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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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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6 章

“哥,你吃冰激淩嗎?”

西池回過頭看蔣東亭。

幾秒鐘後他聽到蔣東亭說。

“我不吃香草的。”

西池起身在冰箱裏翻找了一會兒,找到一只草莓口味的,遞給蔣東亭。

他們兩個上次一起吃冰激淩,還是小時候,贏了棒球比賽蔣東亭拿自己的零花錢買的。西池記得也是草莓口味。

“我記得有一次你偷吃冰激淩,結果晚上鬧肚子了,第二天還要考試。”

蔣東亭忽然聊起小時候的事情。他從小就自律,而西池則比較貪吃。

“我當然記得,第二天考試沒考好,回來還挨了一頓打。”

西池那次數學考了80分,被蔣其旻用細竹竿抽了二十次。他從小就沒有蔣東亭優秀,在學習上永遠也趕不上他,經常被蔣其旻斥責,挨打更是家常便飯。只有那次是最狠的,西池屁股皮開肉綻,好幾天都不能下床。

“不過那次之後,你數學好像經常拿滿分。”

蔣東亭不知道,蔣西池為了拿到滿分,在背後付出了多少。

兩個人聊起小時候的趣事,氣氛才輕松一些。但是很快這種氣氛就被打破,蔣其旻突然出現在西池的房門口,他陰沈著臉,沒好氣地看了西池一眼。

“到書房來,我有話跟你講。”

屋子裏兩個人都收起了臉上的笑容,西池對於即將發生的事情有預感,他很平靜地跟了上去。蔣東亭則有些擔心,“西池……”

西池沖著他輕輕一笑,寬慰他。

“沒事的,大哥。”

西池說完與蔣東亭擦身而過,跟著蔣其旻上了二樓的書房。

蔣其旻眼中盛滿了怒氣,指著他劈頭大罵。

“你跟侯映瑤分手了?你怎麽敢的?蔣西池。”

分手不過是下午的事情,西池沒想到蔣其旻這麽快就知道了消息。

蔣其旻說著一巴掌甩在西池的臉上,耳光響亮,西池的嘴角滲出了血。

但是他的臉上並沒有什麽表情,沒有恐懼,沒有害怕,沒有憤怒,他像個木偶一樣,任由嘴角的血流下來。

蔣其旻被他這種冷淡的態度氣道,厲聲斥責。

“你給我跪下。”

西池無動於衷,仿佛沒有聽到他的話一樣。

蔣其旻提起拐杖,重重敲在了蔣西池的肩上,一下又一下。蔣西池的肩旁吃痛,但是他咬緊牙,忍著不出聲。他在無聲地對抗蔣其旻。蔣其旻心中的怒火愈盛,他失控了一樣,用拐杖瘋狂得敲打在蔣西池的身上。

書房門很快被推開,蔣東亭推著輪椅闖進來,臉上焦急又擔憂,他擋在蔣西池身前。

“爸,你這樣會打死他的。”

蔣其旻把拐杖扔到一旁,氣喘籲籲。

“打死他才好,他死了,我也就省心了。”

一切仿佛回到了七年前的那個雨天。那個時候蔣其旻也是歇斯底裏,沖著蔣西池怒吼,你死了才好。

一股悲哀的情緒湧上心頭,西池忽然冷笑一聲。他的這聲冷笑落在蔣其旻的耳朵裏,他的臉上是一陣難以置信,而後是憤怒。蔣其旻嘴唇動了幾下,剛想說話,西池冰冷的聲音響起。

“有時候,我真希望我當年直接在那場車禍裏死掉。”

午夜夢回,很多次,他都希望雙腿殘疾的那個人是自己。甚至他願意用自己的生命來交換蔣東亭的平安健康。

“你!”

蔣其旻被他的話氣到,急火攻心,他捂著胸口,表情有些痛苦。

蔣東亭轉過頭,對於西池的話,既震驚又心痛,他叫了一聲西池的名字,以制止他說出更出格的話來。

“西池!”

可是蔣西池已經破罐子破摔,一臉無所謂,他這些年,活著又跟死了有什麽區別。

他擡起頭,無比堅定地看著蔣其旻。這麽多年以來,他從來不敢直視他的目光。可是在這一刻,他無所畏懼。西池問出了藏在心裏多年的問題。

“你愛過我嗎?你愛過我媽嗎?”

從小他就知道,在這個家裏,提他的媽媽是個禁忌。蔣家上下,沒有人敢在蔣其旻面前提起西池的生母。

西池的話成功地把蔣其旻的怒火推到了最高潮。他用厭惡的眼神看向西池,厲聲打斷了他。

“住嘴,別跟我提她。”

換做是從前的蔣西池或許會對蔣其旻言聽計從,但是現在的蔣西池已經無所謂了。他故意跟蔣其旻作對。

“她是我媽,我憑什麽不能提。”

“就憑她害死了佳禾!”

蔣其旻因為情緒激動,不住地咳嗽。佳禾,是他的太太,蔣東亭的母親。

西池冷冷看著他,反問道。

“那誰害死了她呢?”

蔣其旻沒有說話。

“是你!你害死了我媽。”

西池替他回答,蔣東亭瞳孔驟變,震驚不已。

“西池,話不能亂講。”

“我有沒有亂講,他最清楚。”

西池的眼神無比堅定,蔣東亭被動搖,他也想知道真相,於是追問蔣其旻。

“爸,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可是蔣其旻沒有回答,他身子向前傾斜,重重栽倒在了地上。蔣東亭趕緊拿起手機打了120,很快張嫂帶著其他傭人進來,送蔣其旻去醫院。

一陣慌亂嘈雜過後,屋子裏只剩下西池一個人。

西池看著蔣其旻書桌上的那張照片,照片裏的蔣其旻西裝革履,意氣風發。西池細細端詳了幾秒鐘,伸手把相框扣在了桌子上。

蔣其旻粉飾太平了十幾年,連西池都被他騙了,一直以為是媽媽拋棄了他們,所以蔣其旻才連帶著不喜歡他。

他是在很多年後才從一直跟著蔣其旻的老園丁口裏,知道了真相。

蔣東亭三歲的時候,紀佳禾跟蔣其旻婚姻出現問題,分居了很久。蔣其旻就是那個時候遇見了來公司應聘秘書的宋蕓,沒多久兩個人就在一起了。

但是後來紀佳禾跟蔣東亭被人綁架,蔣其旻花了三千萬把人贖回來之後,劫後餘生的兩人破鏡重圓。

蔣其旻跟宋蕓提出了分手,但是宋蕓卻懷孕了,沒多久紀佳禾知道了這個消息,她不能接受丈夫的背叛,抑郁跳樓自殺。

蔣其旻把這一切歸咎於西池的媽媽。在得知宋蕓懷孕之後,他又把西池從她手裏奪過來。宋蕓因為追車意外身亡。

蔣其旻把紀佳禾的死歸咎於宋蕓,連帶著也不喜歡西池。留著他,不過是因為他身上流著蔣家的血。

從小他就偏愛蔣東亭,對西池總是冷眼相待。西池的家長會都是管家去,他不關心西池在學校的情況,卻在乎他的成績。他從來沒有給西池過過生日,也不記得西池愛吃什麽不愛吃什麽。

中考的前一晚,西池發燒,在夢裏,父親又在罵他廢物,蠢貨。

他哭著醒過來,除了無邊的寂寞與荒涼,什麽都沒有。

西池把杯子裏的酒喝掉一半,他一點也不在乎身上的傷口,他需要借酒精麻痹自己。

蔣愉突然從門口探出半個腦袋,一雙圓溜溜的大眼睛看著西池。

“小叔叔,你又喝酒,我要去告訴爸爸。”

看到蔣愉那張臉,西池這才露出一點笑容。

“我請你吃冰激淩,你幫我保守秘密。”

西池說著從冰箱裏拿出一只草莓冰激淩。蔣愉已經兩眼放光,跑到了西池身邊。

西池把冰激淩蓋子打開,遞給了蔣愉。

為了表示感謝,蔣愉伸手抱住了蔣西池。

“小叔叔最好了!”

他整個人貼在西池的後背上,不小心碰到了西池的傷口,西池“嘶”一聲,倒吸一口氣,皺起了眉毛。

蔣愉很快發現了西池的不尋常,在他背上查看了一番,驚叫起來。

“小叔叔,你受傷了!”

西池怕嚇到蔣愉,於是安慰他。

“不礙事。”

蔣愉一雙大眼睛轉著,很快說。

“小叔叔,我給你吹一吹就不疼了。”

他說著湊上來很認真地在蔣西池的肩膀上吹氣。西池心裏的冰山在這一刻被融化。

蔣愉吃過冰激淩,纏著蔣西池給他講睡前故事,還把故事書搬到了西池的房間。西池照顧他洗漱之後,兩個人躺在床上,他拿出故事書,給蔣愉讀快樂王子的故事。

讀到第三頁,蔣愉就睡著了。

月光透過窗戶灑進來,西池拉開床頭櫃,從裏面拿出一本書,打開書中的一頁,裏面有一張照片。是懷孕時候的宋蕓,穿一條粉色碎花長裙,肚子微微隆起,坐在櫻花樹下。蔣西池看著母親的照片,想起過去的事情。母子分離多年,他對她的印象早已模糊。

她是怎麽死的。他是在很多年後才知道。

他從小生活在哥哥的陰影裏,他不被父親喜歡,他是一個可有可無的存在。長大後他成了聯姻的工具,一枚不允許失控的棋子。蔣西池原本已經接受了這樣的命運。

可是25歲那天他走進咖啡館,遇到了梁璧月,他的心活過來了。因為工作再次被父親痛罵的陰霾,被眼前這個女孩子的笑容驅趕。

是她讓他明白,原來人生是如此的美好,有很多事情可以去做。他灰白的世界有了色彩,陽光雨露都是那樣的美好。

他第一次想要為自己而活,想要去保護一個人。

如果重新選一次。

他一定拋下一切,毫不猶豫跟她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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