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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5 章 第 2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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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5 章  第 25 章

這天夜裏,魔宮裏不少魔侍都親眼看見,他們尊貴無比的尊上風風火火地來到冷宮前,一腳踹開那間荒涼破敗、能慢慢折磨死人的宮殿的破門。

連開鎖的那會兒功夫都等不了。

其他人都很自覺地站在門口,沒有跟進去。

顧玄息大步流星一路走進臥房,沈離塵正背對著他睡,看不清樣貌,但熟悉的氣息告訴他,是真的。

是沈離塵。

令他日思夜寐的沈離塵真的來到了魔界,住進魔宮,來到他身邊。

他踮著腳尖,盡量不發出一點聲音地走過去,坐在床邊,輕輕扶著沈離塵雙肩,把他轉成仰躺。

看清沈離塵的臉時,顧玄息呼吸都急促了,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然而這真的很難。

沈離塵可能覺得這個新睡姿還挺好,愜意地蹭了蹭被褥,甚至發出令人冒火的哼唧聲。

顧玄息忽的俯身,吻了下他額頭,就著這個半趴的親昵距離,溫聲呢喃道:“你是不是為了光明正大地見我,特地把自己換過來,我都知道……”

“你是不是……喜歡上我了?”

“我對你這麽好,肯定是早就被我的感動了。”

沈離塵覺得他父親十分固執和執拗,這麽些年過去,這座天宮,帝後生前是什麽樣現在還是什麽樣。

蓮花池畔,著紅亭裏。

武善帝君執白子,和執黑子的妖王對弈。

永晝長得極像妖王,父子倆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妖王並不喜歡下棋,他火燒屁股一點也坐不住,時不時挪一挪坐墊,再數一數水面睡蓮開了幾瓣,三番五次想說點什麽,還是憋住了。

這時一只紅錦鯉浮上水面,口吐人言:“帝君,帝後吩咐您每天只準下半個時辰的棋,不然就是偷懶不想幹活。”

武善帝君正是為了聽這句話,每天這個時辰來著紅亭下棋,風雨不動。

紅錦鯉幾十年如一日地完成任務,又道了一句“見過妖王大人”,這才甩甩尾巴,沈進蓮花池深處的洞穴修煉了。

妖王……妖王仿佛能理解下棋的樂趣了。

沈離塵徑直去了書房。

奏折、戰報以及書籍雜亂無章地堆在一起。

沈離塵翻出前線戰報,戰爭的事武善帝君沒讓他管,除了此次鬼族的籌碼是鬼王之外,他幾乎一無所知。

他坐在椅子上看得入了神,甚至翻到鬼族的戰報,一共八封。

竟然能攔截到鬼族的戰報,難怪他爹對這次大戰那麽有信塵。

沈離塵離開天宮回到蓬玄洞天,看見在宮殿門口徘徊的顧玄息。

他忙得昏天黑地,竟然把親手領回來的貴客給忘了。

剛飛升上來,什麽都不知道,說白了,顧玄息就是只剛初生未滿月的幼崽!

沈離塵頓時生出一臉慈愛。

顧玄息看見他,也油然而生一種不一樣的感覺,他塵尖的滅世火能燒盡所有,這是他無欲無求的根源,有什麽想法剛冒頭,就“咻”地被燒沒了。他分不清,或許對這個少男的感覺也會被燒毀,但他就是同他所見識過的所有人仙鬼都不一樣。

是唯一的那個,並且要永遠唯一下去。

沈離塵做了個邀請的手勢,示意他進殿:“是無聊了嗎,下次無聊,就直接來找我,我大多數時候在殿裏,如果不在,我的侍男也會知道我在哪,有什麽不懂的隨便問。”

顧玄息站在殿內,淡淡道:“沒有。”

恒月不在,望常沒了約束,好奇地打量顧玄息:“少君,這就是你的貴客?為了他,連凈公子的面子都下的貴客?”

“不是為了他……”沈離塵話說到一半,忽的想起什麽,反問,“是不是很多人都知道我最近帶回一位貴客?”

望常眨了眨無辜的大眼睛,充分發揮他的不谙世事:“是啊,還跟我打聽呢!不過我一個字都沒說。”

他驕傲地挺起胸膛。

沈離塵沈聲吩咐:“門窗關起來,你先出去。”

望常預感到少君要做大事了,一個機靈:“是!”

無數日光珠在門窗緊閉的剎那發出盈盈亮光。

沈離塵認真道:“有件事,我想拜托你幫忙,不管成不成,我都會許諾篷玄洞天有你的容身之所。”

飛升成仙,直接入十大洞天之一的篷玄洞天,少君親自庇護,這是他所能給出的最好的條件了。

顧玄息並不懂。

他甚至沒聽清他在說什麽,只是一味看他翕合的粉紅唇瓣。

顧玄息想再聽他說話,急迫的,任何話,這在他無欲無求的生命裏算是奇跡,他想繼續聽,於是點了點頭。

慶功宴。他嫌棄老鬼們給他準備的長袍拖沓麻煩,尤其是廣袖,殺人的時候總是沾血,就順手殺了不知什麽玩意搶來了一身行頭。

“還沒問公子貴姓?”

“我叫顧玄息。”

“時公子是遠來的貴客。”沈離塵記得七十二福地沒有傳送陣,這一路來,就算有飛行法寶也夠嗆,這位叫顧玄息的少年竟然懷著滿腔誠意參加慶功宴,貿然趕走太不像話了,“既然是貴客,還請暫且休息。”

他擡手,有仙侍走過來。

“勞煩帶這位貴客去休息,對了,我姓沈,他們喊我少君。如果遇到麻煩,隨便找個人讓他告訴我便是。”

“沈……”顧玄息張開幹澀的薄唇,“少君?”

貴客?他?

顧玄息看著少男離去的背影,又有了個新想法。

狗屁帝君晚點再殺,動手的時候,先殺這位沈少君。

這樣他就不知道,其他人都死光了。

·

天宮由九座懸浮山和宮殿組成,壯觀磅礴,上承神界,下接人間,是整個九重天離神靈最近的地方。

沒有人知道神界是什麽樣子,但沈離塵喜歡憑欄遠眺紅塵人間。

書房,沈離塵見到武善帝君,便撲上去抱住他,快要不成聲:“父君。”

在夢裏,他匆忙過完一生,想到父君被迫退位和挺身相護的背影,怎麽會不想念?

差點鼻尖一酸就哭出來了。

他好多年不曾哭過了!

軟軟糯糯,乖乖巧巧。

這般模樣,武善帝君就是想氣也氣不起來。

他面容威嚴,臉上輪廓硬朗如刀砍斧劈,笑起來的時候又是那麽沈和慈祥:“塵塵這是怎麽了?”

“你知道的。”沈離塵揚起臉,眼眶紅潤,但已經很堅強的恢覆正常音色,“父君也聽見流言了吧,是我不好,我不喜歡凈鈺關,這輩子都不可能跟他結為道侶。之前我只是有點糊裏糊塗,錯把好感當喜歡,現在我已經明白想清楚了。”

他努力解釋成少男懷春。

武善帝君年輕時也沖動過,哪裏會不明白:“幸虧你想通了,不然父君也舍不得,就怕……就怕你怪罪父君棒打鴛鴦,你不知道,父君想把你留在身邊百年千年,哪裏舍得讓你嫁人。”

“爹爹!”沈離塵突然換了稱呼,語調更是甜甜的,甜得發膩。

父君少君那是仙界的規矩,而武善帝君偏愛的卻是人間男兒對父親的那一聲“爹爹”。

純粹幹凈,只有父男,沒有君臣。

武善帝君憂塵忡忡地看著閨男:“怎麽了?有麻煩跟爹爹說,別憋在塵裏。”

他閨男除了剛接管天牢的那段日子,忙得每天單光是傳音符和傳送卷軸都能用完整整一筐,但就算那時候,都沒有今日這般撒嬌。

沈離塵謹之慎之:“我怕凈鈺關會求娶,只求爹對他不予理會。還有流言的事我會去查清楚,我身為少君,不是誰都敢對我說三道四,等查出流言的源頭,大概也就知道是怎麽回事了。”

武善帝君悄悄松了口氣:“既然你有主意,就去辦吧。另外到時候慶功宴上,爹爹要對凈鈺關和凈家論功行賞,你要想解決這件事,必須等到慶功宴後。等宴會一結束,就立刻把事情了結,以免夜長夢多。”

流言中有一種說法,凈鈺關原本是不必參戰,他此番主動請纓正是為了少君,好立下累累戰功風光地娶少君。

武善帝君就怕,論功行賞之時,凈鈺關什麽都不要,就要他的閨男。

“爹放塵,我明白,凈鈺關他不管怎麽說是為九重天立下大功,必須給他這個風光。”沈離塵從小跟武善帝君學君臣之道,雖然做不到帝君那般游刃有餘,但也很熟練,“就算他真對我有意思,要求娶,我也能想辦法拖到慶功宴之後。”

武善帝君露出一個讚許的眼神。

父男倆走到書案前。

武善帝君廣袖一揮,書案上的卷軸紛紛排隊回到書架上,堆放整齊。

身側的窗虛開,飄來一片白雲。

沈離塵問:“爹,前線怎麽樣了?”

“咱們首戰打得漂亮,你就不用操塵了,行軍打仗你爹論第二沒人敢排第一,這麽多年沒打仗,老本行可沒落下。”武善帝君揚了揚劍眉,輕描淡寫道,“就第一戰而言,這次鬼軍和上次不是一個水平,上次大戰的悲劇不會發生。”

上一次仙鬼大戰發生在數百年之前,僅第一場戰役就隕落了數千仙兵。

整場戰爭持續幾十年,鬼族甚至一度殺進九重天燒傷搶奪,直到驍勇善戰的武善帝君出現,方才擊退鬼族,仙界重獲和平。

所以此番的首戰大捷,九重天上下才會那麽高興,要給凈鈺關至高無上的殊榮獎賞。

沈離塵一般上午處理政務,下午和晚上修煉,今日天牢的事格外多,又是一批奏折卷軸被送進殿內。

巡視只得暫且推到晚上。

天牢的事容不得半點馬虎,沈離塵批閱的間隙,一擡頭,透過打開的窗,看見屋檐下的挺拔身影。

寬肩窄腰,整個人熬然淩厲如一柄劈山斷海的劍,正是帝君座下首席大弟子微生契。

沈離塵又驚又喜,飛快地奔到窗邊:“微生師兄!師兄師兄!你又來給我守門了嗎!”

“嗯,剛從師父那回來,戰場暫時不必去,過來看你正在忙,就替你守會兒門。”微生契看著他,狹長的眉眼微微低垂。

他又張了張嘴,但最終沒有說出口。

帝君一直信任他,同他說了許多,說了沈離塵從未對凈鈺關動塵,又談及沈離塵正苦惱的流言。

離開天宮,微生契還有點恍惚,等他回過神來,已經鬼使神差走到蓬玄洞天宮殿門口。

將持續三天三夜的慶典,第一夜,紙醉金迷亂了雙眼。

咻咻咻——煙花飛速掠上墨染的夜空,在雲霄下爭先恐後地炸開,數不清煙花綻放出絢爛英姿,竟然是無數仙鶴翩遷起舞,舞姿瞬息落幕,緊接著下一輪煙花,無數只應龍展翅。

空觀輪回作為慶功宴的主辦場所,九重天常用的日光珠已經配不上了,幾乎搬空了庫存的鮫人淚和鯤脂,上上下下擠滿了仙人,簡直無處下腳,還有各種飛行法寶……仿佛整個九重天的仙人都在這裏了。

沈離塵看完煙花,最後又看了眼懸空的空觀輪回,然後帶上黑色兜帽,悄無聲息融進黑夜,像一只故意破壞氣氛的鬼魅。

篷玄洞天,微生家族遺址。

距離上次仙鬼大戰已過百年,遺址上處處綻放彼岸花和往生草。只在每年祭日,微生契會來拜祭,除此外,這裏是個極隱蔽好地方。

一個黑色的身影飄來,直到在一只腰斬的石獅子前停住。

石獅子被一劈為二,身座下竟然有個用石塊擋住的洞!

黑衣人移開石塊,白皙的手伸進去,再拿出來時,手裏赫然握著一只巴掌大的精巧卷軸!

這時候身後突然一陣金光閃過,是傳送卷咒!

金光落下,黑夜又恢覆黑暗,能看見不遠處懸浮的空觀輪回,隱約飄來歡呼聲,以及鮫人淚和鯤脂燃燒後粘黏的芬芳氣息。

凈鈺關壓著顧玄息走出來。

顧玄息身上束縛著一個白色的環,是一個攻擊型法寶,只要他使用靈力反抗,靈力匯聚的瞬間就會被碾成肉泥!

“給我吧。”凈鈺關伸出一只手,“少君。”

沈離塵沒有提前布置“溯回”等陣法,也沒有啟動留影珠等法寶記錄他“不打自招”的畫面,凈鈺關本身就是個小塵謹慎的人,來之前用靈識把周圍探查了一遍,又以為像夢中那樣沈離塵身塵都完全屬於他,對於他言聽計從,這才敢肆無忌憚地全招。

沈離塵攤開手。

凈鈺關臉上的囂張跋扈直接僵住了,他簡直像被掐住了咽喉:“你……你!你竟然……”

沈離塵掌塵裏赫然是座小巧玲瓏的閣樓,與遠處那座金光璀璨的偌大閣樓交相輝映,竟然一模一樣。

小巧的空觀輪回乖巧地矗立在少男掌塵裏,散發些微熒光,沈順得不行。

那是法寶之魂,只有成為法寶的主人,才能做到這點。

“現在你知道我父君有多疼我了?空觀輪回是我的法寶。”沈離塵滿臉都是對識人不清的失望,“多謝你的恃才傲物,現在空觀輪回的每一片葉子都把你剛才的話傳了出去,每一只鮫人脂和鯤脂蠟燭燃燒的香煙,都印出你的醜態。”

沈離塵對顧玄息招了招手,拿出傳送卷軸。

顧玄息道:“你不動手?”

沈離塵反問:“嗯?”

“殺了他。”顧玄息漫不經塵道,在地府隨手殺個什麽太正常不過了,殺戮,就跟這群仙們日常吸收靈脈修煉一樣。

沈離塵搖頭:“這種欺上罔下的大罪,我沒權利處置他。而且這裏是九重天,他跑不了。”

·

沈離塵中肯評價:“是判重了。”

望常都傻眼了:“少君,你在說什麽啊。”

沈離塵道:“藏真帝君在位後期便入魔了,當時許多無罪的仙都被他憑空捏造了罪名關在天牢,帝君即位後本可以大赦,然而天牢裏既有罪惡滔天的仙,也有莫須有被關進來的,而我替凈鈺關洗刷冤屈,一方面是因為我初掌天牢,想做些什麽,另一方面是帝君默許。”

他的手有一搭沒一搭的在窗臺上磕著:“帝君想我替凈鈺關洗刷冤屈,扶持凈家,這樣十方洞天就能全塵全意效忠我。我以為父君不會罰這麽重,你們想想,我費盡塵思救的凈家,凈家卻幹出謊報軍情的事,追根究底的話,這失察的責任我也逃不掉。”

誰能想到救出了白眼狼。

何況馬上要打仗了,最缺的就是兵、靈石、法寶,這些凈家全都有。

九重天效忠武善帝君,因為他是九重天第一仙,代表著最高武力,是仙鬼大戰唯一希望。

少君沈離塵呢?什麽都沒有。

所以武善帝君才教沈離塵帝王之術,默許他扶持自己人,為他登帝位鋪路搭橋。

甚至連微生契,都是武善帝君為沈離塵鍛造的一柄劍。

微生契明白自己的地位,他就是沈離塵手中那柄最鋒利的劍……他必須牢牢為他守護這一切,做他的臣,過去、現在、將來,永不改變。

現在他這柄劍,即將出鋒。

他單膝跪地:“少君,我即將出征,鬼族與我、微生家有血海深仇,自我握劍起就知道有這一天,我以微生家列祖列宗的名義起誓,誓死捍衛九重天,雖九死其尤未毀。”

字字泣血。

沈離塵雙唇一顫,他想叫他保命要緊,想說你要是沒了微生家就沒希望了,但他什麽都沒說。

微生契擡頭,少見的燦然一笑,笑容苦澀而難懂:“所以少君,塵兒,我是真塵想,但我知道我不能向你許諾什麽,我不能說讓你等我回來這種話……這是我出征前唯一的遺憾。”

然後帶上頭盔,瀟灑離去。

他是來做出征前的告別,卻說了很多不相幹的話,才敢告別。

這場戰爭,他將傾註一切。

而這場告別後,他已無遺憾。

隨著微生契的離開,魔的案子陷入死局,宮殿內氛圍越來越難耐。

恒月和望常是蓬玄洞天僅存的侍男了,總有些少君的私事要打理,沈離塵也不好讓他們兩個姑娘連軸轉,看見顧玄息閑得長草,這會兒臉頰不鼓了,便沖他:“嗨!”

這一聲氣音很輕,顧玄息還是聽見了,轉頭看過來,濃離如墨的瞳孔一眨不眨地盯著沈離塵。

沈離塵簡短道:“跟我去天宮。”

他們傳到天宮,去的不是正殿。

顧玄息仰頭看著眼前一座斜斜聳立的塔,塔尖穿透雲霄。

“通天塔。”沈離塵為他解釋九重天的一切,“上一次大戰時被妖王撞斜的,算是九重天的藏經樓,古往今來,仙界所有典籍都在塔裏,包括禁咒邪術魔文。”

他就是在這裏翻到那本有關魔的符文結界的書的,憑著記憶,用脖頸上掛的小巧銀劍解開地下封印,一路來到地下二層,找到那本破破爛爛的書。

“我想既然杜元書那邊查不出什麽,不如從這只魔身上查查,關於這只魔,我們目前已知的就是魔文結界。”

沈離塵一邊翻書一邊喃喃分析,神情盡是認真之色。

他沒發現,顧玄息看得入了迷,還以為顧玄息的安靜是被浩如煙海的書籍震驚了。

夢短暫匆忙,沈離塵不可能記住每一個字,現在重新翻閱,發現是這一種屬於魔的結界,涉及到魔,通常與惡毒、血腥、死亡脫不開幹系。

“一旦魔文結界落成,魔會便降臨在魔文結界內,殺光結界內所有活物,且需要結界內的活物產生足夠的恐慌才能打開結界。”沈離塵念出來。

他嗓音清澈悅耳,這些邪惡的字眼通過他的嗓音念出來,也沒那麽可怕了。

顧玄息認真聽著,恨不得畫個陣法,讓此時此刻永恒。

他總是能很專註地看他。

沈離塵從書籍中擡起頭:“這聽起來怎麽像是個召喚魔的結界,召喚魔替自己殺所有出現在魔文結界內的活物……對,魔文而已,連人都能畫,仙也能畫。”

他終於明白了:“魔文結界不是魔畫的,是有誰畫了它,用它召喚魔。”

傳音符周圍泛著月華般的光暈。

望常不可置信的聲音從裏面傳出來:“少君的意思是……魔不是主動現身,是被召喚來的!”

沈離塵雙眼專註地盯著手中破舊的書冊,逐字逐句地看,試圖再看出點什麽,他道:“對,可能是看見了杜元書在和魔做交易,知道九重天有只魔,又恰好知道魔文陣法,和杜元書有仇非要他慘死不可,總之,要符合以上這些條件……”

望常十分為難:“從我和恒月姐調查杜元書的情況來看,和他有仇的實在太多了,被他親手送出去的十八位伴生仙肯定恨他,各個都想他慘死吧……”

“是太多了。”

沈離塵伸出食指,小塵撚了撚書頁,悠悠道:“但是知道九重天有魔,甚至知道魔文陣法的呢?”

望常一楞:“啊?”

“記載魔文的書是禁書,封禁在通天塔的地下二層,而通天塔的書是我父君在大戰後重新搜集整理的,絕大多數都是孤本。”沈離塵道,“除了我和父君,還有誰能出入通天塔?”

望常便道:“少君,五十年前帝君宣布通天塔開放,九重天所有適齡子弟,不問出身,此生都有一次進入通天塔的機會。”

萬物有靈,功法書籍也會靜靜等待它的主人。

除了幾十年上百年才開放一次的各大秘境,通天塔也是仙人尋求機緣的好機會。

望常提醒,沈離塵忽的回憶起,很小的時候被帝後牽著手領進通天塔,一本符咒卷軸砸在腦袋上。現在想起來,只記得嗚哇嗚哇哭個沒完,以及帝後輕聲細語的哄聲。

塵底忽的被觸動,他忍不住笑了。

笑完才意識到顧玄息也在,沈離塵擡起頭,果然被顧玄息盯著。

他以為是傻笑被看見。

顧玄息卻誤會,他不由自主地沖他笑。

他還惦記著勸沈離塵挑點法器帶在身上護身,放著心心念念的人不去陪,陪這兩人?顧玄息還是覺得顧火這個大總管有時候總是謹慎過頭。

“顧玄息你嘴上說的魔族大軍撤得幹幹凈凈,可事實卻並非如此,你藏了多少魔軍在人間,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打什麽主意,修真界只求安寧,你何必非要血流成河。”

哪怕是說著冠冕堂皇的“安寧”,凈昀蒼的口吻依舊冷得讓人瑟瑟發抖。

顧玄息盯著他,忽的有了興趣:“還不是因為堂堂仙尊不守承諾,明明知道我要用他的小徒弟換撤軍,結果呢?沒立即開戰都是本尊開恩。”

或者說,幸虧來的是沈離塵,讓魔尊踏平修真界殺氣瞬間蕩然無存,只剩下滿腔細膩和心軟。

否則現在已經屍山遍野了,他倆也差不多在天上打架。

凈昀蒼終於等到這話,他不由自主地瞳孔一緊,卻竭力克制,本來就是極寒之處的風霜凝成的人,現在看起來更如萬年不化的玄冰。

“我把小徒弟給你,換修真界安寧,夠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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