承諾?是原則。”

一看是自己的圍巾,青晨問:“可以還我了吧?”

他說:“不還,下車你得還我。”

“……”這是什麽特殊嗜好。別的不拿,偏偏執著於拿她的圍巾。

夜幕徹底降臨,蛐蛐兒不知道在哪片草叢裏賣力叫喊。

青晨攏了攏圍巾,低低底喊他:“楚愈痕。”

對方用眼神回應。

她說:“別把自己逼得太緊,時間還長,未來可期。我也會努力的。”

楚愈痕定定看著眼前人,沒說話。

她又喊他名字,他耐心地“嗯”一聲。

她再喊,被他輕輕捏著下頜,目不轉睛盯著:“喊我名字很過癮?”

青晨彎眼笑了,墊起腳,在他唇上蜻蜓點水般啄一下:“沒有喊小叔叔過癮。”

唇瓣剛觸上就分開,楚愈痕呼吸變重,搭在她後腰上的手稍稍用力,把人往自己懷裏摁,勾頭追上她溫熱的唇,正要含上去,電話鈴聲響了。

是青晨的,她調整呼吸掏出手機,一看來電顯示是爸爸,心裏抖了一下。

往常也就罷了,但這節骨眼上的電話,每一個都是奪命連環刀。

“接吧。”楚愈痕輕聲提醒。

青晨深呼吸一口,接了這通電話。

“你在哪兒?”

老父親的聲音不算客氣,而且很嚴肅。

“在學校。”青晨撒了謊。

那頭停頓須臾,說:“你洪叔去學校接你,沒找到人。”

“……”青晨心虛地抿抿嘴,實話實說:“我,在t外面。”

電話那頭沈默。

顯然,對方知道她跟楚愈痕在一起,也已經知道他們在戀愛。

這陣沈默,想來是給她留體面,也給老父親留緩和的時間。

青晨還想再說點什麽,便聽見句低沈的:“來醫院,叫上楚愈痕一起。”

這話像悶錘,砸得青晨措不及防,驚道:“誰怎麽了?”

青靖川說:“你媽媽暈倒了,重度昏迷。”

.

摩托車沿著來時路一路狂飆,穿過黑夜,進入燈火璀璨的都市,青晨帶著頭盔坐在楚愈痕的身後,眼含熱淚,連呼吸都是顫抖的。

好好的一個人,怎麽會陷入重度昏迷?

怎麽會這樣?

去的時候用了四十多分鐘,回程加上到醫院的時間沒超過半小時。

楚愈痕把車停在指定位置,青晨率先跳下車,取下安全帽飛快遞給他。

他接過去,說:“不用等我,你先上去。”

危機時刻,她沒跟他客氣,轉身跑進急診大樓,坐電梯直上15樓,一出電梯就看見在吸煙區抽煙的青靖川,旁邊是張洪。

“爸爸,媽媽怎麽了?”她幾步走過去,臉色蒼白,著急問道。

青靖川摁熄火,捏了捏眉心,嗓音幾乎全啞:“在手術室裏……搶救。”

如被雷劈,青晨跟木頭似的立在原地,好久都找不回自己的聲音。

搶救……得多嚴重,才能用得上“搶救”這兩個字。

眼淚成串成串地往往下掉,她再說話,聲音顫得發抖:“怎麽會,怎麽突然就這樣了?”

這時候楚愈痕從電梯裏出來,看這邊一眼,踏步走過來。

青靖川看見他,面上沒太大變化,給張洪遞了個眼神。

張洪會意,說:“大小姐,具體情況你跟我來,我慢慢告訴你。”

又是把她支走。

青晨看一眼自己的父親,又深深看一眼楚愈痕,還是跟著張洪走了。

去到長廊另一端,她忙問:“洪叔,到底怎麽回事?”

張洪轉身,說:“我就直說了大小姐,青總跟莊總在國內的大小公司,今天……全部宣布破產。莊總一時難以接受,當場昏迷不醒。”

腦子裏“轟”一聲巨響,青晨下意識扶著墻壁,耳朵裏的嗡鳴持續了一分多鐘或是更久。

她跌坐在椅子上,晴天霹靂的消息接憧而至,讓人一時半會兒難以接受,像是失去了言語功能般,幾次張嘴,都說不出話。

父母苦心經營多年,母親更是視如生命,如今,高樓終究還是塌了,也難怪她老人家會倒下。

“從去年到今年,這麽大的公司快速頹敗。如果不是被人算計針對,我不信以媽媽的能力,會敗得這麽快。”青晨肯定地說,“一定有人從中作梗。”

涉及到公司內部機密,張洪沒有多說,只道:“一半一半吧,方方面面的原因都有。”

“是誰?”青晨再擡眸,眼底冰涼如寒冬,“你們知道是誰做的嗎?”

“知道也沒用了。”張洪嘆氣說,“事關商業戰,間諜在公司內部滲透的年限太久,到底哪些是他做的,哪些是公司為了運營不得已為之的,已經說不清了。這之間盤庚錯節都太覆雜,公司從去年就開始急劇下坡,破產,只是時間問題。”

青晨萬分不解:“去年年底拿到宋池的投資,不是已經回暖了嗎?”

張洪攸地冷笑一聲,不說話了。

這時,手術室的門被推開,青晨猛地站起身,走上前問:“醫生,我媽媽情況如何?”

醫生看她一眼,問:“你家大人呢?”

“這裏。”青靖川快步從長廊那頭過來,“我太太情況怎麽樣?”

主治醫生說:“病人是極度悲憤下引起的休克,不過好在送來得及時,現在已經脫離生命危險了。”

一顆心回落進胸腔,青晨深深地呼吸幾口,往邊上讓出條道,等護士推著母親出來,跟著一路護送到ICU室。

昔日一慣溫柔得體喜怒不形與色的女強人安靜地躺在手術床上,臉色蒼白如紙張,看上去竟一點生氣都沒有。

人生實在太過無常,前幾天母女兩還在飛機上有說有笑,短短幾日,青晨就差點與至親之人陰陽兩隔。這種沖擊,讓人飽受摧殘,窒息得要命。

楚愈痕還沒走,接了熱水遞給她。青晨接過,喝了一口,無力地望著他,千言萬語,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麽。

青靖川走過來,隔在兩人中間,說:“你先回學校吧,這裏的事我們自己會處理。”

這話是對楚愈痕說的,還算客氣,甚至有點生分。

沒有了之前去杏兒林接青晨時那樣的感激,也沒有了請他們去家裏吃飯時的那種熱情,更沒有稱兄道弟,倒像寒冬臘月的水,涼嗖嗖的。

青晨都能聽得出來,何況楚愈痕。

他是沒什麽多餘表情,倒是給青晨整急了,忙喊了聲:“爸……”

“你少說話。”青靖川打斷。

青晨悄摸摸看楚愈痕一眼,晃晃手機,示意微信聯系。

冷言冷語完全沒有影響到他,看見她手上的動作,他微微點頭,轉身走了。

“爸爸。”電梯門一關上,青晨就正色道,“我要跟您談談。”

“是該好好談談了,”青靖川轉眸看向自己捧在掌心裏養大的女兒,“等你媽媽醒來,我們好好談。”

“你們,為什麽對楚愈痕這麽大的敵意?先前不是挺好的嗎?就因為他是我名義上的小叔叔?又沒任何血緣關系,都什麽年代了,還計較這些。”青晨忍不住說。

青靖川笑一聲,直接了當:“因為他打我寶貝女兒的主意,這個人不管是他還是別人,我都是這態度。”

青晨低聲辯解:“您怎麽知道是他打我主意,而不是我先打他註意的?”

那頭又是一聲笑:“你還是被保護得太好了晨晨。”

“什麽意思?”

“意思是,你對這個人的了解程度,不過只是冰山一角。”

青晨微頓,不可否認,她有時候也看不穿楚愈痕深色的眼睛裏到底裝著什麽秘密。

“別的我不知道,但他對我,是真心的。”青晨辯解道。

青靖川又去吸煙區點了支煙,慢悠悠說:“我們對你也是真心的。”

青晨走過去:“那怎麽一樣。”

中年男人深吸著煙,眼底飽含半世的閱歷,輕笑一聲:“是不一樣,你爹媽的愛永遠是無私的,不求回報,問心無愧,而他,是嗎?”

電梯門又響起,還以為是上來的醫生或者護士,沒想到,是楚愈痕。

青晨睜大眼睛,看著他提著個精致的袋子從善如流走過來。

然後把裝著吃食的東西放在她手裏,輕聲說:“你今天沒吃晚飯。”

然後,再度轉身離開。

“看見沒?看見沒?”青靖川指著已經關上的電梯門,對自己的秘書說,“這王八蛋不但拐我女兒,還他媽公然挑釁。”

不知道青晨跟他戀愛之前,愈痕,兄弟。

知道他們戀愛後,變王八蛋了。

青晨提著那些吃的也是有點發楞,知道楚愈痕身上有股難以馴服的野性,卻沒想到,他會這麽“剛”。

小插曲隨著青靖川撚滅的煙頭一道結束,隨之而來的,是壓抑。

青晨也沒心思再玩笑,吃了點東西跟青靖川一起守著莊妍醒來。

當晚,關於“青氏集團宣布破產”的消息直沖微博首頁,足足占了十幾條熱搜。

集團兩個老總,莊總昏迷不醒,青總……一味地抽煙。

青晨包裏的電話響了一遍又一遍,都是朋友們打過來的,她沒接,坐在走廊的長椅上,背靠墻壁呆呆地看著重癥監護室。

這真是個昏天暗地仿佛永無天明的漫長黑夜。

家道中落,母親病倒,戀情被發現且前路不明。

關於跟楚愈痕的事情,她曾想過很多種被父母知道後的反應,或大發雷霆,或冷嘲熱諷……總之,沒想過會是在這樣一個風雨飄搖家業傾倒的時刻曝光。

因為公司和母親昏迷不醒的事情,父親接電話接得焦頭爛額,沒時間問她跟楚愈痕的事,青晨也識相地沒有多言。

莊妍是半夜醒來的,沒什麽大問題後,於次日清晨轉去了單間病房。

令青晨意想不到的是,徹底清醒過來的莊女士,對她說的第一句話是:“準備準備,跟我們一起出國吧晨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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