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落

後來宋簡再沒有叫我幫著他送東西去沈府，但他依舊遵守著承諾每夜都來了西閣。

我們就這樣安靜地過了一年的時間，他對我有了耐心。

我亦不像以前一般怕他。

但直到那一年的歲末，沈府的門口悄無聲息地掛起了大紅燈籠。

而明日要出嫁的新娘此時卻正待在宋簡的書房裏面。

那天宋簡本是要帶著我出門去大相國寺上香祈福的。

但誰知我們剛駛著馬車出門時，一個一身白衣的女子光著腳攔在了馬車前面。

駕車的人來傳是沈洛洛擋在了前面。

我看著一旁沒有表情的宋簡。

「丞相，下去看看吧，這天冷得厲害待會兒沈姐姐要受不住的。」

身旁的他轉眼來看我一眼，剛想說寫什麽未等他開口，我便徑直下了車進了府。

「夫人，你怎麽又回來了，不是要和丞相大人一起去上香嗎？」

我看著一臉疑惑小碧苦笑著，搖了搖頭。

「她來了，我便也不去打擾了。」

說完，我未理身後的小碧進了房，又在那扇窗前坐下趴在上面失神。

就這樣看著他把沈洛洛抱進了他的書房，關上了門。

我看了好久，裏面傳來東西被摔碎的聲音與沈洛洛哭得傷心的聲音。

到了黃昏那門開了，一臉怒氣的宋簡沖了出來後面的沈洛洛哭著抱著他。

他們的苦戀情深還未演完，小碧就把那扇窗“砰”地一聲給關上了。

「夫人，別看了！丞相與其他的女子糾纏，夫人還看得這樣的起勁。」

我傻楞地看著一臉吃醋的小碧，笑出了聲。

「對啊！我居然還看著這樣的起勁！小碧，我是不是很傻」

一滴滴的眼淚止不住地從眼角滴落，嚇壞了還生著悶氣的小碧。

那天宋簡沒來我的西閣，因為沈洛洛還留在他的書房裏面。

他好像忘了，但我還記得明日便是沈洛洛結婚的日子。

我一個人守著那張大床，睜眼看著床帳想了一夜。

阿爺已經好久沒有送信來了，為何他還有護著沈洛洛？

直到天邊的魚肚泛白，一道急召從宮中傳來。

皇後又宣我進宮了。

那天清晨我急急地收拾好，正要出門時看見了倚在宋簡書房門口的沈洛洛。

我瞧了她一眼，今天的她不再愁苦著臉而臉上有了笑意。

我看著奇怪，原也沒有多想。

直到我進宮時看見跪在勤政殿的一身紫袍的宋簡。

前一夜下了雪到現在雪還在下，他就這樣一動不動地跪在雪裏。

我站在紅墻下呆呆地看著他的背影，看了許久。

我聽路過的宮女說他這是為了沈洛洛而跪的。

他想為沈洛洛求一個名分便避開了皇後，找了皇上親自下旨。

「夫人，你…沒事兒吧？你…哭了！」

「啊！我…沒事兒的，小碧我們走吧待會兒皇後娘娘該等不及了！」

說著我碰了碰眼角，帶著小碧急急地朝未央宮趕去。

一路上那冷風吹的厲害，我紅透眼，淚止不住地從眼角滑落。

到了未央宮，我紅腫著眼去見了沈皇後。

她看著我先是一楞，後又恢覆的她該有的威嚴。

這次她沒有上前來拉我的手。

我跪在冰冷的玉磚上跪了好久，足足兩個時辰。

到了最後沈皇後依舊一句話也未說。

她丟給我一封信，上面是阿爺的筆跡。

我猛地擡頭看著鳳椅上的沈後。

「接下來丞相夫人你知道該怎樣做吧？你要知道小國小事皇上可管不過來，但本宮可以幫你瞧瞧。」

「江月，知道了！」

我手中緊握著那封信，重重地給沈後磕了頭。

扶著小碧艱難地走了出去。

「小月兒，本宮希望你這次可以做的幹凈！西涼王那裏可等不及的。」

我背對著沈後點了頭，咬破了唇口中彌漫著血腥味。

在出宮的路上，我見他還筆直地跪在那裏。

我在那裏停了下來拿著披風向他走去。

他擡頭看了我一眼，眼中是一閃而過驚慌。

「宋簡！你可要……同我回家？」

我的聲音清脆帶著顫音，看著他落滿了雪的肩頭卻還是流了淚。

過了好久他避開我的目光，卻只是對我說了一句“抱歉”。

我聽著捏緊了手中的信，一滴淚砸下又松開了手。

「好！我…祝丞相所願得償。」

我哽咽了聲音，丟下了披風帶著雪踉蹌地快步走向馬車。

「夫人，丞相大人不同您一起回去嗎？」

「他…還有事！」

我苦笑著搖頭，一路跟著我的小碧還想說些什麽。

那天的那條路好長，風也吹得響淹沒住了我的哭聲。

真好，他沒有聽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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