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廢墟之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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廢墟之灰

“如果非要說記憶內容的話,可能都是些無關痛癢或者比較厭煩的記憶吧,畢竟完全不影響我現在一個人生活。”

她還得感謝系統,讓她可以在四十三歲高齡自由冒險。

而不是在某個村頭或城市口子,望夫石一樣等著什麽東西的到來。

“能用作副本檢驗器的同時找點記憶回來,也算廢物利用嘛。”

但丁澄野想,喪屍圍城時被隊友拋棄、故意輸掉比賽以獲得另一方的利益支持、在鄉村教小孩子念書,甚至那時的筆記本時至今日還在書寫……

人能輕松容忍自己記憶出現明顯斷層後的不完整嗎?

丁澄野看著杜漸微無所謂的神情,她眼窩似乎因疲憊而凹得深了些。

還是先別貿然說出口了。

兩人決定了奧薩維“入隊”的做法,丁澄野率先離開去做成員轉移對接的工作。

杜漸微留在原地,懶散地又點了杯飲品。

加了雙份糖的無敵甜牛奶咽進喉嚨,杜漸微只嘗出一點點奶香味。

“真可惜。”

沒有用【大動脈】的她,味覺已經一點也不明顯了啊。

指尖勾著獨木舟組織的晴天娃娃,杜漸微回想,葛秋華這個名字可真熟悉,但她確實想不出更多。

或許明細就藏在丟失的記憶裏。

誠如所言,她確實不重視這幾段記憶碎片。

但她又一次對丁澄野撒謊了。

她讓奧薩維入隊根本不是為了檢測新副本,而是為了她身體上的副本道具。

杜漸微關掉休息室的傳感器,連同一切電源設備。

只有窗外微風吹動木窗框和仿舊紗幔,陽光如濾過一般照映在她脫下手套的手背上。

纖細血管和青筋之間,【血眼淚】蟄伏在她手背上,洞穿手掌的血肉。

芝麻大小,仍在安全範圍內。

杜漸微感覺不到疼痛,但某種如同被喪屍啃噬的感知正在持續,緩慢侵吞她的血肉和理智。

【血眼淚】像是從賽場副本上得到了靈感,換了方式來侵蝕她。

她的理智值現在的滿值只有88了,再降下去,進不進副本都是白癡一個。

而奧薩維的異能,就像瞌睡遇上枕頭,十分符合杜漸微的設想。

如果奧薩維的異能可以——勾出血眼淚的寄生體的話,她或許利用血眼淚作為單獨使用的副本工具使用,甚至說不定可以反向得到梁英紅的隱秘信息。

他自己贖罪也好,還是用作百搭工具人也好,只要能有利於她,那就劃進自己的地盤。

這樣想著,杜漸微垂下眼,一顆塵埃在她發尾處浮動。

透過窗外的陽光,杜漸微看清塵埃間折射一點金光。

……獨木舟,從什麽時候開始窺探的?

那顆塵埃比肉眼可見的其他灰塵要大得多,像是一粒渾圓灰黃的米。

【廢墟之灰】

【“游離在聯邦和基地外的隱秘機構,你如何能知,他們究竟為何而戰?”——獨木舟】

系統又在不定時隨機發話了。

杜漸微揮了揮,將那粒塵埃拂走:

“雖然不記得我認不認識葛秋華,但你們算救了我們隊一命。有緣能遇上的話,我會盡我所能地幫你們的。”

“到時候可別嫌我年紀大啊。”

-

他們去給葛秋華掃了墓。

腿腳不便的老頭進了重癥醫療區,給出更明顯提示和保命道具的老太太葛秋華壽正終寢。

四四方方的石碑上用末世前的繁體字寫著她的名字,並附有一句話:“勝事不可再,秋華不叢生。”

墓旁流連著塵埃與葉絮,杜漸微拿手巾拂去,擺上末世後稀有的新鮮花束,誠懇地對著墓碑鞠了一躬。

這世上從沒有什麽理所應當,心中有仁愛與慈善的人,一直都該被尊重和敬仰。

就在杜漸微打算直起腰時,她的目光掠過石碑的底座。

底座本該是完整的長方體,寬正而扁平,但此時的一方尖角像一塊被老鼠咬了一小口的奶酪,露出石灰色的內部。

她指尖揩過,留下一抹濕潤的水痕。

不應該啊。

這樣的損傷痕跡,一般都不會出現在新修繕的墓位上。

杜漸微將手指放到鼻下,打開【大動脈】,嗅到一股類似生銹水龍頭的味道。

生腥的鐵銹味。

令她聯想到自己喉嚨作嘔吐出的,那一小團類似水母卵的玩意兒。

她在副本外遭受的侵蝕不會其實比所有人都高吧?

丁澄野彎腰看她側臉,“怎麽了?”

杜漸微為了掩蓋自己身體年齡衰老的特征,帶著覆蓋口鼻的基地面罩。

以身體還沒恢覆為由,面罩遮住了她下垂深陷的法令紋,只有那雙眼窩凹陷的眼睛看著讓人憂心。

杜漸微默了片刻,“ 達西他們去的城市在哪?”

“M市。”

“靠海嗎?”

“有匯海支流,吞吐量很大。”

“離S市近嗎?”

朱眉點點頭,意識到什麽,“你想先去M市再回基地?”

丁澄野手插在兜裏,眼神卻不由自主往杜漸微的脊背上飄。

杜漸微穿的是便攜式的服裝,衣服布料像防水的傘制面料,看上去修身又科技感十足。

後頸和肩背的連接處有一塊半透明的布料,露出來的一小段脊骨凸出得厲害,格外瘦削。

他記得體檢報告裏,她的身體狀況明明十分良好。

“澄哥?”

“澄哥啊!微姐叫你呢!”

丁澄野回過神,才發覺杜漸微拍拍手站直了,“隊長,繞一趟路沒關系的吧?”

“我覺得,庇護所受侵蝕這件事,可能不只和雙重副本有關。”

“首先,地底的副本尚未完全成型,如果不是銷毀了賽場副本,地底副本可能不會現身。聯合賽場副本會跟蹤人類勢力而自主調整活躍度,我懷疑副本之間是有保護意識的。

類似於,強者保護弱者,讓低級副本蟄伏力量迅速成型。

在此基礎上,副本可能聯合突破地域限制,對副本外展開侵蝕。大的出大頭,小的出小頭。

其次,你們還記得綠化花園的澆灌水管嗎?”

除了異樣的水液本身,葛秋華送的身外傘也算某種提示吧。

只不過那時他們身在局外,的確不會想太多。

朱眉:“我們當時都關註土壤裏的異類肉沫的成分,微姐你的意思是,汙染水來源於另外的更遙遠的副本汙染?”

杜漸微看她一眼,這小姑娘反應真是快。

“我看到了很有可能帶汙染性質的水痕,它的氣味、形態讓我想起了異種食堂的料理——”

丁澄野被她的形容詞噎了下,笑說:“那玩意兒不能算料理吧。”

他明白了杜漸微的想法,“異種食堂如今還沒有被解決,而他們的[食物]來源和你找到的物質相似。說明有可能有其他副本在為它輸送能源。”

“假設副本能身居多職,那基地必然得切斷它們供需交流的情況,不過,在此之前,”

丁澄野在懸浮起的操作面板上輸入指令,他們來庇護市所開的那輛車飛速駛來。

伴隨轟鳴的加速聲,車型外觀已然變成了在墓園旁炫酷地飄逸了半個圈,車門拉風擡升,露出內裏酒紅的真皮座椅和精密操控臺。

和來之前那低調內斂的外形兩模兩樣。

“我們可以先去M市一探究竟,再打道回府。”丁澄野笑著說。

紮瓊克:“也行嘞,反正咱的KPI肯定也完成超標了。”

他一邊感慨著“副本的腦子怎麽覆雜到快比我好使了”,一邊走向車裏的自主吧臺。

車裏裝了庇護所特有的鮮榨果汁,他就想著這一口呢。

在他擰開瓶蓋插上吸管時,朱眉冷不丁說:“你說,那個潛在副本會不會悄悄汙染到營養部門的特供區?”

清甜的果汁含在口腔,紮瓊克瞪大了眼,喉嚨上不來下不去,一副“我怎麽沒早點想到這”的好玩表情。

越野車騷包鳴笛兩聲,丁澄野笑了下,“我們在車上等你。”

杜漸微點點頭,目光落在葛秋華的墓碑。

她唇角勾起從容笑意,眼底蘊籍無限溫和。

“他們都是年輕人,你別見怪。”

-

庇護所正在有條不紊地運行,依舊按照它三區六座的地區各行其規範流程:為弱勢群體提供食宿、身體或精神上的慰藉。

直到一位醫師在溫裏寒的協助下,向S市基地網絡投遞了一封建議信《有關高齡弱勢群體在末世代如何為人類奪回領地的思考與建議》,信中另外講述了一支異能隊在庇護所成員的保護幫助下,成功解決了一起罕見的雙重副本。

信有該異能隊的授權,意味著這支年輕強大的隊伍是支撐文件所有觀點的。

在此之前,有關高齡群體的討論幾乎全是一邊倒的負面評價。認為他們需要基地大量資源贍養,又只能做摘錄這樣低效的貢獻。

這封信以尖銳的口吻,撬起末世漠視高齡群體的歧視現象,引起了小範圍的網絡輿論騷動。

不久後,這封文件更是出現在各地直屬基地和庇護所,包括從未讓高齡群體入駐的A市。

而眼下,授權這篇腥風血雨文件的異能隊,正停在M市的高速路口上。

準備來說,是被迫停在路上。

紮瓊克:“哥,那什麽……咱車不是批下來的新款嗎,怎麽還會熄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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