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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林蝴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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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林蝴蝶

莫尋鶴順著她的後背往下撫摸, 等江月停喘勻氣後,盯著她今晚格外緊張的樣子,不由問道:“你下午出去過嗎?”

江月停一驚, 卡殼一下,真假參半道:“啊, 是,我出去買了點東西。”

“什麽東西, 怎麽不叫我買, 還出去跑一趟?”莫尋鶴這樣問著。

平日裏除了上課,下班回來就懶得很, 還能想出去買東西?

他又問:“買的什麽?”

她哪裏知道她買的什麽,江月停隨口道:“不告訴你,秘密。”

莫尋鶴揚眉,“秘密?學我?”

他剛剛也說明天要帶她了解一個秘密, 江月停想起來,她攥著他的衣領往下拽,說:“少自作多情好不好,誰學你了?”

聞言,莫尋鶴盯著她看, 把人看得發毛時, 才把視線放到底下自己半露不露的胸膛處,意味很明顯。

“……”

夜深,江月停靜靜盯了會兒他闔上的眼睛,很少有她清醒著, 莫尋鶴睡著的情況。

今晚算例外, 主動叫停又催著她快點上床睡覺,連她想要回一下文化節小群裏的信息都急得不行。

連拖帶拽地拉著她躺好, 仿佛很高興一樣,讓她躺下後,自己又刷的起來,跑去外面,把睡得正香的盤盤抱過來。

盤盤迷茫不已,爪子在空中舞了下,不明白自己一只安靜乖巧的橘貓怎麽就突然被抓起來,被迫加入壞人的喜悅中。

莫尋鶴唇角揚起,她和盤盤大眼瞪小眼,最後齊齊打了個哈欠,莫尋鶴才反應過來,把貓放下,輕輕踢了腳它的屁股。

不滿的對著他叫,盤盤跳上來,窩到床尾蜷起尾巴閉眼重新醞釀睡意。

房間裏響起橘貓呼嚕呼嚕的細小動靜,江月停摸了摸垂下來,搔得脖子癢癢的頭發,然後倒頭躺下。

莫尋鶴觀看完她一系列連貫的動作,笑起來,沒出聲。

避開盤盤睡的位置去擠江月停,等她窩到自己懷裏,他伏到她的脖頸處,輕聲說了句:“晚安。”

江月停應:“晚安。”

房間安靜許久後,江月停的困意逐漸消失,睜開眼看了半晌黑漆漆的窗外。

耳邊莫尋鶴的呼吸漸漸平穩起來,她的小腹上還搭著他的手臂。

重力明顯,還很燙人。

江月停摸過床頭的手機,堪堪淩晨一點多。

緩緩心神,她放輕呼吸,慢吞吞將莫尋鶴的手拿過去。

莫尋鶴動了下,她擡手眼疾手快地塞進他懷裏一只枕頭,莫尋鶴眉心微蹙,似乎是因為聞到她的氣息,又睡過去了。

江月停松口氣,輕手輕腳的下床,去了衛生間。

白天裏葉汶說的話始終讓她梗在心裏,莫尋鶴回來得太快,她連好好去查查這些東西都來不及,心裏只有個模模糊糊的大概。

備忘錄上的記錄很淩亂,前言不搭後語,有些連拼音都拼錯。

一一將這些陌生詞匯放入搜索引擎裏,江月停坐在馬桶上,露出來的小腿與手臂開始變冷,她凝眉往下滑。

過於專業的解釋晦澀難懂,她看得一知半解。

原本抱著莫尋鶴非先天耳聾也許治療起來的成功率會更大一些的僥幸,也在越來越多文獻的解釋以及國內外醫療界對這一類手術的看法下,逐漸沈到谷底。

這樣難度極大,可循病例極少的手術,不僅對操刀者的能力要求極高,對病患的心理與生理也有著極大的考驗。

透過葉汶給的資料來看,莫尋鶴光是接受術後的心理治療都花了快兩年。

要去適應無聲的世界,要去接受自己聽力下降,還要學著戴助聽器。

要在耳朵裏放進,冰冷的難受的象征著殘缺的助聽器。

可他原本是健康的。

江月停垂著眼,無聲落淚,屏幕上已經堆滿淚珠。

這是第一次,她為莫尋鶴而難過。

像是遲來已久的一場失重,逼仄衛生間裏響起呼嘯而過的無聲臺風,是捂著嘴憋著氣也難以抑制的崩潰。

為什麽要讓她去剖開莫尋鶴已經結痂的傷口。

為什麽,為什麽。

指縫滲出滾燙眼淚,手機咚的一聲砸到地上,鑿破她短時間辟開的小空間。

她拿下手,彎腰撿起來。

靜默良久,重新打開水龍頭,掬了把冷水潑到臉上,江月停看著鏡中的自己。

慢慢的,擡起食指堵住自己的耳朵,用力到不留空隙。

滑落凹槽的水流化為沈悶,胸腔裏的心臟鼓動,如同千萬只深林蝴蝶振翅而來,停在指尖攜她進入莫尋鶴的世界。

緩緩退出一點手指,她凝神感受,耳朵裏面受到擠壓,雨落一地,失力蝴蝶艱難撲騰著翅膀要與她共振。

像求救,是自救。

寂靜深夜裏,早已落幕的電影重又轉動齒輪咯吱作響。

江月停抹掉鏡中的水珠,她真的要因為葉汶的一句話而去規勸莫尋鶴嘗試這一場連她都不看好的手術嗎?

如果成功了,當然皆大歡喜。

可失敗了呢?這樣微乎其微的治愈性……

她不想讓莫尋鶴難過,一點難過都不想他去承受。

江月停望著鏡子長久出神,無意識的屈指輕叩,在夜晚顯得有些突兀。

她倏地收回手,輕聲推開門去查看床上的動靜。

沒有動過。

她忘記了,莫尋鶴晚上睡覺是要摘掉助聽器的,只不過以前她睡的比他早,這會兒才沒有及時想起來這件事。

原地站立一會兒,江月停放輕腳步安靜出去。

被窩裏被他的體溫烘得溫暖,她躺回到莫尋鶴旁邊。

莫尋鶴一直保持半側躺的姿勢未變,等她抽出來枕頭時,才稍微睜開眼,見她起來過的樣子,無意識的說了句:“嗯?”

“沒事,睡吧。”

江月停主動往他懷裏挪,最後環抱住他的腰,將耳朵貼上他的胸膛,穩健的心跳離她如此之近。

全然看不出曾經受過傷。

腰上重新搭過來他的手,莫尋鶴閉著眼在她頭頂用下巴蹭了蹭。

江月停一直都t知道自己是趨利的。

一眼望得到的平庸人生她不喜歡,於是轉學表演,希望站在大熒幕前獲得觀眾的喜歡,名與利,她都想要。

最後也的確賺到過對她前半生來說看起來很多的錢,紙醉金迷的生活仿佛一抹濃墨重彩的畫卷,在那幾年帶給她極高的虛榮心與滿足感。

看起來最想得到的,仿佛什麽都有了。

但隨之而來的是每晚回到合租房後,躺在床上時的莫大空虛與迷茫,怎麽會這樣呢。

她明明觸及到了自己從前渴望的獨立與自由,遠離了江明頤,遠離了那個家。

好像,也遠離了最初的自己。

江月停默然一瞬,湊過去啄了下莫尋鶴的唇角。

翌日九點過,兩人起床洗漱。

早飯是他們一起做的,莫尋鶴做的三明治,她去熱的燕麥牛奶,本來想去懟一懟莫尋鶴的手讓他出錯,結果到頭來自己手抖,牛奶差點變成稀飯。

莫尋鶴連勺子都快攪不動了,對著故作無事的江月停道:“也挺獨特的。”

沒什麽威力的瞪他,江月停選擇保持沈默。

吃過早飯後,江月停回對面換了身衣服,衣櫃裏的衣服好些都搬去了對面,裏面空了小半。

巡視著裏面掛起來的衣服,最後找出身適合今天出行的長裙穿上。

沒多會兒,她熟練的按密碼開鎖,見莫尋鶴還在房間裏也沒多註意,走到客廳角落,蹲下來看玩玩具的盤盤。

盤盤快四個月大了,她抱起來在懷裏顛了顛,覺得它有些輕。

轉過頭對從衣帽間出來的莫尋鶴說:“你是不是在對它控制飯量啊?”

莫尋鶴扣嚴紐扣,聞言掀眼看過來,“正常的,吃太多對它的身體不好,它受不住。”

托著盤盤的上肢,江月停面前頓時出現一條長長的貓,皮毛順滑,貓臉幹凈。

好吧,他說的有道理。

出門時,莫尋鶴照常牽著她,江月停捏著他的胳膊,問了句:“今天是要去約會嗎?”

江沅現在的氣溫在十七八到二十度起伏,江月停外面套了件小開衫,裏面的長裙和莫尋鶴的外衣顏色相近,看起來像特意穿的情侶裝。

出門的時候莫尋鶴沒開車,而是找了葉叔來接他們。

江月停昨天剛見過葉叔,這會兒冷不丁看見對方轉過來沖著她笑,一時之間臉上只能僵硬的揚起勉強的笑。

葉叔朝她點點頭,說了聲:“江小姐好”,或許是察覺出對方的不自在,他很快扭過頭跟莫尋鶴說話去了。

江月停坐在後面摳手指玩,指甲最頂端是薄薄的,開學前她卸掉美甲後還沒有長出新的來。

有些脆弱,她想。

車子平穩駛離景苑,莫尋鶴問葉叔:“奶奶這幾天怎麽樣了?”

葉叔不止是司機,他在啟元也有股份,不過不愛摻合公司的事,所以才繼續回莫家,平日裏有需要就主動開開車。

莫尋鶴對他同樣尊敬,叫了十幾年的叔叔,自然不會只把他當司機對待,何況他對自己與對親生孩子無異。

葉叔看了眼後視鏡,回道:“還是高血壓的問題,飲食方面有控制,就是這兩天一直覺得頭疼,又覺得療養院還不如在家舒服,昨天已經回去了。”

莫尋鶴默然,點頭說了聲:“知道了。”

車內重新恢覆安靜,江月停不自覺握緊手,緊張導致的。

窗外的景很陌生,莫尋鶴是要帶她去哪兒?今天是葉叔來接的他們,他是要帶她去見葉汶嗎?

莫尋鶴低頭,捉過她的手放在自己手裏,來回揉捏著,消磨那點她自己弄出來的紅印。

前段時間他跑回來逮人,在酒店待了好幾天才回去老宅,奶奶理都不理他,見他回來也只是不鹹不淡的讓他坐下吃頓飯。

桌上只有碗筷碰撞發出的細小動靜,一直到吃完他才站起身跟著奶奶進了書房。

這也是他爺爺生前的書房,自從他去世後奶奶便不覆從前在家安生養息的狀態,主動出了門和莫繼州一同打理公司事務。

對於任何一家企業來說,掌權者的去世絕對是一場引發動蕩的嚴重危機,關乎人心穩定,也關乎到集團內部的架構體系是否會隨著分崩離析。

但那個時候莫繼州與妻子受制於國外突發的緊急情況,緊趕慢趕回來時,啟元已經亂得不成樣子,而莫尋鶴也因為出差時車子被人動了手腳,躺在醫院裏搶救。

父親離世,兒子聽力受損,年近五十的莫繼州以大刀闊斧的姿態重進啟元力挽狂瀾。

確實是重新坐穩了莫家的位子,但人心難安,眾多股東與員工並不願意讓一位聽障人士代表公司的臉面。

所以……

莫尋鶴蜷起手指,五年前的種種重映腦海,奶奶的悲慟,父親的沈重嘆息,都如山一般壓在他的身上。

母親怨他為什麽要在公司最危急的日子跑去海城處理一件無足輕重的事,他無法回答,只有沈默。

他的耳朵很疼,牽扯到腦後神經,像鑿進骨髓的刺疼讓他徹底難眠,許多冰冷的止疼劑註入身體,長久臥床休養連同他的心理也逐漸承受不住。

耳朵聽不到,那就用眼睛看。

找出謀劃這麽大一場局的陰溝老鼠,是要權還是錢,他有,但並不代表自己願意被人設計而拱手讓出。

彌漫的血腥、驚懼嘶吼與求饒……他面無表情的觀看一切,迫切想要撕碎所有的情緒翻湧攪動,直到視線觸及到熟悉的畫面。

他轉眼,赤足踩過破裂玻璃藥瓶,捕捉到電視中一晃而過的熟悉畫面。

電影落幕,刺疼從腳底傳來,莫尋鶴低頭,想起來,他聽不見聲音了,再也聽不到她的聲音了。

他其實已經準備好一切,去重新認識他的飛鳥。

可他在去認識她的路上,失去聆聽飛鳥盤旋而過煽動翅膀的聽力。

世界沈悶無聲,他已經配不上她。

喉間驀地蔓延酸楚,擠壓得心臟驚懼難捱。

莫尋鶴意識到自己,開始渴望疼痛,那樣陷入肌膚的疼痛,是降予他的清醒。

他沒有想過,鎖骨上私自占有的飛鳥,有一天會停靠在他肩頭。

親昵的喚他的名字,那一刻他想,無論如何,她都要歸他所有了。

……

“莫尋鶴,你怎麽了?”江月停擔憂的叫他,湊過去抓他的手,不知道他怎麽突然安靜下來。

手心傳來的力道微重,莫尋鶴回神,剛好望進江月停裝滿他的眼睛,他搖搖頭。

江月停嘀咕一聲,見他沒事便繼續低頭玩他的手。

柔和晨光照進車內,陰影逐漸被驅散,偕同江月停身上的溫暖氣息裹住他。

莫尋鶴垂眼望著江月停的側臉,安靜平和的氛圍緩緩流淌開來,唇角不自覺揚起。

思及前幾天與奶奶的談話,稍微緊了緊握住她的手。

他已經等不及了,他想要讓她名正言順的待在他身邊,讓她知道,他永遠是她的後盾,再也不要生出逃離想法。

而最簡單的方法,就是結婚。

具有法律效應的關系,會讓彼此更安心,江月停也不會再覺得自己是外人,隨時想著和他互不相欠。

-

莫家老宅是古樸的中式園林建築,門禁識別後自動擡起,車子平穩駛進,繞過重重假山流水後停在宅院外。

踏過綠叢夾道的青磚石板路,江月停手心生汗,她晃了晃莫尋鶴的手,問他:“是回你家了嗎?”

周圍或遠或近的站著些老宅裏的灑掃工人,江月停甚至能感受到他們瞥過來的目光。

太多了,她不由心惶惶,躲閃地避開他們的目光,只看眼前的路。

她今天來這裏,葉汶會不會以為她就想死死扒住莫尋鶴,既然可以不費吹飛之力拿到自己的聯系方式,那江明頤做過的事是不是也了然於心?

交握的手心冒出些汗,莫尋鶴稍稍拉靠近些江月停,低聲在她耳邊安慰:“有我在。”

江月停欲哭無淚,憋了又憋才調整好表情。

一同進入主屋,葉汶已經坐在沙發上,換了上副銀邊眼鏡,手裏捧著本什麽東西在研究。

莫尋鶴頓住,而後牽著她站定在葉汶面前,開口喊道:“奶奶。”

湊近之後江月停才看清葉汶手裏拿著的是本書,已經翻了小半部分,卡著張木制書簽。

莫尋鶴喊完後,葉汶將書簽放進去她方才讀的那一頁。

擡眼朝江月停看過來,這一眼飽滿打量,遠比昨日更要讓她有壓迫感。

莫尋鶴察覺到她的緊張,安撫性地往她身邊靠攏,手掌t收力,無聲告訴她,一切有他。

江月停不由自主地屏息,兩道目光在空中相撞,她看不出葉汶在想什麽。

或許是嫌棄,也或許是厭煩。

總歸不是什麽好的看法。

思及此,她心頭蔓延出澀然,隨即跟著莫尋鶴喊:“奶奶好。”

所幸葉汶並未為難她,朝她點了點頭,“坐吧”,接著問莫尋鶴:“特地回來一趟,總不會是來看我這個老太婆的吧?”

話裏埋怨意味明顯,莫家現在就她一個人在,兒子與兒媳都去了國外,唯一的親孫還躲在城市另一邊。

因為五年前的事,她一直自責內疚,或許那一次她就不該答應讓莫尋鶴出去。

如果不出去,她說不定早就有重孫承歡膝下,啟元也不會落到如今這個地步,莫尋鶴……也不會與自己生疏到這個地步。

這麽想著,她又看向旁邊的江月停。

莫尋鶴目光平靜的看著葉汶,說:“您不是說想見見我喜歡的人是什麽樣的嗎,我帶她回來一起看望您。”

好像自己也隨著莫尋鶴的話緊張起來,肩背繃緊,她和葉汶對視上,不約而同的地咽下昨日的對話。

片刻之後,葉汶先收回目光,沒有駁莫尋鶴的面子,招手讓江月停坐下。

問過江月停的口味偏好,葉汶讓廚師在午間做一些合她口味的飯菜。

周到的安排好一切。

江月停如同初進丈夫家門的妻子,拘謹地坐著,不時回答葉汶的問話,年齡、愛好、做什麽職業,與莫尋鶴相處如何。

說著說著,莫尋鶴已經被排擠在她們之外,他就坐在江月停旁邊,手靠在她身後,興起時來回撥動她的外衫。

葉汶忍了又忍,很想忽略掉莫尋鶴那個樣子,但這人非得跟她對著幹似的,不僅毫不收斂,還更加肆無忌憚的當著她的面湊過去問江月停冷不冷。

不成體統。

江月停察覺到葉汶的不虞,低聲推拒莫尋鶴,不明白他怎麽今天這麽黏人。

還當著長輩的面呢,反覆幾次後莫尋鶴卻來了脾氣。

長腿往外一伸,剛好貼上規矩並攏雙腿的江月停,源源不斷的體溫透過裙子渡來,她接著撩發的動作警告莫尋鶴安分點。

哪成想,莫尋鶴直接拉著她起身,對著葉汶說:“奶奶帶待會兒你再和月停聊吧,我帶她上樓轉轉。”

葉汶點頭“嗯”了聲,頗為不耐煩的朝他擺手,自己跟著葉叔出門去後院花圃了。

江月停和莫尋鶴跟在後面從主屋出去,沿著一旁的廊道往旁邊那處莫尋鶴住的院落走。

她上臺階時往後看,老人家腿腳不好,走路有些費力,顯得很慢。

“看什麽,想摔下去?”莫尋鶴掌住她的肩,提醒道。

“這不有你嗎?”

無心的一句話,讓莫尋鶴心情好起來。

這樣的好心情一直持續到帶著江月停進他的房間。

有人在他們之後送進來些吃的,莫尋鶴接過來便讓人先走了。

他住的地方離主屋遠,除了每日打掃衛生的人,這裏基本沒有人來。

原因無他,莫尋鶴不喜歡別人靠近他的領地。

而今他有了江月停,這種逐漸生長膨大的占有欲更加強烈,只希望江月停連旁人都不要對看一眼,只看他。

他什麽都會做,完全可以充當她的專屬仆人。

日頭逐漸升高,半透明的窗簾擋不住躍進來的光線,溫柔落在房間每個角落。

第一次踏入莫尋鶴從小住的家,江月停按耐不住好奇的眼神,這裏的布置比景苑看起來要溫馨得多。

景苑的房間她嫌棄了好久,裏面昏沈沈的,看著就不舒服。

每天早上醒來都懷疑還是夜晚,窗簾都是厚重的,跟壓來她身後的人一樣。

江月停走過去,指尖掠過幹凈的淺灰棉麻質地的棉被,目光落在床頭的一副被透明玻璃罩罩住的樂高上。

看起來很老很舊,白色的磚已經變黃,窗戶發藍也變得模糊起來,但是莫尋鶴保護得很好。

除去因時間久遠而不可人為幹擾的地方,其他地方看起來和新的一樣。

腦海中有什麽片段劃過,江月停停下來,下意識找莫尋鶴。

轉過頭的瞬間,她發現,莫尋鶴就斜斜靠在門邊,雙臂交叉放在身前。

起初他只字不言,見她一直糾結的模樣,才提步過來,噙著笑問:“怎麽了?”

江月停仰頭,拽住他的半截袖子,“我以前也有這副樂高。”

她想起來,大學期間回江明頤那裏過寒假時,簡儀剛剛懷孕,家裏房間又少,江明頤把她的房間改了改,做成嬰兒房。

而她的所有東西都被一股腦,毫不憐惜地丟到儲物間,她回去時,裏面好多東西都落了灰。

小時候的童話故事書,破破爛爛的芭比娃娃,考第一名時老師送的小錢包,以及她一直沒想起來是哪裏來的樂高……

20寸的黑色塑料箱被塞進角落,邊緣可能是被暴力搬運,磕破了一大半,露出她珍藏很多年的寶貝,打開後,裏面已經布滿灰塵。

她從小擁有的東西就不多,20寸箱子裏的就是她的所有。

而在那一年,她連這些都沒有留住。

莫尋鶴捕捉到關鍵字眼,低聲問:“有過?”

“嗯呢”,江月停不作他想的點頭,語氣平和的說起她留在那個家裏的所有東西都被打包丟進儲藏間,沒有自己存在的地方。

說到最後,其實江月停並沒有多大感覺,這件事已經過去好幾年了,當時她年紀小,受不了這樣的對待還跟江明頤發火。

現在想想,完全沒必要。

就是那副樂高好可惜,都破得不成樣子,拼都拼不回去,最後她只找到個盒子放好了它的殘軀。

“你說奇不奇怪?”江月停咕噥一聲,“江明頤怎麽可能願意給我買樂高啊,哪兒蹦出來的啊?”

莫尋鶴聲音變輕,仔細看著她狐疑的樣子,旋即擡手摸上她的腦袋,“或許是哪位喜歡你的男生,悄悄送你的。”

“怎麽會!故意套我話呢是吧?”江月停控訴莫尋鶴心機,接著又不好意思的說道:“嗯,也不是沒可能。”

莫尋鶴瞇眼,“嗯?”

“看吧,我就知道你要這樣”,預料成真,江月停撲到莫尋鶴身前指控他。

莫尋鶴沒有防備的往後退了半步,順勢倚在旁邊的桌前,江月停踉蹌幾步,及時撐在他身上。

莫尋鶴啟唇,聽不出語氣來:“這樣又怎麽了?”

沈吟片刻,她把渾身重量都放在他身上,接著踮起腳,湊過去哄他,“可愛死了。”

“換一個詞。”莫尋鶴皺著眉,想糾正她的看法。

江月停不依:“不行,我就要說。”

莫尋鶴安靜下來,扭過頭看拉開一半的窗簾,微風進來揚起白色海浪,外面隱約有人聲響起,為這處的氣氛鍍上層緊張感。

眼睫輕抖,江月停撐起手臂,小聲警告他:“外面有人呢,你……”

莫尋鶴聞聲收回視線,落在她局促不安的臉上,答非所問的說:“你口紅蹭掉了。”

“啊!你怎麽不早說。”江月停信以為真,目光落在房間別別處,想要找紙巾與鏡子。

莫尋鶴箍住她的上半身,微微彎腰,撞進她不安的眼睛裏,說:“我來擦。”

沒有紙怎麽擦?江月停茫然看著他。

知道了。

嘴唇被咬住,接著探進來他的舌,足以溺斃的溫柔對待,她閉上眼。

須臾,連同纏繞呼吸相撞的動靜而來的,是愈發大聲的步伐在靠近。

江月停驀地睜眼,著急的擡手拍他。

莫尋鶴捉住她的手放在自己腰上,讓她圈好,輕輕舔咬她的下唇,“專心點。”

腳步聲越來越近,江月停不敢想象自己要是這幅模樣被人看見,她的面子往哪兒擱。

下一瞬,莫尋鶴掀眼,看向窗外不遠處即將路過小花園過來叫他們吃飯的葉叔。

他忘記說,這一扇是單向玻璃。

短暫思量過後,還是不忍心江月停這麽怕,稍稍矮身抱著她往門後走。

江月停高懸的心剛一放下,背後的門就被叩響,傳來葉叔的聲音,“少爺,江小姐,可以吃午飯了。”

莫尋鶴沒動,見江月緊張的樣子,眨眨眼,壞心地把手往下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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