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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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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瀉

封斂從醫院裏蘇醒,他被小林杉子的父母,也就是他的祖父母接回了早苗家,小林佑介的父母去世的早,於是他的監護人變成了早苗賢人和早苗惠。

他的祖父母很疼他,小林夫婦的葬禮由他們一手操辦,車禍的賠償事宜也請了專門的人員進行協商,葬禮過後這對老人的頭發也花白了不少,但是為了外孫還是打起精神努力生活了下去。

四年時間很快就過去,封斂成為一名國中生,今年的假期他應朋友邀請前往了新瀉。

車禍已經過去四年了,小林杉子的每句話封斂都記在心裏,他不再回想前世的事情,認認真真的經營自己的生活,他努力鍛煉認真學習、學畫畫打棒球,一點一點充實自己。

他升學擇校結交朋友積極讓自己融入這個世界。

或許曾經他對這個世界還還懷抱著旁觀者的心態,即使重獲新生,卻依舊與這個世界隔著一層透明的膜。

他伸手去撐開這層膜,即使膜變得無限薄,但膜依舊存在。

不過,那層曾經將他與世界隔離的薄膜早已被小林杉子撕開了,她把這個格格不入的孩子帶到了人前,給了他追求自由的權利。

神戶奏直是封斂在國中的同班同學,他們也是繪畫部的社員。

因為神戶說他的家鄉,新瀉這邊還有大片的茶花在開放,所以邀請封斂來這裏寫生,封斂想了想就同意了,他挺喜歡畫花的,於是和祖父母說明緣由之後,他坐上了前往新瀉的電車。

他不愛熱鬧,特意找了最角落靠窗的位置,他喜歡看風景,陌生的景色印在他的眼瞳上,又如流光般退去,電車停了一站又一站,路人來來往往,他始終不膩。

而人群之中,有一雙眼睛正隱秘地註視著他。

川又伽椰子躲在人群後方,隔著一整節車廂的人,激動的註視著封斂。

她很久之間就上車了,上車後發現就自己經常坐的位置被其他人占用了,這種事也常有,畢竟電車是大家都能使用的,以前也總會遇到這種情況,可這次卻和以往不同。

現在坐著那個座位的人,對伽椰子來說,是個很特殊的人。

伽椰子已經觀察他很長時間了。

四年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但伽椰子始終記得那個晚上陪伴著自己的那只溫柔的手。

是他吧,那個叫小林俊介的男生……

——可以的話,希望我們還是朋友。

四年前,他對自己說過的最後一句話,伽椰子至今為止還字字不錯地記著。

畢竟那是從四年,唯一一句,對伽椰子散發著善意的話

還有……

小林的媽媽還好嗎?

還是那麽溫柔美麗嗎?

隨著黑暗的日子逐漸增多,小林夫人曾經給予她的溫暖被日覆一日的回味,每個害怕發抖的夜晚她都會想起那位溫柔的媽媽。

其實伽椰子也不確定這個男生是不是小林俊介。

畢竟當年在醫院裏她也只見過小林的半張臉。

還是不要期待為好,這些年她也刻意尋找過和小林相像的男生,無一例外都認錯人了。

在這個情竇初開的年紀,她也思考過自己是不是喜歡小林,但是每當她想起小林俊介的時候,總是忘記不了小林衫子的擁抱。

溫暖的、像雲朵一樣輕柔、舒服的。

所以伽椰子確定,她不是喜歡小林俊介,她只是想通過小林俊介再見一次小林杉子,再見一次那個給予她溫暖的人。

也許幼時她還在想不通為什麽自己總會被區別對待,但是現在她已經明白了,自己不被歡迎,無論是孩子還是大人,人們對討厭的存在總是格外冷酷。

終點站的報點聲響起,伽椰子回過神來,那個疑似小林俊介的人就已經離開了,透過人群她看見了男生的背影,伽椰子著急的追上去,可是人潮流動間,那個人就消失了。

算了,也許那只是一個長相相似的人吧。

伽椰子安慰著自己,刻意忽視掉心底的失落。

封斂和神戶約定好在新瀉站的出站口等候對方,但是封斂左等右等就是看不見神戶的身影。

也許對方被什麽事情耽誤了吧,封斂看了看手表,決定還是去看看對方說的山茶花,畢竟來都來了,就當是獨自出門旅游吧。

提起旅游他就會想起那次的北海道之旅。

說來也奇怪,無論是從醫院蘇醒,還是參加葬禮,封斂都想不起來那時的畫面,聽醫生說,人在痛苦到某個節點的時候,會忘記那段痛苦的回憶,也許他就是這種情況吧。

有時候他就會想,自己這個樣子生活算是小林杉子說的那樣嗎,他對未來沒說什麽規劃,但是他記得車禍前小林杉子說的話,她希望自己成為老師。

所以封斂現在就努力地學習,如果是小林杉子希望的,那麽他一定會做到。

詢問了路人得知了有山茶花開放公園的方向,他背著裝有寫生板的背包晃晃悠悠走了過去,等他到地方的時候已經是傍晚了,公園裏沒什麽人。

封斂隨便坐在一個石頭上掏出寫生板就開始畫了起來。

他喜歡畫畫,他畫花、畫樹、畫建築……什麽都畫,這個公園的綠化很好,在游樂設施的另一邊是郁郁蔥蔥的樹林。

人一旦認真投入到某件事中時間就會變得很快。

於是,當公園的路燈亮起來的時候,他才意識到天黑了.

麻煩了啊,末班車已經錯過了。

封斂坐在秋千上擡頭看著天上高懸的月亮,計劃著明天的事情。

他打算在公園裏待一夜,最近天氣挺暖和的,入夜了溫度也沒有多大變化。

其實跟著巡邏的警察去警局呆一夜也行,但是那樣他的祖父母就會接到警局的電話,今天這件事畢竟是他的失誤,還是不給老人家添麻煩比較好。

夜風習習,不遠處的樹林突然傳來細碎的聲響,封斂凝神望去,在樹下的花叢中有一團突兀的光禿禿的草叢,那草叢不斷抖動,像是有什麽妖魔鬼怪下一秒就要鉆出來一樣。

隨著草叢抖動的頻率加大,墨綠的草叢中間突然鉆出一抹黑色,一對綠色的瞳孔亮的逼人。

是一只黑色的緬因貓。

封斂眼睛一亮,起身朝那只黑貓走去。

那是一只很乖的貓貓,盯著封斂慢慢朝自己接近也沒有逃跑。

黑色的貓貓歪了歪頭看著封斂在自己面前蹲下。

封斂與這只黑貓對視著,越看越眼熟,這只貓竟然和當年小林佑介送他的貓貓布偶長得一樣,綠色的玻璃眼睛黑色的尖耳朵……

那只玩偶作為遺物被送回了封斂的手上,從那時起封斂就把那臟兮兮的娃娃珍藏起來,不同於家裏的那只,眼前這只貓貓是活的、是會呼吸的。

看著可愛的貓貓抖耳朵,封斂的眼神動搖一瞬,然後遲疑的伸手試探地放在貓貓頭頂,黑色的小貓仰頭看著頭頂的手掌,也擡起一只前腳掌想要去觸碰封斂的手心。

看著黑色小貓的動作,封斂嘴角勾起笑,突然一道清脆的女聲在身後響起。

“小黑!過來!”

黑色的貓貓立刻轉頭面向發聲處,接著放下貓爪朝封斂身後跑去。

是它的主人來找它了嗎。

封斂看著貓貓跑開,也收回手站起來轉身向身後看去。

黑色的小貓輕盈地向前奔跑著,然後跑到蹲著的女主人身邊,輕輕一躍跳到主人懷中。

貓的主人出門應該很著急,她穿著居家的拖鞋和睡衣,抱住了貓站起身子後還在劇烈的喘氣。

伽椰子在吃飯的時候發現小黑不在家後,直接跑出家門尋找小黑,她朝小黑經常散步的公園跑去希望能找到小黑,沒想到快到公園的時候就看見一個人影朝小黑走過去。

學校裏的同學不喜歡小黑,私下遇到小黑也會捉弄它,伽椰子看到那個人影蹲在小黑面前,一下子被嚇到了,她害怕小黑被傷害所以急忙出聲想要喊小黑過來。

大致檢查一下小黑,發現沒什麽被欺負的痕跡,伽椰子松了一口氣擡頭看向那個人。

“對不起,這是我的——”

伽椰子的道歉消弭於口中,她擡頭正巧與一直註視她的封斂對上視線。

是他!

電車上的那個男生!

伽椰子大腦瞬間空白。

晚風穿過樹林和秋千,卷起清淡的若有若無的花香,純白的茶花大顆大顆的綴在花叢上,在這場延遲的花期中,伽椰子與小林俊介相遇了。

圓月的清光落在樹梢花間,銀色的光輝柔和寂靜的夜,一種別樣的靜謐流淌在兩人之間。

“你好?”

封斂率先打破沈默。

“那個,實在是不好意思,我以為是野貓,才想摸一摸的,沒想到……”

他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後腦勺,暗唾自己的輕率。

那只小黑貓毛光水滑,一看就像是被人精心照顧著的,自己貿然擼貓,還被主人逮了個正著……

這樣的事情,想想就尷尬得要命。

他希望女生能夠原諒他的魯莽,於是封斂小心翼翼地觀察著女孩的神色。

川又伽椰子擁有一頭齊肩的黑長直,中分的發型使她娟秀白凈的臉蛋越發小巧,她稚嫩的眉眼透著哀愁與不易察覺的陰霾,寬大的常服顯得她的身形越發嬌小,連抱著黑貓的姿態都十分柔順乖巧。

“你...”叫什麽名字?

封斂覺得自己被這麽小的女孩抓包,實在是丟人,他不好意思的躁紅了臉,欲言又止。

伽椰子回過神來摟緊懷中的黑貓低頭避開男生的眼神,驚喜羞澀與淡淡的恐慌交織在心底讓她不知所措,她不安地後退幾步想要逃離這裏。

封斂看出了她的緊張不安,他努力讓自己看起來更加親切一點。

“那個,我叫小林俊介,沒什麽惡意,你不要害怕。”

小林俊介?!

伽椰子睜大了眼睛。

她摟著小黑的手也不自覺加大力道。

什麽?!這個人叫小林俊介?

在這個世界上同名又長相相似的人真的存在嗎?

還是說原本以為不會再見面的人,居然就這樣重逢了?

“你叫什麽名字?”

封斂耐心地詢問了一遍。

伽椰子緊張的要命,面對這麽封斂的熱情追問,她突然就害羞了。

“伽、伽椰子、、我叫川又伽椰子。”

川又伽椰子?

怎麽感覺好耳熟呢?

在哪裏聽到過的名字……

封斂想起來了,那是四年前,他在醫院裏遇到的小女孩。

說起來,那時候的自己好像還被對方討厭了。

“我們遇見過吧,四年前的一家醫院裏。”

他不抱任何希望,隨口問了一句。

伽椰子心中的震驚與歡喜再次攀升了一個高度。

他居然記得!

伽椰子想起當年發生的事情,又害羞又難堪,她不自覺用力摟緊了懷中的貓貓,希望從小黑的身體汲取溫暖。

沒先到黑貓因為疼痛淒厲的尖叫一聲,掙紮著從川又伽椰子懷中跳出。

即使是再溫順的小貓也有尖銳的爪子,三道紅痕印在伽椰子左手手腕外側。

她驚呼一聲松開了抱著黑貓的手,隨即失去平衡摔坐到了地上。

封斂也被這突發狀況打了個措手不及。

他快步上前蹲到伽椰子身前,因為經常在棒球部幫助受傷的同學,面對伽椰子,他也是下意識就湊了過去。

“沒事吧?還有其他地方受傷嗎?”

他禮貌地詢問著,然後掏出隨身攜帶的白色手帕,熟練又快速地為伽椰子包紮,不多時,一個精致的蝴蝶結就纏在女生的手腕上。

“不好意思,我好像嚇到你了。”

封斂的視線從伽椰子的傷口挪開,對上了伽椰子的眼睛。

在他看來那是一對很美麗的眼睛,大而黑白分明的杏眼,長短適中的睫毛,規整對稱的雙眼皮,非常適合被記錄在畫板中。

這樣的想法剛剛產生,就看見透明的眼淚從眼睛流了出來。

伽椰子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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