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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白玫瑰】易位的火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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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白玫瑰】易位的火焰

三小時後——

通往檔案室的路並不遠,走過長廊時,若爾茲註意到了一旁反光的玻璃。

光影模糊的勾勒出她的臉龐,好似一團混沌燃燒著的火焰……等等,燃燒?

若爾茲甩了甩頭,再擡頭向前看去,映出的光影更加扭曲了。

又是這該死的後遺癥。

若爾茲吞下隨身攜帶的藥片,轉身推開了檔案室的門。

稍暗的燈光讓檔案室顯得更加狹小壓抑,若爾茲走過雜亂的資料堆,目光鎖定那臺老舊的電腦。

電源開啟後,屏幕上自動彈出了上次未看完的檔案。

若爾茲煩雜的心情被按下了暫停鍵,鼠標緩緩移動,若爾茲看著那一份份關於冬葉柳蝴蝶的登記檔案,臉色越來越蒼白。

前綴的“研究所財產,生死不論”讓若爾茲產生了一種濃濃的負罪感,她沒能改變冬葉柳蝴蝶的命運,他們的整個部族將看不到陽光。

她捂住了腦袋,眼淚克制不住的往下流淌,沒能拯救生命的愧疚幾乎要讓她窒息,她胡亂擦著眼淚,胳膊不小心碰到了鼠標。

面前出現了一份新的檔案,若爾茲擡起頭來,瞪大了眼睛。

這份檔案是屬於她的。

可為什麽是空白?

她開始頻繁刷新頁面,鼠標下移,順著檔案照片向下看去,只有一行小字——禁止訪問,此為覆燃實驗最高機密。

名為若爾茲·蘭登的女人出現在她的面前,她不應該感覺到陌生的,畢竟……這就是她呀。

可她還是從心底感覺到了一種恐懼,她註視著屏幕上陌生的眉眼,根本不能產生認同感。

檔案上的女人不是她……

她後退一步,眼前忽然劇烈晃動起來,隨著後腦的鈍痛和上方刺眼的白熾燈光,她終於後知後覺的意識到,她跌倒在了椅子上。

電腦亮起的屏幕散發著熒熒藍光,她試著站起來,但沒有一點力氣。

與此同時,另一邊,重回實驗室的兩人並沒有多說什麽。

短暫的舞會結束後,繁雜的工作立馬追上了伊琳娜,伊琳娜試著換個心情,擼起袖子,熟練的將要註射的藥劑瓶從實驗箱中取出來。

幽藍色的針劑被推入白兔體內,白兔的耳朵抖了抖,三秒之後,它便不再動了,而另一邊,相同的藥劑也被註射進收容物的靜脈,程然感覺到一陣酥麻,他不適的皺起眉來,並沒有吭聲。

“距離上次覆生已經過去的三個月,刷新你的存活記錄了呢,是什麽讓你堅持下來的?”

伊琳娜將廢棄的針頭收歸垃圾桶,在數據表上填上了最新的數據,站在伊琳娜對面的少年沒說話,他的眉頭緊縮,顯然也在思考著什麽。

手腕和胸口處的疤痕還未愈合,他的右眼還纏著厚厚的繃帶,實驗一刻不停的進行了三個月,每一次的痛苦都會讓他尖叫,可不論承受怎樣的痛苦,他都不願意再燃起覆生的火焰,躲避現實的創傷。

這是為什麽呢?

稚嫩的少年低下頭來,過長的額發遮擋住了他的表情。

“我不想忘記。”他喃喃。

維塔司人的覆燃是以記憶為燃料的,他不想再燃燒記憶了,他想要保留僅有的美好。

“因為我不想忘記。”

他擡起頭來,堅定了這個答案,伊琳娜有些驚訝,收容物037鮮少露出這樣的表情,該怎麽形容呢?像是皈依聖子的羔羊,又像是窮途末路的惡徒死亡之前流露出的懺悔微笑。

這真有趣,實驗又出現的新的變量。

伊琳娜將最新的表格遞給程然,讓他把資料入庫,程然接過了那些資料,轉身向著檔案室走去。

研究所內的白熾燈高懸在頭頂,投下的陰影讓他的面容扭曲,程然透過玻璃的反射,看到了一個瘦弱的少年,少年的半張臉都被帶血的繃帶纏繞,瘦弱的肩膀上還留有未幹的血跡,他懷抱著厚厚的紙質資料,暗藍色的眸子空空,沒有任何情感。

這就是他。

程然對著玻璃眨了眨眼睛,鏡子裏的那個他也跟著眨眼,他吐了吐舌頭,鏡子裏的那個他也跟著吐出舌頭。

無意義的扮鬼臉耗費了大半時間,程然看著玻璃反射出的影子,總覺得哪裏怪怪的。

他伸出手,撫摸上光潔的玻璃,他看著另一個自己,逐漸意識到,他和他一樣,也被關在無形的牢籠裏。

想到這的程然收回手,轉身打開了檔案室的大門。

各類紙質資料堆積在地,遠處只有一臺亮起的屏幕,程然順著記憶中的方向前進,對那些陳舊的數據並沒有興趣,行進的道路有些曲折,程然踢開擋路紙質文件,走到一半時,卻被一個人絆住了腳步。

躺在長椅上的女人雙目緊閉,看起來沒有註意到他的到來,他試著問好,但她沒有回應。

程然放下了手中的資料,大步來到了女人面前。

過長的黑色頭發垂落在她的臉龐,像是覆面的黑紗,又像是絞殺獵物的黑色蛛網,他和她湊的很近,就在他要落下一吻時,他突然察覺到,女人沒有了呼吸聲。

程然瞳孔一縮,突然感覺到一種滅頂的恐懼,他將頭靠在她的胸口仔細聆聽,期盼的心臟跳動卻遲遲沒有傳來。

十分鐘後,研究所醫務室內——

陷入沈睡的女人緩緩睜開了雙眼,還未適應過強的環境光,就被一個人抱住了。

“若爾茲·蘭登!”

名叫程然的收容物大喊著,幾乎要流下淚來,若爾茲茫然的看著前方,低聲道,“我暈倒了嗎?”

她沒有驚訝,平靜的接受的現實,後遺癥帶給她的痛苦無時無刻不在折磨著她,她確實試圖忽視,但效果並不好。

“你暈倒在了檔案室,我看到你時,你連心跳和呼吸都沒有了。”

程然憂心忡忡的看著若爾茲,急切道,“你現在感覺怎麽樣,頭疼嗎,還記得我嗎,心肺感覺如何,我能幫上你什麽?”

一連串的問題讓若爾茲發楞,她茫然的看著程然的眼睛,她自己都沒意識到她在出神。

“跟隨。”程然伸出一根手指,可若爾茲的目光並沒有隨著他手指的方向移動,程然苦惱的揉了揉頭發。

他重新擡起頭來,深呼吸道,“提問,你是否能聽到我的聲音?”

像是老舊的機器重新得到指令,若爾茲的眼睛眨了眨,慘白的臉上重新出現了點血色。

“別對我用實驗室裏的那一套。”回神的若爾茲將臉埋進手掌,看起來格外疲憊。

淩亂的長發披散在肩頭,程然看著她露出的那一小節脖子,緩緩伸出了手,“你現在感覺如何?”

柔軟的手指觸碰到了她微涼的後頸,隔著一層皮膚,程然甚至能感覺到她跳動的血管和奔湧的血液,他緩慢的收緊手掌,直到若爾茲擡起頭來,握住了他的手腕。

“你為什麽會暈倒在檔案室?”

“我想找一些資料。”

“你想找什麽資料?”他的目光突然銳利起來,用一種類似於審問的腔調對若爾茲道,“你想知道什麽?”

那語氣裏帶著七八分怒氣,這一點讓若爾茲感覺莫名其妙。

“這和你無關吧,程然。”若爾茲抵觸的松開程然,起身要向外走。

陷在憤怒情緒裏的程然立刻抓住了若爾茲的衣角,就在若爾茲要發難時,他忽然松開了若爾茲。

“你走吧,反正你也不在意我。”少年突兀的收起外露的尖刺,將負面情緒一股腦的壓下,“你肯定很討厭我,畢竟我這樣小孩子,不討人喜歡。”

程然刻意拿起床頭放著一本童話繪本——這大概是上一個病人遺留的物件,悲切的哭喊著,“沒有人關心我,也沒有人陪伴我,我只是想關心你。”

“抱歉……”若爾茲的喉嚨發緊,下意識回答。

她轉過身來,生疏的編排著哄孩子的話語。

程然抱著繪本坐到了床上,一雙暗藍色的眼睛並不去看若爾茲,若爾茲抓了抓頭發,內心掙紮一分鐘後,她做出了決定。

若爾茲拿過繪本,翻開了第一頁。

碧藍的山脈占據大半空間,程然滿意的看到若爾茲來到她身邊,為他低聲朗讀著繪本上的故事。

油然而生的滿足感讓他不再顧及之前的問題,可若爾茲並沒有他那麽開懷,她雖然選擇留下,但她的心仍然惴惴不安。

“山的那邊是什麽?”看著繪本上艷麗的色彩,程然小聲念出了繪本上的語句。

“山的那邊是海。”若爾茲也念出了繪本上的話語。

她翻頁的手指有些顫抖,鬢邊的黑發垂落,繪本上繪出的蝴蝶活靈活現,與之前見過的冬葉柳幾乎一模一樣。

“說點惡毒的話詛咒我吧,程然。”她突然這樣說。

雖然有些疑惑,程然還是聽話的開口,“我恨你。”

這點不痛不癢的話語並不能讓若爾茲滿意,她搖頭,直接了當的說不合格,程然黛青色的眸子眨了眨,看著她蒼白的臉龐,突然開口道,“我愛你。”

上下嘴唇輕碰,一個溫柔的詛咒被念了出來。

若爾茲一楞,隨即低下頭來,痛苦的閉上眼睛。

“我救不了他們。”她烏黑的長發亂作一團,肩膀顫抖著,“他們沒有未來了。”

“他們……是誰?”

“冬葉柳蝴蝶,我沒能幫他們獲得自由,他們的後半輩子將與研究所綁死。”

若爾茲將頭發向後攏去,露出了發紅的眼眶,“我什麽也做不到,我是個無能的失敗者。”

“你不是。”程然沮喪,他不喜歡她自艾自怨,但此時的若爾茲深陷在她的情緒裏,無法解脫,程然十分苦惱,他不得不低下頭來,將繪本翻到下一頁。

“海的那邊是什麽?”

程然看著她的眼睛,期待著她的回答。

“海的那邊是自由。”若爾茲悲傷的說。

“自由?”尚且稚嫩的少年眨了眨眼睛,重新讀了一遍這個拗口的詞匯,“自由是什麽?”

“自由就是……你去冰淇淋店的時候,可以買下所有口味的冰淇淋。”若爾茲合上繪本,低聲對程然道,“你渴望自由嗎?”

“不渴望,我覺得我現在挺好的。”

“真的?你是這樣想的。”

若爾茲看起來有些失望,“你就不期待外面的世界嗎?”

“為什麽要期待?”大抵是察覺到了若爾茲的情緒,程然垂眸思考一會後,改口道,“如果你想的話,我也可以期待的。”

他說著舉起手來,發了個誓,“我期盼外面的世界,我渴望自由。”

他還什麽都不懂呢。

但這不是他的錯。

若爾茲將繪本遞給了程然,柔聲道,“去休息吧,我們明天再見。”

她垂眸,低聲又道,“明天,我帶你離開這裏。”

“離開?”程然不自覺的壓低了聲音,“你要帶給我自由嗎?”

“當然。”若爾茲點頭。

落入圈套的無知者充滿期許的看著他,他感到失望,但又有一種溫暖的感覺襲上心頭,那份情感讓他的四肢舒展,靈魂得以慰藉。

程然抱緊了繪本,發自真心道,“明天一定要再見到你。”

若爾茲難掩疲憊,但還是強打精神道,“嗯,我會一直都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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