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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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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晚

周緹原本是想問問謝珩禮關於麥田那件事, 但他最近處於出差之中,貿然打擾他,周緹覺得不太禮貌。

隨著車輛的緩緩停下,周緹的目光自然地被那座歐式建築的別墅所吸引。

立面以純白色為主, 鑲嵌著精致的金色浮雕, 陽光照耀下, 金光閃爍, 宛如皇冠上的寶石,很有洛可可式風範。

這想必就是他提及的Aria所舉辦私人展覽的地方。

來這種地方, 確實需要打扮漂亮一些。

她嘆了一口氣,提了提過膝裙擺。

關於麥田那件事,還是等t謝珩禮回來再向他詢問吧, 也並不急這一時。

周緹鮮少穿高跟鞋, 今天為了不給他丟面破天荒穿了一次。

大理石樓梯與鞋跟的碰撞發出悅耳的聲響, 她卻險些摔倒, 幸得扶住扶手,這才掌握好平衡。

回頭瞧見,身後空無一人。

她連忙又緩了一口氣。

慶幸這裏並沒有人看見她窘迫的模樣。

推開入室的門,吊頂一道金熠的光打下。

墻上掛滿了名作名家的壁畫,空氣中還彌漫著新鮮花束的清香, 像是穿梭到18世紀初的法國宮廷。

周緹來之前曾做過功課, 知道這些壁畫都是年久失傳、價值連城的珍品。

她不禁感嘆,Aria真不愧是藝術大家, 能夠收藏到如此多的稀世珍寶, 並願意將它們公之於眾, 讓更多的人欣賞到這些藝術瑰寶。

站在壁畫面前等待了片刻,周緹原本以為會有人過來指引, 然而時間流逝,四周依舊空無一人。

這種寂靜讓她感到極為的不安,她擡眼看了看手機,確認無誤,今天確實是約定的時間。

眉頭緊鎖,周緹在猶豫中做出了決定。

雖然在出差的時日裏並不想麻煩他,可現如今看來,非麻煩不可了。

消息已經發出,並附帶著視頻。

【哥……我到了,可是這裏好像並沒有什麽人,也沒有找到Aria。】(視頻)

【或許是位置錯誤呢?】

那邊立馬回覆,不像是出差,倒像是很閑。

【或許你可以考慮下登上那個臺階,亦或是喊一喊Aria的名字。】

周緹緊緊握著手機,看了眼流蘇鑲嵌邊的紅絲絨地毯,心想他怎麽知道這裏有一層樓梯。

不過這個疑問很快就被自己消化。

他既然是Aria的學生,也許曾經也被受邀來到過這裏。

大庭廣眾之下直接大叫老師的名字,周緹意識到這並非明智之舉,她猶豫了片刻後,決定還是先遵從謝珩禮的指示,踏上那層階梯。

【我到了。】

周緹在最後一層臺階下停下腳步,忘見依舊空無一人,只有一道一道緊閉的門後,毅然決然的給謝珩禮再次發消息。

【哥,會不會是你記錯時間了?】

他立馬回。

【怎麽會?你覺得哥哥的記性不好?】

周緹瞬間不敢再多聊。

她質疑誰也不敢質疑他的記性呀。

也許他們真的在緊閉的門後談論些什麽事情?

周緹覺得找人這種小事麻煩他,實在不妥,況且此刻他正在忙碌的工作,周緹這麽一想,內心的愧疚程度更深一籌。

她決定結束這段對話。

【哥,那我再看看。】

環顧四周,周緹覺得此刻再不喊Aria的名字可能真的不是一個好選擇。

穿梭於走廊之間,她輕飄飄的呼喚她的名,可惜無濟於事。

【也許你應當推開門看看。】

他的信息在這時趕來,細小的抖動帶著身體,讓周緹心也跟著跳動。

很平淡而普通的字句。

然而在目光的註視下,格外有吸引力。

也許他說得對。

與其坐以待斃,不如主動出擊,主動找尋她的下落。

這麽一想,周緹輕輕的敲動著第一扇門。

“Aria,你在裏面嗎?”

隨著輕微的哢嚓聲,門輕輕開啟,原來這裏是書房。

周緹意識到自己找錯地方,連忙將門給帶上,心中默念數聲“對不起。”

她繼續前行,逐一敲響了接下來的幾扇門,但每次都未能找到Aria的蹤跡。

隨著期待感逐漸落空,周緹的心情愈發煩悶。

她開始懷疑,是否真的有這個所謂的私人展覽,或者Aria是否真的在這裏。

焦慮加劇下讓她退縮。

【我感覺好像真的找錯地方了。】

【還有最後幾扇門,不是嗎?】

周緹總感覺他說這番話好像是站在上帝視角,觀看她的一舉一動,但她並沒有想多,她覺得謝珩禮能這麽說,肯定是知道些什麽的,她決定先聽從他的指引,推開了另一扇大門。

格格不入的畫風映入眼簾,周緹短暫震驚,緊接著,目光便被桌中相框吸引。

那是一個溫馨的家庭合影,相框正中央的小男孩,出奇的像他。

周緹已經忘記此行的目的,只覺得身體像是被控制住,往前靠近,指尖已然輕擡,將其拿起。

細細端摩一番,突然嘴角一顫。

因為在他身邊的兩人,和那天坐於沙發上的身影不謀而合,周緹很明確,這就是他的父母,那正中間的小男孩,也必然是他。

這種難以言喻的心情仿佛被什麽抓住內心,她無法平靜。

為何這種東西會出現在Aria的私人展覽,為什麽她的展覽會餘留他存在的痕跡?

在周緹轉頭的一瞬間。

另外一種難以置信的事物瞬間抓住她的眼球。

那是一幅油畫。

而畫中的主人公,居然是她。

她彼時正在路邊抱著一只瘸腿小貓,因為無法救助而抹眼淚。

那是很久之前發生的事情了,也許她應當忘懷,因為它充斥著不幸與挫敗,周緹敢說,那是最倒黴的一天。

不愉快的事情接二連三占據她的生活。

路邊行走被平白無故濺起一灘泥;水杯沒擰緊而漏水,致使作業濕透;放學之時雨傘被人誤拿,從而在雨中狂奔;在店鋪躲雨的時候遇見一個乞丐,將僅剩不多的錢給他,卻發現他轉頭開了一輛豪車;看見被迎面而來的汽車撞傷,瘸了腿的小貓,想要帶其醫治,卻發現囊中羞澀而無能為力。

突然間,一種名為心底的防線被最後壓塌,她突然感到一種深深的無力感。

那是她與他分手的第十五天,他沒有挽留,徑直離去,她有被好好的反噬。

她不會怨天尤人,坐以待斃,不善與人交往的她找遍所有人,包括許舟,最終湊了些錢,勉強為小貓做了手術。

所以她不恨許舟,從始至終,都不恨。

結果從那天起,像是陽光普照,水逆消散。

濺她一身泥的司機找她道歉;阿姨給她買了新的水杯,很漂亮;被誤拿的雨傘還回來了;騙人的乞丐被警察抓走了;肇事司機雖然沒有法律上的責任,但是受到公眾譴責,擔負起小貓的一些費用;就連路邊一個免費砸的金獎都是一等獎,為此,她拿到好大一筆錢。

周緹第一時間為自己購買些什麽,而是第一時間想到那只瘸腿小貓。

她知道她照顧不了它,但希望它可以拖著支離破碎的身體好好活著,所以將那筆錢全部給了醫院,希望他們可以將它頤養善終。

從那天起,她覺得這個名為許舟的男生,還是挺善良的,隨後多註意了些他。

可這些事情她沒有跟任何人說,包括謝珩禮,又怎麽會出現在Aria的私人展覽上呢?

困惑,不解,迷茫,無助。

統統層出不窮的往大腦裏鉆。

她發了瘋的去扒開另外一些罩在油畫上的白布,看見了發呆的自己,燦爛的自己,以及沈睡的自己。

像是明白什麽。

擡眼聚焦櫥窗裏的事物。

泛白的獎狀和褪色的獎杯,赫然印著第一名的字眼。

也許上面還有他的名字,但她不敢看,只覺得渾身哆嗦。

門把手扭動的聲音響起。

周緹不知道是誰,但還寄希望是Aria。

她並不希望在此節點和他面對面交鋒。

腦海中的自我介紹已經了然於心,脫口而出,“你好,Aria女士,我是代表我先生出席展覽的謝太太,很抱歉不經過你的允許——”

話音剛落,就被他的身影抑制住脫口而出的話語,周緹感到整個人像是被定格住。

“你好,謝太太,我是Aria的學生,謝珩禮。”

他將門把手輕輕的帶上,還裝作一副沒事人的樣子。

“為什麽不繼續往下說了,是因為我的到來嗎?”

周緹嘴角輕輕顫抖,“你為什麽會在這?不是在出差嗎?”

“嗯,是在出差,只不過回來了。”

怎麽會?

手機上明明還有和他的聊天記錄。

周緹困窘的翻著屏幕,想要找到消息證明此觀點成立,翻了許久,才發現出差這件事只是她的主觀臆斷,他全程都沒有說過,他有沒有結束。

一種欺騙感占據她的大腦。

如果現在的他能夠準確的找到她所在的房間,這也就意味著他從剛才,就一直觀察她的一舉一動。

包括在走樓梯差點跌倒的畫面,也包括在等候區,傻不楞登的以等人為方式看著t不熟悉的名家壁畫的迷茫畫面,自然而然也包括一次一次的推開門,傻傻的去喊Aria的名字的畫面。

這些,全部被他看在眼裏。

而他此刻還要裝作沒事人,一副淡然的模樣。

所以騙她,真的好玩嗎?

看她一次次的被他玩弄股掌之中,真的很有成就感嗎?

層出不窮的憤怒占據大腦,周緹的手心已然裹挾著門把手,向下按壓。在發現無濟於事後,意識到門已經被鎖住,放棄掙紮,瞪著眼睛看他。

“為什麽要這麽做?根本就沒有Aria的私人展覽,是不是?”

“是。”

“你從剛才就在看著我?”

“是。”

“看著我傻不楞登的模樣,你覺得很好玩?”

“周緹,我沒有這麽認為。”

“謝珩禮,我真的很討厭你。從遇見你開始就是一場欺騙,你讓我撞見許舟出軌,讓我發現奶奶的墓地已經被新的建築覆蓋,讓那些欺負過我的人接受懲罰,以及最後的婚姻,全部都是你的一手操辦,目的是讓我離不開你,必須獲得你的庇佑,才能茍活在這個世界上嗎?”

“分手那段時間,你就像現在這樣偷偷看著我。看著我狼狽不堪的模樣,你覺得很有意思?看見周緹離開謝珩禮,過的不好,不開心,很滿意嗎?”

那既然看見她過的這麽悲慘,為什麽這麽決絕的走開,徒留她一個人面對這個沒有人愛她的家。

當她的手指再次使勁按壓那個沒有結果的門把手,他的手指已經順著她的縫隙拂了上來。

周緹因為討厭,憤怒,用力的甩開他。

卻不想,慣性將她的整個身體往後帶。

他先行一步用掌心護住她的後腦勺。

櫥窗裏的瓶瓶罐罐相互碰撞,最終難以抑制住平衡,層層倒下。

包括那些象征著第一名的獎杯和獎牌。

在她視線不及的地面,一張古老的牛皮紙悄然展開,上面承載著青澀而真摯的筆跡:老爺子曾告誡我,同情弱者不過是懦夫的表現,所以並不讓我救下被人們拋棄的貓咪,可我並不想成為一個缺乏同理心的人,於是背著他的囑咐,偷偷在外面救助了它,可我的善良也間接性導致了它的死亡,讓它活活埋葬在泥土之下。

後面的話塗了又塗。

依稀可以辨認出幾個字:善良,真的是錯的嗎?

從小便被予以希望的謝家長子,真的要成為冷酷無情的人嗎

周緹看著瓶罐重重的砸在他的身體之上,而他楞是眉頭也沒皺一下,也未曾退縮一次。

獎杯被滾了很遠,逐漸隱匿身影。

周緹伸出想接的手懸在半空中,“真的沒事嗎?”

“不重要,沒事。”

因為有了真正想要守護的人,才發現過往雲煙追尋的不過是一個笑話。

縈繞在腦海中的話統統被洗刷幹凈。

她看起來像梔子花一樣純白。

“周緹,並沒有想看你出醜,只是因為不想你離開我。”

她從未看見他有過這樣的神情,就連分手那天也是,她一直以為能力超群的哥哥不會露出悲憫的神情,一直以為他是一個頂天立地,不會露出負面情緒的超人。

“哥哥,如果你的挽留只是建立在謊言之上,那麽我肯定要離開。畢竟,我們的婚姻本就是心理治療的紐帶所維系,現如今治療告一段落,你應當放手讓我走,不是嗎?”

她說完此話,牙齒間打顫。

“況且,你當時也說過可以答應我離婚。”

“是嗎?”

他微微扯唇,目光審視這個外表看似兇狠的小刺猬,輕笑出了聲。

“也許說過吧,確實記性不太好。”

正當周緹準備反駁之際,她突然註意到他微微皺起的眉頭,手指無意識地輕輕撫過脖頸,那裏正是剛才被獎杯意外撞擊的部位。

他看起來很難受。

周緹的心瞬間揪了起來。

他是因為救她才會這樣。

而她還在這一時刻跟他吵架。

她猛然止住聲音,內心充滿糾結,想要伸出的手懸放在半空中,微微顫抖,“哥,哥哥,你沒事吧?是脖子被撞到有點疼嗎?”

他在這個時刻還在安慰她。

“沒事的,周緹,只是被撞到而已,興許有點肌肉拉傷,過段時日就好了。”

他越是輕描淡寫,周緹的內疚就更深一層,低頭的眼角都含著苦楚,說話有一絲哭腔,“對不起,對不起,哥哥,我應該好好和你說話,不應當無理取鬧。你這樣會有內傷嗎?未來會影響生活嗎?”

“內傷,應該不會。”

他直直的盯著她,周緹連忙斂下眼皮。

“不過塗點藥膏可能會好些。”

“那我幫你……”迫切想要表現自己的周緹開口,隨後聲音又軟了下來,“可以嗎?”

他的眼角閃過一絲驚訝。

“當然可以,只不過。”

他突然頓住,像是欲言又止。

“我似乎並不能解開我的衣扣,如果你願意幫我的話。”

周緹的視線不禁聚焦在他那衣扣之上,那裏依然掛著規整如一的領結。若要為他塗抹藥膏,則勢必要解開那領結,進而輕輕脫下他的衣物。

她輕輕抿著嘴角,點了點頭。

他就坐在座椅上,周緹緩慢靠近,仿佛能聽見自己的心跳。

微微蹲下身子,指尖的接觸都含著澀意,鼻尖的輕喘聲,伴隨著他的領結敞開,分明的喉結顯現,隨即向下,解開第一個紐扣,周緹感到渾身都在緊繃。

根本無法抑制住心跳的震動。

向下,再向下。

腹肌微微隆起,清晰的人魚線充滿荷爾蒙的氣息,屏住呼吸,揭開最後一層面紗,目光卻定格在皮帶處一秒。

上次,她試了好幾次也解不開。

周緹將藥膏塗抹手心,揉搓發熱,掌心觸摸受傷部位,聽見他輕微的悶哼聲,連忙說道,“弄疼你了嗎?”

“有點。”

她立馬點頭,將力度放緩了幾分,聽見他的輕笑。

“周緹,想和你聊聊那些畫出現的原因。”

她的指尖稍作停頓。

“不想知道了。”

“事實如你所想的那樣,分手那幾天,我一直在看你。”

“夠了,我真的不想聽。”

她再次打斷了他,聲音都含著顫意。

她不想聽見自己在他眼中的脆弱模樣,也不想知道那些她自以為的幸運,其實都源於他的默默付出和安排。

而她還像個傻子,雀躍的將這些寫進日記裏。

“我覺得你離開我可能會過的更好。”

周緹的眼神有些失焦。

那算……什麽好。

“我看見你身邊有同齡人的陪伴,也逐漸走向舞臺參演節目,獲得了很多獎項。周緹,我之所以離開是因為覺得你不需要我。”

周緹將手指收了回去。

“所以你讓我來這就是為了證明分手後並沒有那麽絕情?證明我那幾天的幸福只是你的一手操辦,甚至——”

她的喉嚨有些失聲。

“看著我和許舟並行出入寵物店,卻無動於衷?”

相較於剛才,此刻,他的聲音尤為的平靜。

“周緹,我那時候想,如果能有一個人代替我來愛你,我想我會放手。”

她的眼淚水在眼眶骨打轉。

“所以你就放手了,頭也不回?”

悲傷的情緒再度入侵大腦,周緹抽泣了下鼻子,再次想要逃離,下一秒,手肘被拽住,拉著,仰躺在桌子之上。

他半裸著上半身,強大的男性氣息籠罩著她,讓她幾乎無法動彈。

一只手臂撐起,逐漸靠近心跳聲,讓周緹意識到,她又一次被他欺騙。

他的脖頸根本就沒有事!

“因為覺得你不喜歡我這樣。”呼吸聲交織下,手腕被拉著帶起,“但這一次,無論如何我也不會放手。”

“不過讓你來,還有一層原因。”

隨著紙張“啪”的一下摔在桌子之上,耳邊泛起一道冷風吹的她耳尖漸涼。

“周緹,你還要瞞我到什麽時候?你偷偷買了張回國的機票,又偷偷租賃了一家店鋪。你的人生規劃真的沒有把謝珩禮放進去嗎?”

他的質問讓周緹啞口無言。

雖然不知道他是什麽時候知曉此事,但事實擺在眼前——她確實利用炒股賺取的資金在國內租賃了一家店鋪,並準備著回國的事宜。

具體的計劃並未規劃,但周緹清楚的意識到自己並不適合傳統的學業和職業生涯。

她不善與人交往,比起這個,更喜歡沈溺於自己的世界,追求精神世界的滿足。

開一家咖啡店,亦或是一家花店,可能是她更為向往的生活。

周緹沒吭聲,任由他說。

“是因為舉t辦婚禮那件事嗎?還是說,害怕見父母那件事?”

他將身體靠的更近,周緹甚至可以聞到剛才給他塗抹藥膏的草藥香,被迫扭開了頭卻被他掰過來。

盯著他的眼睛看。

“周緹,沒關系的,不想結婚我們就不結,不想見父母我們就不見,反正,我父母也有自己的生活,他們可能——”

“也沒這麽在意我們。”

近在咫尺的距離,周緹感到呼吸暫停,隨後,他的聲音再度響起。

“還是因為不習慣這裏的生活,不喜歡這裏的學校,不喜歡這裏的一切?周緹,這些都可以改變,不算事。”

“你想要憑借自己的努力,幹一些有成就的事情,不想要我的幫助,你跟我說,我可以接受,絕對不會插手。”

“再或是你總是患得患失,質疑我們之間的情感,那我們簽訂協議,如果離婚,我出軌,我凈身出戶行不行?”

周緹只能閉著眼,感受他的聲音往大腦裏鉆,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還是說,其實是那件事。”

周緹一瞬間大腦嗡嗡作響。

“老爺子所說的,不僅僅是新鮮感,還有他後面跟著的那些話。”

話音剛落,她的眉毛都跟著擰成一團。

那天,老爺子找她。

除去說明一個人的新鮮感不能長久後,還告知她一些事情,就比如,他的。

他的父母因決策失誤,使得公司資金鏈陷入斷裂的困境,市場份額急劇縮水,行業的領先地位岌岌可危。

而他身為謝家的長子,必定挺身而出。

從小到大的他一直是矚目的焦點,從未遭受過挫折,這一次家族危機,他第一次嘗到冷眼旁觀,可他未曾退縮一分。

從洛杉磯飛到伯父伯母家中只是為了籌集資金,可當他得知其為黑色產業鏈後,毅然決然的拒絕,轉而去尋找合法的途徑。

可形勢嚴峻到一觸即發,在這個節骨眼上,老爺子提出聯姻的打算。暗示如果資金無法周轉,可能需要尋找更為強大的盟友來共同應戰。

因此,他找到了她。

告知以她的能力,家庭背景無法帶給他實質性的幫助,甚至,在某些時候,可能會成為絆腳石。

就比如,現在。

“所以你覺得,我會因為家族的事情拋棄你,一直到現在,都這麽認為?”

周緹無法開口。

不知道是該點頭,還是該搖頭。

“周緹,所以你覺得我離開你的這段時間毫無作為,還在寄希望於他人,以他人的同情來獲取家族的振興?周緹,你要知道,命運是掌控在自己手中,不是靠他人來施舍。”

他不痛恨父母的不作為,也不埋怨老爺子的嚴厲,更不會因眾人的冷眼旁觀而動搖。他內心深處真正痛恨的,是自己力量的渺小,那種親眼目睹一個無辜的生命被埋葬在泥土之下,卻無能為力的無力感。

因此,當他看見周緹的那一刻,他的心中第一時間浮現的是那只被埋葬在泥土裏的小貓。

孤獨無助,軟弱無力,懦弱不堪。

被活生生地埋葬,連掙紮的力氣也沒有,更不敢發出一點聲音。

所以為她出頭,不是一種善良,更多的是一種對年少時苦痛的慰籍,幻想能夠通過行為舉止,為自己找到一個出口。

可他後來發現,這只小貓和幻想中的小貓大相徑庭,她並沒有外表上那麽乖巧,會幹一些匪夷所思的事情,也會有很多小情緒,獨自在角落抹眼淚。

看似逆來順受,實際上卻偷偷地在欺負她的小朋友杯中放上瀉藥,致使住院三天。

他以家長身份出席,頭疼的不輕。

而現在,這只被囚禁的小貓,也依舊不那麽乖巧,伸出鋒利的爪牙,抓了他幾下。

他看著出血的手背,突然低低笑出了聲。

反扣住她的手背,將她整個人都壓在桌子上,將腦袋埋在她的耳畔旁,輕輕的吹了口氣,“周緹,你想逃,你逃去哪裏?我這麽多年的努力為了什麽?僅僅是為了受到別人的矚目嗎?我不需要。我只是為了讓自己變得更強,可以保護想要保護的人。周緹,我從洛杉磯飛回的那一刻起,就已經抱著必勝的決心,為了得到你,我可以不擇手段。我們之間的矛盾沒有別人,沒有資金產業鏈,沒有包辦婚姻,有的,只是你的心。他們已經無法影響我的決定,因為我已經有能力,可以保護我愛的人。”

先自沈穩,而後愛人。

他做到了。

“如果你問我為什麽,我只能說,周緹,誰讓你那麽善良,糖果給誰不好,非要塞到我的手心裏。”他咬了下她的耳垂,“疼嗎?周緹。我可不是什麽善良的人。”

刺激泛起生理性的眼淚,於朦朧間想到那天看見哥哥在筆記本前小憩,不知是惡作劇還是想引起他的註意,偷偷將軟糖塞進他的手心。

她不知道的是。

那天是他最黑暗的一天,供應鏈中斷,高層齊下鎮,暗示他應當退位下臺,拋股份以求最後的安穩。

有朝一日,他也會累的睡到。

在睜開眼的瞬間,於掌心的粘膩,嗅到了淡淡的清香,藕斷絲連的羈絆由此誕生,融化了堅強的冰殼。

他將手指向下,送入她的腰間。

周緹搖頭嗚咽喘息了下。

“周緹,我是不是還沒有誇你今天穿的很漂亮,從進門的一瞬間,就像一個公主。”

“漂亮的公主殿下會被很多人覷覦,很不巧,我就是那個人。”

“哥哥很壞,哥哥私下喜歡了很久我們家小緹,說小緹是膽小鬼,其實哥哥才是。哥哥不該離開我們家小緹,從始至終都是如此。”

他擡起她的下巴,將舌頭送入進去。

“好久都沒和我家小緹接吻了,出差,出的什麽差?明明一刻都不想分開。”

在她的衣服上拽了拽,周緹下意識收緊身子。

他突然止住動作,擡眼看她。

“周緹,你還不能原諒我嗎?”

周緹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我知道了。周緹,如果得不到你的原諒,我的活著有什麽意義,我現在就立遺囑,從這裏跳下去,讓周緹繼承我的遺產。”他說完此話就擡手寫字,聲音像是請求,“周緹,如果我死了,你能為我守寡幾年嗎?”

周緹看著他的筆觸已然觸碰紙張。

下意識抓緊他的手指,“你別……別這樣……”

可他也沒怎麽聽,依舊在寫字,周緹知道他偏激的性格,這麽說,肯定也能這麽做。

她不想他死,也不想要他的錢,只想讓哥哥好好活著,幸幸福福的過完一生。

原來哥哥有在他看不見的地方好好愛她,她的眼淚水突然就冒了出來,抱住他的胳膊往她那邊縮,聲音開始嗚咽,“哥,哥哥,不要這樣,你要是死了,我肯定不為你守寡,我肯定會和你一起跳下去,你不要幹傻事,我是喜歡,喜歡你的,離婚,離婚也是假的,我永遠都不和你分開,你別這樣,別寫了,求你了,哥哥。”

話音剛落,他提筆。

周緹淚眼婆娑,定眼一看,赫然醒目的幾個大字:周小緹是一只笨蛋小豬。

看見她震驚的模樣,他鎮定的將筆放下,拍了拍她的腦袋,起身去拿手機。

“周緹,我都錄下來了。”

“說得很好,反覆收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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