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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師徒文炮灰女配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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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師徒文炮灰女配十四

待殿外打鬥聲一止, 殿內沈默許久的宋明山忽然若有所思地看向了沈長英,問道:“前幾日你封印了南秀體內龍妖的力量, 是怕被我看出來?”

沈長英未作答。

宋明山卻瞬間明了。沈長英這分明是不想說假話,索性不答,便已經是對自己有所回應。

宋明山心境覆雜至極。

他傾心教導南秀多年,當然不忍見她遭此劫難。可如今妖神將出,實在不得不強迫自己硬起心腸,畢竟為封印妖神已經犧牲了太多人,如果因一時不忍釀成大禍, 他們就是千古罪人, 萬死難贖罪責。

兩人間陷入長久的沈默之中。

宋明山想了又想,還是疲憊地低聲道:“你我都清楚, 妖神一直在等候龍妖獻祭。”說到這兒他咬咬牙,話裏隱約有了森然殺意,“若南秀不受控, 後果不堪設想。”

再擡眼時他已是滿眼沈痛, 像是一瞬間蒼老了好幾歲, 牢牢註視著沈長英,似乎是在無聲逼迫他做出選擇。沈長英這才開了口,但面上並不見任何愧色或是執拗,只平和道:“南秀善良,又心系蒼生, 怎會被龍妖的力量操縱。”

然而沈長英的這番話在宋明山聽來更像是被私心左右了。南秀本性善良他當然再清楚不過, 但誰又能保證她一個如此年輕稚嫩的修士能抵禦住妖神的影響, 始終心智堅定?若是由他來做決定, 只要有一絲一毫隱患,都應當斬草除根, 哪怕是親手教導的徒弟也是一樣的。

即便說他太過絕情,也理應作此選擇。仙山既立於世間,護的便是黎民蒼生,世間有難,修士們便要舍生忘死,實在不該為小情小愛所困囿。

“龍妖的力量何其龐大,哪裏是南秀一個小丫頭能掌控得了的?等到她與龍妖徹底相融,便是後悔想再去阻攔也晚了!”說到這兒宋明山的語氣更重了三分,眉間緊鎖,幾乎是在誅心了,“有沒有私心你自己清楚。你與她接觸不過數日,難道就要為了護住她一人,置萬千生靈於不顧?”

見沈長英仍不說話,以為他是被自己言中了心思,宋明山又板起臉道:“你別忘了自己的責任。”

沈長英默然片刻後答:“自然不會忘。”

他面色沈靜如水,宋明山卻心知他正在承受著怎樣常人難以承受的巨大痛苦。他活到現在,不過是一具承載其父沈息力量的容器,只待時機成熟,為蒼生獻身。

而這時機,便就是此刻了。

宋明山到底還是不忍再繼續斥責他,雖仍不讚同他的做法,卻也收聲不言了。

……

門外的南秀等人打跑了癆獸,院中肅殺的氣氛也隨即一掃而空。她看了眼被勾破的袖口,再擡起頭時,正撞上沈相川難辨情緒的視線。

正是最放松警惕的時刻,她不由朝他露出了一點笑容,只是那笑容還不等完全展開,卻猛然感到身體一僵,一股並不陌生的力量瞬間包裹住了她——

等反應過來後,她在心底驚道:滅崇鈴陣?

而正如她所料,下一刻無數紅線憑空浮現,攔住了四面的去路,雜亂的鈴音大作,尖銳得簡直像是萬千根細針生生鉆進腦子裏一樣,令她靈臺一震,冷汗頃刻間浮滿額頭。

對此她當然是異常震驚的。因為銅鈴既響,就意味著她體內藏有妖邪,之前師父分明為她開啟過一次滅崇鈴陣,彼時全無動靜,怎麽這一回卻不同了?

南秀茫然地看了看困住自己的陣法,又疑惑不解地望向面前啟陣的人。

“沈相川,你這是——”

不過眼見沈相川作此舉動,幾位長老顯然並不意外,一個個冷沈著臉,擺出嚴陣以待的架勢,卻也不像是對她嫌惡,面色皆格外覆雜。

沈相川隔陣望了她一眼,又垂眸道:“兄長雖為你封住了體內龍妖的力量,可如今異動頻出,千靈山上下擔不起這個責任,所以先將你留在此陣中。”

他一副秉公辦事的態度,字字清冷無情:“待塵埃落定,再行處置。”

此話一出,南秀也聯想到了方才癆獸那句十分怪異的話,臉色一白,而鈴音還在耳畔反覆震響,可以說是鐵證如山。但回神後她還是不死心地為自己辯解道:“龍妖不是死了嗎?”

離她最近的趙長老一直欲言又止,此刻嘆著氣向她解釋:“那妖獸不過是龍妖的宿主,它死了,妖力自會再尋新宿主。”

南秀這才恍然大悟,沈默了半晌,艱難啞聲道:“所以它是選擇了我?”

為什麽?

她呆呆站著,覺得又荒唐又可笑。

費了那麽大力氣誅殺龍妖,本以為成功掙脫了命數,從此後便能高枕無憂、自由自在了,誰能想到那龍妖的力量還會胡亂跑進她的身體裏啊?

見她似乎大受打擊,長老們不約而同露出了不忍之色,但也不知要如何安慰她才好。

陣法已經徹底成形,南秀的身體不再受困,但也只能在方寸之地活動了。上一次置身陣中她毫無感覺,而此時此刻每一道細微的鈴聲都像是放大了無數倍,好在習慣後並無痛感,只是耳邊聒噪而已。

她不願意就這樣躺平認命,可也不知該如何掙紮求生了,垂頭喪氣地站了一會兒,默默嘆出一口氣,索性先就地坐下。

這時沈相川忽然朝她走來。

她頓生警覺。

沈相川嫉惡如仇,怕是恨不得將她就地斬殺以絕後患吧。因此見他又擡起手時,她坐在地上楞是將屁股往後蹭了半寸,微帶驚恐擡手護頭道:“等等等下!你也說了,長英師叔把我身體裏龍妖的力量封住了,既然決定從長計議,你可別動用私刑啊!”

長老們對沈相川曾不留情面地重傷南秀一事也早有耳聞,又知他身為仙尊,說不定真能做出大義滅親的事,也正猶豫著要不要出言勸一勸。

沈相川動作略一頓,又繼續擡起手,沈默著將手掌貼近鈴陣。果然如他所料,觸到一層自她身上蔓延開的熟悉且強大的力量。

他緩緩收回手。

確認了兄長一直在護著她,他終於放下心。

南秀看出他並沒有動殺心,松了一口氣,又看向緊閉的殿門,小聲問他:“我師父和長英師叔在裏面?”

“嗯。”

“在做什麽?”

“解封印。”

“什麽封印?”

趙長老聽到兩人這溫溫吞吞的問答法,生怕南秀惹煩了沈相川,急性子地主動插話說:“長英當年為救世碎骨碎魂,他父親以性命救他,傳他畢生修為,又施法鎖住,只等他應天機解封,再度封印妖神。”

“而現在,時機已經到了。”趙長老說完後搖搖頭,語氣既惋惜又無奈。沈長英乃當世奇才,千百年難得一見,卻又身負天命,不得不為蒼生兩度赴死,雖說死得其所,可也實在殘忍。

幸而人死魂不滅,若有機緣,自然能重回世間。

真正人死魂消的,也唯有拼盡所有為長子逆天改命的沈息而已。

等南秀聽完解釋再看向沈相川,發現他已經在近旁坐下了,合著眼,似乎是不想再理會自己。她百無聊賴地盤腿坐在陣心,起先還盯著殿門深思,片刻後感到身上暖洋洋的,越來越困,竟漸漸睡著了。

長老們也借此空隙開始打坐調息,以待不久後那一場生死難料的惡戰。

大雪紛紛落在鈴陣暈開的光層之上,又漸漸融化。萬籟俱寂,此間天地似乎只有他和南秀二人,沈相川終於順從本心,慢慢睜開了眼。

他坐在冰天雪地之中望向她,不知這樣認真看了多久。心底那些一擊即碎的掙紮消弭殆盡,他再也靜不下心來。

……

而在南秀心裏沈相川堪比一把懸在頭頂隨時能要命的劍,不知哪天就手起刀落了結了自己這條小命。

好在她總是睡著的時間長,清醒的時候短,恐懼也在昏沈中消磨了大半。這一日再度醒來,放眼望去從天到地一片白茫茫,長老們不知何時一同離去了,沈相川則還是一直寸步不離地看守著她。

體內一日比一日躁動的氣息終於讓她相信,確實存在一股妖力正在和她的意志抗衡。此時她察覺到自己五感凝滯,周遭的鈴音、風聲和落雪聲時有時無,似有所感,忽然問沈相川:“如果我失控,你會立刻殺了我嗎?”

沈相川沒有說話。

其實南秀心裏早有答案,自言自語:“如果真的像那只妖獸一樣,被龍妖的力量吞噬操縱,死了也就死了吧。”

她越說越平靜,真心實意道:“我不想害人,假如你要殺我,下手還請利落些。”

被龍妖吞噬後的樣子實在太醜了。想到這兒她甚至艱難地擡手摸了摸額頭,摸完後才放了心,因為皮膚還是光滑的,並沒有長出什麽奇奇怪怪的東西。

只是她還有些不甘心。若轟轟烈烈地戰死倒是值得,莫名其妙被吞噬了,變成了人人喊打的怪物,還真是死得窩囊。

“你不會死的。”沈相川突然道。

南秀沒想到他還會回應,又當他只是好心安慰自己,輕笑起來,語氣輕松地轉移話題道:“之前你只一劍就破了我設的陣,實在丟臉。”

沈相川落在膝上的手攥緊,又聽南秀隱隱有幾分得意地說,“後來我自己重演了數次,你那一招我現在必能化解。可惜了,不知何年何日有這個機會……能叫你見識一下。”

沈相川神色柔和下來,道:“一定能的。”

“一定。”他低聲堅定地重覆。

南秀眼底一熱。在說最後一句話時她幾乎用光了所有的力氣,話音未落就感到喉間泛起濃重的血腥氣,隨後五感漸失,先是天地沒了顏色,接著徹底聽不到風聲和落雪聲。

在陷入黑暗的前一刻,恍惚看到了馮小滿的身影。

她平靜地想:或許自己註定要因龍妖而死,這是如何掙紮也擺脫不了的命數。

……

馮小滿背著劍,正要隨千靈山其餘人去往靜海崖圍殺妖神。宋明山留下沈相川就是要他在南秀失去控制前誅殺她,知道他鐵面無私,才將重任托付給他,又命馮小滿送來一張殺符。

滅崇鈴陣如今只是將南秀困在此地,等到真正開啟之時,哪怕上古妖獸也會在頃刻間碎成粉末。疊加殺符,無非是更穩妥而已。

南秀此時就無聲無息地蜷縮在這殺陣之中,等待著被收割性命。

馮小滿只看一眼就紅了眼眶,遲疑著走向沈相川,用力握緊手中符紙。

“師父……”她咬緊唇,遲遲交不出符紙。

“師姐殺妖獸有功,何其無辜,怎麽能、怎麽能死在同門手上?何況她愛慕……”愛慕您多年。

馮小滿擡眼見沈相川雙眸黑沈沈的,沒由來的有些害怕,不知是不是在怕他竟真能做到如此無情。沒說完的話也不敢繼續說下去了。

“去吧。”沈相川道。

下山的事耽擱不得,馮小滿被他點醒,飛快將符紙交到他手上,眼淚也在同一時刻滴落。若論生死,他們千靈山一行人今日也都抱著必死的心,她哪裏還有時間逗留在此地矯情?於是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抹了淚迅速跑下山。

然而在馮小滿走後,沈相川面無表情地將殺符團在手中,再展開手掌時,只餘一灘灰燼緩慢隨風散落在雪地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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