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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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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9 章

霸天兩婆媳都沒敢再看姜裕的臉色, 帶上人,催馬一溜煙跑了。

姜裕在原地留下,只覺得怒火中燒, 頭頂都要冒煙。

這邊寧五郎已經近前去打探具體情狀,待得知今日越國公夫人協同梁氏夫人連抓了數十名賊匪之後, 他興奮的臉色漲紅,激動不已。

姜裕瞅了一眼,嫌棄壞了:“你哆嗦什麽啊?!”

寧五郎一邊抖, 一邊興奮不已:“不是跟你說過嗎,我一激動起來就會渾身發抖!”

姜裕給鬧了個老大無語,轉而又往京兆府去探查情況, 先前問話時他已經有所聽聞, 事情的起因,是他那威風八面的嫂嫂和阿娘抓了幾個賊匪送到京兆府去……

短短一日之間, 喬翎將神都城內攪得天翻地覆, 聲勢浩蕩的同時,卻也是戰果斐然。

當天下午, 便一起提了三十餘名案犯往京兆府去受審。

京兆尹太叔洪聽聞之後險些從椅子上栽下去——太有效率了啊, 越國公夫人!

抓人是喬翎的擅長, 尋找蛛絲馬跡、抽絲剝繭, 則是曾元直的看家本領。

原本這案子千頭萬縷, 賊人幾方齊齊發作, 極為棘手, 但喬翎暴力破局, 一日之間, 生生將疑似罪犯的名單掏了個七七八八,剩下的事情, 便要簡單的多了。

曾元直看了喬翎遞上去的名單——俱都是她無法直接蔔到所在之地的,再對照被擄走的那些年輕男女,心裏邊立時便有了結果。

他不由得嘆息一聲。

喬翎在旁,不免要問一句:“有眉目了嗎?”

曾元直說:“我大概知道這案子是因何而生,張小娘子又是如何被牽連其中的了。”

喬翎先說自己最初否定掉的那個可能:“他們不是求財,是不是?”

曾元直道:“不錯。”

喬翎又問:“也不是為了報覆我,亦或者是玉映的仇人,是不是?”

曾元直嘆口氣,又說了句:“不錯。”

直到此刻,第二個猜疑終於得到了否定,喬翎思緒一轉,很快意會到玉映這一劫是因何而來了。

她也不由得嘆了口氣:“真是成也蕭何,敗也蕭何!”

曾元直心下唏噓:“張小娘子……命途多舛。”

梁氏夫人在旁,卻聽不懂他們來回打的啞謎,只是她並非拘謹之人,當即便問道:“那些人到底是出於什麽目的,去擄走張玉映的?”

喬翎神色有些惆悵,告訴她:“是因為太後娘娘的那封特赦手書。”

“我去太常寺的時候,聽接待的官員提起,太後娘娘還政之後,多年之間,這是她第一次對朝廷下轄之下的官署發布命令,是以太常寺少卿特意吩咐下去,一定要好生接待,盡快將事情辦成……”

她說:“太常寺作為九卿官署之一,尚且如此鄭重其事,外人知道之後,又會怎麽想?必然覺得玉映得到了太後娘娘極大的看重!”

梁氏夫人聽罷,起初不明所以,再一思量,卻是心驚肉跳起來:“難道說——”

她神情驚駭,難以置信地看著那二人:“難道說那些人是因為張玉映得到了太後娘娘的特赦,而去將她擄走的嗎?他們的本意並不是與張玉映為難,也不是為了報覆喬霸天,而是為了跟太後娘娘作對?!”

喬翎曾元直對視一眼,異口同聲道:“不錯!”

喬翎道:“婆婆,昨天曾少卿不是同我們說過嗎,關於被擄走那幾人的身份。小俞娘子很可能是受到了父祖的牽連——國公曾經同我說過,俞相公的父親是被天後破格提拔,來到神都的,想來後期該是天後的心腹之臣了?”

梁氏夫人嘴唇張開,許久沒有合上,良久之後,才吐出來一句:“這卻不錯。”

喬翎又說:“被劫走的人當中,有一個是林家的小郎君……”

梁氏夫人迅速反應過來:“太後娘娘身邊的林女官——”

曾元直在旁道:“那是林女官的子侄。”

要說破案緝兇,梁氏夫人不如這兩人,但要說是深宮風雲,她卻又要比他們谙熟多了。

“這夥人或許是當年被天後問罪之人的後裔,出於報覆心理,策劃了一起針對天後昔年心腹的行動,亦或者說,還存著更深層次的目的……”

只是還沒來得及將陰謀引發,就提前被喬霸天扼住了命運的咽喉,不得不暫退離場。

梁氏夫人說:“我得進宮一趟。”

或許那些人有意以林家子的性命來威脅林女官做些什麽。

亦或者林家子根本就是個煙霧彈,他們的真實目的,是希望太後娘娘懷疑林女官,將她調離自己身邊,轉而揀選別人過去。

甚至於,林女官之後的繼任備選人裏邊,有他們的人……

此事究竟該當如何處置,自有太後娘娘自行裁決,只是無論如何,她得將這消息呈送到千秋宮才是。

喬翎自無異議:“婆婆,你且去吧,我協同曾少卿尋人!”

梁氏夫人應了一聲,想了想,又把貓拎給她:“你們倆在一起,也有個照應!”

曾元直不由得低一下頭,仔細打量了一下那只長著社會花紋的壯貍花。

那只貍花貓卻有著自己的想法,朝喬翎叫了幾聲,身手矯健地跳下馬背,一溜煙不知往哪邊去了。

喬翎喊它:“餵,你幹什麽去?婆婆叫你照顧我呢!”

貍花貓險些給閃到腰——明明說的是互相照應!

這狡猾的女人!

……

喬翎把該辦的事情辦了,剩下的就該是京兆府和駐防部隊的活兒了,她只負責隨從掠陣,以防萬一,也就是了。

曾元直請她暫且在值舍喝茶,自去帶人忙碌,雖已經有了些兇犯的眉目,也猜測到了他們的來意,但現下這些人身在何處,還有哪些同謀,卻都得一一糾察核實。

喬翎心知此事急不得,便只留在值舍耐心等待,期間倒是又蔔了一卦。

利貞。

極好的卦象!

她安下心來。

……

昨晚。

幾盞幽黃的燈在隧道頂部靜靜的燃燒著,幾只飛蟲盤旋附近。

地上是發黑了的磚石,明顯已經有了歲月的痕跡。

此處好像是座荒廢的地牢。

張玉映在深邃又幽長的隧道裏行進了一刻鐘時間,終於來到了目的地,那蒼白女人示意看守的兩人打開牢門,用力將她推了進去。

她力氣用的極大,張玉映難免又摔了一次,好在牢舍裏還有一層半黴爛的稻草,總算沒有第二次擦破皮膚。

她本就生得美麗非凡,今日更裝扮得宛若神仙妃子,那看守的年輕人見美人蒙難,有些不忍:“我看這位娘子不像是個壞人,說不定是誤會了什麽……”

另一個同伴頓了頓,滿臉憐惜的看著她,也說:“是啊,真要是與那妖後有什麽攀扯,哪裏會淪落成奴籍?”

張玉映伏在地上不言不語,緊接著,就聽兩道脆響倏然傳入耳中!

“真是色令智昏!”

那兩人已經齊齊吃了一耳光。

蒼白女人罵道:“只認得眼前的漂亮娘子,卻不認得自家祖宗十八代了是不是?那妖後害得我們家破人亡,如喪家之犬一般惶惶不可終日,你們竟然半點都不在乎?!”

那二人捂著臉不敢吭聲。

那蒼白女人卻被二人這行徑激出了真火,從腰間拔出一把匕首,冷冷向張玉映道:“婢子蠱惑人心,我索性劃爛她這張臉,免得你們心心念念,色授魂與!”

張玉映聽得身形一顫,倉皇不已,不曾想牢房裏卻有人突然撲過來,將她給護住了。

“你們幹什麽?成天妖後奸臣的叫囂,可我看你們做的事情,連禽獸都不如!”

張玉映這才發現,原來關押自己的這間牢房裏,還有一個小娘子!

只是她身上衣裳都已經被草灰所染,灰撲撲的,看起來並不顯眼。

這會兒她還在罵:“只敢在弱者身上逞威風,還覺得自己很了不起——有種去劃爛妖後的臉啊,在我們這種階下囚身上逞什麽威風?我呸!”

那蒼白女人原先只有七分火,現下也被激化成了十分,倒是真的暫且忘了張玉映,上前去劈手給了那小娘子幾鞭子:“別人也就罷了,你也配跟我說這種話?!”

她神情森然,獰笑道:“你的祖父,當年只不過是一個卑賤的刀筆吏!是我的高祖父賞識他,提拔了他,可是後來,你的祖父卻在妖後面前告發蒲家,以至於蒲氏滿門被殺——”

張玉映這才知道這個護住自己小娘子的身份:“小俞娘子?!”

她趕忙拉住了那小娘子。

小俞娘子痛得眼淚都湧出來了,卻反而將她往後面推:“張娘子,你不必管,反正我是一定要死的了,你不必管我,保全你自己吧——這臭婆娘說要帶我去蒲家的衣冠冢前,把我燒掉呢!”

如是解釋了一句,又向那蒼白女人道:“少往自己臉上貼金!我祖父當年的確只是一個縣衙裏的刑房文書,可他得以進入神都,卻與你家高祖父沒什麽攀扯——難道你家高祖父還能教天後做事不成?若真是如此,怎麽後來又被滿門抄斬了?”

那蒼白女人怒得渾身都在哆嗦:“死到臨頭,還敢狡辯……”

小俞娘子叫道:“我沒有狡辯!那都是幾十年前的事情了,我不明真相,你知道的難道就是真相?”

想了想,又郁卒道:“就算那是真相,你倒是去找元兇啊,挖墳也好,掘墓也罷,大不了就鞭屍嘛!”

“就算真找晦氣,也找我阿耶去啊,那可是元兇的親兒子,繼承了他衣缽的!找我幹什麽?我什麽都不知道,我多冤枉啊!嗚嗚嗚嗚!”

說完,又嗚嗚哭了起來。

雖然有點不合時宜,但張玉映竟有些想笑。

打她過來,小俞娘子便像只張牙舞爪的螃蟹似的,看似張狂,其實心裏邊也不是不害怕的。

她暗嘆口氣,摟住了這小娘子,安撫似的拍打著她的背。

蒼白女人胸膛劇烈起伏著,雙眼死死的盯著小俞娘子,一時之間,竟也無言。

最後,她木然擺了擺手,吩咐重新將門關上,獨自走了出去。

當年蒲家蒙難,她的母親,也就是那小娘子一般的年紀。

她沒有錯,可是自己的母親,乃至於蒲家人又算什麽呢?

……

安國公府。

午後的陽光還算暖和,武安大長公主閑坐在廊下,半闔著眼睛,聽年輕的侍女們念書給自己聽。

一只看起來有了年歲的貍花貓趴在她的腳邊,閉眼假寐,神色安寧。

倏然間,它睜開了眼睛,精準地向墻頭某處張望起來。

武安大長公主察覺到了,便問它:“怎麽了?”

老貍花貓輕輕喵了一聲。

幾瞬之後,墻頭後冒出來一只貍花貓的腦袋,生得與它有些相像,只是脖子上有一圈白毛。

它雀躍地叫了聲:“喵!”

陪房瞧見了,便示意那讀書侍女暫停,稍顯驚奇的笑了起來:“這是琦英娘子的貓啊。”

她朝那只貍花貓打個招呼:“回來看你阿娘嗎?”

貍花貓從墻頭上跳下來,一溜小跑著到了廊下來,先朝武安大長公主叫了一聲,然後便到自己媽媽面前,拉長嗓子,諂媚地喵喵喵起來。

老貍花貓稍顯嫌棄地看著它。

武安大長公主反倒笑了,對它說:“去吧。出去活動活動也好。”

……

大理寺。

喬翎兩手抄在袖子裏等了約莫兩刻鐘的功夫,貍花貓便去而覆返,不只是它自己,還帶了一只年紀稍大一點的貍花貓來。

喬翎還記得它,有些驚奇:“你是外婆的貓呀!先前去安國公府的時候,我們見過的——她們說你是項鏈的媽媽!”

貍花媽媽跳到桌子上,很客氣地朝她叫了一聲。

因為脖子上有一圈白毛而喚作項鏈的貍花大王看一眼媽媽,神氣十足地喵了起來。

喬翎聽不懂,倒是能猜到幾分,當下笑瞇瞇道:“你媽媽比你還要厲害,是不是?”

貍花貓正待出聲去叫,冷不防貍花媽媽已經轉過頭去,看向門外。

喬翎見狀,也隨即轉頭。

如是約莫過了十個呼吸的時間,曾元直大步進門,開門見山地告訴喬翎:“三省的命令下來了,著令右威衛協同羽林衛共同料理此事,京兆府乃至於大理寺協同。”

至於此間種種,卻也不必與她細說了。

喬翎掛心玉映,也無心多問,正待應和一聲,卻聽不遠處有人在叫自己:“娘子!”

聽聲音,是正院那邊的侍女。

喬翎扭頭去看,正見幾個小侍女快步往這邊來,形容都顧不得,甩開腿一氣兒跑到她面前:“娘子!羅十三娘使人去府上送信兒,偏您又不在,她著急得不得了,我們分成幾隊出來找,可算是尋到了——”

喬翎微覺莫名:“羅十三娘……”

短暫一怔,倏然福至心靈!

她驚喜不已地看了過去。

曾元直亦是眼眸微亮。

那侍女臉上紅撲撲的,眼眶濕潤:“娘子,羅十三娘機緣巧合,在路上遇上了張小娘子!”

……羅十三娘剛收到那條披帛的時候,其實並不知道向自己求助的人就是張玉映。

她叫自家車夫遠遠地綴在後邊,一路跟出去幾十裏路,直到實在無法跟隨,這才若無其事地繼續前行,轉道往別處去了。

最後,也只能劃定出一個模糊的範圍來。

只是對於京兆府和兩衛來說,這個模糊的範圍,其實也已經足夠精確了。

羅十三娘棄車騎馬,飛速回到神都,先去查了自家預定過那件衣裳的名單,又使人去京兆府報案,也是在這時候,她聽聞了越國公夫人在神都城內掀起的那場驚濤駭浪。

羅十三娘因而意識到——或許那條披帛的主人,正是越國公夫人身邊的人!

這才有了後來尋人的事情。

喬翎將兩只貓貓叫到近前來,同它們描述了羅十三娘所言大概的位置,再叫它們嗅一嗅玉映用過的脂粉和香膏,便飽含希冀地目送它們小跑著離去,自己協同兩衛的人往城門口去等待消息。

如是過了約莫半個時辰的功夫,年輕貍花便回來送信了。

它跳到喬翎騎乘坐騎的脖子上,爪子勾一下她衣襟,作勢要領著她往前走。

喬翎趕忙將它安撫住,又使人去請兩衛的主事人來。

兩位校尉催馬過來,問候一聲,瞧了瞧她,再瞧瞧那只貍花貓,竟也沒有多問,揮揮手,示意諸多衛率們跟上。

如是一路走出去幾裏地,那自稱名叫成穆的羽林衛校尉才狀若隨意的問了句:“貓貓俠?”

喬翎:“……”

喬翎破罐子破摔:“啊,是我,貓貓俠!怎麽,成校尉有何指教?!”

成穆笑了笑:“豈敢,豈敢。”

年輕貍花前邊帶路,迫近母子倆發現的那處地方時,它停住了,轉頭朝喬翎“喵”了一聲。

這不是強攻過去就能解決的問題,尤其對方手握人質,成穆早就有所計較。

喬翎到此,也不再與他們同行:“我且先行,看是否能夠潛入其中,成校尉行事不必顧慮於我。”

成穆心知她本領非凡,當下頷首:“喬太太且去吧。”

兩方就此別過。

喬翎棄了馬潛行,貍花貓緊隨在後,一人一貓隱藏在綠蔭樹後,悄無聲息的迫近到那家客棧,沒有途經正門,而是繞到後園,將耳朵貼在墻上聽了聽內中動靜,轉而翻了進去。

後園稍顯荒蕪,雜草已生,亂樹上聚集著鳥雀,顯然沒有人用心打理。

喬翎同那貍花貓對視一眼,正待向前,忽覺腰間斷山劍發出一陣蜂鳴般的輕顫——

喬翎大吃一驚!

她心道,這是怎麽回事?!

賬房老師說的不錯,這把劍的確有些神異!

喬翎唯恐斷山劍發出什麽動靜來驚動了賊人,一時之間,倒是不敢貿然向前了。

小心的往一處院墻遮蔽處將劍拔出,不只是她,連同貍花貓都有些驚異起來。

那劍身上的紋路正隱隱的放著極細碎的光,宛若江水在日照下的波光粼粼,只是那光芒極淡,只薄薄的鋪了紋路的最底層一線而已。

喬翎腦子一轉,忽的心有所悟——這家客棧裏好像有什麽東西,可以催動這把斷山劍!

會是什麽?

這群賊人懷抱著向昔年帝國的統治者天後覆仇的願望來到神都,難道只打算綁架幾個天後心腹的後人了事?

喬翎若有所思,當下撕下一條裙擺,將斷山劍纏住,轉而丟一個眼神給貍花貓,悄無聲息的與之一道潛入了前院客房。

越是向前,腰間傳來的震顫便越是明顯,喬翎幾度聽到有人言語,均提前避過了,叫那震顫感導引著一路向前,終於走到了一條死胡同。

前方無路。

喬翎警惕著屋外的動靜,那貍花貓伸著脖頸嗅來嗅去,冷不防聽見一聲貓叫,一人一貓齊齊炸了毛。

喬翎大驚失色,瞪貍花貓:你叫什麽啊?!

貍花貓委屈又憤怒的回瞪:我沒叫!

一人一貓齊齊回頭,卻見貍花媽媽蹲在樹上,神情無語的看著這邊,不知道瞧了多久。

喬翎:“……”

貍花貓:“……”

貍花媽媽敏捷的從樹上跳了下來,向喬翎示意不遠處的燭臺。

喬翎會意,伸手一轉,那扇暗門轟然打開!

腰間斷山劍震顫愈強。

門內的隧道幽長深邃,兩側幽幽的掌著幾盞黃燈,喬翎倒是不怕,放輕腳步,協同那母子二貓一並走了進去。

前方隱約浮現出一道門戶,喬翎正待近前,忽然感知到旁邊忽然多了一道極幽微的呼吸聲,錯非她五感靈敏,怕也察覺不到——幾乎同時,貍花媽媽輕輕叫了一聲:“喵!”

她心下一凜,暗暗提氣,拔劍出鞘,反手猛刺!

那人被打了一個措手不及,匆忙出劍格擋,兵刃碰到一起,發出一聲脆響,火星四濺!

也是借著這一點光亮,來人看清了喬翎手中那柄長劍上的紋路,手上招式猛地一滯,同時驚呼出聲:“天女?!”

喬翎心下亦是一驚:原來是無極?!

她順勢停了劍。

天女?

無極的人?

年輕貍花狐疑的盯著喬翎,轉而去看自己媽媽。

貍花媽媽瞟了孩子一眼,想了想,在自己崽身上舔了幾口。

看我崽身上的花紋,多像我,多帥氣!

那人已經不勝惶恐地拜了下去:“屬下不知天女親臨,實在該死!”說著,轉動墻上的燭臺,重又打開了一扇暗門。

難怪他方才出現的如此詭譎,原來這隧道裏還有一扇暗門可以悄無聲息的打開。

也虧得來人是喬翎,早早就有所發現,若是換成別人,叫他出聲預警,裏邊的人質或許已經遭逢不測了。

喬翎藝高人膽大,倒不懼怕,隨他進屋,視線對上,那人瞧見她面容之後,顯而易見的怔住了。

“我靠!!!”

他指著喬翎,大驚失色,詫異之情溢於言表:“越,越國公夫人?你竟然是天女?!”

他心想,先前不就是越國公夫人挑了地爐的一脈人,因而破壞了以柳直之母交換天爐被擒之人的行動嗎?

怎麽越國公夫人搖身一變,竟成了本門至高無上的天女了?!

喬翎:“……”

這其實是個挺難解釋的事情。

所以喬翎選擇不解釋。

她露出了一個意味深長又毫無含義的笑,叫他自己腦補。

那人心想,難道這其實是道主跟天女聯合設下的局?

綁架柳直之母的行動雖然失敗了,但是越國公夫人卻成功的打進了朝廷的內部,甚至於還得到了金吾衛的友誼,還成了柳直的恩人!

如此一來,我們豈不是在朝廷內部的高層裏安插了一個探子?!

妙啊!

他正待言語,轉而瞧見跟在喬翎身後的兩只貓,臉色忽的一變——天女不是向來不喜歡貓貓狗狗這類動物的嗎?

那這位……

他心神隱顫,因為方才對招,便已經知道自己絕非越國公夫人的對手,腦海中思緒一轉,擡頭笑道:“天女,屬下……”

這話都沒說完,便被迫停住了。

一道冷光猝然在眼前劃過,下一瞬,血色飛出。

他只覺頭重腳輕,脖頸發涼,“撲通”一聲倒下,死了。

喬翎歸劍入鞘,那兩只貍花貓早已經滿屋子翻找起來。

喬翎剛把門反鎖上,就聽“咯嘣”一聲脆響,循聲去看,卻是貍花貓用牙齒咬破了藏在桌下一只精致小箱子上的鎖頭,繼而母子二貓合力將箱子打開,不知瞧見什麽,忽的齊齊“喵!”了一聲。

喬翎在箱子的背面,一時沒有瞧見箱子裏邊的東西,轉而朝那邊走了幾步,就見那半邊桌腳給大開的箱子照得發亮。

她心想:難道是金銀玉石?

又覺得不應該呀。

婆婆的貓,怎麽可能會稀罕這些呢!

再近前去瞧,卻也一怔。

那口箱子其實不算大,約莫只有成年男子手掌大小,裏頭整整齊齊碼著幾排模樣頗古怪的……玉石?

大小整齊劃一,約莫有指頭肚大小。

她瞧見的那光芒,便是些玉石放出來的。

因為排的整齊,喬翎略微打眼就算出來,一共是六十塊玉石。

喬翎心道:這是什麽東西?

隨手抽了一塊,卻覺入手溫潤,就著這屋子裏的光瞧了瞧,居然不是透明的,光也不能穿透它!

喬翎思緒一轉,鬼使神差的將這塊玉石貼到斷山劍上——下一瞬,便見那玉石上縈繞的光華飛速淡去,緊接著化為粉末,撲簌簌落到了地上!

再看斷山劍,卻依舊如常,並沒有什麽變化。

喬翎這下子是真的來了興致——到底是怎麽回事啊?!

她又抽了一塊,準備如法炮制,結果就是因為這一抽,卻發現鋪滿玉石的箱子底下居然還藏著一本小冊子。

喬翎見獵心喜,立時將其取了出來。

那冊子約莫與箱子等大,正好能鋪滿底端,封面上書《太元夫人道法密藏》八個字。

她不免再添一重疑惑。

太元夫人,這又是誰?

想不通,索性不想,喬翎將那只箱子合上,在那死人衣擺上撕了一條將其捆住,束在腰間,轉而吹滅屋裏的燈,將門合上,同兩只貓一起向前。

那男人似乎是用來把守關隘的一雙眼睛,偏偏遇上喬翎,三兩下就被廢掉了。

此後喬翎一路上倒是又遇見過幾個賊匪,拿住問了話,便出手將其打暈,實在反抗激烈的,便拔劍殺了。

倒不是心慈手軟,而是這些人來歷古怪,暫且打暈,叫兩衛拿了,或許能審訊出什麽別的事情呢。

貍花母子與她兵分兩路,各去尋人,而客棧之外,右威衛與羽林衛協同發動了總攻。

喬翎沒有尋到玉映——地下的道路彎彎繞繞,她陰差陽錯走上了另外一條,雖救下了幾名人質,裏頭偏沒有玉映,也沒有小俞娘子。

她揣測著,或許那兩人該在一處。

喬翎帶著那幾個年輕人折返回去,正遇見兩只貍花貓帶著人往這邊來同自己會合。

張玉映身上過於累贅的外衣早已經脫去,朱釵也不知道丟到哪兒去了,她背負著小俞娘子,額頭上的汗珠將臉頰上的胭脂都潤紅了,鬢邊更染上了一層香汗。

喬翎見她平安,歡喜極了:“玉映!”

“娘子!”張玉映也是大喜過望,想要與之相擁,奈何還背著小俞娘子,只得作罷。

喬翎問:“小俞娘子怎麽了?”

張玉映有些擔憂:“小俞娘子為了救我,挨了好幾鞭子,又沒用藥,今天早晨就開始發燒了……”

喬翎聽了,趕忙從懷裏取出一只藥瓶,倒了一顆丸藥出來送到小俞娘子嘴邊,繼而便要將她接到自己背上來:“我來背她!”

張玉映道:“娘子,還是我來吧……”

喬翎很堅決:“你也很虛弱呢,我來背,我有力氣!”

張玉映便不與她相爭了。

後邊發生的事情,之於她們來說,便都是無關緊要的事情了。

喬翎叫張玉映先行回府,她卻一定不肯:“若非小俞娘子護住我,我這時候不知道都要淪落到什麽境地去,本也沒能為她盡什麽心,好歹要同娘子一道,將她送回俞府去!”

喬翎見狀,也不強求。

二人一並送了小俞娘子往俞家去,俞夫人又驚又喜,簡直是千恩萬謝,拉住她們的手,眼淚不住地往下流。

再看女兒小臉上一點血色都沒有,身上皮開肉綻幾道傷痕,對於母親來說,簡直是心如刀絞。

張玉映倒不隱瞞,一五一十的告訴俞夫人:“說來慚愧,小俞娘子其實是為了保護我,才為賊人所傷……”

俞夫人聽了原委,也沒怪她:“是賊人的錯,不是張小娘子你的錯。”

再想起此事緣由,不禁淚下:“也是祖輩的冤孽!”

又叫她們回去歇著:“張小娘子和喬太太又何嘗不辛苦呢?”

喬翎協同張玉映先行回了越國公府,早有人守在門外:“夫人說太太若是回來,就請您直接到她那兒去。”

喬翎心想:婆婆這是出宮了啊。

到底還是堅持先送了張玉映回去,又找了大夫來瞧,順帶著將那匣子古怪的玉石擱下,這才往梁氏夫人那兒去。

梁氏夫人說:“聽說人都救出來了?”

喬翎道:“有驚無險。”

又問:“太後娘娘那邊……”

梁氏夫人也說:“該講的我都講了,太後娘娘說,她知道了。沒說別的。”

喬翎輕輕“哦”了一聲。

梁氏夫人覷著她,喬翎也瞧著梁氏夫人,四目相對許久,兩人齊齊笑了起來。

喬翎一邊笑,一邊道:“這回的行動,也算是首戰告捷了,是不是?!”

梁氏夫人笑著朝她伸出手去,喬翎緊隨其後,將手放置在她手背上,兩人齊齊扭頭去看——貍花貓慌裏慌張的跳上桌子,把因為東奔西走變得不怎麽白的一只爪爪放到了喬翎的手背上。

貓貓俠萬歲!

貍花媽媽蹲在一邊,神情古怪的瞧著她們,忽的動了動尾巴,往梁氏夫人面前去了。

它接連叫了幾聲,神情嚴肅,像是在說什麽很正經的事情。

梁氏夫人聽罷,不由得流露出一點茫然的表情來。

貍花媽媽卻好像了結了一樁心事似的,再在兒子背上舔了幾下,離開了。

喬翎問:“婆婆,它說了些什麽?”

梁氏夫人說:“它說,它在去找張玉映的時候,途中發現了一具女人的屍體,在它尋到人之前,也在右威衛和羽林衛的人過去之前,那女人就被人殺掉了……”

她自己忖度著:“難道是無極的人發生了內訌?”

喬翎模棱兩可的回了句:“或許吧。”

……

神都城外越國公府的莊子裏,徐媽媽正協同幾個侍女一處調制熏香。

不要太淡,那就失去了熏香存在的意義。

也不好太濃,氣味太重,國公禁受不了。

姜邁獨自坐在廊下,目視遠方,微有失神之態。

徐媽媽心裏邊存著幾分不情願,嘆一口氣,同他道:“聽說包府大娘子在籌備考試,依照她的能力,必然能夠中的。”

姜邁回過神來,頷首道:“這是自然。”

徐媽媽覷著他的神色,又說:“聽說裴三郎倒是幾次三番的去找大娘子的,他早幹什麽去了?娶了那麽好的妻子,又不肯收收心,待她溫存一些,成日裏在外邊跑,也不知道外邊有什麽妖精勾著他,難怪現下大娘子鐵了心不理會他!”

姜邁又說了句:“是呢。”

徐媽媽終於圖窮匕見,狀若不經意似的,徐徐道:“成了家,就該有個成了家的樣子,這回的事兒,是事出有因,但咱們太太也不能總往外邊跑啊,也該多在家陪陪您才是。”

她知道太太是因為張小娘子才要往溫泉莊子這兒來的,也知道國公是為了顧全妻子,所以才說是他自己想來的。

徐媽媽並沒有因此記恨什麽,只是作為國公的乳母,她也希望他能夠多顧及一下他自己。

姜邁會意過來,明白了乳母的意思,馬上調轉了口風,維護起自家的裴三郎二號來:“不過話又說回來了,許多事情也不能一概而論,這對她來說並不公平,我們太太的人品,我是最清楚不過的,”

“她跟裴三郎不一樣。您放心,我們夫妻之間的事情,我有分寸,一切都在掌控之中……”

徐媽媽:“……”

徐媽媽氣個倒仰!

我跟你好聲好氣說了半天,你就幾個字幾個字的往外吐,現下說起太太的好話來,你倒是又有的說了!

真是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半點都不摻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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