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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3章 第一夜 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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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3章 第一夜 13

一時間,無辜的哄笑蹦上了玻璃蒼穹。

西裝男臉上掛不住,尤其是看見出言不遜的人還懶洋洋地伸著一雙大長腿,更是心頭一股怒火。

他正要罵架,卻被旁邊穿作戰服的年輕男人一個眼神攔住了。

“這位朋友說得很對,我們身為人類家園的守護者,絕對不會讓這一天發生的,”堅定不移的視線緩緩經過每一張稚嫩的面孔,“這裏的每一個人,都將戰至最後一刻,哪怕付出生命的代價。”

略有磁性的聲音極富感染力,在掌聲中有力地陳述每一個字。隨後,這名來自黎明組部的作戰員開始對自己的工作進行簡要介紹。

小孩子們心潮澎湃地聆聽,講到危險關頭時情緒隨之起伏。

聞奚藏在遲遲後面打瞌睡,等周圍掌聲雷動才被吵醒。

“聞奚!”

蕭南枝在白幕前朝他招手。

那整面用於投影的白幕逐漸變成了透明的膠質,和背後那些晶瑩的海水融為一體,露出3D視覺的紅色珊瑚礁。

“他就是聞奚?”程序部那位代表微一挑眉,又看了一眼掛著微笑的蕭南枝,一臉不屑。

來自黎明五隊的作戰員則不那麽好奇:“略有耳聞。對了,南枝,你的申請還是沒有批準嗎?”

蕭南枝淡然一笑:“意料之中。謝謝你,井與。”

名為“井與”的年輕作戰員低聲道:“很遺憾。你的策略評分很高,但是黎明組部仍然會有綜合考量。”

程序部的西裝男緩緩扭頭,似乎不可置信。

……誰?

身著長裙的女子溫柔而堅定地回應:“以後還有機會,我不會放棄的。”

井與“嗯”了一聲,臨走時視線一頓,一個高挑瘦削的人影正趴在玻璃上饒有興致地逗3D小魚,長發和海藻一樣微微晃動。

聞奚玩得很投入,身旁有腳步近了才側眸。

“謝謝你。”蕭南枝說。

聞奚毫不介懷:“客氣,你欠我兩次了。”

蕭南枝:“……你記得真清楚。”

聞奚側過身,手指戳戳緩慢游來的蝠鱝,虛擬生物停在他的指尖,鞭狀的尾巴保持直挺。

“這裏的潮汐和生物都是完全仿照這片海域以前的樣子,”蕭南枝說,“過去存儲的無用數據竟然可以還原到這個程度,很神奇吧?”

聞奚說:“還行。對了,你想加入黎明組部?他們為什麽不要你啊?”

他盯著屏幕看了一會兒,身旁的人沒有回答。

又過了幾秒,蕭南枝才露出了些許失落,勉強擠個笑容:“我從天問學院畢業後連續申請了五年。每一年的策略分數都排第一,但是戰鬥評分很低。”

“所以每一項都要很強咯?”

蕭南枝盯著那只游擺的蝠鱝,輕聲回答:“我的綜合排名也在前列,但是每一次都沒有通過最後的審核。也許是沒有隊伍需要我。”

聞奚說:“上次你也看到了,外面很危險的,就那麽想出去?”

“我不怕危險,”蕭南枝搖搖頭,“上一回能加入臨時搜查隊是外公的幫忙。他年紀大了,最大的心願就是出去看一看。他是大指揮官的老師,軟磨硬泡了很久才答應讓審判官帶上我們兩個。”

聞奚說:“大指揮官又是誰啊?你們這兒可真覆雜。”

蕭南枝說:“基地三百萬人都要聽他的命令。”

聞奚:“噢,土皇帝。”

蕭南枝笑了:“姑且算是吧。只不過,審判官們也不怕他。”

聞奚說:“那他比陸見深厲害嗎?”

蕭南枝想了想:“我不知道。”

聞奚不以為意,那沒事了。

蕭南枝說:“你跟我來。”

聞奚慢悠悠地跟在她身後,好奇地打量著層出不窮的展品。這是一間相當大的博物館,虛擬和實物相結合。

隨著海洋玻璃板逐漸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壯觀的城池遺址。那些過往的輝煌與璀璨都成了斷壁殘垣,廢墟一片。

高樓的殘骸若能偶爾為存活的生命提供庇護,已是最大的用途。

“……有人說,是人類的狂妄摧毀了自己。”蕭南枝仰起頭,看見那些變化的景象。

蔓延的山火,骯臟的湖海,掏空的地底,被殘忍屠殺的動物……一切習以為常的在那場小行星撞擊事件後才成為了先兆。

聞奚聳聳肩,好心安慰她:“遇事先怪別人,別怪自己。”

蕭南枝從沈重的情緒中抽離,笑了:“對了,遲遲說你來找工作的。想好了要做什麽樣的工作嗎?”

聞奚說:“輕松,離宿舍近,最好能坐著不動。”

蕭南枝:“……?”

遲遲不知道從哪兒冒出腦袋:“我有個主意!”

-

雨澤基地唯一的博物館有一座巨大的玻璃穹頂,或許是模擬海面的設計讓它看起來更加寬闊,總之能望見無數美麗的生物。它們搖頭擺尾地經過,掀起波光和水柱,像一切從未發生過那樣。

穹頂下有個高架子,過去是安全員的位置,在那兒可以俯瞰博物館的所有角落。

也可以伸手碰到玻璃板。

聞奚坐在那兒跟模擬生物們玩了一整天。

有線電話通知他可以下班的時候,他還在戀戀不舍地勾勾手指頭,放過徘徊的藍色小魚。

就是頭擡得久了,脖子很酸。

聞奚費勁兒掰正腦袋。從鐵架樓梯繞下來時,才發現博物館的人好像比半天前多出許多。

跟他這兩天的待遇一樣,許多目光直接或委婉地註視過來,人群甚至主動給他讓出了一條小道。

聞奚不明所以,但絲毫沒有放在心上。

等他走到博物館門口時,腳步一頓,回過頭。

“穹頂博物館”五個大字貼在弧面墻上,右邊是一塊足有兩人高的曲面屏,鏡頭固定在穹頂的某一塊區域。

準確地說,是聞奚今天坐著的位置。

售票窗口後,遲遲坐在高腳凳上,聲嘶力竭地向路人推薦:“現在就可以預購明天的票!我跟你保證,絕對可以看到聞奚本人!……什麽,他是誰你都不知道?消息太閉塞了吧!那可是聞奚,陸審判官的舊情人,三進三出打破審議庭歷史的男人!”

聞奚:“……”

……這裏的人應該不全是傻子吧?

“辛苦了。”一個聲音讓他停住。

蕭南枝站在臺階上,遞給他一包東西:“這些是工作資料。我已經和後勤部登記過了,你明天可以去預支一些勞動物資。”

聞奚打開布袋子,裏面裝了一個工作證,一個筆記本,兩支筆,和三個文件夾,以及一本《穹頂博物館工作手冊》。

玩了一天的聞奚此時由衷地感慨:“你們這裏真是太好了。”

蕭南枝的眼神忽然露出幾分同情。

“那個,今天是我外公的生日,你如果不介意的話,可以來我家吃飯。”

她想了想,補充道:“陸審判官也會來的。”

聞奚停下腳步。

“好啊。”

-

蕭南枝的家雖然地勢低一些,但看上去面積要大很多——可能是為了周老頭的輪椅進出方便,走廊都要寬闊許多。

聞奚在門邊換鞋,遲遲光著腳就跑進去了。

“周爺爺!”小鬼頭蹦蹦跳跳地跑到寫毛筆字的老頭身旁。

客廳沙發還坐著一個身型嬌小的紅發少女,正窩在角落啃薯片,面無表情地看著電視機裏的打槍畫面。

聽到門口動靜,嚼著的薯片一吞,眼裏是驚愕和異常不滿:“他怎麽也來了?!”

遲遲說:“聞奚現在是我的同事了。”

早早瞪他一眼,咬牙切齒:“你個叛徒!”

遲遲縮到周老頭身後:“你不要這麽小氣嘛。南枝姐姐也同意的。”

蕭南枝掛好外套,輕聲說:“行了,都來幹活兒吧。今天吃點豐盛的。聞奚,你可以先坐一會兒。”

聞奚說了聲“好”,懶散地靠著墻。

白色的墻面掛著一個全家福相框,一共是五個人。周老頭看上去只有五十多,旁邊是一個溫婉大方、與他年紀相仿的女人。身後站著一對年輕的夫妻,喜悅洋溢在臉上,共同抱著一個嬰兒。

聞奚挪開視線,盯著腦門兒都皺了的周老頭寫字。

墨水隨著筆鋒暈染成結構,倒是有模有樣的。

周老頭眼皮都沒擡:“有禮貌的人已經打招呼了。”

聞奚說:“你都八十了?真看不出來。”

周老頭忍了忍,說:“我長得年輕。再說了,汙染時代前,平均壽命都是九十八。”

聞奚說:“身子骨也好啊,不然怎麽還能去外面。”

周老頭頗為得意地哼了一聲:“我知道。”

緊接著筆桿子一滑,寫歪了。

“你小子一邊兒去,別打擾我練字。”

聞奚:“?”

怪他咯?

飯菜準備得很快——

一張方桌上擺滿了速凍披薩、罐裝水果,現包的餃子和一個比臉都大的奶油蛋糕。

老壽星本人也非常大方,從床板下拿出了珍藏多年的一瓶佳釀。

“……高粱酒?什麽年份的?”遲遲湊過去看,“哇周爺爺,你還有一箱呢!”

周老頭立刻把剩下的退回床底下。

早早一把揪住遲遲的衣領:“想什麽呢,沒你的份兒。”

遲遲:“真小氣。”

聞奚擡眼看了一下時間,現在是晚上七點。

“今天基地要員開會,八成又要吵架到很晚,”周老頭慢悠悠地打開酒蓋子,“咱們先小酌兩杯,等陸小子一會兒。”

聞奚吸了吸鼻子,已經聞到了香味。

在他的時代,酒是一種極為奢侈罕見的玩意兒。得碰上天大的運氣,才能從廢墟裏翻出一瓶。

或許在這兒也一樣——

否則周老頭不會如此小氣,就分了半杯給他。

早早坐在他對面,被一口酒嗆了老半天,更掩飾不住別扭:“他為什麽也來啊?他跟咱們很熟嗎?”

周老頭說:“咳,他是小陸的那個……”

早早哼了一聲:“周爺爺,你沒看清《雨澤晨報》寫的嗎?他們那是疑似有舊情!真假還不一定呢!他就是和一個老智能程序談戀愛,誤以為是審判官本人。”

周老頭被她吵到了耳朵,擺擺手:“人和你倆一樣,都是小陸撿回來的。再說了,人家網戀都八年了!”

早早酸溜溜地反駁道:“網戀算什麽,都沒見過真人,更別提互相了解了!都不了解的人,能談得上什麽喜歡?”

她問最後一句時,直勾勾地瞪著聞奚。

聞奚的酒杯空了,直勾勾地盯著桌子中央的那個大酒瓶。他當機立斷給自己滿了一杯,然後慢悠悠地開口,語氣充滿傲慢。

“……喜歡是什麽?能吃嗎?”

聞奚眨眨眼:“他是我的東西,沒有我的允許,不可能離開我。”

桌上一片寂靜。

聞奚:“你懂什麽,小屁孩兒。”

早早“唰”一下站起來:“你說什麽?!”

聞奚慢悠悠地說:“酒都喝不了幾口,還在對人指手畫腳。”

早早怒了:“誰說我不能喝!”

-

從A區出來時,陸見深打開通訊器,沒有任何未接來電。

時間顯示二十二點四十五。

三十五分鐘後,他出現在周維家門口。

門鈴響起,過了好一會兒才有腳步聲。

動作遲緩,拖著步子。

門一開,一股酒氣連帶著一個人影砸了他滿懷。

陸見深微微皺眉,趴在身上的人跟沒骨頭一樣哼唧了兩聲,怎麽也不肯松開。

“你怎麽才來啊,酒都喝完了。”聞奚含混不清地埋怨一句,感覺自己跟條泥鰍似的馬上就要滑到地上了。

一股力量橫在後腰撈了他一把。

聞奚順勢靠得更穩當了。

陸見深的視線越過他,停留在一片狼藉的室內。

蕭南枝和早早已經趴桌子上了。

周老頭漲紅了臉,看著一桌的空酒瓶,欲哭無淚地嘟囔。

遲遲友好地朝陸見深翻譯:“酒都被他們喝完了,聞奚喝得最多。”

被點名的人無辜地晃了晃腦袋,擡眸盯著陸見深的側臉。

順著背脊往下的手指被反向捉住。

聞奚無趣地發出聲音:“咕。”

陸見深沒和酒鬼計較,撈著人才要轉身離開,這時遲遲又開始翻譯周老頭的話:

“陸見深,你得負責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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