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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我的城市從不下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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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我的城市從不下雪

泉城已經步入深冬了,可惜這座南方城市從不下雪,只有一年四季水波平穩的海,以及時隔幾年才會難得見上一次的、淺顯的冰雹。

醫院內的宣傳部和工會也開始在籌備些過年的節目,定了“寫春聯”、“對詩”以及“作文比賽”。

我們科室的醫生護士基本上三十歲不到,便已經拖家帶口了,大家都忙活著自家的年貨和節目,壓根沒人主動報名參加,主任見狀,便逮著我這個大齡女單身不放。

“小徐啊,我一向看重你勇於接受挑戰,科室裏就你文筆還行,那個作文比賽,咱們科室的榮譽就靠你了……”,主任語重心長,看似是在誇讚我,實則已經下達了死命令。

我有個寫作的博客,網上小有人看,不少院內的同事也都關註著我,於是當“要求每個科室至少有一個人參加比賽”的公告下來,我便知道自己“難逃一死”。

這事放在以前,特別是學生時代,對我來說,是展露鋒芒再好不過的機會,可隨著年長,也便沒有那麽想要出人頭地了。

準確地來說,是沒有那麽想贏了。

比賽前一天恰好是周五,淅淅瀝瀝地下了一整晚的雨。

淩晨三點多,我夢魘驚醒,起身去關臨睡前被忘卻的窗戶。

屋內滴水未進,但窗外幾棟遮擋視線的高樓被籠罩在黑灰色的夜光下,讓我失了幾分睡意,回到了高中。

元旦前夕。

和梁仕沅一起代表高中部去省區參加作文競賽的消息,開始經由班主任的嘴,在年級內傳開。

為了在梁仕沅面前刷好感,在要命的勝負欲驅使下,我開始進入挑燈夜讀的模式。

時常淩晨5點多便起床看書,將爸媽書房裏為數不多的經典名著都搬來學校“生啃”,完全一副報答學校老師 “士為知己者死”的心態。

可早起這件事,讓我吃了虧。因我不夠精神,常在早課上打瞌睡,又或者是舍友忍受不住、我攪亂到他們深夜延續繼黎明的美夢,總之,我被班主任在班上點名批評了:

“我聽說最近有個別同學喜歡在課上打瞌睡,不要以為成績不錯,就想躺平,你們人生的戰線還常著呢,現在就不努力,怎麽考大學特別是徐芊越,我已經觀察你很久了,下次別再讓我抓到,否則你參賽的資格我可以隨時換人”。

班主任點名教訓後,便迅速離開了教室,只留下我默默承受著同學們的註目,原本想要轉過身請教數學題的我,此時不敢發出任何的動靜。

盡管如此,我還是能夠感受到來自背後的那雙眼睛,以及眼裏熾熱的審視。

競賽前一周,我月前往校報投稿的文章又再次上了頭版,正在接受同學們的“圍觀和吹捧”。

梁仕沅準備去外頭走廊接熱水,路過我位置時,手背朝下,用食指和中指輕聲敲打了兩下我的書桌,這個舉動似乎帶著被打擾的不滿,甚至我懷疑還有不為人知的輕蔑。

其實我對梁仕沅的情感是矛盾的,有時候視他為對手,有時候視他為心之所向的神明。

他不愛說話,但他站在那裏,我總覺得世間的所有都可以隨意被他左右。

於是我也離了教室,腦子不受使喚地跟著他了。

在走廊排隊接水時,排在梁仕沅與我中間的是以前初中的同班同學,看到我,便主動給我讓了位置。

“剛打擾到你學習了吧對不起啊”,我左手拿著水杯,右手手掌輕輕拍了下梁仕沅的後背,原本想要惡作劇一番,可我實在找不到那被寬松校服包裹下的模棱兩可的腰身。

“你很怕我贏嗎”,梁仕沅側了半個身子同我講話,略帶認真。

“沒,沒啊,你哪次輸過我”,我腦子迅速直白地解析了對方的話,並立即表示了我真誠的立場:“我就是想和你一起贏”。

“只是一場競賽,精力還是放在文理分科考試上吧”,說完這話,梁仕沅已經接完了熱水,臨走前不忘警醒我:“別熬夜了,這樣我贏的沒水平”。

就沖這句,我睡了整整一周的安穩覺,沒別的,就是咽不下這口氣,想要公平競爭。

過了月有餘,省裏競賽成績出來,我得了第一名,他第三,我們得了個團體第一。

隨著校內四處刊登我們競賽成績的喜訊,同學間廣為流傳的還有我們的八卦。

一而再再而三的風波過後,某天放學,我正偷偷地在校門口不遠處的小賣鋪買辣條(學校一向不允許我們寄宿生下課後出校門四處逗留),遇到了梁仕沅的父親來學校看望他,正帶著他去買學習用品。

以前他曾在家長會上罕見地出現過一次,是個常年穿板正西裝的男子,一副威嚴高聳的模樣,很難讓人不心生敬畏。

手上正拎著一串辣條的我,下意識地就想躲起來。

沒想到他父親眼尖看見了我,把我叫住:“你是芊越吧長得真漂亮,聽說你讀書也很厲害,這次競賽拿了第一”。

當時的我石化在原地,讓我不知所措的不知是停留在半空中還拽著辣條的手,還是這突如其來的誇讚,總之憋紅了好久的臉。

直至梁仕沅的父親自行進了小超市,留下我們兩面面相覷。

“你和你爸誇我你該不會覺得我是那種虛偽的小人吧我當時確實是覺得自己發揮不好,這次有點運氣成分在裏面”,我的試探中還夾雜著幾分心虛。

那天我們在競賽後回學校的車上曾有過淺顯的交談,兩人落寞地在車內輪番唉聲嘆氣:“我感覺我這次沒戲了”,“我也是……”

“我知道,但你確實很厲害”,我腦子裏正愁著如何安放我的辣條,卻沒想到會從梁仕沅的口中聽到真切的誇讚。他對我可向來惜字如金。

“真的你沒騙我”

“你比賽那天早上風風火火的,到最後班主任與你說話,你都愛答不理,這落差,我又不傻”

話落,僵持了幾分鐘的安靜,我試圖緩解氣氛:“我聽說有人在傳我們的謠言,他們太過分了”

“嗯”

……

屋外日照升天,屋內楊千嬅的粵語鈴聲與夢境重疊,來電打斷了我沈浸式的美夢,在迷迷糊糊中按下了接聽鍵:“餵”

“徐芊越,都青天白日了,你還在睡懶覺我老婆說想請你吃頓飯,晚上一起”,我來電顯示都沒睜眼看,聽到這吊兒郎當般熟悉的聲線,我便知道是江鋮濤。

“不去,沒空”,雖然事情過去多年了,但我實在是不知道怎麽面對林可可,立馬掛了電話繼續睡懶覺。

憑我對他的了解,若是他把以前哄小女孩們的心思放在林可可身上,那我拒絕聚餐的事情,他會幫我在林可可面前圓滑地解決好。

可剛掛斷不到1分鐘,鈴聲又再次響起,我以為還是江鋮濤那個老六,便朝著對方那頭繼續怒吼、請求:“不去不去,我和你老婆從小就聊不到一塊,好不容易過周末,你就讓我清凈清凈。”

“什麽老婆我是你媽!”,此時我暴露在冷空氣中的胳膊突然立起了疙瘩,聽到我媽不斷地在電話那頭輸出,“你嬸給你介紹了個對象,是個學醫的博士,長得還不錯,聽說小時候也是在老家長大的,你去見見”

“得了吧,嬸能介紹什麽好人物,她介紹的對象我去見了五個,咱不要求對方有車有房,也不要求對方比江鋮濤帥,可那模樣長得還不如鄰居家狗蛋呢!”

每次我媽托人給我介紹對象,問我標準,我都會拿江鋮濤來當墊底。

雖然那家夥人有點不靠譜,但皮囊上確實有股不羈的痞帥。最關鍵的是:在村裏,我媽記憶裏印象深刻的男同學,只有他。

若不是我們兩打小一起玩鬧著長大,見慣了他那些不堪回首的黑歷史,怕也會同那些小女生,被他的外貌所欺騙。

“你還好意思提鋮濤,人家老婆孩子熱炕頭,而你只能在周末孤獨地睡懶覺……”,我汗流浹背,這是能在光天化日下隨便談及的話題嗎

拿我媽沒轍,許是我態度端正了許多,開始假意打聽起了相親對象的情況,我媽才收斂起來,回歸正題。

“這次錯不了,我前幾天回你爺奶家,恰好遠遠見過一面,絕對是你喜歡的高帥小鮮肉,聽說還是你校友!你們肯定有話題聊”,難得她將人誇得有頭有臉,倒是讓我起了興趣。

再聯想到前幾日江鋮濤苦口婆心的話,心裏有了揣測。

從我老家到梁爺爺家雖只隔了2-3公裏,生源地軌跡近乎一致,但作為學霸體質已經在中學逐漸凸顯的梁仕沅,不是在家研究物理化,就是去市區補習的路上。

除非我刻意,周末以及寒暑假,我和梁仕沅在村內的偶遇機率近乎為零。

小時候,我媽見過他幾次,但這麽多年舉家在外,她對成年後的梁仕沅認知堪比路人。

我再三思量下,還是給了我媽希望,同意單獨見一面。

我想令我感興趣的並不是相親,而是我媽告訴我,“他姓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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