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煙溫涼探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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煙溫涼探視

煙溫涼,看回兒子的臉,有種看不夠兒子的感覺。這麽多年,太想他了。雖然這些年近在咫尺,卻不願被兒子見面。

00:00點,蘇念安幫煙水寒翻身,習慣性的先跟煙水寒耳語一句:“小寒,我幫你翻個身啊。”

“嗯。謝謝安姐。”早已經形成肌肉記憶,無需經過大腦。

蘇念安幫煙水寒右側臥,輕拍拍後背,幫他擺好雙腿,墊上枕頭,蓋好被子。

被子掀起的一角,讓煙溫涼看到了煙水寒露出來的腳踝和腳,由於缺乏日照,膚色白皙,但已是病態的白,皮膚薄到晶瑩剔透,讓人感覺稍有不慎,就會被刺破。

“我能摸摸他的腿嗎?”煙溫涼輕聲詢問蘇念安。

蘇念安點頭,幫煙水寒掖好被子,輕回:“可以,小寒他感覺不到的,但還是輕一點。”蘇念安擔心煙溫涼把煙水寒的腿捏斷了。比起煙溫涼,蘇念安更像是把煙水寒當作自己的兒子的人。蘇念安在一旁地陪護床暫且休息一下,她不敢離煙水寒太遠,怕萬一有什麽事情,自己來不及處理。

煙溫涼坐煙水寒床邊,輕悄悄地將自己的右手伸進煙水寒的被子,慢慢地試探性地觸碰煙水寒,他太害怕把兒子碰醒,怕他不高興。手指所碰之處,一片冰冷,癱軟沒有生命的跡象。煙溫涼的心,如同刀剜,受傷16年了,作為父親從來沒有照顧過他一天,更沒觸碰過他一次。慢慢地,煙溫涼握實煙水寒的腳,這麽多年了,這會兒握實了,就不舍再放手。煙溫涼用自己手掌心的溫度捂熱兒子的腳,讓他能感受一絲暖意。

借著病房幽暗的燈光,煙溫涼靜靜地看著煙水寒睡熟的臉,很靜逸。只有在這個時刻,才能安安靜靜地看看他,醒著的時候,看自己的兒子,眉頭永遠緊鎖,眼神永遠充滿著殺氣。

2:00,蘇念安起來,給煙水寒再次翻身,幫他左側臥。

“我來吧。”煙溫涼沒一絲困倦,只覺得看著煙水寒的這幾個小時,過得太快,真想時光倒流,回到煙水寒小時候,再好好愛他一次。

蘇念安不同意,她知道這是位沒有照顧過兒子的父親。煙水寒身上插著導管,她也怕煙溫涼把煙水寒的腰翻扭了。蘇念安先對導管上的流量調節器進行操作,然後才幫煙水寒翻身。

煙水寒左臥,左腿伸直狀態,右腿膝蓋曲著壓在專門的枕頭上。煙溫涼便搬著椅子換到病床的另一邊,坐下,伸自己的左手進被子,換左手握著煙水寒的左腳,給他捂著。

再一次寂靜無聲。煙溫涼左手的拇指在煙水寒左腳腳腕處,輕輕地摩挲,細細發現這裏的皮膚不是那麽的平整、光滑。來回數次摩挲,煙溫涼忍不住悄悄揭開被角一點點,看看究竟……

4:00,蘇念安幫煙水寒再翻到右側,見煙溫涼一直看著煙水寒左腳腕處。腳腕有一小片很淡的疤痕,皮膚略有條紋狀,不細看不容易被發現。

“小寒說,是他小時候不懂事,把粥打翻了,燙的。”蘇念安極輕聲解釋說。

煙溫涼聽到這個解釋,微微楞了一下,點頭,沒表示異議,搬著椅子換到右側。

“每天夜裏,您都是這麽辛苦幫他翻身嗎?”煙溫涼問。

剛剛翻身的時候,煙水寒自己動了一下。蘇念安確認煙水寒睡著了才回話,輕輕答道:“不是。平時,都是小寒自己翻身,我就去看看。我跟小丹換班,就不用每晚都去。”

“他能自己翻身?”

“能。就是不方便,要醒過來。平時,您兒子睡眠很淺的,一碰就醒。這兩天剛做完手術,人有點虛脫才睡得實一點。”蘇念安怕吵醒煙水寒,做了禁言的手勢。

煙溫涼讓蘇念安再休息一會兒,自己再陪煙水寒坐會兒,估計一會兒煙水寒醒來,場面就沒這麽和諧了。

6:00不到,天微微亮。煙水寒翻身,把自己躺平,雙腿隨身體的帶動被動而動。煙溫涼迅速松開自己的手,就似偷拿人家東西,怕被人發現,趕緊還回去的感覺。

蘇念安見煙水寒動了,知道他身體躺平了,腿還交錯著,翻不過來,過去輕聲道:“小寒,你醒了?”

“嗯。”煙水寒還有點迷糊。

蘇念安打開病房的大燈。“我給你把腿順好。過一會兒給你活動活動。”蘇念安會先告知煙水寒一聲她要幹什麽,讓他心裏有個數,不至於讓煙水寒覺得太唐突,也是對煙水寒的一種尊重。

“謝謝安姐。”煙水寒從氣息中帶出四個字。

“小寒,你父親過來看你了。”

聽到這話,煙水寒起初沒反應,以為自己在做夢,直到煙溫涼站起身,出現在煙水寒的視線裏。煙水寒的眼神陡然間就變了,瞬間清醒,眼神直接透出驚恐和戒備。

“小寒。”煙溫涼叫煙水寒,輕柔,父愛滿滿,眼角帶著熬一夜的微微血絲。

“我去給你接水,洗漱一下。”蘇念安準備去衛生間,給他們父子騰出空間。

不想,煙水寒迅速從被子伸出手,拉住即將轉身的蘇念安的衣襟,轉頭看向蘇念安,拼著全身的力氣,低喊一聲,“安姐。”聲音略帶嘶啞。對於直面煙溫涼,煙水寒覺得自己現在的處境,比坐在輪椅裏更糟糕,這會兒躺床上動都動不了,躲無可躲,避無可避。煙水寒想對蘇念安說:“別遠離我。”忍住了,後面四個字沒說出口,換成了淡淡的,“丹姐呢?”

“昨晚你睡著,小丹就回去了,要不了一會兒就來了。”蘇念安這話帶著安慰煙水寒的成分。

煙水寒慢慢松開自己的手,讓蘇念安去打水。蘇念安很快就察覺到父子間的異樣。她幫煙水寒把手臂塞回被子,然後去衛生間,給煙水寒打水,給他們父子留點空間。

煙溫涼看到煙水寒眼神透出的驚恐,雖然很快又被他自己掩飾。煙溫涼知道,煙水寒的第一反應是他最真實的本能反應。自己在兒子心目中該是多麽的失敗與不堪,以致煙溫涼自己都心寒。

“小寒。”煙溫涼再次喊煙水寒,稍稍再靠近些,略低頭看著躺床上的煙水寒,看著他瘦削的臉龐、泛白的雙唇,唇部周圍未剃的胡渣顯得有些淩亂,讓此刻的煙水寒看上去很不精神、甚至頹靡。煙溫涼看著煙水寒,眼神透著滄桑與愧疚,說,“爸爸來接你回家好不好?出院了,我們就回家。我們回家好好養著。”

煙水寒別過自己的頭,默默用手扯緊自己的被子,不看煙溫涼。

“是爸爸不好。我不該動手打你的,很痛吧。爸爸錯了。

這麽多年,我都錯了。你受傷,我沒照顧你。明明知道你負氣,離家出走,也沒去E國找過你、更沒管過你。你回來了也不回家,我知道你心裏有怨,還動手打你。

這麽多年,我是真牽掛著你啊。你離家以後,我天天都想你。我們不鬧了,跟爸爸回家,啊?讓我好好彌補你。”一位叱咤商場的風雲人物,還是在自己的兒子面前給自己兒子低了頭,每個字都吐的情真意切。

煙水寒側著頭、睜著眼睛,默默聽著煙溫涼說話,除了在呼吸,拉長著自己的呼吸,他沒有任何反應。

……

“咚!咚!”急促的兩聲敲門聲,緊接著門就被推開,“查房啦!”護士姐姐的查房,劃破剛剛的沈寂。護士姐姐推著小車風風火火地走到煙水寒身邊,煙溫涼讓出過道。聽到動靜,蘇念安很快從衛生間出來。

護士姐姐問:“姓名?”

“煙水寒。”煙水寒輕聲作答。

“手環。”

煙水寒伸出佩戴手環的手,給護士姐姐掃碼。

“早上的藥。”護士姐姐從小推車上拿出一個一次性密封小藥杯遞給煙水寒,“核對一下藥名,看看藥品、劑量對不對?服用方法知道吧,溫開水吞服。昨晚沒有什麽不舒服吧?不舒服要說。家屬幫忙多活動活動患者的下肢,有需要隨時呼叫我們。”護士姐姐精神飽滿、熱情地說著千篇一律的問話,然後離開。

煙水寒看都沒看小藥杯,順手就往床頭的櫃子上擱。蘇念安接過藥杯,看上面貼著的標識,幫煙水寒核對。煙溫涼看著小藥杯,裏面裝著各式各色的藥丸,份量都快把小藥杯擠滿了,這杯還只是早上的藥量。

楓葉丹提著煙水寒的早飯進入房間。

“早!安姐!早!寒!早。煙先生。”楓葉丹的招呼聲從開始的輕快,到最後的低沈,發現氣氛好像不太融洽,楓葉丹繼續,“安姐,我過來了,你回去休息會兒吧。家裏有我準備的早飯。今天沒什麽事情,你就回自己家吧,照顧照顧孩子們。”

蘇念安和楓葉丹交接,就聽煙水寒說了一句,“丹姐,讓他們都回去吧。”其實,就是讓煙溫涼離開,沒直接說。

聽著兒子下逐客令,語氣明顯帶著他大病未愈的中氣不足,煙溫涼已經沒有脾氣,有的只是心扉的徹痛與離去的不舍,默默點頭,道:“小寒,那我走了,你好好休息。”

蘇念安離開前跟煙水寒說一聲:“小寒,我走了。小丹,有事隨時給我打電話,今晚我過來。小寒,你父親昨晚就坐你邊上陪著你,一宿沒合眼。”

煙溫涼沒車,只要煙溫涼不介意,蘇念安開車帶煙先生一程。

煙溫涼是願意蘇念安帶自己一程的,就怕又麻煩人家。他想跟兒子身邊的人聊聊,聊聊兒子,聊聊自己在兒子心目中有沒有地位。

“安姐,您照顧小寒多久了?”煙溫涼也這麽稱呼蘇念安。

“煙先生,您叫我小蘇就好。我跟小寒七年了。”蘇念安開車。

“七年。”煙溫涼坐副駕,他在計算時間,也就是煙水寒回國就請了蘇念安,“那你們彼此都很熟悉了?”

“嗯。我們彼此都把對方當家人。”

“謝謝您啊!”煙溫涼自嘆不如,“小寒平時有跟你們聊起過他的家裏嗎?”煙溫涼問。

“不用謝的。小寒對我也很好。小寒那孩子,平時話很少。我只是名護工,是不方便過多過問小寒的私事。” 蘇念安也有自己的職業操守。

煙溫涼知道蘇念安不說,也知道了自己的分量。他忍不住,自己想說,想找人吐露自己的心聲,“我是一個不合格的父親。他是有家的,因為我,他不要這個家了,離家出走了,出走13年,都不回家。受傷16年,離家出走的時候,腿就不能動,寧願坐著輪椅拖著兩條不能動的腿,也要遠走高飛,是該有多恨我啊。我把他弄丟了,丟了也沒去找,現在想找,找不回來了。”

“每年5月份的一個周末,小寒都會帶束鮮花,獨自一個人去一趟墓園,所以我以為……”

“他母親長眠在那兒……”

“煙先生,我讀書不多,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想化凍也沒那麽快的。小寒這孩子,話不多,外表看著很冷,心裏暖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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