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9 章 再見小凈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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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9 章 再見小凈1
甩掉顧玄息的沈離塵，迅速離開黑市，一路小心，確定沒有再被跟蹤，才敢回客棧。
他回到房間，上身探出窗發現風司命仰躺在飛檐上睡覺，往窗臺上的小碗裏添了點綠豆和小米。
然後終於放松下來的沈離塵下樓去吃晚飯。
“沈兄！沈兄！這兒呢！”
沈離塵聽見一個熟悉的聲音，順著聲音的方向看過去，江邵正費力地朝他招手，一張臉寫滿了激動
他走過去，看見桌上還有兩人，都穿著和江邵同樣制式的弟子服，看來都是華清宗的弟子，他一個外人也不好打擾他們師門兄弟吃飯，就想著還是準備上樓等一會，等他們走了再回來吃飯。
“快跑！”沈離塵急忙催促。
鵝黃裙墊後，她急忙問：“你不走嗎？”
沈離塵搖頭。
鵝黃裙最後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才轉身混進人群之中，看不到半點蹤跡。
然後沈離塵往地上一趴，裝暈。
腳步聲終於靠近，那人大罵：“操！怎麽回事！快來人，出事了！”
他迅速把門關上，緊接著響起一陣雜亂的腳步聲，伴隨著此起彼伏的罵罵咧咧。
“他媽的，誰殺了老子三個兄弟！”
“大哥，你看……他們分明就是被活生生凍死，有這種修為……”
“是不是來尋仇的！？”
“咱們不是踩過點了嗎，那山莊裏修為最高的就是那個小妞！怎麽可能！？”
“那是誰殺的。”
“這還用問，咱們以前的仇家！”
“大哥，那邊還有一個。”
“看看死了沒有。”
“沒死！還活著！應該是暈了！”
幾個人的腳步聲靠近，接下來沈離塵只感覺被人翻了過來，仰面朝上。
“小婊子長得還真好看，咱們怎麽沒註意到還有這種貨。”
“大哥，這一個賣到醉香樓，最起碼能低十個！”
“起碼能彌補點。”
“就是，咱們趕緊賣了吧，免得那個高手殺回來。”
“對對對，賣了咱們就趕緊撤。”
大哥一錘定音：“我去出手，你們趕緊收拾，咱們撤。”
緊接著沈離塵感覺應該是被那個大哥扛在肩頭，趁著有遮擋的功夫，他趕緊笑一下，再繼續裝昏迷。
他等的就是被賣。
越是貴族，越是有可能擁有兩界玉，或是做什麽生意能往來人間和魔界。
顯然山賊們是不夠格的，那只有被賣到某些地方才有機會。
反正他是男的，一馬平川，就算是被吃豆腐也不吃虧。
過了片刻，這人終於停下來。
一個嗓音尖細的男人問：“不是說有十幾個，怎麽就帶來這一個。”
“就這一個，絕對能值十幾個的價，你看看這模樣。”大哥把沈離塵放下，捏著他的臉，給男人看。
男人一陣嘖嘖嘖，滿意得不能更滿意，“這模樣行，現在的客人就好這口，脾氣夠犟就更好了。幹凈嗎？”
大哥道：“絕對幹凈，直接擄過來的，一路上看得仔細，連碰都沒碰一下。賣了那麽多了，你還不相信我嗎？”
“行。”男人道，“下次多註意點，這種貨色搶手著呢，就這一個，都比你賣二三十個小娘們強。”
“值多少？”
“給你五千靈石，到時候看初夜拍賣，再分你一成。”
“我馬上要走，沒功夫等。”
“那就六千，一口價。”
大哥應該是著急走，沒繼續講價，一口答應，拿了靈石就飛快走人。
應該只剩下一個人了。
沈離塵想。
男人自言自語道：“嘖，我得驗驗貨才行。”
他的手即將觸碰到沈離塵的瞬間，沈離塵睜開眼睛，迅速以一種擒拿的手法，把他按倒在地！
男人頓時發出一聲慘叫，就要喊人，被沈離塵堵住嘴。
沈離塵松了口氣，剛才他賭一把，賭這個人沒有靈氣，事實證明，他賭對了。
他沒有武器，只能用膝蓋狠狠抵著男人。
男人只感覺腰快被生生折斷，他臉色煞白，發出嗚嗚嗚的聲音。
沈離塵惡狠狠威脅：“你要喊叫，現在就要你的命。”
他抽出男人嘴裏的布。
男人倒也識趣，有氣無力道：“你放過我吧。”
沈離塵問：“你知道誰有兩界玉嗎？”
男人茫然：“什麽？”
沈離塵一用力。
“我不知道啊！那麽貴重的東西，就算有，也怕被搶！”男人眼珠子一轉，“你是不是想去人間？我有辦法。”
沈離塵道：“說。”
男人道：“我經常帶姑娘們去人間做生意，為了方便買通了一個守衛，等我需要的時候，他也不知道從哪裏能偷一枚兩界玉出來放我過去。”
沈離塵冷冷道：“告訴他，你現在就要做生意。”
男人道：“好好好，那你先放開——”
沈離塵迅速的在他嘴裏塞了個東西，由於反應不及時，男人下意識吞了口口水，發現那個苦玩意竟然在舌尖化了！
他惶恐地問：“什麽玩意！”
沈離塵道：“自然是劇毒了，等你帶我去了人間，就給你解藥，如若不然，我想想死法是什麽來著，我的毒藥太多了……”
這玩意其實是顧火送給他的某種靈果，對靈脈有益，但沈離塵嫌苦，就丟到一邊，專撿那些好吃的吃。這次離開魔宮，他沒什麽好帶的，倒是把最後剩下的幾顆靈果帶上了。
這個男人似乎是極度惜命，就這麽信了，一路上急急忙忙的，像是怕晚一秒毒性就會發作，要了他的命。
於是這日夜裏，歷經千辛萬苦，沈離塵終於回到人間。
果然人的潛力是無窮的。
“那個……”男人欲言又止，滿臉討好的笑。
沈離塵淡淡道：“你吃的是強身健體的藥，回去吧。”
男人頓時怒了：“你騙我！”
沈離塵沒好氣地睨了他一眼：“騙你又怎麽樣！”
男人打量自己和沈離塵的差距，又想起他那要人命的手段，轉身就跑。
·
深夜。
原地休息不是一個好主意，沈離塵決定先找最近的村莊借宿一晚，哪怕是個有光的地方也好。
他往前走，驀地停下來，仔細聽，廝殺聲！？馬蹄聲！？
他立刻往前跑去，眼前是一座村莊，村門口的水車在他面前吱呀吱呀慢吞吞地轉悠，然而運送的卻是鮮血染紅的河水。
一群人正一邊大喊大叫自己是魔族大軍，一邊砍殺村民。
村民們團結在一起，男人們舉著農具在前，護著背後的婦女兒童。
沈離塵頓時怒火中燒，什麽魔族！就是一群凡人，趁戰亂撈點好處，還能然後嫁禍給魔族，反正魔族的兇殘是出了名的。
他撿起地上的刀，沖了過去。
哪怕是沒有靈氣的劍修，也比村民強多了，何況劍意還會護著他。
只是他一個人畢竟能力有限。
這群人今夜不知洗劫了幾個村莊，各個殺紅了眼，見沈離塵雖然厲害，可畢竟只有一個人，一窩蜂全擁上來，把他團團包圍。
就在這時候，驚天動地的馬蹄聲由遠及近，那是無情的鐵騎，這才是真正的大軍。
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看向遠方。
沈離塵被擋著，只能看見不清不楚的輪廓，不知道是什麽軍隊殺過來了。
而這時候這群人紛紛丟下兵器，屁滾尿流地逃命。
沈離塵再看過去，這次終於看清楚了，魔軍！
領頭的將士是位十八九的少年，他一馬當先：“敢玷汙魔軍名聲，殺無赦。”
他騎馬從沈離塵身邊路過。
沈離塵瞬間便認出他是誰，顧焱，同時心裏大叫大事不好，好不容易逃出來，這麽快就被抓回去了！？
然而顧焱只是不鹹不淡地看了他一眼，就殺出去了。
沈離塵：“……”
忘記了，顧焱不認識他。
魔軍出手，那群人連片刻都撐不住，魔軍跟切西瓜似的，三兩下就解決了。
顧焱騎馬上前：“我魔族從不亂殺無辜，但凡有誰冒充魔族名義做不軌之事，本將軍定不會放過他。”
村民們被嚇得不輕，根本不敢開口。
顧焱不管他們，帶軍離開。
倒是村民們很感謝沈離塵，畢竟大家都是人，沈離塵也不客氣，借宿了一晚，第二天又借了件男衣，終於脫下女裝，臨行前，村長感激不盡地又塞給他一頭驢，於是一人一驢開始朝華清宗的方向前進。
然而他還是低估了這具沒有靈氣的身子，沒有靈氣的修士和常人無異，連續的高強度逃跑，哪怕是昨晚休息了一晚，他的身子也快到極限。
烈陽高照，官道上沒有一點樹蔭，沈離塵被曬得頭昏昏沈沈的。
他努力了很久，但終於還是摔下來，卻落在一個熟悉的懷抱裏。
在安穩的氣息中，他終於放心地昏了過去。
等沈離塵有意識的時候，他先聽見流水潺潺，然後感覺到額頭上有一塊冰冷又濕潤的……毛巾？
總之整個人舒服極了，像炎炎夏日在屋裏吹空調。
他猛地坐起來，看見顧玄息拎著一塊濕毛巾從溪水邊走來，一時楞住了。
道麟君淡道：“這裏是我的寢宮。”
“那我走。”祁真微站起來要往外走。
道麟君攔在門前，他發現自己真的很不懂，也根本看不透，他沈默了很久，才道：“我把我所能想到的我所擁有的都給你了，你還想要什麽？你告訴我。”
是的，他認為是還不夠，沒有令祁真微滿足。
祁真微冷冷地看著他，好像別說鬼蜮了，三界都歸他也滿不在乎：“前幾日，你還在期待我死。”
“我不知道是你。”
“你不知道，我就可以死。”
道麟君頓了頓，十分無措：“我不是這個意思，我不知道我做錯了事，我已經在盡量彌補，我只能這樣做，不然還能做什麽。”
祁真微歪歪頭：“你還可以放我走。”
道麟君臉色一僵，道：“只有這件事不行，換一個。”
祁真微自暴自棄地坐在椅子上：“那我沒了。”
道麟君走近他。他一邊抵擋一邊後退，他只能靠重刀抵擋，但他擋得了左邊，鬼修攻擊他右側，他卻來不及把刀轉到右側。
於是最後，顧焱不負眾望地被一只鬼修穿腹而過，鬼氣從傷口開始灼燒著他，緊接著他摔落懸崖。
三只鬼修自然清楚，被他們穿腹而過時，鬼氣已經順著血脈和靈脈灼燒，只有死路一條。
他們放心地回去覆命了。
這時候五千輕騎也已經拿下火城，同時發現他們的大將軍不見了，兩位副將迅速重整軍隊，派出人手在附近尋找，同時向尊上和總管稟告。
與此同時，深淵谷底。
顧焱從巖漿中走出來，一嘴火山灰，呸呸呸地吐了半天。
他嘴裏早就含著黑雲玉蓉膏，在穿腹之前就吞了下來，落下懸崖的時候傷口就在不斷愈合，鬼氣也被迫退去。
“幸虧沒把我的心肝寶貝小疙瘩騎出來。”顧焱取出一片樹葉，含在口中化成水，漱了口，想起戰馬死時的慘樣，忍不住嘀咕，“不然我得心疼死。”
他又取出一枚天階的幻形丹，迅速改頭換貌，圓滿完成大哥交代的任務，確保不會因為忽略什麽細節而被痛揍之後，朝魔宮的方向飛去。
果然使用巨刀的軟肋就是敏捷，顧焱不由自主地想起他迅捷如閃電的二哥，覺得自己又能行了，他和二哥聯手，說不定能和尊上打個平手！
·
大巫得知顧焱已死，確實開始對沈離塵刮目相看。
沈離塵連顧焱的戰法都能料中，甚至還指出顧焱會率先沖進城主府，先殺他那匹靈敏如風的戰馬，才能殺得了他。
次日他又得知，顧焱死訊傳出後魔軍大亂，甚至連幾個攻打叛變城的將軍都迅速趕回魔都……只為大將軍之位。
這個位置，執掌百萬魔軍和魔獸，只在魔尊和大總管之下。
大巫更是難得用輕快的語氣對妖王吩咐道，“確實有幾分本事，你去給他一顆血咒。”
道麟君不可能服從，大巫經常指使的除了幾個修為高深的鬼修，就是妖王以及仙界幾位族長，甚至使喚妖王的時候更多。
倒不是器重妖王，而是認為妖族只配做這等小事。
明明投靠大巫是為了與仙族平等平坐，可現如今看來甚至連大巫都認為他們只配低人一等。
然而已經投靠就再無反悔的餘地，好歹也分得一顆血咒，修為大增，只差一步能突破渡劫期飛升與兩位仙尊分庭抗禮，也不是沒有收獲。
妖王聽令，接過血咒，便去找沈離塵。
沈離塵冷著一張臉等著他：“妖王來見我，是來看我落入仙族手中的下場？”
“別不識擡舉。”妖王冷哼一聲，“這是大巫大人看在你立功的份上賞賜你的，不僅有利於修為，也意味著大巫大人接受你的投誠。”
他端著的托盤之中，赫然有一枚血滴似的丹藥。
這就是血咒。
沈離塵竭力全力藏住心中的震驚，如果得到一枚血咒，說不定能反推出解藥，但他知道這枚他不能要。
而聽妖王的話，沈離塵就知道，大巫隱瞞了服下血咒之人都會被他控制的事實。
沈離塵鎮定自若道：“我不用它，煩請妖王代我還給大巫。”
“你！——”
妖王怒道，“簡直不識擡舉！”
他從第一次見到沈離塵就對這個修士厭惡不已，看沈離塵被眾星捧月人人羨慕的樣子更是厭惡到了極點，不過是有仙尊徒弟這個身份罷了，竟然……能擁有妖族羨慕的地位。如果人間修士也能這麽對待妖族，他何至於投靠大巫。
對於沈離塵的不是擡舉，妖王直接離去，一五一十稟告大巫。
他以為大巫會惱羞成怒，但大巫只是消失在他面前。
沈離塵果然等來了大巫。
大巫好奇道：“聽說你拒絕了我的血咒。”
“血咒究竟是什麽，我全都知道。”沈離塵慢條斯理道，“這點大巫不會不知道吧。”
大巫道：“我當然知道，既然你來投誠，服下又如何，不僅修為大增，只要你不背叛我，我也永遠不會發動血咒。”
沈離塵搖頭，嘆了口氣：“其實我不是不服，也不是不想要修為，只是……”
他艱難道：“你的血咒才剛試驗出你想要的效果，我怕萬一，你也應該清楚，你現在其實無法保證血咒沒有問題。一個兩個服用或許沒問題，千萬個或許也沒問題，但十萬個服用的人中出了一個有問題的，我都賭不起。”
“我現在正在為你拿下魔界，如果有個萬一，拿下魔界還不知道要耽擱到什麽時候去，這件事我真的不敢賭。不如等大巫拿下魔界，魔界均服用血咒而沒有意外，我再服用也來得及。”
大巫冷笑：“你倒是伶牙俐齒。”
沈離塵苦笑道：“我一個小小的修士，自然要先考慮自己的性命，尤其是在你沒有完全相信我的情況下。”
他敲了下桌子，示意自己還被關押在這裏。
大巫陰鷙地掃了他一眼：“你設計殺了顧焱，魔界大亂，確實有功，既然如此準許你自由行動。”
沈離塵拱手道：“多謝，接下來就是殺顧炎，請大巫放心。”
大巫沒說什麽，徑直離去，正好撞上來找沈離塵玩的鳳司命。
鳳司命看見他當即打了一個哆嗦，想跑又不敢，認命似的被他掠走了。
等落地的時候，他閉上雙眼，被一巴掌狠狠抽到崖壁上，他身下的石頭碎成了蛛網狀，他則吐著血，滾落在地上。
鳳司命爬起來，不敢擡頭，不敢叫疼，就瑟瑟地縮著羽毛蹲在地上，等候發落。
意料之外的是，第二下並沒有到來。
他小心擡頭，卻見到寬大的兜帽下，大巫滿臉寒光，雙眸更是死死把他定在原地。
大巫冷冷問道：“他有異心？”
鳳司命瞳孔一震，立刻道：“他沒有，真——”
“你做什麽？”
“江追不適合你，你我靈識共鳴，它們不想分開，這說明什麽，你應該知道。”道麟君在他身前半跪下來，不顧他拼命掙紮，額頭貼上他的額頭，靈識探進去。
那些真正的道侶，靈海能夠完美交融。
上次祁真微是昏迷的，連靈海也任人擺弄，只有道麟君自己的靈海在共鳴。
這次道麟君要證明給他看，他們的靈海是如何交融的。
然而這一次道麟君在進入時就遇到了阻礙，祁真微像銅墻鐵壁，死死把守著不給他進。以道麟君的修為，可以不顧他的意願強行闖入。
但……道麟君已經知道這是會惹怒祁真微的行為。
他退出來，疑惑不解：“為什麽。”
祁真微惱羞成怒，推了他一把：“你憑什麽進來！我們的命魄相同，交融很正常，那也只是命魄交融，不是靈識交融，以陛下的修為連這點都分不清嗎！”
道麟君臉色有些許發白，癡癡地看著他，又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了。
祁真微道：“認清現實了就去昭告天下根本沒有皇後。”
“離開靈識前，我親眼看見我對你的情絲，你讓我進入你，讓我證明給你看。”道麟君輕聲卻不容置疑道。
祁真微咬牙：“你休想進去，陛下你說情絲恐怕是你自己的吧，我敢確信我沒有。”
道麟君當然知道，但他有就夠了。
只是他們相識短暫，還有些誤會，等他解開這些芥蒂，再過不久，祁真微也會有。
道麟君起身：“你先休息吧，我的皇後。”
祁真微氣得沖他的背影扔了個花瓶。
卻砸中了。
皇宮開始裝點上，逐漸變得喜氣洋洋，連那些無人居住的庭院也打點好，說是留給未來皇後的朋友居住，因為皇後來自三途河城，路途遙遠，他的朋友肯定要住上幾天再走，陛下也會好好招待他們。
祁真微冷笑，並且光明正大出宮，連令牌都不用出事，守衛更不敢攔——
道麟君是怕了他了，但也知道他的性命和三途河城都在自己手裏，他不會離開。
祁真微想去找王爺府找江追，但他們只能在酒樓茶肆或是光天化日之下見面，經常把伍成叫上當第三者。
祁真微滿不在乎。
江追卻道：“我考慮得很多。”
他考慮得很多，所以早在相識那天起，就假裝沒看見，放任祁真微和烏鷹在他眼皮子底下召集舊部，還在被發現之前讓他們住進自己的府邸，給他們打掩護方便行事，要錢給錢，要權給權。
說是烏鷹在打點，不如說是江追，畢竟能在道麟君眼皮子底下做這些，十個烏鷹都不夠。
甚至連大將軍收徒，都是江追在背後勸說。
有這個身份，對祁真微而言是一種保護。
在最後，也是江追提醒祁真微，跑就等於死。
他幾乎做了一切。
現在江追也在為祁真微考慮，祁真微永遠都放不下三途河城，那他們就永遠不會有結局。
他已經接受這件事了，接下來他必須逼迫祁真微接受。
雖然痛徹心扉，但他表面上依舊風淡雲輕。
“我知道了。”祁真微道。
喝了一壺茶後，祁真微才回皇宮。
道麟君在寢宮耐心等他回來，語氣有些不善：“這個時候，你不該去見他。”
祁真微的口才一直很好，立刻強詞奪理起來：“他是我的恩人，我去表達我的感謝有什麽不可以？畢竟我是個知恩圖報的人。這些日子，是他出錢出力幫我養了大軍，沒有他幫忙，我怎麽拿下三途河城？靠我和烏鷹嗎？他甚至沒有告訴我，怕我分心。”
道麟君沒有說話，這個冷漠的男人，永遠改變不了他的無情，哪怕他以為自己已經很溫柔了。
祁真微冷冷道：“你放心，我今後不會去見他了。”
然而這場成親並沒有那麽順利。
鬼蜮上一次出現大事還是萬年前，先皇駕崩皇後殉情，十殿閻羅想趁機收回鬼蜮，被道麟君和江追兩兄弟以及大將軍率領的鬼軍打得屁滾尿流。
而鬼蜮富饒，陛下成親當然會大操大辦，這就驚動了十殿閻羅，他們對收回鬼蜮依舊死心不改。
這些年來十殿閻羅一直容忍著鬼蜮，因為生死簿寫著道麟君的那一頁，記錄他一生孤寂，然而像道麟君這樣修為的鬼修，是有能力改生死簿的，他們還以為道麟君一輩子不成親，等到道麟君隕落，他們也能順利收回鬼蜮了。
他們一同來到鬼蜮，展示手中的生死簿，道麟君一生孤寂，而祁真微和江追死死綁在一起。
“陛下與祁真微無姻緣，何必強求這件事？破壞別人的姻緣？”
道麟君的冷意已經滲透這些閻羅的四肢百骸：“那又如何。”
閻羅道：“陛下強行篡改生死簿，是要受天罰！我等只是好心勸告。”
道麟君不屑道：“改生死簿的多了去，逆天而行的也有不少，聽說人間有兩位尊上，甚至不在生死簿上。”
他從來不把生死簿放在眼裏。
但江邵很熱情：“我看見你從樓上下來，原來你住在這間客棧！還沒吃晚飯吧？咱們一起吃點？”
這下沈離塵就沒法拒絕了，只能坐下來。
江邵介紹了他的兩位同窗，同住一座弟子院，只不過在介紹其中一個位只稱他“嚴少爺”，同窗哪有這麽叫的，要不就是朋友間的調侃，要不就不是沈離塵所想的那兩個字。
管他呢，又不是自己天天喊。
沈離塵的手在即將觸碰到塵埃劍的時候頓住了，他沒想到來得這麽突然又這麽快，他下意識擡頭，對上那雙金色瞳孔，也不再平淡如水，反而正深深地盯著他，仿佛獵人，永遠不會允許獵物逃出視線範圍。
求生的本能讓他轉身就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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甩掉顧玄息的沈離塵，迅速離開黑市，一路小心，確定沒有再被跟蹤，才敢回客棧。
他回到房間，上身探出窗發現風司命仰躺在飛檐上睡覺，往窗臺上的小碗裏添了點綠豆和小米。
然後終於放松下來的沈離塵下樓去吃晚飯。
“沈兄！沈兄！這兒呢！”
沈離塵聽見一個熟悉的聲音，順著聲音的方向看過去，江邵正費力地朝他招手，一張臉寫滿了激動
他走過去，看見桌上還有兩人，都穿著和江邵同樣制式的弟子服，看來都是華清宗的弟子，他一個外人也不好打擾他們師門兄弟吃飯，就想著還是準備上樓等一會，等他們走了再回來吃飯。
“快跑！”沈離塵急忙催促。
鵝黃裙墊後，她急忙問：“你不走嗎？”
沈離塵搖頭。
鵝黃裙最後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才轉身混進人群之中，看不到半點蹤跡。
然後沈離塵往地上一趴，裝暈。
腳步聲終於靠近，那人大罵：“操！怎麽回事！快來人，出事了！”
他迅速把門關上，緊接著響起一陣雜亂的腳步聲，伴隨著此起彼伏的罵罵咧咧。
“他媽的，誰殺了老子三個兄弟！”
“大哥，你看……他們分明就是被活生生凍死，有這種修為……”
“是不是來尋仇的！？”
“咱們不是踩過點了嗎，那山莊裏修為最高的就是那個小妞！怎麽可能！？”
“那是誰殺的。”
“這還用問，咱們以前的仇家！”
“大哥，那邊還有一個。”
“看看死了沒有。”
“沒死！還活著！應該是暈了！”
幾個人的腳步聲靠近，接下來沈離塵只感覺被人翻了過來，仰面朝上。
“小婊子長得還真好看，咱們怎麽沒註意到還有這種貨。”
“大哥，這一個賣到醉香樓，最起碼能低十個！”
“起碼能彌補點。”
“就是，咱們趕緊賣了吧，免得那個高手殺回來。”
“對對對，賣了咱們就趕緊撤。”
大哥一錘定音：“我去出手，你們趕緊收拾，咱們撤。”
緊接著沈離塵感覺應該是被那個大哥扛在肩頭，趁著有遮擋的功夫，他趕緊笑一下，再繼續裝昏迷。
他等的就是被賣。
越是貴族，越是有可能擁有兩界玉，或是做什麽生意能往來人間和魔界。
顯然山賊們是不夠格的，那只有被賣到某些地方才有機會。
反正他是男的，一馬平川，就算是被吃豆腐也不吃虧。
過了片刻，這人終於停下來。
一個嗓音尖細的男人問：“不是說有十幾個，怎麽就帶來這一個。”
“就這一個，絕對能值十幾個的價，你看看這模樣。”大哥把沈離塵放下，捏著他的臉，給男人看。
男人一陣嘖嘖嘖，滿意得不能更滿意，“這模樣行，現在的客人就好這口，脾氣夠犟就更好了。幹凈嗎？”
大哥道：“絕對幹凈，直接擄過來的，一路上看得仔細，連碰都沒碰一下。賣了那麽多了，你還不相信我嗎？”
“行。”男人道，“下次多註意點，這種貨色搶手著呢，就這一個，都比你賣二三十個小娘們強。”
“值多少？”
“給你五千靈石，到時候看初夜拍賣，再分你一成。”
“我馬上要走，沒功夫等。”
“那就六千，一口價。”
大哥應該是著急走，沒繼續講價，一口答應，拿了靈石就飛快走人。
應該只剩下一個人了。
沈離塵想。
男人自言自語道：“嘖，我得驗驗貨才行。”
他的手即將觸碰到沈離塵的瞬間，沈離塵睜開眼睛，迅速以一種擒拿的手法，把他按倒在地！
男人頓時發出一聲慘叫，就要喊人，被沈離塵堵住嘴。
沈離塵松了口氣，剛才他賭一把，賭這個人沒有靈氣，事實證明，他賭對了。
他沒有武器，只能用膝蓋狠狠抵著男人。
男人只感覺腰快被生生折斷，他臉色煞白，發出嗚嗚嗚的聲音。
沈離塵惡狠狠威脅：“你要喊叫，現在就要你的命。”
他抽出男人嘴裏的布。
男人倒也識趣，有氣無力道：“你放過我吧。”
沈離塵問：“你知道誰有兩界玉嗎？”
男人茫然：“什麽？”
沈離塵一用力。
“我不知道啊！那麽貴重的東西，就算有，也怕被搶！”男人眼珠子一轉，“你是不是想去人間？我有辦法。”
沈離塵道：“說。”
男人道：“我經常帶姑娘們去人間做生意，為了方便買通了一個守衛，等我需要的時候，他也不知道從哪裏能偷一枚兩界玉出來放我過去。”
沈離塵冷冷道：“告訴他，你現在就要做生意。”
男人道：“好好好，那你先放開——”
沈離塵迅速的在他嘴裏塞了個東西，由於反應不及時，男人下意識吞了口口水，發現那個苦玩意竟然在舌尖化了！
他惶恐地問：“什麽玩意！”
沈離塵道：“自然是劇毒了，等你帶我去了人間，就給你解藥，如若不然，我想想死法是什麽來著，我的毒藥太多了……”
這玩意其實是顧火送給他的某種靈果，對靈脈有益，但沈離塵嫌苦，就丟到一邊，專撿那些好吃的吃。這次離開魔宮，他沒什麽好帶的，倒是把最後剩下的幾顆靈果帶上了。
這個男人似乎是極度惜命，就這麽信了，一路上急急忙忙的，像是怕晚一秒毒性就會發作，要了他的命。
於是這日夜裏，歷經千辛萬苦，沈離塵終於回到人間。
果然人的潛力是無窮的。
“那個……”男人欲言又止，滿臉討好的笑。
沈離塵淡淡道：“你吃的是強身健體的藥，回去吧。”
男人頓時怒了：“你騙我！”
沈離塵沒好氣地睨了他一眼：“騙你又怎麽樣！”
男人打量自己和沈離塵的差距，又想起他那要人命的手段，轉身就跑。
·
深夜。
原地休息不是一個好主意，沈離塵決定先找最近的村莊借宿一晚，哪怕是個有光的地方也好。
他往前走，驀地停下來，仔細聽，廝殺聲！？馬蹄聲！？
他立刻往前跑去，眼前是一座村莊，村門口的水車在他面前吱呀吱呀慢吞吞地轉悠，然而運送的卻是鮮血染紅的河水。
一群人正一邊大喊大叫自己是魔族大軍，一邊砍殺村民。
村民們團結在一起，男人們舉著農具在前，護著背後的婦女兒童。
沈離塵頓時怒火中燒，什麽魔族！就是一群凡人，趁戰亂撈點好處，還能然後嫁禍給魔族，反正魔族的兇殘是出了名的。
他撿起地上的刀，沖了過去。
哪怕是沒有靈氣的劍修，也比村民強多了，何況劍意還會護著他。
只是他一個人畢竟能力有限。
這群人今夜不知洗劫了幾個村莊，各個殺紅了眼，見沈離塵雖然厲害，可畢竟只有一個人，一窩蜂全擁上來，把他團團包圍。
就在這時候，驚天動地的馬蹄聲由遠及近，那是無情的鐵騎，這才是真正的大軍。
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看向遠方。
沈離塵被擋著，只能看見不清不楚的輪廓，不知道是什麽軍隊殺過來了。
而這時候這群人紛紛丟下兵器，屁滾尿流地逃命。
沈離塵再看過去，這次終於看清楚了，魔軍！
領頭的將士是位十八九的少年，他一馬當先：“敢玷汙魔軍名聲，殺無赦。”
他騎馬從沈離塵身邊路過。
沈離塵瞬間便認出他是誰，顧焱，同時心裏大叫大事不好，好不容易逃出來，這麽快就被抓回去了！？
然而顧焱只是不鹹不淡地看了他一眼，就殺出去了。
沈離塵：“……”
忘記了，顧焱不認識他。
魔軍出手，那群人連片刻都撐不住，魔軍跟切西瓜似的，三兩下就解決了。
顧焱騎馬上前：“我魔族從不亂殺無辜，但凡有誰冒充魔族名義做不軌之事，本將軍定不會放過他。”
村民們被嚇得不輕，根本不敢開口。
顧焱不管他們，帶軍離開。
倒是村民們很感謝沈離塵，畢竟大家都是人，沈離塵也不客氣，借宿了一晚，第二天又借了件男衣，終於脫下女裝，臨行前，村長感激不盡地又塞給他一頭驢，於是一人一驢開始朝華清宗的方向前進。
然而他還是低估了這具沒有靈氣的身子，沒有靈氣的修士和常人無異，連續的高強度逃跑，哪怕是昨晚休息了一晚，他的身子也快到極限。
烈陽高照，官道上沒有一點樹蔭，沈離塵被曬得頭昏昏沈沈的。
他努力了很久，但終於還是摔下來，卻落在一個熟悉的懷抱裏。
在安穩的氣息中，他終於放心地昏了過去。
等沈離塵有意識的時候，他先聽見流水潺潺，然後感覺到額頭上有一塊冰冷又濕潤的……毛巾？
總之整個人舒服極了，像炎炎夏日在屋裏吹空調。
他猛地坐起來，看見顧玄息拎著一塊濕毛巾從溪水邊走來，一時楞住了。
道麟君淡道：“這裏是我的寢宮。”
“那我走。”祁真微站起來要往外走。
道麟君攔在門前，他發現自己真的很不懂，也根本看不透，他沈默了很久，才道：“我把我所能想到的我所擁有的都給你了，你還想要什麽？你告訴我。”
是的，他認為是還不夠，沒有令祁真微滿足。
祁真微冷冷地看著他，好像別說鬼蜮了，三界都歸他也滿不在乎：“前幾日，你還在期待我死。”
“我不知道是你。”
“你不知道，我就可以死。”
道麟君頓了頓，十分無措：“我不是這個意思，我不知道我做錯了事，我已經在盡量彌補，我只能這樣做，不然還能做什麽。”
祁真微歪歪頭：“你還可以放我走。”
道麟君臉色一僵，道：“只有這件事不行，換一個。”
祁真微自暴自棄地坐在椅子上：“那我沒了。”
道麟君走近他。他一邊抵擋一邊後退，他只能靠重刀抵擋，但他擋得了左邊，鬼修攻擊他右側，他卻來不及把刀轉到右側。
於是最後，顧焱不負眾望地被一只鬼修穿腹而過，鬼氣從傷口開始灼燒著他，緊接著他摔落懸崖。
三只鬼修自然清楚，被他們穿腹而過時，鬼氣已經順著血脈和靈脈灼燒，只有死路一條。
他們放心地回去覆命了。
這時候五千輕騎也已經拿下火城，同時發現他們的大將軍不見了，兩位副將迅速重整軍隊，派出人手在附近尋找，同時向尊上和總管稟告。
與此同時，深淵谷底。
顧焱從巖漿中走出來，一嘴火山灰，呸呸呸地吐了半天。
他嘴裏早就含著黑雲玉蓉膏，在穿腹之前就吞了下來，落下懸崖的時候傷口就在不斷愈合，鬼氣也被迫退去。
“幸虧沒把我的心肝寶貝小疙瘩騎出來。”顧焱取出一片樹葉，含在口中化成水，漱了口，想起戰馬死時的慘樣，忍不住嘀咕，“不然我得心疼死。”
他又取出一枚天階的幻形丹，迅速改頭換貌，圓滿完成大哥交代的任務，確保不會因為忽略什麽細節而被痛揍之後，朝魔宮的方向飛去。
果然使用巨刀的軟肋就是敏捷，顧焱不由自主地想起他迅捷如閃電的二哥，覺得自己又能行了，他和二哥聯手，說不定能和尊上打個平手！
·
大巫得知顧焱已死，確實開始對沈離塵刮目相看。
沈離塵連顧焱的戰法都能料中，甚至還指出顧焱會率先沖進城主府，先殺他那匹靈敏如風的戰馬，才能殺得了他。
次日他又得知，顧焱死訊傳出後魔軍大亂，甚至連幾個攻打叛變城的將軍都迅速趕回魔都……只為大將軍之位。
這個位置，執掌百萬魔軍和魔獸，只在魔尊和大總管之下。
大巫更是難得用輕快的語氣對妖王吩咐道，“確實有幾分本事，你去給他一顆血咒。”
道麟君不可能服從，大巫經常指使的除了幾個修為高深的鬼修，就是妖王以及仙界幾位族長，甚至使喚妖王的時候更多。
倒不是器重妖王，而是認為妖族只配做這等小事。
明明投靠大巫是為了與仙族平等平坐，可現如今看來甚至連大巫都認為他們只配低人一等。
然而已經投靠就再無反悔的餘地，好歹也分得一顆血咒，修為大增，只差一步能突破渡劫期飛升與兩位仙尊分庭抗禮，也不是沒有收獲。
妖王聽令，接過血咒，便去找沈離塵。
沈離塵冷著一張臉等著他：“妖王來見我，是來看我落入仙族手中的下場？”
“別不識擡舉。”妖王冷哼一聲，“這是大巫大人看在你立功的份上賞賜你的，不僅有利於修為，也意味著大巫大人接受你的投誠。”
他端著的托盤之中，赫然有一枚血滴似的丹藥。
這就是血咒。
沈離塵竭力全力藏住心中的震驚，如果得到一枚血咒，說不定能反推出解藥，但他知道這枚他不能要。
而聽妖王的話，沈離塵就知道，大巫隱瞞了服下血咒之人都會被他控制的事實。
沈離塵鎮定自若道：“我不用它，煩請妖王代我還給大巫。”
“你！——”
妖王怒道，“簡直不識擡舉！”
他從第一次見到沈離塵就對這個修士厭惡不已，看沈離塵被眾星捧月人人羨慕的樣子更是厭惡到了極點，不過是有仙尊徒弟這個身份罷了，竟然……能擁有妖族羨慕的地位。如果人間修士也能這麽對待妖族，他何至於投靠大巫。
對於沈離塵的不是擡舉，妖王直接離去，一五一十稟告大巫。
他以為大巫會惱羞成怒，但大巫只是消失在他面前。
沈離塵果然等來了大巫。
大巫好奇道：“聽說你拒絕了我的血咒。”
“血咒究竟是什麽，我全都知道。”沈離塵慢條斯理道，“這點大巫不會不知道吧。”
大巫道：“我當然知道，既然你來投誠，服下又如何，不僅修為大增，只要你不背叛我，我也永遠不會發動血咒。”
沈離塵搖頭，嘆了口氣：“其實我不是不服，也不是不想要修為，只是……”
他艱難道：“你的血咒才剛試驗出你想要的效果，我怕萬一，你也應該清楚，你現在其實無法保證血咒沒有問題。一個兩個服用或許沒問題，千萬個或許也沒問題，但十萬個服用的人中出了一個有問題的，我都賭不起。”
“我現在正在為你拿下魔界，如果有個萬一，拿下魔界還不知道要耽擱到什麽時候去，這件事我真的不敢賭。不如等大巫拿下魔界，魔界均服用血咒而沒有意外，我再服用也來得及。”
大巫冷笑：“你倒是伶牙俐齒。”
沈離塵苦笑道：“我一個小小的修士，自然要先考慮自己的性命，尤其是在你沒有完全相信我的情況下。”
他敲了下桌子，示意自己還被關押在這裏。
大巫陰鷙地掃了他一眼：“你設計殺了顧焱，魔界大亂，確實有功，既然如此準許你自由行動。”
沈離塵拱手道：“多謝，接下來就是殺顧炎，請大巫放心。”
大巫沒說什麽，徑直離去，正好撞上來找沈離塵玩的鳳司命。
鳳司命看見他當即打了一個哆嗦，想跑又不敢，認命似的被他掠走了。
等落地的時候，他閉上雙眼，被一巴掌狠狠抽到崖壁上，他身下的石頭碎成了蛛網狀，他則吐著血，滾落在地上。
鳳司命爬起來，不敢擡頭，不敢叫疼，就瑟瑟地縮著羽毛蹲在地上，等候發落。
意料之外的是，第二下並沒有到來。
他小心擡頭，卻見到寬大的兜帽下，大巫滿臉寒光，雙眸更是死死把他定在原地。
大巫冷冷問道：“他有異心？”
鳳司命瞳孔一震，立刻道：“他沒有，真——”
“你做什麽？”
“江追不適合你，你我靈識共鳴，它們不想分開，這說明什麽，你應該知道。”道麟君在他身前半跪下來，不顧他拼命掙紮，額頭貼上他的額頭，靈識探進去。
那些真正的道侶，靈海能夠完美交融。
上次祁真微是昏迷的，連靈海也任人擺弄，只有道麟君自己的靈海在共鳴。
這次道麟君要證明給他看，他們的靈海是如何交融的。
然而這一次道麟君在進入時就遇到了阻礙，祁真微像銅墻鐵壁，死死把守著不給他進。以道麟君的修為，可以不顧他的意願強行闖入。
但……道麟君已經知道這是會惹怒祁真微的行為。
他退出來，疑惑不解：“為什麽。”
祁真微惱羞成怒，推了他一把：“你憑什麽進來！我們的命魄相同，交融很正常，那也只是命魄交融，不是靈識交融，以陛下的修為連這點都分不清嗎！”
道麟君臉色有些許發白，癡癡地看著他，又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了。
祁真微道：“認清現實了就去昭告天下根本沒有皇後。”
“離開靈識前，我親眼看見我對你的情絲，你讓我進入你，讓我證明給你看。”道麟君輕聲卻不容置疑道。
祁真微咬牙：“你休想進去，陛下你說情絲恐怕是你自己的吧，我敢確信我沒有。”
道麟君當然知道，但他有就夠了。
只是他們相識短暫，還有些誤會，等他解開這些芥蒂，再過不久，祁真微也會有。
道麟君起身：“你先休息吧，我的皇後。”
祁真微氣得沖他的背影扔了個花瓶。
卻砸中了。
皇宮開始裝點上，逐漸變得喜氣洋洋，連那些無人居住的庭院也打點好，說是留給未來皇後的朋友居住，因為皇後來自三途河城，路途遙遠，他的朋友肯定要住上幾天再走，陛下也會好好招待他們。
祁真微冷笑，並且光明正大出宮，連令牌都不用出事，守衛更不敢攔——
道麟君是怕了他了，但也知道他的性命和三途河城都在自己手裏，他不會離開。
祁真微想去找王爺府找江追，但他們只能在酒樓茶肆或是光天化日之下見面，經常把伍成叫上當第三者。
祁真微滿不在乎。
江追卻道：“我考慮得很多。”
他考慮得很多，所以早在相識那天起，就假裝沒看見，放任祁真微和烏鷹在他眼皮子底下召集舊部，還在被發現之前讓他們住進自己的府邸，給他們打掩護方便行事，要錢給錢，要權給權。
說是烏鷹在打點，不如說是江追，畢竟能在道麟君眼皮子底下做這些，十個烏鷹都不夠。
甚至連大將軍收徒，都是江追在背後勸說。
有這個身份，對祁真微而言是一種保護。
在最後，也是江追提醒祁真微，跑就等於死。
他幾乎做了一切。
現在江追也在為祁真微考慮，祁真微永遠都放不下三途河城，那他們就永遠不會有結局。
他已經接受這件事了，接下來他必須逼迫祁真微接受。
雖然痛徹心扉，但他表面上依舊風淡雲輕。
“我知道了。”祁真微道。
喝了一壺茶後，祁真微才回皇宮。
道麟君在寢宮耐心等他回來，語氣有些不善：“這個時候，你不該去見他。”
祁真微的口才一直很好，立刻強詞奪理起來：“他是我的恩人，我去表達我的感謝有什麽不可以？畢竟我是個知恩圖報的人。這些日子，是他出錢出力幫我養了大軍，沒有他幫忙，我怎麽拿下三途河城？靠我和烏鷹嗎？他甚至沒有告訴我，怕我分心。”
道麟君沒有說話，這個冷漠的男人，永遠改變不了他的無情，哪怕他以為自己已經很溫柔了。
祁真微冷冷道：“你放心，我今後不會去見他了。”
然而這場成親並沒有那麽順利。
鬼蜮上一次出現大事還是萬年前，先皇駕崩皇後殉情，十殿閻羅想趁機收回鬼蜮，被道麟君和江追兩兄弟以及大將軍率領的鬼軍打得屁滾尿流。
而鬼蜮富饒，陛下成親當然會大操大辦，這就驚動了十殿閻羅，他們對收回鬼蜮依舊死心不改。
這些年來十殿閻羅一直容忍著鬼蜮，因為生死簿寫著道麟君的那一頁，記錄他一生孤寂，然而像道麟君這樣修為的鬼修，是有能力改生死簿的，他們還以為道麟君一輩子不成親，等到道麟君隕落，他們也能順利收回鬼蜮了。
他們一同來到鬼蜮，展示手中的生死簿，道麟君一生孤寂，而祁真微和江追死死綁在一起。
“陛下與祁真微無姻緣，何必強求這件事？破壞別人的姻緣？”
道麟君的冷意已經滲透這些閻羅的四肢百骸：“那又如何。”
閻羅道：“陛下強行篡改生死簿，是要受天罰！我等只是好心勸告。”
道麟君不屑道：“改生死簿的多了去，逆天而行的也有不少，聽說人間有兩位尊上，甚至不在生死簿上。”
他從來不把生死簿放在眼裏。
但江邵很熱情：“我看見你從樓上下來，原來你住在這間客棧！還沒吃晚飯吧？咱們一起吃點？”
這下沈離塵就沒法拒絕了，只能坐下來。
江邵介紹了他的兩位同窗，同住一座弟子院，只不過在介紹其中一個位只稱他“嚴少爺”，同窗哪有這麽叫的，要不就是朋友間的調侃，要不就不是沈離塵所想的那兩個字。
管他呢，又不是自己天天喊。
沈離塵的手在即將觸碰到塵埃劍的時候頓住了，他沒想到來得這麽突然又這麽快，他下意識擡頭，對上那雙金色瞳孔，也不再平淡如水，反而正深深地盯著他，仿佛獵人，永遠不會允許獵物逃出視線範圍。
求生的本能讓他轉身就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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