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互相試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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互相試探

斂下散亂的思緒, 江月停快步過去拿起那份攤開的戶口本,以防那人又做什麽事,她還借著外面的光線確認是不是自己的。

確認沒有問題後, 江月停轉身出來沒看見莫尋鶴的人影,輕蹙了下眉, 收回視線就要離開。

“喵。”

江月停停下腳步,低頭看趴在自己鞋子上萎靡不振的盤盤, 驚呼聲:“盤盤?你這是怎麽了?”

蹲下去摸它, 還沒碰到它的身體又發出弱弱的嗚聲,江月停不敢再碰, 扭過頭看踱步過來的莫尋鶴,“它這是怎麽回事?”

她把貓好好地送到寵物店讓他帶回去,就半個月不見怎麽跟去了半條命似的。

莫尋鶴頓了頓,掃眼過來, 淡聲說:“沒什麽事。”

江月停極其不信任他這句話,但是又沒什麽身份去逼問清楚,抿著唇閉口不言。

放輕力道去揉摸盤盤兩耳之間的那簇毛發,盤盤微微朝她擡頭,鼓動了下腮幫又垂低腦袋趴在她的鞋上。

問又問不了, 江月停原地蹲著看了會兒, 沒發現盤盤有什麽不對勁的,大概只能算天氣燥熱,貓也貪涼才提不起精神來?

這樣想罷,她撚開沾幾根沾到鞋面的貓毛, 冷不丁聽見旁邊那人來了句:“丟吧, 反正它也看不懂,不會知道你嫌棄它。”

“……”

江月停連眼風也沒給他一個, 仔細撚完所有貓毛後才起身。

路過靠在桌邊的人時,她說:“你帶它去看看吧,這麽熱的天把它的毛剃短些,應該就不會這麽萎萎的。”

“你關心它?”莫尋鶴突然伸手圈住她的手腕。

驟然拉近的距離,令江月停不大適應,低頭瞧了眼兩人相觸的地方,很快收回來。

語氣含著輕微控訴與不滿,“你又不願意把它還給我。”

回來那幾天她就打算去寵物店接盤盤的,結果跑了個空,還是店員告訴她莫尋鶴已經接走了。

莫尋鶴盯著她的眼睛,輕嗤聲,“還給你?你照顧過它幾天?”

“那也總比你一聲不吭就帶著它離開好。”江月停試著抽回自己的手,沒能抽動。

莫尋鶴感受到掌心裏的纖瘦,不動聲色地壓低眉,說:“我一聲不吭?你能摸著你的良心再說一次嗎?”

“就事論事行不行。”江月停搞不懂話題怎麽又饒了回來,生平第一次覺得莫尋鶴纏人。

開過刀後臉皮也落在手術臺上了不成?

“它絕育了。”莫尋鶴看清了江月停面上一閃而過的不耐,開口解釋了句。

“……什麽?”一時錯愕,江月停轉過彎來,偏過頭去看還躺在原地的盤盤,她都不知道,仰頭問莫尋鶴:“什麽時候做的?”

莫尋鶴的目光在她臉上停留半刻,不語,直讓江月停覺得怪異,嘀咕聲:“……不說算了,我要走了。”

莫尋鶴聲調不高,渾身透著顯而易見的不虞,“你把我當什麽?召之即來的玩物?”

江月停一時氣結,奮力掙脫他的禁錮,“是我把你當什麽嗎?難道不是你覺得我虧欠了你 ,便要想著法兒地找回來嗎?”

“虧欠?你欠我什麽,說清楚。”

莫尋鶴手腕一轉,抓住她的手肘,身高與力量的差距像籠在她身上無法喘息的蒸籠,灼得心慌。

江月停閉著氣,隨即擡頭,只看見他眼底的紅血絲,一縷連著一縷。

遠比那日在濱市還要嚴重,他在做什麽,怎麽把自己搞成這樣。

忽而覺得自己這些念頭兜轉著矯情與狼狽,她低下聲去,“……莫尋鶴,我們好聚好散不行嗎?”

莫尋鶴沈默地凝望了她許久。

安靜到只能聽聞兩人刻意放低的呼吸,安靜到江月停感覺自己發頂那道目光快要灼穿自己。

“江月停”,莫尋鶴喊她的名字,垂眼輕語:“我讓你離開我了的。”

所以,為什麽又要來到他面前。

他克制過了的。

不怨他。

手腕被他握得快燒起來,好燙。

江月停猝然掐住自己的掌心,緩和過情緒來,一字一頓說:“所以,我要走了。”

告訴他,也是告訴自己。

難得找回來體面,她不想再隨隨便便丟給他,弄得自己裏外不好看。

莫尋鶴不再開口,t緩慢松開手。

沈沈目光險些讓江月停慌不擇路,心臟悶悶下墜,握住門把手下壓。

細微嘎吱聲,讓她恍然意識到,她和莫尋鶴,其實早就到此為止了。

驀地用力推門,手中握著的戶口本被捏出汗漬,江月停貼在上面搓了搓,按電梯下樓。

也許是因為現在人很少,數字往上升得很快,江月停松口氣的同時心裏又開始生出莫名的焦躁。

忽而聽見刻意忽略的身後大門裏面,傳來“咚”的一聲重物砸地的動靜,思緒尚未轉過彎來,又聽見盤盤尖利的喵叫聲。

當即轉身跑進去,方才還能攥得她掙不脫的人,已經一動不動地倒在地上。

苦肉計還是又想耍她,江月停腦海中短暫劃過這些念頭,很快又被莫尋鶴額心滾燙的溫度燒了個幹凈。

“你發高燒了啊!”江月停被燙得心驚,費力伸出胳膊勾住他的肩往上帶。

莫尋鶴倏爾抓住她的手腕,半撐著自己,自厭道:“走了還回來做什麽。”

江月停回頭瞧空調上顯示的溫度,頓時黑線,調這麽低是想凍死誰。

“你管管你自己行不行,我真搞不懂你。”這麽大一個人了,江月停又想起來剛進門的時候看見莫尋鶴喝的水。

還是杯冰水,底下那一堆冰塊……怎麽沒燒死他算了。

一時不知道說他什麽,江月停就著這樣環住他後腦的姿勢,跪在地上,伸出另只手去摸他脖頸的溫度。

比額頭還要燙,她的語氣更加惡劣:“燒死你算了,醫藥箱放在哪兒的?”

莫尋鶴嗓子幹澀,說出來的話也跟塗了層磨砂紙一樣,聲音沙啞:“你心疼我?”

“……我怕你死了,我得被請去喝茶。”江月停沒好氣道。

“咳咳!”莫尋鶴不知道是被她氣的還是因為生病,這一回咳得驚天動地,把遠遠靠在貓窩裏的盤盤也驚得跳了出去躲著。

江月停推開他,皺著眉:“你別傳染給我。”她才剛好,不想又去醫院打吊針。

而這一動作,帶著先前的火氣,莫尋鶴原本靠在她臂彎裏,並不設防,這一下後腦直接撞上櫃門上的門把手。

疼痛襲來,莫尋鶴擰著眉沒有動作。

江月停起身要去拿醫藥箱的動作頓住,訕訕看過去。

半晌,莫尋鶴慢慢偏過頭,冷聲:“不用你管,你走就是。”

“……”誰稀罕。

兩人都堵著一口氣,隨便一個動作都能吵起來。

江月停找出體溫計出來,莫尋鶴背對著她,抗拒道:“我不用這種。”

江月停甩了甩溫度計,檢查它還能不能用,順口回應:“水銀的量得準。”

“顯示數字的更好些。”

江月停充耳不聞,半跪在沙發上,掀開他的睡衣就往他腋窩下塞。

莫尋鶴伸手推她,因為高燒整個人都顯得蔫蔫的,笑意不大明顯:“耍流氓是不是?”

江月停冷呵一聲,將溫度計塞進去,又按住他的胳膊夾緊,莫尋鶴被凍了個哆嗦,出聲:“涼……”

“忍著。”

莫尋鶴看她的眼神帶著不滿,江月停也回過味來了,對話好怪……他們現在又不是戀人。

她找補地說:“剛剛喝冰水不涼,現在量個體溫就覺得涼了?那我還不如給你餵點冰塊。”說不定降溫還快。

哪知道莫尋鶴還真的點頭,“冰箱裏有,我好熱。”說著開始去扯自己的衣服。

江月停怕他把體溫計弄掉,連忙按住,“我說什麽你就答應啊?”

“……嗯。”莫尋鶴溫吞應聲。

江月停很懷疑,他現在腦子極度不清醒,要不然才不會這麽,這麽好騙?

想了想,她開口:“我是誰?”

莫尋鶴聞言盯著她看,答:“負心漢。”

“……”江月停懵了瞬,反應過來後驚叫:“你說我負心漢?”

莫尋鶴似是嫌棄她聲音太吵,頭往後仰了仰,而後點頭。

江月停瞪著他,兩人目光對峙。

隨即作罷,算了,她不跟生病的人計較。

江月停捏住他的臉頰,男人受力張開嘴,無聲盯著她看,江月停手一抖,問了句:“銀行卡密碼是多少?”

“7375,1302。”

先不說莫尋鶴怎麽就這麽實誠地說出來,江月停回憶許久,都沒發現這串數字有什麽含義。

正思索間,她突然感覺手指陷入一片溫熱濡.濕。

擡眼望過去,自己的手不知何時松了力,莫尋鶴的臉得以解脫,卻並不拽開她的手,而是張嘴咬住她的手指。

江月停怔在原地,清晰地看清楚,莫尋鶴垂下眼睫,薄薄眼皮泛著高熱才會有的緋紅,唇瓣微張,含住她的手指,舌尖一點點往前舔.舐。

滑過指腹,齒關咬住手指無法動彈,一如纏著自己的蛇一般寸寸咬緊,退離,再纏繞,嚙咬,圈攬。

直到指關節傳來的疼痛喚醒她,江月停忙不疊推開他,抽回自己的手,落荒而逃般跑去了廚房。

楞楞在水池邊站著,她低頭,食指上還留有他的涎水,晶亮一層,不受控地想到其他。

江月停擰開水龍頭沖洗那只不久前被他裹緊的手,涼水澆退他留下的溫熱,卻沒能讓她臉上的溫度也冷卻下來。

廚房裏響起燒水的動靜,叮鈴咣啷聽起來像遮掩著什麽。

莫尋鶴喘著壓抑許久的粗氣,回憶起剛才看見的她自脖頸往上蔓延的紅暈。

眼眶也很熱,想要涼水淋透自己。

覆又閉上眼,莫尋鶴仰靠在沙發上,口腔裏似乎還殘留著她的味道。

想要再咬她,想要多一點她的味道,可她會跑。

莫尋鶴睜開眼,重重咬住不安分的試圖再去侵擾她的舌尖。

渾身都跟被火燎似的發著燙,他擡手撫上額心,按住太陽穴輪刮幾回,心神終於清明上許多。

廚房裏還很吵,莫尋鶴慢慢仰著頭看懸在中央的吊燈。

回來這麽久,他心裏只盤旋著要讓她也難過的想法。

可臨到頭,他發現自己根本不舍得江月停有絲毫的不開心。

莫尋鶴自嘲一笑,聽著裏面的動靜,闔上眼不久就睡了過去。

兌好沖劑,江月停想著要不約個醫生上樓來給他看看,他這會兒真的很不對勁。

亂糟糟的思緒理不出個線頭來,說好要直接離開與好聚好散,可自己這會兒是在做什麽。

照顧人?

江月停晃晃腦袋,又想起莫尋鶴看著瘦,也不知道肉長哪兒了,方才扶著他去沙發,險些沒讓自己也栽倒過去。

最後還是在廚房裏約好了景苑的醫生,因為是晚上,醫生說至少得半個多小時才能過來。

江月停關上手機,端著沖劑出去。

莫尋鶴還保持著方才被她推開的那個姿勢,腦袋斜靠在沙發上,黑發乖順地耷在他眼前。

安靜的睡著了。

江月停佇立良久,直到一聲貓叫,她低下頭呼出一口氣,端著藥過去。

輕輕推他,“莫尋鶴,起來喝藥。”

莫尋鶴睡得沈,沒有反應,江月停摸到他的額心,還是燙,她幹脆掐住他的臉頰,正計劃找什麽角度往裏灌時,莫尋鶴睜開了眼。

“謀殺?”

江月停無語片刻,“醒了就自己喝。”

莫尋鶴看看半跪在自己身邊快要伏上來的江月停,又看看她手上黑乎乎的藥碗。

靜默一瞬,擡起手去接碗,像是沒有力氣一樣,裏面的湯水晃動,下一秒就要浪出來。

又是兩滴順著他的唇角劃落的湯藥,江月停擰著眉,用紙去擦那道蜿蜒開來的痕跡。

實在看不下去,江月停拿過碗,咕噥著:“再浪都要被你衣服喝完了。”

莫尋鶴順從的就著她餵自己的姿勢喝藥,離得太近,吞咽聲格外突出。

喝完藥,她把濕巾遞給他讓他自己擦擦嘴,藥汁黏糊糊的在身上不好受。

見他稍微能動了,江月停回廚房洗幹凈藥碗,擦幹手出來,隔著半個客廳的距離,對著他講:“醫生再過會兒就過來了,我等下離開的時候開道門縫,你就不用起來了。”

莫尋鶴追隨著她的動作,雙腿發軟,他怕自己起來就摔在她面前。

江月停過去給盤盤倒好貓糧,接好水,然後把戶口本放進自己的包裏,站在玄關處。

莫尋鶴握緊手掌,偏過頭在看窗外,像是對什麽都沒有反應,所以也只有他自己清楚,聽了全程她弄出來的動靜。

如果沒有撐不住摔倒,也許她早就走了,更不會看自己可憐留下來照顧自己。

江月停朝著莫尋鶴指了指門,說:“我先走了。”

莫尋鶴沒有出聲,江月停感覺自己隱隱約約聽見他說了聲“嗯”。

說不出來t是什麽想法,她笑了笑,“拜拜。”

就到這裏,差不多了。

盤盤從沙發另一邊一躍而上,幾步走到莫尋鶴身邊,躺下靠著他的側腰。

莫尋鶴伸手去揉它的後背的軟毛,盤盤一咧嘴,要咬他,他停下來,口中似低喃:“你也沒良心?”

江月停定在原地,她轉過頭,懷疑自己聽錯,茫然問道:“……你說什麽?”

莫尋鶴的喉結上下滾動,味蕾裏盡是發苦的藥味,他在說完那句話之後靜靜看了江月停許久。

他的聲音應該很小。

莫尋鶴遙遙望過去,看不清神色,“我說貓。”

說完就閉上了眼,像是累極了,撐到現在已經是極限。

見狀,江月停抿著唇出門,進電梯。

重新呼吸到外面的空氣,江月停剛出一樓就看見有個背著箱子的醫生匆匆趕來。

電梯一進一出,對方按的是莫尋鶴住的那層樓。

醫生進門瞬間,感受到明顯的冷氣,就嘀咕著:“你們現在這些年輕人,夏天再熱也不能這麽貪圖涼快。”

兩人有過幾面之緣,醫生也還記得莫尋鶴,當初大半夜帶著吃多了的女朋友過來,嚇得他以為有什麽突發性疾病呢。

他扶著人進臥室,環顧一圈,不由得疑惑:“怎麽就你一個人,不是你女朋友給我發的消息過來嗎?”

莫尋鶴坐在床邊,低頭聞了聞自己,擰眉:“我去洗個澡再出來。”

醫生虎著臉,“胡鬧!你不看看你燒得多高,起碼得等燒退下去才行。”

……

等莫尋鶴渾身爽利地出來,醫生專門開了幾種特別苦的藥,讓他先喝了些粥才開始紮針。

一番折騰下來,他自己出了一身汗,臨走前反覆確認,“你自己真的會拔針嗎?”

莫尋鶴悶悶應“嗯”,醫生收好箱子,調好輸液速度就離開了。

完成一單,待會兒回去他得跟老婆說說,這男人還是得像他這麽貼心才行,不然再好的老婆,哦不是,再好的女朋友都受不了,得跑。

瞧,人家姑娘寧願網上發個消息,都不樂意過來看看,嘖嘖。

老醫生搖著頭出來,路過花園時,冷不防被突然躥到面前的姑娘嚇得倒退半步,直捂心臟,“你要嚇死人啊,姑娘!”

江月停忙去扶老醫生,“抱歉抱歉,我不是故意的,我是剛剛在電話裏跟你約看病的。”

老醫生坐到長椅上,眼一斜,“你要是故意的,我保準得報警說你虐待老人。”

“是是是,不好意思實在不好意思。”江月停餵了好半天蚊子,猶豫來糾結去還是沒有上樓。

最後待在花園裏決定等醫生下來後問問。

雖然莫尋鶴看著還好,能說話能反駁她,但她到底不是醫生,要是這個醫生真的不行,她再叫個120過來,免得把人燒成肺炎。

她這都是最壞的打算,但看莫尋鶴的身體素質,應該還挺好的吧?

醫生鼻間哼一聲,說:“要是今晚這瓶輸下去還沒退燒,明天你帶著他上醫院看看。”

“這麽嚴重!?”

醫生:“你以為呢,燒了幾天還硬扛,若不我今天過來,說不準這人哪天就燒死在空調房裏了。”

簡直不把生命健康看在眼裏,想到此老醫生就來氣,他最見不得人糟踐身體。

嘀嘀咕咕起身,他準備回去再看看那小子,萬一睡過頭不記得拔針可怎麽行。

江月停拽住老醫生的背帶,“你把他一個人丟在家裏?還在輸液!?”

醫生被吼得一懵,立馬反駁:“什麽叫我把他丟在裏面,他自己趕我走的好不好!你這丫頭說話忒不講理了些。”

醫生還想再說她,江月停等不及:“他還有幾瓶要輸?”

“我記得攏共有三瓶來著吧。”

“那你先回去吧,麻煩您了。”江月停拍拍她擰過面兒去的背帶。

他是要回去的,醫生點點頭,走到一半,轉過頭狐疑地問:“你是不是去年他帶過來吃飽了撐的的那個姑娘?”

“……?”

醫生瞇著眼,確認是她後,說:“那正好,你上去看看他,別讓他回血了,哎,發高燒了還藥洗澡,年輕人包袱這麽重……”

江月停拎著包跨步往樓上去,只隱隱順著風飄過來了句“知道了”。

醫生嘿地一聲,搖搖頭地往外走。

跑了幾步,腳受不了,江月停立馬停下來,自己今天穿的是高跟鞋。

原地扭了扭腳踝,慢吞吞沿著走過數遍的地方往回走,她看見路燈新換成了銀白色,比原先照亮的範圍更廣。

花園重新修剪過,梔子冒出小花苞,泥土深黑養料充足,因此能嗅到微潮的泥腥味。

江月停將被吹亂的碎發往耳後捋,叫了份晚餐送過來,估摸著輸液結束的時間,她在底下吃完飯才打算上去。

感冒藥有一定的安眠成分,要是能順利且安靜地拔掉針頭,確認他不會反覆發燒的話最好,但若是他已經清醒過來也沒關系。

再次踏入他的屋子,裏面的冷氣散了大半,稍微有點熱。

在客廳沒看見人,倒是盤盤擡起頭,沖她“喵”了聲,江月停心頭一跳,豎起指頭輕“噓”。

盤盤眨著眼睛,尾巴往身前一彎,趴下腦袋繼續睡覺去了。

江月停蹲下去換鞋,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剛才跑過的原因,腳心連著的筋跟抻開一樣難受。

推開臥室的門,裏面只開了壁燈,莫尋鶴閉著眼還沒有醒,但是生理鹽水快輸完了,她拿過旁邊桌子上的另外一瓶。

得虧她在醫院待了幾天,看得多,取下掛在床頭的空瓶,換成新的一瓶。

摸了摸莫尋鶴的手背,男人呼吸綿長,睡得很沈,她起身將速度調慢了些。

這種劑量的兩瓶要結束,得等到半夜去了,江月停從床尾的沙發上抱來個枕頭壓在身前。

她給池和景發消息說不用等她,去廚房燒熱水帶過來,再從衣帽間找出條新毯子,鋪開蓋在莫尋鶴身上。

這一切做完,她也快困得睜不開眼,數著滴落的生理鹽水,換完最後一瓶,打了個哈欠,摸過他的體溫,應該在下降了。

不太確定,江月停去外面找到體溫計,小心翼翼往他腋下塞。

餘光掃到他的臉,唇瓣幹澀有些起皮,轉了一圈,找到棉簽沾水往他唇上按。

莫尋鶴舌尖嘗到一縷水潤,醒來的那一瞬只以為眼前又是假象。

在一起時他偶爾能夢見她,而分開之後,她像是從他世界徹底離開的一樣,連入夢也不願。

江月停細致用棉簽按揉他的唇,察覺到異樣,垂眼對上那雙清明的眼睛。

手上的動作僵住,她不自在地開口:“你醒了啊。”

有著柔柔微風的夜晚在此刻不太美妙。

江月停心裏揣著不安,剛剛盼著時間快點走,可此刻又擔憂它走得太快。

莫尋鶴稍擡頭,下意識去觸碰她的臉,一寸寸摩挲過去。

掌心托著她的臉,指腹碾過唇角的小痣,如同烙印在他心上快二十年的印記。

“江月停,你知不知道,我喜歡你了好多年。”

一聲近似呢喃的話,砸進江月停的耳朵,她微微張著嘴,眼裏閃過錯愕。

“什麽——”

所有話音被吞入他的嘴裏,先前還害怕是他犯了癔癥,腦子不清醒想出來的畫面。

可越親吻,他的動作也隨著確認是她回來這一事實後變得愈發粗.野起來。

分明是躺在床上,沒有半點優勢的姿勢,可江月停還是被人輕而易舉勾著脖子栽了上去。

男人過於滾燙的氣息烘得江月停開始犯迷糊,快要沈浸其中時,摸到根冰涼的輸液管。

忙不疊起身,喘息不勻地說:“瘋了!回血了都!”

莫尋鶴跟沒事人一樣,目光灼灼盯著送上門來的她,伸手要拔針那刻,被江月停擡手拍開。

“不準動!”

說罷她自己等著血液重回他的血管裏,才慢慢撕開固定的醫用膠帶。

還沒等松一口氣,莫尋鶴突然動作,他翻身坐起,伸出那只略涼的右臂扣著江月停的腰肢往床上帶。

“唔……體溫計!”江月停感覺自己的嘴唇快被這個狗啃下來,用力拍他的肩。

那根體溫計早就掉了出去,莫尋鶴稍稍遠離她的唇,呼吸急促的說:“退燒了。”

寧靜中的焦灼,燙得兩人都失去了理智。

江月停擡起雙臂圈住他的脖頸,主動湊過去啄吻他的唇角。

莫尋鶴短暫怔楞住,反應過來後將人往自己懷裏按得更重,讓江月停生出自己快要被這人吃得徹底的錯覺。

莫尋鶴輕笑聲,熟悉的感覺又一次刮過她的t耳廓,惱羞成怒般以唇堵唇。

逐漸忘記要做什麽,僅憑這停歇許久才積壓出的濃重愛意互相試探。

像只豎起尖刺的刺猬,在這一刻慢慢露出柔軟肚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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