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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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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惡意

安惟很少跟長輩聊天,她性子悶又愛獨處,小時候家裏碰上親朋過來,餘黎會安排安惟一個人到舞房練習幫忙擋了出去跟人見面,後來每天安排的課程緊湊,安惟更沒時間跟他們接觸。

也因此,在跟宋靜面對面坐在一起時,安惟有種夢回小學考場監考老師在旁邊看人做題的錯覺。

好在宋院長親和力尚可,貢獻了這場見面的開場白,“我記得上次來A大看的那場芭蕾舞劇演出,是你領舞。”

安惟禮貌性的點了點頭,心想這話題之久遠確實有些措手不及。

很多上了年紀身上背了閱歷的人總喜歡炫點什麽好展現一番自己這幾十年沒白過,精心保養的宋院長也不例外。她先是就著一年前並沒有多少印象的舞劇誇讚了一波安惟,而後又悠然回憶起當初自己學芭蕾那會兒被老師硬逼著練習到淩晨雲雲。

安惟聽得犯瞌睡,鑒於社會道德教育對於長輩的尊重,安惟硬是將哈欠給忍了下來,宋院長逼叨了好半天,像是終於想到此行目的似的中途剎住了話茬,眼眸微轉去看安惟,彼時安惟正從餐桌上新上的果盤裏撚起一顆提子放進嘴裏,見宋靜看她,安惟眨了眨眼睛,繼續咀嚼。

宋靜:“……”

“我聽說這次你跟周璃在市青年芭蕾舞團裏的排名是並列第一。”

安惟應了一下,心道這宋院長叨了半天,終於開始了正文。

“別緊張,我這次約你過來並沒有什麽惡意。”宋院長語氣溫和。

安惟繼續點頭,並暗自期待宋靜下文。

宋院長紅唇微勾,朝她露出一個頗為和藹的笑,“我跟你母親餘黎在明秋上大學那會兒是最要好的朋友。”

原本心緒還算平靜的安惟忽的一怔,周遭氣質一斂,宋靜註意到安惟神情變化,眼底浮起一絲笑意,嘴唇一張繼續說:“可惜因為那場意外,黎黎左腿受傷嚴重導致舞蹈生涯中斷,好在你如今這麽優秀,她心裏也算得到欣慰了。”

“餘黎死了。”安惟語氣冰冷地直接開口打斷她,“如果她現在還活著,應該會驚訝你會因為這種事過來找我吧。”

宋靜原本預備脫口的話戛然止在唇邊,安惟眉頭微蹙,眸光裏漸起些許惡意,“宋院長,餘黎過得並不好,她從明秋出來後便這輩子都沒走出那場陰影來,臨死前餘黎一直抓著我的手腕沒松,我知道,她在那一刻都沒能放下。”

宋靜瞳孔一縮,手指不經意地用了下力道,竟是輕微地顫了一下。

“餘黎其實一直都有寫日記的習慣,我看過她在明秋時寫的日子,只有一本,裏面幾乎都是日常,但其中有個人提到了十幾次。”安惟緩緩湊了過來,她唇邊帶了絲笑意,眸光卻是冷的,“餘黎叫她靜。”

像是繃緊的線倏然斷裂,明明只是個跟自己女兒同齡的小姑娘,可偏偏目光所射竟讓她感到絲絲寒意,宋靜不得不承認,餘黎對她的影響其實一直都在,甚至在餘黎的女兒面前,那相似的眼睛與投射過來的目光,恍然會讓她回憶起那個主動跟她問好的女孩。

安惟知道自己情緒失控了,至少在來之前的計劃裏,她跟宋靜都該是表面和和氣氣實際含沙射影來著。安惟最先撕破了這層友好的面紗,於是決定不再繼續裝下去,餘黎是她的陰影,也是她的底線。

安惟起身朝宋靜微微鞠了一躬,雖然她自認為這部分其實可以省略,“對不起宋阿姨,我是不會放棄這次進明秋的機會,如果你想因為當初跟餘黎的交情敘敘舊聊聊過往,很抱歉,我跟她的關系很差,您要真有想說的,我可以把她現在墓地的地址發給您,也算是對故友的懷念了。”

宋靜:“……”

安惟卻是一副生人勿進的態度,領著包直接走了。雖然從情理上講並不厚道。但……

安惟本就不是個多厚道的人。

從她喜歡畫暗黑風畫作開始便知道,自己可能是個隱形反社會,等著那天被某件事刺激到從此開啟失控人生。當然這也不能完全怪餘黎,控制欲這玩意兒她也有,像陸嶼,她很喜歡陸嶼這張皮囊以及靈魂內裏。

這算愛嗎?安惟覺得從心理學上講勉強也夠得上,她喜歡跟陸嶼接觸,跟他聊天會不自覺的臉紅。陸嶼不提喜歡,她也覺得有趣,沒名沒分的,竟也暧昧了這麽久。

哪天等他真告了白,她然而會失去興趣。

不過有一說一,今天與宋靜的這一場談話卻也是實打實的讓安惟亂了心神。一直到下午給那群小朋友教芭蕾課,安惟臉色都泛著蒼白。

不過鑒於安惟同學並不擅長跟孩子這種生物相處,除了周遭氣壓比起平常略低了點外,認真學芭蕾的小孩子們並沒有感覺不適。晚上那頓自然是去王清靈那兒解決。安惟一個人悶頭扒拉碗裏的鹹菜葉子,王姐坐在她面前看著這姑娘眼神憂愁地用筷子攪動那片葉子,像是某種行為藝術在表達自己的憤懣。

“怎麽了你這是?遇到啥事兒了?”王姐決定化身心靈導師直等安惟小患者開口幫其處理心理煩惱。

安惟搖了搖頭,她很清楚自己的病癥,“沒事,我只是在跟一個人較勁而已。”

“陸嶼?”王清靈也認識他,不過熟悉程度只鑒於他是教過安惟一段時間的老師及現在處得很好且很可能發展成男女朋友的人。

王導師以為安惟遇到了感情方面的問題,心想小年輕果然還是小年輕,就容易被愛情這種東西所吸引,不覺開口安慰道:“你也別害羞,你王姨是過來人,年輕人最缺少的就是溝通,等到了像我這樣的年紀,想溝通都沒機會了。”

“不是陸嶼,是我母親。”安惟擡眸去看王清靈,“而且她已經死了。”

王清靈:“……”

我在跟一個死人較勁。安惟心想。

“王姨,你信宿命嗎?”安惟突然將話題轉向哲理層面。

“不信。這有什麽好信的,過來過去不都是自己選的路嘛。”這是王清靈的人生哲學。

“我也不信。”安惟唇角一彎笑了一下,“所以我才恨她不肯放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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