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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3章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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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道是不是商量好了的, 趙衍造反的時候,趙泰竟然和他有了一樣的心思, 秋狩時, 他居然謀殺趙衍, 被趙衍身邊的人逮了個正著。要不是趙衍的人, 護著趙衍手腳快,趙衍就不是受點傷,估計連命都搭上了。

馬車緩緩地朝前走, 快過玄武大街的時候, 就聽到外面吵吵嚷嚷, 元寶公公在呵斥宮衛們, 姚姝掀開簾子, 朝外面看去, 隔了人群,她看到一個乞丐婆子被人打得頭破血流,依然執拗地抱著懷裏乞討用的破碗,從缺了的豁口看過去, 裏面兩枚銅板。

她看那人很熟悉, 讓玉盞過去瞧瞧,玉盞上前看了分明,回來低聲說, “王妃, 是姨奶奶!”

是孟姚氏, 姚姝突然有種滄海桑田的感覺。

姚姝突然就覺得很累了, 她靠在蘇姑姑的懷裏,嘟囔著,“去封地也很好,這京城真是亂死了。”

趙崢回來後,姚姝有些不敢問他,孟氏兄妹最後是如何被處置的。她不想問,趙崢也樂得不想跟她說。

湖陽懷著孩子跑來了,她心裏實在是難過,自己兩個哥哥竟然出了這樣的事,流了一會兒淚,就把眼淚一抹,自嘲地笑道,“其實,他們如何,與我又有什麽關系呢?昨天我才聽傅鐫說,我大哥居然還找過傅鐫,想通過傅鐫把我公公也拉上,三嫂,你說,他們做這些事的時候,想過我嗎?”

姚姝知道,皇家之中,素來是沒有多少親情的。

“如今,侯府裏也是亂了,孟家的人shàng mén來要傅鑰的孩子,說是要給孟恬留個後。傅鑰死活不給,還說那孩子不是孟恬的。”湖陽嘆了口氣,“真是不要臉到了極點,我婆婆如今都不讓我去二房了,你說我不去二房,和誰玩?大嫂現在天天忙著帶孩子,我也不好去找她。”

湖陽在府裏,不是和銘哥兒媳婦玩,就是和銳哥兒媳婦玩,都是同齡人,性子又開朗,也沒有那麽多心思,關系很親近。

也難怪,湖陽跑到王府來了呢。姚姝忍不住問道,“孟家兄妹倆,難道真的死了?”

“嗯!”湖陽的臉色暗淡了下來,“我皇兄鴆殺了他們,你要知道,他怎麽會把這樣的事,讓人拿到明面兒上來說?現在外面到處都在傳,說他被狐媚子迷住了,他那樣的人,怎麽能受得住這樣的罪名?”

“這不是明顯說他昏聵嗎?”

一個皇儲,若是落了昏聵的名聲,會是怎樣的後果?

姚姝這才明白,前世她為什麽非死不可了。只可笑,蘇氏和程氏,為了幫趙衍脫罪,想方設法,最後找出來的這理由,趙衍根本就不領情。

沒幾天,宮裏就傳出來,趙泰病了,病得迷迷糊糊。韋氏在郡王府裏到處搜查,搜出來說,王府裏有個小妾,竟然買通了術士,詛咒趙泰。這巫蠱之術,行了約有半年有餘,但凡中了巫蠱之術的人,說話行事都不是出於本意。

皇帝不知道出於什麽心思,讓人擡了趙泰進宮,父子說了很久的話。

之後,趙泰重新被封為晉王,雖名號不及秦王威風,但恩寵不減。

長安城裏傳出,趙泰之所以會做出謀嫡的舉動,也有害怕的意思在裏面,前太子三番兩次對吳王動手,他害怕自己會成為太子動手的下一個對象。

這也能夠解釋,為何他堂堂親王,原本應該心思坦蕩,卻遭了巫蠱的原因。

恐懼就是那引子。

皇帝重新封晉王的時候,趙崢並沒有在朝上,姚姝在生孩子。從頭一夜發作,到現在已經過去十來個時辰了,可穩婆出來說,宮口還只開了五指的樣子。趙崢聽不得姚姝在裏面壓抑著聲音的哼,他神經繃得太厲害,都快瘋了。

沈醫官也被皇太妃指派了過來,到了天近黃昏的時候,皇太妃也坐不住了,這麽多年頭一次出宮,到了吳王府,親自坐鎮。

傅堯俞是從下朝後,聽說傅姚氏來了,他也跟著過來等,在前殿,聽不見後面的聲音,可闔府裏的氣氛,壓抑得讓人抓狂。

沈醫官開了一副藥,煎了送進去,過了片刻,就聽到裏面說,宮口已經開齊了。緊接著,就是姚姝受不住疼痛,又不肯浪費力氣嚎叫,產生的那種壓抑的聲音。

實在是可憐,聽得人落淚。

此時,正是十六日,天上一輪圓月,不知道何時掛了上去,比起昨日的月亮,還要圓一些。所有人都在產房外面的院子裏等著,拉了帷幕,擺了火盆,倒是不冷。實在是,沒有人肯進屋子,哪怕這寒冬臘月天,冷得要死。

突然之間,天上的月亮發出了五彩的光芒,玉盤一般的月亮,開始閃爍,一條條彩色的光帶,如同水一般,朝下潑出來,流水一般洩向了這一處院子,有生命意識般地朝著產房裏鉆進去。

所有人都看到了,皇太妃竟是激動得手腳都不穩了,在付嬤嬤的扶持下站起來,不敢置信地朝屋子裏看去。

就在這時候,一聲洪亮的啼哭聲響了起來,緊接著,屋子裏,姚姝的聲音靜了下去。原本還很驚詫的趙崢,頓時跳了起來,朝屋子裏奔去,喊著,“遙遙,遙遙!”

他聲音裏,帶著哭腔。

門開了,一個抱著繈褓的宮人出來了,笑著要把孩子遞給趙崢,“恭喜殿下,是個世子,母子平安!”

趙崢似乎沒有聽到母子平安這句話,他一把推開宮人,沖了進去。看到姚姝躺在床上,滿臉汗水,頭發粘連在一起,格外狼狽,可眼中喜悅之色幾乎溢了出來,他一顆提起的心,放了下來。

他走了過去,在床邊跪下,握著姚姝的手,貼到自己臉上,緊張、害怕、擔憂、恐懼之後的情緒就是,此時此刻,他抑制不住自己的眼淚,打濕了姚姝的手,哭道,“遙遙,我們再也不要孩子了!”

他想起,之前,姚姝剛剛懷了孩子,他要做父親了,那種雀躍的心情,那時候他是多麽膚淺?

姚姝笑了一下,她很困,就是在等著趙崢,不忍他擔心,她聲音無力,“我很好,沒事的!”

孩子被皇太妃抱在懷裏不撒手,趙崢也不急著出去,他守著姚姝,待下人們把她收拾好了,她已經沈沈睡去,他也一直都不離開,握著她的手,感受她手中的暖意,要是覺得溫度有些低,他就拼命喊沈醫官,讓他來給她把脈。

他看到姚姝流了那麽多的血,他說不出心裏有多恐懼,他甚至覺得,這世間萬物,他都能舍棄,惟獨他的遙遙,是不能出任何差錯的。

趙崢向皇帝奏報自己得了長子,出生的時辰提前了半個時辰。這是皇太妃叮囑的,老太妃在吳王府住了一夜,一大早親眼看著小乖孫吃了奶,才回宮裏去。又叮囑了趙崢,等姚姝出了月子,送她母子去宏微殿住段時間。

趙崢自然是答應了下來。

出了這異象,傅堯俞也很不安,如今朝中局勢很緊張,有了趙衍造反,趙泰謀嫡的事,皇帝誰都不信任了,傅堯俞為了避嫌,如今去宮裏都少。

饒是如此,他還是不得不做了準備,把自己很多人都安插到了軍中。

他沒有為趙崢謀嫡的心思,但也要防備,不能讓自己的女兒年紀輕輕就沒了丈夫,也不能讓自己的外孫兒一出生就沒有了父親。

洗三,宮裏賞賜了不少下來,皇帝親自賜了名,給吳王世子取名為“牧”。遠在楚州的趙佑聽到這話,不由得好笑,對左右說,“如今,大哥被廢,四哥又病得不省人事了,即便如此,父皇還是沒有想到過本王嗎?”

三皇子趙崢,是根本沒有資格問鼎的,不為別的,只為當初皇帝自己說過的一句話。

“牧?這個名字好啊,直接告訴天下人,父皇這是要把皇位傳給孫兒的意思呢!”讀過幾天書的趙佑,自然知道,“牧”有“統治”之意,這是對這個孫兒寄予了多大的厚望才會取這樣的名字啊?

開了春,牧哥兒滿月了,宏微殿裏還沒有傳來讓他們進宮的消息,姚姝這才知道,太上皇不好了。

太上皇殯天當日,楚州叛亂,楚王趙佑殺朝廷的屬官,分封左右為上柱國、開府儀同三司等管制,開府庫行賞,又驅逐百姓入城為兵,布置官署,並授予下屬王爵,儼然一副天子的架勢。

皇帝大怒,詔靖北侯傅堯俞發懷、襄、洛、宋等九州府兵,並遣元寶隨行,一起討伐平叛。

元寶隨行,是傅堯俞要求的,他半笑半認真地對皇帝說,“楚王怎麽說都是您的兒子,臣如今不得不遵旨意討伐於他,臣是去要他的命,將來哪一日,皇上您要是想起了這個兒子,必然會對臣心生介懷。皇上應該知道,臣如今依舊隨侍左右,是因為臣舍不得和陛下這麽多年的情誼。”

為了一個謀逆的兒子,舍棄這麽多年的君臣情分,皇帝也不舍得,便派了元寶公公,懷裏揣了皇帝的一份旨意,給了趙佑兩條路走。

楚州是一夥烏合之眾,傅堯俞是血戰多年的猛將,人還沒有到,楚州就內部大亂。被趙佑逼迫起兵的將士們不聽從趙佑的命令,各州縣也不跟隨,後來,又有兵曹計劃抓捕趙佑,將他圍困起來。

趙佑身邊的親信被這夥人把眼珠子挖了,手腳都砍了,才把人殺死。趙佑被抓住之後,被游街示眾,最後被楚州的百姓們送到了傅堯俞的大軍面前,被元寶公公親自押回了京城。

傅堯俞回宮繳旨的時候,皇帝一下子老了十多歲的樣子,咳嗽個不停。他坐在含章殿的南窗前,初夏的驕陽照在他身上,他握住傅堯俞的手時,傅堯俞竟然感覺不到他手上的溫度。

他一雙手,更是沒法看,瘦骨嶙峋,骨節凸起,一層皮松松垮垮地耷拉在上面。

傅堯俞眼圈兒都紅了,哽咽著喊了一聲,“皇上!”

“朕奪了靖國公府的爵位。”天佑帝跟傅堯俞說這些日子發生的事,“朕看到了錚兒的孩子,也就是你的外孫,長得真好啊,跟錚兒小時候一樣。朕一直到現在都還記得,楊妃抱著他,跟朕說,二郎,你看,他長得真好!”

“皇上……”傅堯俞預感到了什麽,不由得泣不成聲。

皇帝緊緊握著傅堯俞的手,好似要從他身上汲取力量,“子謙,我後悔,我當年不該用那話傷了楊妃的。她一直怨怪我,說我不該把她留下來,她是前朝的公主,就應該殉國。我知道,她其實是過不了良心的那一關,我故意說那樣的話氣她,誰也不會知道,我心裏到底有多後悔。”

“錚兒的孩子,我重新賜了名,叫‘恕’。太上皇說,我今日所有,都是報應,我做的那些事,報應在了我身上,從此以後,就不要再繼續下去了。你答應我,幫我看著,將來不要讓錚兒的孩子們也像他們的先祖一樣,做這樣的事!”

恕,仁也。

以心度物曰恕。

恕,明也。

但傅堯俞明白,“恕”還有一重意思。

傅堯俞跪了下來,他聽明白了,不由得一陣膽戰心驚,又格外心疼皇帝。當年,皇帝不得已做了那個選擇,他生在皇室,很多事由不得他選擇,他不去選,底下的人也會逼著他選。

他拜伏在地上,“我傅堯俞起誓,將來絕不許皇位沾染任何皇族之人的血,臣一定會竭盡全力,制止儲位之爭!”

皇帝明顯輕松下來,他一直都相信傅堯俞,只要他答應了他的,就一定能做到,三十多年如此,如今依然如此。

傅堯俞又勸慰了他,讓他不要把太上皇的話放在心裏。可傅堯俞也知道,當年皇位之爭,雖說皇帝一直都不後悔,但手上沾了親兄弟的血,皇帝怎麽可能做得到心無芥蒂,坦然面對?

五月,趙崢被封為太子,他並沒有住進東宮,而是住進了他以前住的飛香殿。姚姝每天把孩子帶過去陪皇太妃,宏微殿裏,倒是氣氛還好,但隨著皇帝身子一日不如一日,連恕哥兒都不能讓皇太妃臉上開笑了。

皇帝終究還是沒有活過這個夏天,八月初六日,眼看還有兩天就立秋了,含章殿裏傳來了皇帝駕崩的消息,幾乎是眨眼之間,整個皇宮裏,似乎被一片白雪籠罩,宮裏披麻戴孝,看不到任何一點顏色。

臨行前,將趙佑賜死在了宮裏。

趙崢在皇帝的柩前即位,姚姝雖說並沒有行冊封之位,但她是趙崢身邊唯一的女人,將來必然是皇後之尊。

皇太子雖說被廢,但怎麽也是皇帝的兒子,之前一家老小被囚禁在東宮,後來又移到了莊敬殿軟禁。如今皇帝死了,自然是要他來哭靈的。蘇氏和程氏也來了。

程幼佳又一次看到了姚姝,領著內外命婦在哭靈。她在挨著門邊的位置跪下來,看姚姝略微有些豐腴的身子,左右的宮人們把她照顧得極好,跪了才小半個時辰,湯圓就進來了,說是皇上回了後宮,讓姚姝過去見駕。

如今的皇帝,自然是趙崢了。

整個京城的城防如今都握在靖北侯的手上,可以說,趙崢的皇位,穩如泰山。哪怕趙泰如今病好了,也只有在他面前行三叩九拜的禮。靖國公府的爵位被皇帝親自虢奪,貶為庶民,皇帝駕崩前,把趙泰這個寵得無法無天的兒子,再次從親王降為郡王,如今只是濮陽郡王。

趙泰如果還想當親王,就只有靠趙崢了。

程幼佳心裏五味陳雜,姚姝從靈前出來,程幼佳的目光偷偷地追隨著姚姝,微微偏了頭朝殿門外看去。花樹旁邊,一覺赤huáng sè的袍角,除了趙崢,誰都沒有資格用這種顏色。

他竟然來這裏迎她。

姚姝出了殿門,腳步都輕快了許多,她聽到姚姝輕聲問趙崢,“你怎麽來了啊?”

撒嬌的語氣,沒有用敬語。

趙崢也不生氣,同樣柔聲對她說,“擔心你,過來看看,累了就歇會兒,孝順也不是在這上頭,別把身子累垮了!”

兩人相攜離開。

隔了老遠,程幼佳看到趙崢牽著姚姝的手,慢慢地走出了她的視線之中。

頓時,程幼佳好似被抽空了全身的力氣,頹廢地歪在了地上。

她不由得想到,她上一次看到趙崢,是在東宮裏。他帶了左武衛的人去收拾孟氏兄妹倆。孟恬跪在他跟前求饒,他微微勾起笑,像是想到了什麽好笑的事,可他眼中神色是那麽殘忍,那時候程幼佳不小心看到,嚇得雙腿都在打顫,也明白,這個男人怕是把自己幾輩子的溫柔都只給了那一個人。

他說,“原本你死與不死,與本王並不相幹,可我答應過她,要讓你去死的!”他聲音輕如鴻毛,可聽起來,好似從九幽地獄吹來的寒風,“去吧,死在太子手裏,要輕松一些!”

程幼佳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但可以肯定,能夠讓他這樣一個人,心心念念記住的,除了姚姝,還會有誰呢?

程幼佳突然很想知道,榮登大寶之後的趙崢,將來要如何寵姚姝,後宮裏,添人進口後,姚姝要如何忍?

三個月後,新皇下旨,冊封元妃傅姚姝為皇後,那天的典禮非常隆重,大明宮外的東西兩路,文武大臣跪伏在兩側,在禮部官員的指引下叩拜,口中稱呼“皇後娘娘千歲”,那莊嚴與肅穆,無比壯觀的場面,豈是人間尋常繁華能夠比擬的?

趙崢穿了袞冕,站在臺階上,姚姝穿著袆衣,戴十二龍九鳳冠,朝臺階上走去,趙崢快走幾步,下來牽起姚姝的手,緊緊握著,他低頭看姚姝,她粉嫩的臉,因天熱,衣冠厚重,而沁出的汗水,不由得格外心疼,“我原想著,到了這時候,天氣應該要涼快一些,不會讓你受罪!”

這世間,還有哪個男人,在把天下尊榮送到你面前的時候,還擔心你捧著會胳膊酸軟呢?

姚姝眼中熱氣氤氳,她伸出手,在滿朝文武面前,緊緊地抓住趙崢的衣袖,撅起嘴,嬌滴滴地喊一聲,“表哥!”

一如從前,他們最初相逢的時候,這麽多年,她在他的掌心裏,從未長大!

(全文完)

134.番外一 帝後和小王子

趙恕三歲的時候, 有一天早上,他和爹爹娘親一起吃早膳的時候, 蘇嬤嬤剛剛端上來一碗粥, 娘親正要舀一口喝, 突然就伏在桌案上大吐起來。然後, 一直喜歡給他開苦藥的那個沈醫官爺爺就來了。

爹爹看上去很緊張,守在娘親身邊,讓他也跟著緊張起來, 生怕娘親是得了什麽重病。

沈醫官爺爺給娘親把脈, 好半天, 才起身, 向爹爹行禮恭賀, “恭喜皇上, 賀喜皇上,皇後娘娘有喜了!”

趙恕不知道有喜是什麽意思,但看到爹爹傻乎乎的,不知道是喜是悲的樣子, 趙恕有些擔心, 跑了過來,鉆進娘親的懷裏,“娘親, 有喜是什麽?兒臣也想要有喜!”

闔宮的人都笑起來了, 連沈醫官爺爺都忍不住, 捋著胡子笑起來, 輕咳一聲,“殿下,有喜的意思是,皇後娘娘的肚子裏,有了一個小寶寶,殿下馬上就有一個弟弟了。”

趙恕高興壞了,也不計較宮人們剛才對他的嘲笑,他想到,偶爾被舅舅帶出宮,前往靖北侯府,侯府裏,他的表哥傅暄就有個弟弟mèi mèi,還有好幾個,每天都陪他玩。

而他一個人在宮裏,根本就沒人陪著玩。

他每年都要在靖北侯府住好些日子,好在爹爹和娘親根本不限制他出宮,但必須是外公或是舅舅來接他,他才能出宮。

現在,他要有個弟弟了。

“啊啊啊,太好了!”趙恕學著自己爹爹的樣子,小小的胖手指頭舉起來,朝著闔宮的人畫了個圈兒,“湯圓,傳本王的旨意,今日在關雎宮伺候的,統統有賞!”

沈醫官爺爺楞了一下,他看著只有三歲的小人兒,個子不及他爹爹的大腿,一身寶石藍的袍服襯得人精致如玉,叉著腰,指點江山的樣子卻是氣勢十足。

沈醫官跪了下來,“恭喜陛下江山後繼有人!”

沈醫官一輩子靠一身醫術吃飯,從來不巴結人,這一次,他是真心實意的,他心裏很高興,沒有什麽比看到一個國家的希望更讓人開心的了。

趙恕根本不懂事,但他身上有著小狼的野性,王者的霸氣,還有稚嫩的仁者之風。

趙崢哈哈大笑,湯圓還在看他的示下,他不動聲色地點頭,把趙恕抱在懷裏,無不自豪地道,“朕的兒子,自然是肖朕的。”

三歲,小小年紀,就懂得打賞人了,關鍵是,這睥睨的氣勢,實在是惹人喜歡。

只是,晚上,爹爹回來,他也留在關雎宮,一家三口吃飯。爹爹好像很生氣。娘親總是吐,吃不下,爹爹發了脾氣,說禦膳房的人,不知道好好伺候。

他看到娘親眼圈兒都紅了,趙恕心疼得不得了,把爹爹推到一邊,很生氣,也跟著哭了,“爹爹,你說了要對娘親好的,不惹娘親生氣的,你說話不算數!”

晚上,他在娘親的榻上睡著了,聽到娘親和爹爹說話,他又醒了過來,迷迷糊糊中聽到娘親哭著說,“我知道,現在和以前不一樣了,以前你只是個親王,可現在,你是九五之尊,我如今又有了身孕,那些人怎麽會放過你?”

“不知道有多少女子,等著占我的位置呢!”

他嚇了一跳,娘親的位置被人占了,那他呢?趙恕很害怕。

他偏過頭,看娘親和爹爹,看到爹爹很傷心,摟著娘親一下下撫摸她的後背,“這幾年,你一直想要給恕兒添個弟弟或是mèi mèi,是我沒有同意。一來,你生產完恕兒之後,身子骨不好。二來,也是防著今天。”

“遙遙,我趙崢再也不是三年前剛剛登極的人了,三年,我就等著這一天。你別瞎想,好好養胎,我答應過你的,就一定會做到,如若不然,我要今天的位置,又有何用?”

“可我還是很害怕!”趙恕看到娘親緊緊摟著爹爹,“嗚嗚嗚,我寧願你還是吳王,我甚至還想回到我們沒有成親前,這樣一來,我就不會擔心有人會來搶你。我不想變成一個妒婦,越來越醜陋,你越來越不喜歡我,厭棄我,表哥,要是那樣的話,我寧願,寧願死了,再也不活過來。”

“胡說,你怎麽能說這樣的話?”

爹爹看上去比娘親更害怕,他用自己的嘴堵住了娘親的嘴,趙恕覺得,好羞羞啊!

娘親後來被爹爹哄好了,他被爹爹抱到了偏殿裏睡。

第二天,蘇嬤嬤進來說,外祖母讓外祖父來接他去靖北侯裏住些時日。他想到,一定是娘親肚子裏有了小寶寶,現在身體也不好,心情也不好,外祖母怕娘親照顧不了他,才要把他接出去。

他有些舍不得離開娘親,摟著娘親的脖子,“娘親,孩兒要照顧好您,不能讓那些壞女人來搶娘親的位置,爹爹要是對您不好,孩兒要幫您教訓爹爹!”

娘親笑起來了,孔嬤嬤在旁邊說,“殿下真是好樣兒的,殿下懂得要照顧娘娘了,娘娘要放寬心!”

爹爹下早朝回來了,聽到之後,氣得不得了,指著他的額頭罵他,“從小不學好,就學些油嘴滑舌的,哄你娘親高興!”

爹爹今日的臉色好像很好了,他也似乎有些看不慣趙恕,催他,“你外祖父在宮門口等你,還不快點收拾了過去,你還讓你外祖父等你多久?”

他老遠看到外祖父,他最崇拜外祖父了,外祖父很厲害,可以把馬槊掄得飛起來,幾個舅舅合起來都不是外祖父的對手,舅舅的志向就是有朝一日能夠打敗外祖父,他覺得,他可以立下志向,有朝一日能打敗舅舅。

最讓他高興的是,他又可以和表哥表弟們一起玩了,還有湖陽姑姑那裏有很多好吃的點心,沒有人會在他身邊耳提面命地說,吃多了甜食,會長成小胖子的。

在侯府裏下了馬車,趙恕就被外祖父頂在了肩頭,進了侯府的大門。

他最喜歡外祖父把他頂在肩頭了,他會覺得自己比別人高了那麽多,比所有人都要高,他最喜歡這種高高在上的感覺了。

外祖母迎了出來,歡喜地把他摟在懷裏,狠狠地親了一口,“我的小乖乖,外祖母可想你了!”

他看到小表哥在旁邊向他羞羞臉,他哼了一聲,他知道小表哥其實很羨慕嫉妒的。果然,暄表哥就擠了進來,硬是擠在他和外祖母的中間,“祖母,祖母,上次您床上那床緞被,其實是恕哥兒用剪子剪破的,他用一把爹爹做的弓箭收買我,讓我不要跟祖母說。”

果然,外祖母的臉色就變了,趙恕很惱火,“暄哥兒,你是男子漢嗎?都說君子一言,駟馬難追,你難道是女人不成?你答應了我不告訴外祖母的,你現在出爾反爾!”

“你才笨呢,你傻不傻?你能夠用一把弓箭收買我,難道我就不能扭頭出賣你嗎?”傅暄很瞧不起趙恕,“你果然太天真了!”

“好啊,你敢說我天真,我要你看看,你不天真是不是就有用?”

趙恕就朝自己表哥撲了過去,表哥比他大了一歲,可兩人個頭都差不多,趙恕又稍微胖一些,兩人就滾在地上,扭打在一起。

“哎喲,我的天,這真是……,這可怎麽辦才好啊!”

趙恕聽到外祖母在著急,他手稍微慢了一點,臉上就被傅暄揍了一拳,他頓時哇哇大叫起來,朝著傅暄的下巴也是一拳走過去,腳在地上一蹬,把傅暄壓在地上,兩人也沒有多少章法,胡亂地揍,看得他外祖父在旁邊呵呵地笑。

後來兩人都打得累了,躺在地上動彈不得,他的舅母,也是他姑姑就跑出來了,看到兩人土人一樣,就狠狠地啐二人,“見面就打,見面就打,我看你們要打到什麽時候去!”

一個吻引發的一場鬥毆案就到此為止。

轉眼,傅暄就帶了他去找其他的幾個表弟玩,他們在湖陽姑姑的院子裏打仗,湖陽姑姑還是那麽年輕,抱了她的第二個兒子,坐在院子裏的香樟樹下,姑父,也是趙恕的舅舅在旁邊護著他們母子倆,不停地遞茶遞水的,殷勤的不行。

趙恕看不過去了,就跑過去懟自己舅舅,“我爹爹說,圍著女人轉的男人都是沒出息的,姑父,難怪爹爹不肯給大官你做,將來我也不給大官你做!”

他看到姑父好像有些傷心,哀怨地朝姑姑看一眼,他就想,姑父是不是後悔了,緊接著,他看到姑姑和姑父一起放聲大笑,他聽到姑姑說,“我聽說,這一次皇嫂有了身孕,朝中大臣們那些待字閨中的閨女們都坐不住了,不知道皇兄準備怎麽處理呢?”

父皇登極後,封了湖陽姑姑為長公主。

聽到這裏,趙恕有些擔心,好在很快,傅鐫舅舅就跟他解惑了,“你不用擔心,皇上已經找到了解決的辦法,那些女人想進後宮,不過是想搏一搏,如今皇上連他們的後路都斷了,她們估計會歇了這心思。”

過了幾天,趙恕還很想回宮呢,誰知道,外祖父就不讓他回了,把他帶去了長安城外的莊子裏。那裏是舅舅的莊子,修了別院,比長安城的靖北侯府不知道要精致多少。

他從外祖父和外祖母的談話中明白,外祖父辭了所有的差事,已經乞骸骨了,準備歸隱山林,說他是外戚,不宜在朝中擔當重任,不能留給人外戚專政的把柄。就連舅舅,都只領了京衛指揮使的差事,一心練兵,可沒有任命武將的權利。

他聽說,父皇已經下了旨意,所有被選進宮的女子,其父若有官職,一律辭官,其兄不得在朝中擔任要職,要以皇後家族為榜樣,如今傅家除了傅鈺,幾乎無人在朝中任要職,連其他的幾個舅舅,除了傅鐫外,均是外放。

那些大臣們,頓時一個個嚇得跟鵪鶉一樣,後來又聽說皇族中有幾個王爺,或是王爺世子到了議親的年齡,皇帝命令皇後挑選幾個貴女用來指婚,那些大臣們開始紛紛嫁女。

誰都想攀龍附鳳,可這龍或是鳳不但不能賜予榮耀,反而還要喝人血,吃人肉的話,那就太嚇人了。

也有那不怕死的進了宮,聽說往父皇身邊湊,結果被父皇一腳踢到了荷花池裏,差點淹死,還得了個惡名,勾引君王,被逐出宮,連嫁人都難後,就再也沒有人有這心思了。

趙恕明顯看到外祖父和外祖母放下心來,過了幾個月,等趙恕快要滿四歲的時候,他聽到宮裏的人來報喜,說他的娘親給他生了個mèi mèi,說長得很好看,他鬧著要回去,他要回去幫娘親帶mèi mèi,可外祖父不肯讓他回去。

他如今開始啟蒙,開始學騎射。

他只有在爹爹和娘親生辰的時候,才會回宮去,好在爹爹和娘親總是惦記他,爹爹每個月都會偷偷出宮來看望他,晚上還會和他一起睡,早上陪他練功,會考究他的功課,他要學得不好了,爹爹會懲罰他,但了不起捏他的臉蛋,會說,“恕兒,爹爹一直盼著你長大,盼著你學好本事,你不能讓爹爹失望。”

他八歲那年,娘親給他生了對雙胞胎弟弟,他聽說雙胞胎都長得很像,可等他弟弟長大了的時候,他才發現,根本不是,一個長得像爹爹,一個長得像娘親,根本看不出來是雙胞胎,他好失望啊!

後來,他十三歲回了宮,雙胞胎弟弟就被送到了外祖父這裏,這裏早有教經史子集的師傅,外祖父親自教武藝,還有表兄弟們陪著,他離開的時候,很不舍,他看到外祖父兩鬢添了白發,外祖母臉上多了皺紋,他暗自發誓,一定要做到答應外祖父的那些,將來做一個明君。

他十六歲生日那天,父皇將他立為皇太子,三個月後,父皇頒布詔書,將皇位傳給了他。又半年,他對政事理得剛剛順手了一點,父皇就搬出了皇宮,住進了玉山腳下的蘭亭鄉君府邸,當年他的皇祖父天佑帝封母後為蘭亭鄉君,將封地定在藍田縣,這裏起了府邸,如今被換了名字,依舊是關雎宮。

他記得,很小很小的時候,吳王府有一座關雎殿,後來,皇宮裏又有關雎宮,如今父皇把藍田縣這裏的宅子又換成了關雎宮。

他記得,第一次學《詩經》,第一首詩就叫“關雎”,其中說,“關關雎鳩,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他在想,不知道當年父皇是如何追求母後的呢?他這一生,首要是做個明君,其次是得一女子,一生珍重,一生珍藏,像父皇待母後一樣。

135.番外二 豫章

豫章第一次看到傅鈺, 是在宏微殿裏。那時候, 傅鈺來拜見姑祖母皇太妃。

皇太妃是妙人兒,在新唐是個chuán qi。豫章看到傅鈺在皇太妃跟前, 明明是十五六歲的少年, 可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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