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磯部千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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磯部千早

磯部千早

目隱村最弱小的巫女。

因自身的特殊性,磯部千早一早就被安排接觸,參與到村子的事務中,相比於吉祥物一樣“巫女”的名號,她的實際地位更接近於村子的接班人。

當時的先代,在數十個女嬰中,猶豫了許久後,選中了她作為那一代的巫女。

她的身體裏流淌著禁斷的血脈,但血液中的靈力卻不盡人意。

作為巫女,她的失敗,有目共睹。

這是時代所驅,並非是她的過錯。

雖然靈力稀薄接近於無,成為巫女的24年中,索性在最後,做出了史無前例的成績。

她誕育下史上靈力最強大的巫女——白井。

對於巫女過分失望的族人,迫切地需要一個發洩途徑,於是看著繈褓中的下一任巫女,磯部千早做出了一個大膽的決定。

她神化了白井、

當然,那個時候,女嬰的名字還並沒有確定,這也是她有意而為。

神的真名不容人類玷汙。

於是她並沒有為女嬰選取名字。

直到後來,那孩子長大,找到了屬於自己的名字。

白井。

舍棄了族群的姓氏磯部,只保留真名,這一點更接近於神。

磯部千早喜聞樂見,並在暗中繼續為白井造勢。

是她親手創造了神明。

看著族群的人們重新恢覆了對巫女的信心,對村子的忠誠與日俱增,她絲毫不後悔自己當初的決定。

只要在白井的教育上,多花點時間就好了。

一個吉祥物,有了強大的力量和眾人追捧的地位,為了防止她給村子帶來什麽變故,磯部千早並不打算將神化的女嬰培養成下一任村長。

說到底,過於世俗化的磯部千早,早已偏離族群最初巫女的初心,她貪戀著權力,卻又實實在在看著眼前的村子。

歷代孱弱的巫女其實已經慢慢轉型,她們卸下巫女的擔子,繼任村長的位置,變得更加現實,更加世俗,開始如常人一般生活。

在這樣的趨勢下降生的白井,註定是個異數。

她是唯一被神化的巫女,也是唯一被族群桎梏利用著的招牌。

看似崇高的地位,其實在時機成熟的狀態下,可以被隨時推翻。

腐船尚需風帆粉飾太平,有朝一日人們棄船逃生,風帆只能與腐船沈淪,不得往生。

只是個有點能力的招財樹而已、

不教授那孩子關於巫女活動之外的一切知識,消磨她的好奇心和求知欲,把她對外界物質的欲望培育到最低。

冷漠,傲慢,不近人情。

她按照這樣的標準去培養女孩。

等到某日不再需要女孩,這些特質都是推她背離族人的最好理由。

磯部千早本來做得很好。

這一代的巫女完美得無可挑剔。

如果是出生在戰國時代,這個孩子應該會是引領族群的了不起的人物吧。

但是可惜。

磯部千早對這個孩子有感情嗎?

畢竟是自己的孩子、

大抵也是有的。

不過那點微末感情,並不能動搖磯部千早的決心。

等到神事之後,讓那個孩子誕育下一任巫女之後,趁早培育下一代,根據那個嬰兒的資質再決定培育方向。

本來,一切都已經安排好了。

但是現在全部都結束了。

族群斷絕了,村子也要消失了。

這一切都是因為一個外鄉人。

八年前,她的孩子磯部辰被外鄉人引誘。

為了村子的秩序,在她的默許下,辰那孩子被執行了天誅。

誰能想到八年後,同樣的事情居然發生在了巫女身上。

這種事情,怎麽可能原諒?!!!

將外鄉人的屍體用特制工具拖去神居洞,磯部千早清理掉洞裏的焦屍,開始布置自己需要的陣勢。

白井那家夥每次出現都會間隔三天,磯部千早很清楚這個規律,她利用這三天的時間,準備著自己的覆仇。

重新備上油碟,點燃白色的蠟燭,將白底黑字的符咒張貼在冰冷的巖壁上。

將兩具屍體的手腕系上紅繩,看似二者被聯系了起來,像是某種聯姻儀式,但實際功能卻不然。

布置好屍體,幹枯的手指撫過那懸空的紅繩,磯部千早的臉上露出了笑容。

接上註連繩,撥開白色的閃電符文,她穿著久違的白色狩衣,脫去木屐跪坐在陣法中央的草席上。

“諸事奉吉,化形無念,冥冥如造,若啼如了,今人兮事,嘈嘈業業……”

她的雙手捧著陳舊的鐵券,幹癟的嘴唇念念有詞,一字不差覆述族群裏流傳了百年的咒語。

滴嗒、

滴嗒、

堅硬的巖壁上不斷滴落水珠。

磯部千早仿佛不知疲倦地誦念著,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

洞外的太陽無聲地移動,在星月占據天幕之際,清脆的鈴鐺聲在黑暗中響起。

兩具屍體間懸空的紅繩開始顫抖,像是有只無形的手在撥彈。

叮鈴鈴……

金色的鈴鐺搖搖晃晃。

白井的身形,一晃一定地從陰影中走來。

微弱的燭火自她出現後,開始搖晃,這一點似乎和曾經一樣。

暖色的光輝落在她披散的黑色長發上,黏連著詭異的液體,看似濕漉漉的。

迷亂晃動的視野裏,女人身穿白衣跪坐在地的姿態是唯一清晰之物。

‘白井、’

‘白井、’

仿佛是從另一個緯度傳來的呼喚聲時時刻刻縈繞在她耳邊,那絮絮叨叨的低語,回蕩在白井的腦海中,她焦躁到發狂,想要立刻殺死發出那些聲音的人。

咒殺掉、

她死魚般圓睜的眼睛,死死地註視著女人的背影。

咒殺掉、

白井一步一頓地前進著。

咒殺掉、

她佝僂的身體完全暴露在燭光中。

然後,悄無聲息地、白井越過了註連繩。

咒殺掉、

時時刻刻尖叫咆哮的腦海中,唯有這個念頭最為清晰。

無法為人所看到的怨氣與惡意,如濃霧般從白井的身上溢出,那些怨氣像是搖擺著的觸手,開始伸向磯部千早。

“無身可依,無路可歸,無怨可訴,無憶可尋,聞神而不知聲,事如幻夢,晨色方醒,今朝諸事作禍根,他朝相見不相識,冥路昭昭,生生世世,此恨難熄……”

磯部千早依舊在低聲快速地誦讀咒語,她滿頭大汗,布滿溝壑的臉上,帶著孤註一擲的瘋狂。

口中吐出的每個字都在抽取她體內稀薄的靈力,顫抖著擠出最後一個字,她全身的生機都在被瘋狂抽取。

磯部千早的頭發,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花白脫落。

牙齒一顆顆墜落,砸在鐵劵上,發出叮叮當當的聲響。

砰——

磯部千早的手腕無法再托舉那沈重的鐵劵,她的手腕以極其可怕的姿態彎折。

那鐵劵重重砸在她的大腿上,竟然直接砸斷了她的兩條腿。

“昧線已成、”

喉嚨裏擠出了嘶啞的聲音。

磯部千早在此刻完全舍棄了自己的身體,她的臉上勾起了誇張至極的笑容,渾濁的眼睛像老鼠一樣彎成了細縫。

“白井,期待吧,我送給你的這份禮物……”

話音未落,她白化的眼睛瞬間爆裂,血霧噴濺到滿墻的符咒上,磯部千早保持著笑容,氣絕而亡。

啪——

系在兩具屍體手腕上的紅繩,憑空斷開。

紅繩的兩端輕飄飄地垂落,像是兩人的緣分,斷絕無法連續。

白色的和服下擺停在紅繩邊。

殺掉這個世界上,最後一個知道自己名字的人,白井並沒有在第一時間消失。

她雙手合手站在兩具屍體中間,掌心垂落的神縛微微搖晃,金色的鈴鐺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濡濕的黑色長發垂在她臉邊,她微微低著頭,面無表情地圓睜著那雙碩大的眼睛。

她靜靜地註視著那具被屍油包裹著的男屍,眼睛變得晦澀,表情卻越發茫然。

誰?

她緩慢地歪著頭,不解地看著面前的男孩。

這個人是誰呢?

為什麽會睜著眼睛呢?

眼前的紅繩雖然斷掉了,但某種無形的聯系,在咒語結束之後,卻系連住了白井和未知的某個存在。

白井靜靜地註視著眼前的人。

明明沒有了要停留的理由,可她就是邁不開步子離開。

為什麽會死去呢?

惡鬼是不應該思考這種無聊的事情。

但是、

啊、想知道……

白井的嘴唇微動,發出了無聲的感嘆。

這個人是誰、

有著怎樣的人生、

發生過怎樣的故事、

為什麽會睜著眼睛死去、

是誰殺死了他、

……

無數疑問占據了白井的腦海,明明是為了殺戮而行走在人世間的惡鬼,但是此刻卻違背自己存在的天性,去如此在意一個已經死去多時的人。

她就這樣沈默地註視著他。

惡鬼是沒有時間概念的,不知過去了多久,人類的聲音重新響起。

有人舉著火把走進了山洞。

“這裏面該不會也有屍體吧……”

他捂著口鼻,低聲嘟囔著。

拿低了火把,在癱坐在地上的白衣女人的屍體上一晃而過,他把視線投到祭壇上的兩具屍體上。

不、嚴格來說,是男孩的屍體上。

“秀明?!!”

隨著光源的靠近,男孩的臉暴露在他的視線下,男人瞬間瞪大了眼睛。

“秀明,為什麽、為什麽你會在這裏?!!”

他丟開了火把,撲到了男孩的屍體上,發出哀嚎。

盡管男孩的屍體已經有些風幹,渡邊將太卻絕對不會看錯那熟悉的臉。

沒錯,那就是他失蹤了大半年的弟弟,渡邊秀明的屍體。

自那次雨夜弟弟失蹤後,他一直堅持不懈地尋找著,終於在今天找到了個神秘的村子。

本想著這邊會有弟弟的消息,沒想到村子裏遍地都是腐爛的屍體,他本想離開,但是擔心弟弟可能會在這裏,他猶豫著,還是一個人偷偷翻看起了村民的屍體。

找遍了村子,都沒看到弟弟,他本來以為弟弟應該是不在這裏,可是看到了山洞外的幾具屍體,他還是鬼使神差地走了進來。

最後,

他找到弟弟了。

渡邊將太摟著渡邊秀明幹瘦的身體,崩潰地大哭著,在他身後,無法被人看見的白井,正默默註視著他。

秀明、

名字是叫秀明嗎……

她微微擡起了頭,黝黑的眼睛裏閃過了一抹詭異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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