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 番外：南方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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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 番外：南方姑娘
2008 年 6 月 1 日，初夏天氣正是舒爽，從平清市到漓水灣的大巴，穿過空曠得只剩下香樟樹的街道，車窗有風迎面而來，溫度剛好。司機是個中年男人，一邊開車一邊哼著不知明的曲調。售票員阿姨留著剛到肩膀的卷發，微胖，時不時看向司機師傅，滿臉笑意。
車輛行駛了一個小時，在終點站停下。白露剛下車就扶著一旁的墻壁嘔吐起來。
“又暈車了？”馮昭和輕輕拍著女孩的後背，愈發緊張。
“沒事，緩緩就好，我們走吧”
“等著”
馮昭和跑到附近的小商鋪買了瓶礦泉水，“漱漱口，會舒服些”白露幹裂的嘴唇，彎起一點笑意，說了聲謝謝，擰開瓶蓋喝了幾口又吐出來。等到口中的異味不在，又將瓶裏剩餘的水一口喝下，胸腔裏的惡心緩解了不少。
走吧。白露如往常一般牽起馮昭和的手，去往海邊的方向。
廢棄的造紙工廠無人問津，相約好的幾個同學早早等在了那裏。
“我們玩兒捉迷藏，會不會顯得有些幼稚？”小胖嘀咕著，從前在班裏他是班長，卻對白露唯命是從。這次“重溫童年”的相聚也是因為白露提議，他才來的。其他同學也一樣。
“開心點兒，高中畢業之後，大家都要去不同城市讀大學，我們再想見面就更難了，這是難得的機會讓我們一敘同學之情，怎麽就不懂珍惜？”
白露的口才一如既往的好，大家也被感召了。
游戲開始到第二輪，輪到小胖找人，在他數到 20 的時候，白露和馮昭和悄悄避開其他同學，走出廢棄的造紙廠，去到海邊的白色小屋。
沿途購買的楊梅汽水裏加入了砒霜，誤食的小狗暴露了計劃，汪平房間裏的小女孩被趕了出去，惡魔又露出嘴臉。白露倒在地上，被掐得無法呼吸，她的手用力摸索著不遠處的茶杯。馮昭和從地上撿起汽水瓶，如果汪平再靠近，他定會拼命。
門鈴響了，盡管房子的主人想要忽略，卻不得。汪平穿好衣服，去開門。門外站著的是兩名警察，穿著高中校服的陳溫雅，還有剛剛離開房間的小女孩。
“你涉嫌猥褻兒童，請跟我們走一趟。”
汪平楞了一下，剛想往外跑就被兩位民警按到地上。身為體育老師的他，很快就掙脫了兩位警察，他想逃走，只是，遠處有更多的警察向這邊跑來。汪平苦笑著，他知道自己即將面臨著什麽，所以轉身向海裏跑去。
房間裏的孩子們，得救了。
很多人，都得救了。
名叫白靈靈的女孩沒有提起那只死去的小狗，白露在警察發覺之前將汽水瓶藏進書包裏。被警察問起，白露和馮昭和只回答是偶然路過這裏，因好奇敲開了小屋的門，白靈靈也證實了這一說法。
“我今年初一，汪老師說我體形很好，未來可以做體操運動員。今天，他約我到他家，剛進門他就檢查了我的身體……”
“他是怎麽檢查的？”為了方便了解案情，也是照顧受害人隱私，局裏特別派了女警察前來了解情況。
白靈靈擡頭望向天花板，她的脖子修長而白皙。
“就是……摸著我的身體，老師說，那是在檢查骨骼發育，但我感覺很不舒服。後來，老師就去洗澡了。再然後，那個哥哥和姐姐就敲了門，老師好像很喜歡那個哥哥，我就趁機跑了出去……我不記得他們說了什麽，我當時有點害怕。我跑出小屋，看到了另一個長頭發的姐姐，她問我那個房子裏住的是誰，她說她的朋友剛剛進去了。我很喜歡那個姐姐，或者說是信任吧。我就把汪老師給我檢查身體，還有那兩個哥哥、姐姐被老師留在小屋的實情都說了出來。再後來，長發姐姐就用手機報了警。”
漓水灣二中體育老師汪平強奸、猥褻學生的消息很快上了報紙和電視新聞。老校長因為心梗住進了醫院，沒多久，就去逝了。老人們都嘆息，說汪氏宗祠蒙羞了。越來越多的受害者站出來，揭露汪平強奸、猥褻兒童的真相。教育局頒布條例，督促各校加強師徳考核以及未成年性教育課程。
“我們決不允許類似案件再發生！”
“保護未成年，是我們學校和整個社會的責任！”
“教育系統必須來一次自上而下的大清洗，為人師表，要先重德行再看學識”
“我們漓水灣百年老城，老祖宗留下的精神可不能在我們這一代斷了！”
案件對社會造成的影響，超過了案情本身，警察們的工作重心也放在了預防犯罪上，而忽略了那天海邊小屋裏，白露和馮昭和出現的可疑處。比如那條猝死的小狗，它的屍體被草草地收走，地板上未幹的白色印跡也無人問起。
遠在新京的生物工程師汪鵬看到新聞時，正在酒吧和朋友喝酒。威士忌和數不清的女人，是他治愈心底最隱秘傷痛的良藥。他長舒一口氣，欣慰於看到惡魔被繩之以法。
酒局散了，汪鵬帶著些醉意回到出租屋，他撥通了遠在漓水灣的妻子的電話。
“敏，這些年辛苦你了，一定要看護好兒子，他，是我們家族的未來”。
“我想去找你”
“你來這裏幹什麽？”
“我想把母親送進醫院，病人本就應該有專業的人來照顧。兒子也還小，他的童年你不應該缺席。最重要的是，我不想距離你那麽遠，仿佛在兩個世界一樣。我想試著再去讀書或是找份工作，和你在同一座城市。”
“可是……可是你來了能做什麽，你要知道，你脫離社會很久了”
“我脫離社會也是為了你啊，我想去新京”
“不行，你要留在漓水灣，那才是我們的根”
電話那端沈默良久，汪鵬絕不允許妻子來新京，他對陳敏的要求，就是讓她在老家照顧好母親和兒子，而自己，還可以在新京瀟灑幾年。
“那我們離婚吧”
“你說什麽？”妻子的回答讓汪鵬意外，他甚至冷笑了一聲，“陳敏，你大學肄業，新京真的不適合你，等我拿到新京戶口再接你過來，那時候，兒子也大了，母親可能也……我們到時候再說，好嗎？”
電話被掛斷，汪鵬將手機扔到茶幾上，自己也倒在沙發上睡去。
“終於被抓了，終於被抓了……”睡夢中，汪鵬囈語著。
2010 年的盛夏，高考結束，又是藍花楹盛開的日子。白露、馮昭和、陳溫雅一起回到漓水灣，度過了他們中學時代的最後一個假期。
漓水灣的海邊，白房子已被當作違建房屋拆除。幾位汪姓的企業家，在海邊投建了一座海邊公益圖書館，聽老人們說，那是為了保全汪氏家族的顏面。
白露、陳溫雅、馮昭和三人在圖書館頂樓的天臺上坐著，白露一如既往的坐在中間位置。傍晚時，海風還有些涼意，正是一天最舒爽的時候。
“那件事情，真的就這樣過去了嗎？”陳溫雅是後來才知道白露和馮昭和原本的計劃，尤其是聽到“砒霜”二字，讓她心悸了很久。
白露將自己手腕的皮筋取下，幫一旁的陳溫雅將長發挽起。
“警察沒有追問，就算過去了。我們也必須牢記，白靈靈說的就是事實，我們不能再連累她。”
“可是，我們還是準備了毒藥，那算不算謀殺未遂？”馮昭和扶了扶滑到鼻尖上的眼鏡，小聲問。
“算，但是，並不重要”白露回答的斬釘截鐵，她牽起馮昭的右手，“如果汪平喝下了砒霜，他會死。可是警察來了，他沒有喝下砒霜，而是跳進海裏，他也死了。所以，他的死與我們是否準備砒霜無關！我們都不要有負罪感，如果，如果心底還有無法消除的不安，那未來就多做些有意義的事情吧。以後，我們記住采用法律手段保護自己就好！”
白露的話總是很能讓人信服，三人望向海的最遠處，一艘貨輪傳來一陣鳴笛聲。
“白森，不容易呀，你這把歲數了，還有姑娘跟你談戀愛，怎麽，明年準備結婚了嗎？”
白森憨憨地笑了笑，沒有回答。
九月末，是新京市銀杏葉開始變黃的季節，每一片葉子上，綠色開始不再那麽濃烈。
白露、陳溫雅還有馮昭和已經來到新京一個月，白露被傳媒大學錄取，陳溫雅考進了語言大學，馮昭和則進入了全國最著名的醫科大學。
陳溫雅的生日，在 9 月的最後一天，三人聚到傳媒大學附近的一家西餐廳，這是他們大學入學後第一次見面。
晚飯後，白露提議去酒吧街逛逛。
“不好吧，那裏會不會很亂？”陳溫雅一邊翻看著手機消息一邊說。
“沒事，有我在，保護你們兩個沒問題”說話的還是白露。
酒吧街上確實熱鬧，穿梭在時尚潮人聚集地，三人也並不覺拘謹，好奇心早已覆蓋了一切。有的酒吧，隔著馬路就能聽到裏面的嘶吼。有的酒吧，昏暗得幾乎看不到裏面亮著燈。最終，三人選擇了街巷盡頭的一家清吧，走了進去。
店裏的人並不多，三人挑選了角落的位置坐下。白露點了一杯雞尾酒，陳溫雅則與馮昭和各點了一杯橙汁。白露無奈地嘆了口氣。
“這裏是酒吧，你們兩個能懂事點嗎？”
“不是……剛才吃披薩吃多了，我想著果汁能助消化”陳溫雅匆忙找了個借口，馮昭和也在一旁趕緊附和。
陳溫雅的手機響起，她匆忙掛斷。
“溫雅，剛才吃飯的時候我就想問你，誰一直給你發消息呀，嗯？”
陳溫雅低下頭，咬著果汁杯裏的吸管不再說話，可她泛紅的臉頰還是沒能逃過白露的雙眼。
“呦，酒明明在我杯子裏，你怎麽臉紅了？說，是不是有男同學在追你？”
陳溫雅淺笑著，沒有說話，答案卻寫在臉上。她望向馮昭和，一直沒能說出口的告白，還是差一點勇氣。
“昭和，你呢，現在 1 米 8 的大個兒，有沒有姑娘喜歡？”白露又將目光轉向馮昭和。
“我都不會打籃球，哪有姑娘喜歡我，我就想把心思放在學習上，之後再讀研，我想專攻眼科，縣裏的醫生說外婆的眼睛治不好……”
“你可以帶外婆來新京看看”陳溫雅關切地提議，“等寒假的時候，春節過完，我可以陪你帶著外婆來新京”
“對呀，這裏的醫療資源肯定比漓水灣要好”白露知道馮昭和與他外婆的感情深厚，也理解他學醫的目的。
“好，這個假期我就帶她來。”
白露又叫來酒保，點了三杯名為“Jasmine Negroni”的酒，她決定讓自己的朋友們往成熟的路上，前進一步。
“對了，明年小紅莓樂隊要來新京開演唱會，你倆也必須陪我去”
“好呀”
“沒問題，假期我回漓水灣兼職個家教什麽的，門票就交給我了”陳溫雅的夢想就是做一名教師，她沒有白露那麽向往外面的世界，她只想有一個家，和愛的人在一起，安安穩穩。
就在這時，一位男歌手拿著把吉他走上臺，他的頭發是與馮昭和一樣的卷發，一副金絲框眼鏡顯得有些斯文，他有一雙清澈的眼睛，透過鏡片，直抵白露心裏。
“大家好，今天帶來一首翻唱作品《南方姑娘》”
“我太喜歡這裏了，和我想象的大學，想象的世界完全一樣，我決定了，未來要做一位社會新聞記者，我還要留在新京！”白露端起酒杯，望向臺上的歌手，那個男人，與她曾經幻想過的一模一樣。
歌手將話筒支架稍作調整，指尖劃過琴弦。
“南方的小鎮陰雨的冬天沒有北方冷
她不需要臃腫的棉衣去遮蓋她似水的面容
她在來去的街頭留下影子芳香在回眸人的心頭
眨眼的時間芳香已飄散影子已不見
南方姑娘 你是否習慣北方的秋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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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 年 6 月 1 日，初夏天氣正是舒爽，從平清市到漓水灣的大巴，穿過空曠得只剩下香樟樹的街道，車窗有風迎面而來，溫度剛好。司機是個中年男人，一邊開車一邊哼著不知明的曲調。售票員阿姨留著剛到肩膀的卷發，微胖，時不時看向司機師傅，滿臉笑意。
車輛行駛了一個小時，在終點站停下。白露剛下車就扶著一旁的墻壁嘔吐起來。
“又暈車了？”馮昭和輕輕拍著女孩的後背，愈發緊張。
“沒事，緩緩就好，我們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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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昭和跑到附近的小商鋪買了瓶礦泉水，“漱漱口，會舒服些”白露幹裂的嘴唇，彎起一點笑意，說了聲謝謝，擰開瓶蓋喝了幾口又吐出來。等到口中的異味不在，又將瓶裏剩餘的水一口喝下，胸腔裏的惡心緩解了不少。
走吧。白露如往常一般牽起馮昭和的手，去往海邊的方向。
廢棄的造紙工廠無人問津，相約好的幾個同學早早等在了那裏。
“我們玩兒捉迷藏，會不會顯得有些幼稚？”小胖嘀咕著，從前在班裏他是班長，卻對白露唯命是從。這次“重溫童年”的相聚也是因為白露提議，他才來的。其他同學也一樣。
“開心點兒，高中畢業之後，大家都要去不同城市讀大學，我們再想見面就更難了，這是難得的機會讓我們一敘同學之情，怎麽就不懂珍惜？”
白露的口才一如既往的好，大家也被感召了。
游戲開始到第二輪，輪到小胖找人，在他數到 20 的時候，白露和馮昭和悄悄避開其他同學，走出廢棄的造紙廠，去到海邊的白色小屋。
沿途購買的楊梅汽水裏加入了砒霜，誤食的小狗暴露了計劃，汪平房間裏的小女孩被趕了出去，惡魔又露出嘴臉。白露倒在地上，被掐得無法呼吸，她的手用力摸索著不遠處的茶杯。馮昭和從地上撿起汽水瓶，如果汪平再靠近，他定會拼命。
門鈴響了，盡管房子的主人想要忽略，卻不得。汪平穿好衣服，去開門。門外站著的是兩名警察，穿著高中校服的陳溫雅，還有剛剛離開房間的小女孩。
“你涉嫌猥褻兒童，請跟我們走一趟。”
汪平楞了一下，剛想往外跑就被兩位民警按到地上。身為體育老師的他，很快就掙脫了兩位警察，他想逃走，只是，遠處有更多的警察向這邊跑來。汪平苦笑著，他知道自己即將面臨著什麽，所以轉身向海裏跑去。
房間裏的孩子們，得救了。
很多人，都得救了。
名叫白靈靈的女孩沒有提起那只死去的小狗，白露在警察發覺之前將汽水瓶藏進書包裏。被警察問起，白露和馮昭和只回答是偶然路過這裏，因好奇敲開了小屋的門，白靈靈也證實了這一說法。
“我今年初一，汪老師說我體形很好，未來可以做體操運動員。今天，他約我到他家，剛進門他就檢查了我的身體……”
“他是怎麽檢查的？”為了方便了解案情，也是照顧受害人隱私，局裏特別派了女警察前來了解情況。
白靈靈擡頭望向天花板，她的脖子修長而白皙。
“就是……摸著我的身體，老師說，那是在檢查骨骼發育，但我感覺很不舒服。後來，老師就去洗澡了。再然後，那個哥哥和姐姐就敲了門，老師好像很喜歡那個哥哥，我就趁機跑了出去……我不記得他們說了什麽，我當時有點害怕。我跑出小屋，看到了另一個長頭發的姐姐，她問我那個房子裏住的是誰，她說她的朋友剛剛進去了。我很喜歡那個姐姐，或者說是信任吧。我就把汪老師給我檢查身體，還有那兩個哥哥、姐姐被老師留在小屋的實情都說了出來。再後來，長發姐姐就用手機報了警。”
漓水灣二中體育老師汪平強奸、猥褻學生的消息很快上了報紙和電視新聞。老校長因為心梗住進了醫院，沒多久，就去逝了。老人們都嘆息，說汪氏宗祠蒙羞了。越來越多的受害者站出來，揭露汪平強奸、猥褻兒童的真相。教育局頒布條例，督促各校加強師徳考核以及未成年性教育課程。
“我們決不允許類似案件再發生！”
“保護未成年，是我們學校和整個社會的責任！”
“教育系統必須來一次自上而下的大清洗，為人師表，要先重德行再看學識”
“我們漓水灣百年老城，老祖宗留下的精神可不能在我們這一代斷了！”
案件對社會造成的影響，超過了案情本身，警察們的工作重心也放在了預防犯罪上，而忽略了那天海邊小屋裏，白露和馮昭和出現的可疑處。比如那條猝死的小狗，它的屍體被草草地收走，地板上未幹的白色印跡也無人問起。
遠在新京的生物工程師汪鵬看到新聞時，正在酒吧和朋友喝酒。威士忌和數不清的女人，是他治愈心底最隱秘傷痛的良藥。他長舒一口氣，欣慰於看到惡魔被繩之以法。
酒局散了，汪鵬帶著些醉意回到出租屋，他撥通了遠在漓水灣的妻子的電話。
“敏，這些年辛苦你了，一定要看護好兒子，他，是我們家族的未來”。
“我想去找你”
“你來這裏幹什麽？”
“我想把母親送進醫院，病人本就應該有專業的人來照顧。兒子也還小，他的童年你不應該缺席。最重要的是，我不想距離你那麽遠，仿佛在兩個世界一樣。我想試著再去讀書或是找份工作，和你在同一座城市。”
“可是……可是你來了能做什麽，你要知道，你脫離社會很久了”
“我脫離社會也是為了你啊，我想去新京”
“不行，你要留在漓水灣，那才是我們的根”
電話那端沈默良久，汪鵬絕不允許妻子來新京，他對陳敏的要求，就是讓她在老家照顧好母親和兒子，而自己，還可以在新京瀟灑幾年。
“那我們離婚吧”
“你說什麽？”妻子的回答讓汪鵬意外，他甚至冷笑了一聲，“陳敏，你大學肄業，新京真的不適合你，等我拿到新京戶口再接你過來，那時候，兒子也大了，母親可能也……我們到時候再說，好嗎？”
電話被掛斷，汪鵬將手機扔到茶幾上，自己也倒在沙發上睡去。
“終於被抓了，終於被抓了……”睡夢中，汪鵬囈語著。
2010 年的盛夏，高考結束，又是藍花楹盛開的日子。白露、馮昭和、陳溫雅一起回到漓水灣，度過了他們中學時代的最後一個假期。
漓水灣的海邊，白房子已被當作違建房屋拆除。幾位汪姓的企業家，在海邊投建了一座海邊公益圖書館，聽老人們說，那是為了保全汪氏家族的顏面。
白露、陳溫雅、馮昭和三人在圖書館頂樓的天臺上坐著，白露一如既往的坐在中間位置。傍晚時，海風還有些涼意，正是一天最舒爽的時候。
“那件事情，真的就這樣過去了嗎？”陳溫雅是後來才知道白露和馮昭和原本的計劃，尤其是聽到“砒霜”二字，讓她心悸了很久。
白露將自己手腕的皮筋取下，幫一旁的陳溫雅將長發挽起。
“警察沒有追問，就算過去了。我們也必須牢記，白靈靈說的就是事實，我們不能再連累她。”
“可是，我們還是準備了毒藥，那算不算謀殺未遂？”馮昭和扶了扶滑到鼻尖上的眼鏡，小聲問。
“算，但是，並不重要”白露回答的斬釘截鐵，她牽起馮昭的右手，“如果汪平喝下了砒霜，他會死。可是警察來了，他沒有喝下砒霜，而是跳進海裏，他也死了。所以，他的死與我們是否準備砒霜無關！我們都不要有負罪感，如果，如果心底還有無法消除的不安，那未來就多做些有意義的事情吧。以後，我們記住采用法律手段保護自己就好！”
白露的話總是很能讓人信服，三人望向海的最遠處，一艘貨輪傳來一陣鳴笛聲。
“白森，不容易呀，你這把歲數了，還有姑娘跟你談戀愛，怎麽，明年準備結婚了嗎？”
白森憨憨地笑了笑，沒有回答。
九月末，是新京市銀杏葉開始變黃的季節，每一片葉子上，綠色開始不再那麽濃烈。
白露、陳溫雅還有馮昭和已經來到新京一個月，白露被傳媒大學錄取，陳溫雅考進了語言大學，馮昭和則進入了全國最著名的醫科大學。
陳溫雅的生日，在 9 月的最後一天，三人聚到傳媒大學附近的一家西餐廳，這是他們大學入學後第一次見面。
晚飯後，白露提議去酒吧街逛逛。
“不好吧，那裏會不會很亂？”陳溫雅一邊翻看著手機消息一邊說。
“沒事，有我在，保護你們兩個沒問題”說話的還是白露。
酒吧街上確實熱鬧，穿梭在時尚潮人聚集地，三人也並不覺拘謹，好奇心早已覆蓋了一切。有的酒吧，隔著馬路就能聽到裏面的嘶吼。有的酒吧，昏暗得幾乎看不到裏面亮著燈。最終，三人選擇了街巷盡頭的一家清吧，走了進去。
店裏的人並不多，三人挑選了角落的位置坐下。白露點了一杯雞尾酒，陳溫雅則與馮昭和各點了一杯橙汁。白露無奈地嘆了口氣。
“這裏是酒吧，你們兩個能懂事點嗎？”
“不是……剛才吃披薩吃多了，我想著果汁能助消化”陳溫雅匆忙找了個借口，馮昭和也在一旁趕緊附和。
陳溫雅的手機響起，她匆忙掛斷。
“溫雅，剛才吃飯的時候我就想問你，誰一直給你發消息呀，嗯？”
陳溫雅低下頭，咬著果汁杯裏的吸管不再說話，可她泛紅的臉頰還是沒能逃過白露的雙眼。
“呦，酒明明在我杯子裏，你怎麽臉紅了？說，是不是有男同學在追你？”
陳溫雅淺笑著，沒有說話，答案卻寫在臉上。她望向馮昭和，一直沒能說出口的告白，還是差一點勇氣。
“昭和，你呢，現在 1 米 8 的大個兒，有沒有姑娘喜歡？”白露又將目光轉向馮昭和。
“我都不會打籃球，哪有姑娘喜歡我，我就想把心思放在學習上，之後再讀研，我想專攻眼科，縣裏的醫生說外婆的眼睛治不好……”
“你可以帶外婆來新京看看”陳溫雅關切地提議，“等寒假的時候，春節過完，我可以陪你帶著外婆來新京”
“對呀，這裏的醫療資源肯定比漓水灣要好”白露知道馮昭和與他外婆的感情深厚，也理解他學醫的目的。
“好，這個假期我就帶她來。”
白露又叫來酒保，點了三杯名為“Jasmine Negroni”的酒，她決定讓自己的朋友們往成熟的路上，前進一步。
“對了，明年小紅莓樂隊要來新京開演唱會，你倆也必須陪我去”
“好呀”
“沒問題，假期我回漓水灣兼職個家教什麽的，門票就交給我了”陳溫雅的夢想就是做一名教師，她沒有白露那麽向往外面的世界，她只想有一個家，和愛的人在一起，安安穩穩。
就在這時，一位男歌手拿著把吉他走上臺，他的頭發是與馮昭和一樣的卷發，一副金絲框眼鏡顯得有些斯文，他有一雙清澈的眼睛，透過鏡片，直抵白露心裏。
“大家好，今天帶來一首翻唱作品《南方姑娘》”
“我太喜歡這裏了，和我想象的大學，想象的世界完全一樣，我決定了，未來要做一位社會新聞記者，我還要留在新京！”白露端起酒杯，望向臺上的歌手，那個男人，與她曾經幻想過的一模一樣。
歌手將話筒支架稍作調整，指尖劃過琴弦。
“南方的小鎮陰雨的冬天沒有北方冷
她不需要臃腫的棉衣去遮蓋她似水的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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