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末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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末路

戰事又起,從隆冬戰至盛夏,七個月後,狄塵讓李玦領一半兵力,自領一軍,分頭行動,兩軍成犄角之勢包圍羌國南邊重地羊敕。

羊敕守軍拼死抵抗,打定狄塵的軍隊遠道而來,輜重糧草不足,且天寒地凍,兵力難以久持,便采取拉鋸戰戰略,以消耗狄塵兵卒和士氣。

狄塵洞察敵軍意圖,下令禁止將領帶兵赴戰,敵軍屢次到帳前叫陣,狄塵都按兵不動。

“羊敕占盡天時地利,城外又有一條懸河護守城門,當真難上加難。”

“可如今如此耗下去,只會越來越對我們不利。現在已是夏末,再過幾月凜冬將至,不如當下強攻!”

“將軍,您以為如何?”

帳中將士們唇槍舌劍,對於當下局勢眾說紛紜,魏勇征看向沈默不語的狄塵,拱手相問。

李玦執刀立在一旁,狄塵一身輕便軟甲危坐案前。他食指骨節篤篤扣在紅木案上,垂眸不作聲。

忽地,帳外一聲高呼:“報——城門處疑似抓到北羌的細作。聲稱自己是路過的商人,可車載上空無一物,行跡十分可疑。”

“細作?什麽模樣?”狄塵詢問道。

“碧眼卷髻,身高八尺,生得十分不凡。”

聞言,狄塵略一挑眉,擡手道:“帶上來。”

少頃,只見一身材高挑孔武的異族男子被左右押解著走上來。那人毫不見慌張神色,面上帶笑,輕佻地看向狄塵道:“世子,別來無恙。”

狄塵亦是意料之中,泰然揮手,屏退帳內的將士,轉身開口道:“太子殿下大駕,有何貴幹?”

“當然是來幫世子攻打羌國。”

“太子殿下倒是有趣,明明身為羌人,卻不惜引狼入室,自毀祖輩基業。”狄塵冷聲輕笑。

“做太子還是做走狗,於吾而言,無甚區別,世子殿下不用費心挖苦吾。吾在意的東西,大祭司能給,而他叫吾助你攻打北羌,所以吾便照做。”東瑤烏木轉瞬便解開了手腕上的麻繩,他站起身,尋找個座位大剌剌坐下。

“哦,那不知太子殿下打算如何幫我?”

“吾聽聞將軍久攻羊敕不下,特來獻計。”

“賜教。”

“世子殿下別著急,吾還有別的話想說,你且聽聽。”東瑤烏木摩挲著茶盞,歪頭笑道,“世子殿下的父親和師傅如今都被大祭司抓住以牽制世子,難道世子殿下甘願授人以柄嗎?不若跟吾合作如何,恰好世子也能給吾想要的東西。”

“你想要什麽?”

“世子把孟若漁給找回來,先前母妃和她的魂魄融合失敗,如今吾母妃的魂魄正寄居在她身上,吾要她把吾母妃的魂魄還來。”

“呵,”剎那間,狄塵執劍與東瑤烏木比肩,閃著寒光的劍刃擦過東瑤烏木的脖頸,狄塵輕笑,“你們一個一個都想要若漁的命,想要她做你們的傀儡,不要再癡人說夢了,我不會讓任何人困住若漁,包括我,我要她自由。”

“這次吾不會再要孟若漁的命,吾不再需要母妃重生,只要她的魂魄留在吾身邊就行。世子難道舍得同孟若漁生離嗎?這提議於吾於君都沒有害處。”

“孤身一人做傀儡、當奸佞,我通通不在乎,我要護下若漁,為她破命。”

話音剛落,狄塵手裏的鐵劍鏗然入鞘,東瑤烏木的脖間冉冉留下一條血線。

東瑤烏木擡手,用手指撫過那創口,瞇眸舔了一下唇角:“世子殿下,天彧的水遠比你想的更渾更深些,你日後莫要後悔。”

狄塵沒有應聲,提起別的話題:“方才太子殿下說特來獻計,現在是否可以暢言了?”

東瑤烏木輕嗅指尖的血腥味,冷冷道:“羊敕北邊的三源郡正奉王命派遣援兵趕來,三源郡守郭好與羊敕郡守劉續結有姻親,關系素來交好。可萬事都是福禍相依,陌生人不會生嫌隙,親近之人卻不同,越是親近生起嫌隙戒心才越是可怕,且那劉續是膽小多疑的鼠輩,這其中道理世子不會不懂吧?”

“哦,對了,”東瑤烏木道,“三源的援軍將領就是羊敕郡守的小舅子郭從。”

狄塵撐著雙膝,撫摸著手中的腰牌,擡眸看來:“太子殿下之意,是要我借這次援兵之機,挑撥羊敕郡守和援軍的關系,讓他們錯生異心,化危機為助益?”

“吾沒有什麽意思,全由世子殿下定奪,吾的話說完了,世子該放吾走了吧?”

“當然,”狄塵凜然一笑,瞇著眸瞧過來,“來人,將這羌國人綁了,下了土牢,等我軍大敗羌敵,我親自問審!”

“世子殿下這是何意?”東瑤烏木臉色一黑。

“我會放了殿下,但不是現在。還希望太子乖乖束手就綁,事情鬧大了,本世子可不介意讓羌國人知道,他們的太子是罪大惡極的賣國賊。”狄塵粲然一笑,全然無害的模樣。

東瑤烏木眉角一抽,狠狠看來:“世子殿下好算計。”東瑤烏木咬碎了一口銀齒,被遠遠帶下去。

狄塵一掀衣擺,跨坐在主將之位,對帳外的侍衛道:“傳李將軍——”

“李玦,你去遣人放出懸賞,只說我軍過三山、破六關,眼見大勝在即,若任何人獻上羊敕郡守的首級,待我軍破城之時,封官加爵,擢為天彧功臣。”

“是。”李玦應聲受命。

李玦正要離開,帳外士兵突然來報:“稟將軍和李副將,羌敵送來戰書,署名是三源郡將領,郭從。”

“拿上來。”狄塵道。

俄而,李玦開口詢問:“戰書中是何意?”

狄塵將戰書遞給李玦,道:“無非是虛張聲勢,稱他們的援軍趕來,我軍勢劣,趁早退兵,茍全性命。”

“這中巧言令色的說辭不必領會。”李玦放在燭臺上,將那一縷絹帛燃為灰燼。

狄塵轉身,搖頭輕笑,狡猾道:“當然要理會,還要大張旗鼓、人盡皆知地回信。”

“將軍的意思是?”聞言,李玦同狄塵心領神會,看過來。

“擬一份書信,就說我已知曉將軍真意,郭從乃一員虎將,何必折在這必敗的守城戰中,我憐將軍將才,願同將軍裏應外合,拿下羊敕。”狄塵撐著下巴,緩緩開口,“郭從的隊伍也該到羊敕城下了,不必然繞遠路,就把信送到羊敕,等郭從來拿吧。若他還全須全尾地活著。”

“得令。”李玦退下。

兩日後,正午時分,日頭正烈,郭從的隊伍抵達羊敕城門下。他在城下喊話,卻既沒迎接的隊伍,城門也緊閉不開,他的將士遠路趕來,早已疲憊不堪,他著了急。

“劉續,因姐姐來信求助,父親命我星夜趕來羊敕救你於水火,你卻緊閉城門不出,是為何意?”

半晌,郭從的大軍激進暴動,劉續才在城頭露面:“舅老,本君感念丈人掛念,但這一仗羊敕的兵力足以應對,舅老還是請回吧,今日的城門不會開。”

聞言,郭從頓時暴起,怒火中燒:“天彧大軍一路橫掃諸鎮,闖過六關,羊敕如何是他的對手,況且,我不只是來救你這庶子,若是羊敕城破,北羌諸郡也都保不住。你要做罪臣,不要牽連我郭家老小!”

“舅老,爾等這麽急切要進城到底是何居心?”

“你這是什麽意思?”

“郭從小兒,你且看!”劉續亮出狄塵手書,“你和天彧沆瀣一氣,淪為走狗,欲裏應外合謀我性命,我斷不會開這城門,引狼入室,自掘墳墓!”

“你中計了,我怎會與天彧……”

郭從還未說完,只聽得羊敕城北門震天的呼喊聲和攻城聲響起。隱約聽見士兵門齊聲呼喊:“郭從軍隊已經兵臨城下,升旗吹角為號,前後夾擊羊敕,打敵軍個措手不及!”

接著,天彧軍升起數面黑祺,又齊聲吹奏號角,士兵列陣開動沈重的攻城車,咚咚撞擊城門。

一時間,形勢混亂,羊敕守軍兵力四處分散,因為要防備郭從的軍隊,正門守軍是這幾個月以來最弱的,天彧軍隊幾個回合,便攻破了原本固若金湯的城門。

見敗局已定,劉續惱羞成怒,不再猶疑,下令射殺郭從,只想同歸於盡。

一聲令下,三股勢力水火不容,冷兵相接,烽火連天,原本晴朗的天空瞬間被濃煙覆蓋,日夜難辨,喊殺聲在昏暗中四起。

自正午戰至翌日破曉,浮屍百裏,血流成河,一切在晨暉中寂然。

狄塵的戰馬倒在血泊中,沒了呼吸,他撫著愛馬的屍骸在殘垣中站起來,血人一般,唯有那雙眼睛尚明亮。

狄塵用衣袖,抹去長劍上的汙血,高舉而起,呼喊道:“將士們,我們勝了,歸家去——”

狄塵說完,搖搖欲墜,李玦上前接住他。細看去,狄塵後肩上沒入兩支箭矢,那箭上抹了火藥,將他的血肉都燒焦了,留下一個血洞。腰間,背後,或深或淺的刀傷密布,血流了一夜。

“李玦兄,我還以為要死了。”

“別再說了,撕裂了傷口你真的要性命不保。”

狄塵無力地笑笑:“死就死嘍,我只恨求死不得。”

“好了,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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