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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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0 章
蕭橙觀察了一番身處的環境，這裏的前身是一棟建築，她正處在這個建築的大廳。
十幾年的時間，弱酸性的雨腐蝕了鋼筋內部；依附著攀爬在建築物表層的植物更是深深地紮入墻面縫隙，根系不斷地把縫隙撐開。被腐蝕得愈加嚴重的鋼筋也無法繼續支撐建築的重量，現如今還尚有過去城市影子的高樓也變得如斜塔一樣搖搖欲墜。
不過原身也只能待在這裏，建築物裏沒有什麽異獸棲息，受了傷的原身是主動找到了最近的一棟大樓，拖著殘軀在這裏暗自祈求也許永不會到來的希望。
蕭橙的視線在大廳裏掃視過後，找到一處還沒有完全被植物侵占的躺椅，兩手用力支撐把自己放了上去。
“呼——”蕭橙長長地出了一口氣，一直坐在地上，腰背沒有支撐實在是難受，現在倒是好多了。
根據原身的記憶，她一直都是獨來獨往，畢竟現在這個世道沒有什麽人可以對其他人真正托付信任，大家要麽組隊要麽獨自一人，都是要來遺跡這邊尋找物資的。
原身所處的部落只有兩三百人，部落在叢林一處燒過後空出來的空地，靠近溪流取水方便。大家平日裏要麽摘野果野菜，要麽去遺跡裏找那些保存下來的糧食，總歸餓不死——吃的東西總是很容易得到的，就是滋味難以顧及。
當初的戰爭和疫病，奪去了全世界十分之八九人的生命，活下來的人在百貨大商場裏就能找到足以吃撐很多人一輩子的食物。他們真正要對付的，就是異獸的攻擊和難以揣測的人心——明明食物有很多，都不需要費太多力就能找到，但還是有人企圖壓榨底下的人把食物奪過來——自己找的哪裏有從別人那裏搶過來的香？
部落的成立是沒辦法，只有人類聚居在一起，那些在輻射和疫病中異變了的獸類才不會將人類當成弱不禁風又美味可口的獵物。也只有待在部落裏，大家才會收斂貪欲，盡可能地遵循十多年前世界未變之前的規則。
蕭橙還在細細琢磨著這個世界的變化以及她需要註意的點，就聽到外邊隱約傳來了人聲，有人往她在的位置來了。
進來的人有兩個，都是男人，他們彼此保持著一定的距離，從大門進來後便朝著不同的方向開始搜尋。
“你們需要食物嗎？”突兀響起的女聲驚了兩人一跳，都循聲看過去。
一個身形有些瘦弱的短發女人躺在一張躺椅上，朝他們看來的雙眼裏有令人畏懼的東西，但她身上散發的氣息卻讓人相信她沒有惡意。
“我這有兩麻袋的大米，你們幫我一個忙，都給你們。”女人拍了拍她身旁的東西，褐色的麻袋被拍出令人咽了咽唾沫的響聲。
兩個男人的視線沒在麻袋上一直停留下去，他們都註意到了女人身旁一團纏得有排球大小的藤球，藤球的一部分葉子還纏在女人的手掌手腕上，那葉子的靈活和藤球的細微活動都表明了那不是無法移動的植物。
“這是我收下的寵物，這兩袋大米也是在它的幫忙下找到的。”蕭橙註意到了兩人的視線，解釋道。
才怪，兩麻袋的大米是她從種植空間裏拿出來的，上個世界除了桃源村剛成立的一開始，拿出了幾乎是全部的糧食。後來的兩年多時間那些稻米糧食可一點都沒消耗，拿出這兩麻袋出來，蕭橙一點也不心疼。
“你要我們做什麽？”在蕭橙點名小白的身份之後，兩男人一開始聽到麻袋裏的東西時眼中透出的貪婪消褪了不少。
“我現在腿受了點傷，不能走動，你們幫我在外邊砍兩根料子好的樹來就行。”
“我們沒有寵物，也沒有異能……”兩人露出為難神色。
“它跟著你們一起去，砍倒樹它會幫忙，但樹幹需要你們帶過來。”蕭橙拍了拍小白，纏在手上的藤葉便散開了，小白從躺椅上蹦下去，一蹦一跳地去到了兩人的身邊。
這個世界的人類面對異獸並不是毫無抵抗能力，在異獸這種生物對人類的生存環境造成極大的威脅後，有末世前就是科研大佬的人從異獸和一些植物體內提取出了一些物質，然後通過不同的步驟配比融合，做出了一種能讓人激發異能的藥劑。
所以，這個世界有人可以空手投出水球火球，也能操控植物控制土塊。
寵物這點，則是部分親和力強的人，能夠收服一些異獸作為寵物。寵物和主人的親密程度達到一定高度之後，主人甚至能夠得到身體素質的增強，或許還能得到類似於異能的能力。
蕭橙展現出了小白這個寵物的存在，她面前的兩人沒有異能也沒有寵物，迫於她帶來的壓力，再加上對食物的貪婪，便同意了蕭橙的要求。
等到兩人把木頭帶回來，蕭橙不知從哪裏抽出工具，一番操作之後做出了一副拐杖和一副擔架——擔架上面的藤條是從小白頭上弄下來的，一取下來就瘋長，一根就能把擔架中間空餘的部分封的嚴嚴實實。
“送我回去，這兩袋東西就是你們的。”蕭橙把拐杖和兩袋大米都放在擔架上，小白蹦到了她肩頭。
這可算不上小忙了，但兩男人還是不敢吭聲，依言分別擡起了擔架，朝著部落走去。
拋開一開始被食物和寵物的沖擊，那兩人也認出了蕭橙——這不就是他們部落裏的人嗎？只是因為經常獨行很少跟著其他人一起走，所以他們才沒有一見面就認出來。
想不到，往常有些唯唯諾諾的人，有了寵物之後竟然能這麽有底氣……那寵物，還有什麽好處？能不能……想辦法奪過來？
隨便找來的兩人心裏想什麽，蕭橙完全不在意。
這個世界的人毫不顧忌表現心中的貪欲，就算迫於她的威懾暫時掩蓋真實想法，兩人偶爾表現出來的神情眼神也讓蕭橙知道他們盯上了小白。
不過，盯上了小白又怎樣？
不過在心裏幻想一番罷了，寵物究竟能不能被奪走，這兩人是心知肚明的。
回到部落裏她的住所後，蕭橙遵守承諾地把兩袋大米給了兩人，拄著雙拐進了自己那間簡陋的木頭房。
房子裏沒有床，不過用厚實的棉被墊在了地上，蕭橙見地鋪還算幹凈，便坐了上去。
“橙子，你打算在這裏待多久？”小白在屋子裏蹦蹦跳跳一圈，回到蕭橙邊上。
蕭橙捏了一下從一開始就沒有感知的左腿，依舊沒感受到任何知覺，聽小白問，隨口便道：“大概十多天，快的話五六天就走。”
“這不是你腿好起來的時間麽，為什麽不待久一點呢？”小白將葉藤伸出來，往蕭橙的左腿上一放，“雖然沒有了深淵怪物要對付，但我們還是可以消除暗力物質的呀。”
“做的事情越多，對這個世界越有好處，我們最後得到的積分越多。橙子，雖然現在積分夠了，但保不準以後的世界裏會有需要大量用到積分的時候，積分沒用完的還可以帶回去的！”小白暗戳戳地鼓動蕭橙想辦法賺積分。
“你說的有道理……”蕭橙纖長的指尖撥了撥小白的葉子，輕淡眉眼裏好似什麽都不在意，“我有辦法可以祛除這些人體內的暗力物質，但那治標不治本。”
“這樣一算，還不如什麽都不做，至少在確定離開時間前，清除這些人體內的暗力物質就是做無用功。”
蕭橙打開了任務面板，看到了隊友定位上最下方綠點離自己越來越近，唇角露出一個柔和微笑，“等需要的時候，再做吧。”
“嗯嗯，就知道橙子心裏早就想好了。”小白點頭，眼裏閃著崇拜的光彩，“那小白就不費腦子了，橙子要我做什麽就說。”
“撲哧——”蕭橙一樂，指頭伸出戳了戳小白的身體，“你就輕松吧，沒事，動腦子的事我來就好了。”
說了這麽一長段話，蕭橙也有些累了，把墊在腰部的枕頭扯出，挪動著身體躺下，調整好姿勢，蕭橙就閉上了眼。
小白知道蕭橙這是要睡了，便也收起了玩樂的心思，躺在蕭橙身旁也閉上了眼睛，小小地打起了呼嚕……
當人困倦極了的時候，一場無夢的睡眠就是恢覆精力的良藥。
部落裏的人不多，原身建的房子更是離其他人比較遠，就算有吵鬧聲也傳不到這來。
蕭橙和小白美美地睡了一覺。
睡飽後自然地睜開眼，透過木頭縫隙射入屋內的光線已經暗淡了很多，屋子裏原本有些燥熱的空氣也涼爽了下去。
“餓了。”肚子響起一陣咕嚕聲，蕭橙摸了摸肚子，開始想原身都是吃的什麽。
沒有方便的燃氣竈或者電磁爐，需要先拿幾根木頭，在房間裏用石頭壘起的小竈裏點上火。再把那口搜尋遺跡得來的小鍋放在上面，倒入洗好的米，煮開之後就可以吃了……等粥熟了，實在覺得沒滋味就多放點鹽，要麽就用搜尋來的物資換點鹹菜過來。
蕭橙發現，原身吃得最多的，就是白米粥撒點鹽——糖比較珍貴，只能少少的放一點，平時還是沖糖水喝的時候比較多。
“倒也難怪了……吃得那麽少，偶爾才能見上一次葷腥，難怪長得這樣瘦骨伶仃的……”蕭橙心想，伸出胳膊來左右看了看，只覺得那突出的骨頭實在礙眼。
她不想在這小屋子裏燒火，也不想吃撒鹽的白粥，只好從空間裏拿出以前保存的食物了——只要是新鮮放進去的，拿出來時都是原樣。
拿出一份打包的煲仔飯，裏面有肥瘦分明的紅燒五花肉和青翠的葉子菜，掀開蓋子後濃烈的香氣便撲鼻而來，蕭橙感覺這個身體的口水就要流出來了。
“好吃……”狼吞虎咽吃完一半，蕭橙摸了摸有些漲意的肚子，滿足地喟嘆。
從空間裏再拿出一瓶水，噸噸噸地喝完了一半，蕭橙看著眼前似乎變得油膩了些的煲仔飯，有些為難——到底是繼續吃，還是收回去等下一次？
為難的時間沒太久，聽到來人腳步聲的她動作迅速地收起了還散發香氣的飯菜。
腳步聲已經近在門口了，蕭橙沒想太久，一包肉松夾心面包出現在了她手中。
蕭橙撕開包裝，剛咬下一口，來人就走了進來。
“哎——你吃什麽呢？”是個清麗麗的女聲，聽起來很爽朗。
逆著光看著來人，蕭橙從記憶裏找到了這人的信息。
沈辛，今年二十八歲，有個男友，在部落裏的日子勉強說得上是如魚得水。她管著部落裏的巡邏安排、人員進出、物資繳獲……反正這些東西大部分人都不耐煩管，於是事情就落到了為此奔走的沈辛和另一個女孩身上。
“聽說你這回出去，收服了一個寵物，還帶回來了兩袋大米。”蕭橙沒理她，沈辛也不在意，徑直在蕭橙身旁坐下來。
沈辛的面容很有親和力，只是下頜線有些模糊，皮膚有點坑窪的地方。但她很自來熟，而且在當今所有人都毫不掩飾自己欲望的情況下，還能掩藏住自己的心思，所以大部分人也不會太拒絕和她往來。
蕭橙不想理她，剛到這個部落的時候，她和沈辛是同一批進來的，兩人被分到了同一處大棚，還有三個女孩和她們住在一起。
沈辛年紀最大，盡管掩藏了一下但大家還是都能看出她有著極強的權欲，便無所謂的把自己宿舍的管理員位置讓給了沈辛。
沈辛非常自來熟，一開始就熱心地同宿舍裏的其他四個人處好關系，問著大家的情況，然後熱情地提出解決困擾大家那些小問題的辦法。蕭橙當時也隨大流跟著，對維護人際關系沒什麽想法的她，覺得只要不影響自己的利益就好了，管理員誰當都無所謂。
“看到你的人說，大米你都給出去了，怎麽沒給自己留一點？”沈辛笑容弧度很大，眼裏的貪婪卻不像之前那樣能掩藏得住了。
她如今有了個實力還算不錯的男友，兩人貪婪的方向不一樣，竟然相處的不錯。有了可以倚仗的人，沈辛現在也不太顧及維護自己的好形象了。
“你想要什麽？”蕭橙聲音裏有些淡淡的厭惡。
“嗐！你這說什麽話？”沈辛驚訝地反駁，“哪裏是我要，有大收獲的人回來的時候，要上繳一部分給部落的，這你又不是不知道。”
“我傷了一條腿，現在走不動，這你應該知道，對吧？”蕭橙放下面包，轉頭直視著沈辛的眼睛，“帶回來的東西，明面上最大的收獲已經給了出去，按規矩我也不需要上繳什麽了。”
“你漏了一個……”沈辛話沒說完，蕭橙就打斷了她，“我的寵物不會給出去，你也知道寵物不可能隨便換掉主人。”
“你要貪的話，我這裏還有幾個面包可以給你，都是這樣的。”蕭橙揚了揚手裏的肉松面包，有些譏諷地補充，“我試過了，吃著沒問題，沒變質，你要不要？”
沈辛抽了抽鼻子，目光落在了蕭橙手中的肉松面包上，接著轉頭看了看這間木屋，猶疑地問：“那這屋子裏的氣味……怎麽不太像……”
“什麽氣味？面包就是這氣味。”蕭橙已經把剩下的飯菜收進空間裏了，一臉疑惑模樣，反正她怎麽也不會承認的。
最後沈辛拿走了蕭橙一臉不爽模樣拿出來的幾個肉松面包。
沈辛的腳步聲漸漸遠離，已經聽不見了。
“橙子，你心情不好，那個人很壞嗎？”小白察覺到了蕭橙的情緒有淡淡波動，好奇問道。
“不算壞……只是喜歡占點小便宜。”蕭橙摸了摸小白的頭，心情瞬間好了很多，“碰到這種人，能夠遠離最好，不然杵在你跟前真的讓人吃不下飯。”
“她以前做了什麽？”小白追問。
“唔……我以前在她手底下，就是原來的那個蕭橙。”蕭橙大概地解釋，“她管著我原來宿舍裏的物資，她總是會占用物資給自己提供便利——不過總是打著大家一起用的旗號。只是宿舍裏的其他人幾乎不需要用到，所以物資大部分都是她用了。”
“這樣啊……我還是有點不懂，為什麽要用集體的物資給自己用呢？”小白好似聽明白了又好像沒聽明白，“她自己沒有嗎？”
“這就是我討厭的地方了，她有，只是她可能是習慣了。”蕭橙輕輕一笑，“習慣了利用手底下可用的資源，給自己處處提供便利吧，哪怕僅僅只是一點點的便宜。她可能根本就沒意識到自己侵占了集體的利益，因為大多數人沒發現或者根本就不在意。”
“那橙子你在意嗎？”
“我？或許吧，只是覺得她有點眼熟，我以前認識的一個人同她很像。當時的我還沒能做到眼不見為凈，也不能容忍小沙子……後來就明白了，不是所有人都像書裏說的那樣，人性就是惡、就是貪。”
“這我懂！”小白終於聽明白了，“蕭橙你討厭貪婪的人，和我們蘿蔔一樣，我們討厭幾乎是所有的人類。四舍五入一下，蕭橙你就是我們蘿蔔的同族了！”
“哈哈哈哈，”蕭橙笑得肚子抽氣，“你什麽時候變得這麽皮了，還四舍五入，哈哈哈哈——”
蕭橙沒有反駁小白，她的確討厭幾乎是所有的人類。
每時每刻都能聞到其他人的情緒氣味，或許不像能聽到心聲的人那樣受到更直接的折磨，但情緒的氣味也並不都是好聞的。
她聞到過腐朽肉類散發的令人作嘔的氣味，聞到過濃郁血腥氣的黏稠之氣，聞到過泥土混雜了許許多多說不清物質後發酵的氣味……惡意、貪婪、覬覦、嫉妒……
每次忍耐到一個極點，她就會去一個地下賭場，不是去賭，而是去裏面角落的一個拳擊臺。
她學了泰拳，學了散打，學了各種市面上教授的武功。
她在拳擊臺上同其他各色人互相毆打，拳拳打在肉上，皮膚底下總是有著不散的淤青——最後成了偶爾會折磨她的暗傷。
直到她徹底能夠無視那些氣味，才終止了在地下賭場自虐的行為。
“小白，我很慶幸，能和你成為夥伴。”蕭橙從回憶中醒來，看著兩眼清澈的小白，心中一片安寧。
沒有任何負面情緒的氣味，她不用再忍耐那些糟糕的東西。
“哎呀，橙子你說得我不好意思了……”小白用多如頭發一樣的葉子擋住了眼睛，姿態扭捏，十分明顯地表現了嬌羞……
“哈哈哈哈……”蕭橙又忍不住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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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橙觀察了一番身處的環境，這裏的前身是一棟建築，她正處在這個建築的大廳。
十幾年的時間，弱酸性的雨腐蝕了鋼筋內部；依附著攀爬在建築物表層的植物更是深深地紮入墻面縫隙，根系不斷地把縫隙撐開。被腐蝕得愈加嚴重的鋼筋也無法繼續支撐建築的重量，現如今還尚有過去城市影子的高樓也變得如斜塔一樣搖搖欲墜。
不過原身也只能待在這裏，建築物裏沒有什麽異獸棲息，受了傷的原身是主動找到了最近的一棟大樓，拖著殘軀在這裏暗自祈求也許永不會到來的希望。
蕭橙的視線在大廳裏掃視過後，找到一處還沒有完全被植物侵占的躺椅，兩手用力支撐把自己放了上去。
“呼——”蕭橙長長地出了一口氣，一直坐在地上，腰背沒有支撐實在是難受，現在倒是好多了。
根據原身的記憶，她一直都是獨來獨往，畢竟現在這個世道沒有什麽人可以對其他人真正托付信任，大家要麽組隊要麽獨自一人，都是要來遺跡這邊尋找物資的。
原身所處的部落只有兩三百人，部落在叢林一處燒過後空出來的空地，靠近溪流取水方便。大家平日裏要麽摘野果野菜，要麽去遺跡裏找那些保存下來的糧食，總歸餓不死——吃的東西總是很容易得到的，就是滋味難以顧及。
當初的戰爭和疫病，奪去了全世界十分之八九人的生命，活下來的人在百貨大商場裏就能找到足以吃撐很多人一輩子的食物。他們真正要對付的，就是異獸的攻擊和難以揣測的人心——明明食物有很多，都不需要費太多力就能找到，但還是有人企圖壓榨底下的人把食物奪過來——自己找的哪裏有從別人那裏搶過來的香？
部落的成立是沒辦法，只有人類聚居在一起，那些在輻射和疫病中異變了的獸類才不會將人類當成弱不禁風又美味可口的獵物。也只有待在部落裏，大家才會收斂貪欲，盡可能地遵循十多年前世界未變之前的規則。
蕭橙還在細細琢磨著這個世界的變化以及她需要註意的點，就聽到外邊隱約傳來了人聲，有人往她在的位置來了。
進來的人有兩個，都是男人，他們彼此保持著一定的距離，從大門進來後便朝著不同的方向開始搜尋。
“你們需要食物嗎？”突兀響起的女聲驚了兩人一跳，都循聲看過去。
一個身形有些瘦弱的短發女人躺在一張躺椅上，朝他們看來的雙眼裏有令人畏懼的東西，但她身上散發的氣息卻讓人相信她沒有惡意。
“我這有兩麻袋的大米，你們幫我一個忙，都給你們。”女人拍了拍她身旁的東西，褐色的麻袋被拍出令人咽了咽唾沫的響聲。
兩個男人的視線沒在麻袋上一直停留下去，他們都註意到了女人身旁一團纏得有排球大小的藤球，藤球的一部分葉子還纏在女人的手掌手腕上，那葉子的靈活和藤球的細微活動都表明了那不是無法移動的植物。
“這是我收下的寵物，這兩袋大米也是在它的幫忙下找到的。”蕭橙註意到了兩人的視線，解釋道。
才怪，兩麻袋的大米是她從種植空間裏拿出來的，上個世界除了桃源村剛成立的一開始，拿出了幾乎是全部的糧食。後來的兩年多時間那些稻米糧食可一點都沒消耗，拿出這兩麻袋出來，蕭橙一點也不心疼。
“你要我們做什麽？”在蕭橙點名小白的身份之後，兩男人一開始聽到麻袋裏的東西時眼中透出的貪婪消褪了不少。
“我現在腿受了點傷，不能走動，你們幫我在外邊砍兩根料子好的樹來就行。”
“我們沒有寵物，也沒有異能……”兩人露出為難神色。
“它跟著你們一起去，砍倒樹它會幫忙，但樹幹需要你們帶過來。”蕭橙拍了拍小白，纏在手上的藤葉便散開了，小白從躺椅上蹦下去，一蹦一跳地去到了兩人的身邊。
這個世界的人類面對異獸並不是毫無抵抗能力，在異獸這種生物對人類的生存環境造成極大的威脅後，有末世前就是科研大佬的人從異獸和一些植物體內提取出了一些物質，然後通過不同的步驟配比融合，做出了一種能讓人激發異能的藥劑。
所以，這個世界有人可以空手投出水球火球，也能操控植物控制土塊。
寵物這點，則是部分親和力強的人，能夠收服一些異獸作為寵物。寵物和主人的親密程度達到一定高度之後，主人甚至能夠得到身體素質的增強，或許還能得到類似於異能的能力。
蕭橙展現出了小白這個寵物的存在，她面前的兩人沒有異能也沒有寵物，迫於她帶來的壓力，再加上對食物的貪婪，便同意了蕭橙的要求。
等到兩人把木頭帶回來，蕭橙不知從哪裏抽出工具，一番操作之後做出了一副拐杖和一副擔架——擔架上面的藤條是從小白頭上弄下來的，一取下來就瘋長，一根就能把擔架中間空餘的部分封的嚴嚴實實。
“送我回去，這兩袋東西就是你們的。”蕭橙把拐杖和兩袋大米都放在擔架上，小白蹦到了她肩頭。
這可算不上小忙了，但兩男人還是不敢吭聲，依言分別擡起了擔架，朝著部落走去。
拋開一開始被食物和寵物的沖擊，那兩人也認出了蕭橙——這不就是他們部落裏的人嗎？只是因為經常獨行很少跟著其他人一起走，所以他們才沒有一見面就認出來。
想不到，往常有些唯唯諾諾的人，有了寵物之後竟然能這麽有底氣……那寵物，還有什麽好處？能不能……想辦法奪過來？
隨便找來的兩人心裏想什麽，蕭橙完全不在意。
這個世界的人毫不顧忌表現心中的貪欲，就算迫於她的威懾暫時掩蓋真實想法，兩人偶爾表現出來的神情眼神也讓蕭橙知道他們盯上了小白。
不過，盯上了小白又怎樣？
不過在心裏幻想一番罷了，寵物究竟能不能被奪走，這兩人是心知肚明的。
回到部落裏她的住所後，蕭橙遵守承諾地把兩袋大米給了兩人，拄著雙拐進了自己那間簡陋的木頭房。
房子裏沒有床，不過用厚實的棉被墊在了地上，蕭橙見地鋪還算幹凈，便坐了上去。
“橙子，你打算在這裏待多久？”小白在屋子裏蹦蹦跳跳一圈，回到蕭橙邊上。
蕭橙捏了一下從一開始就沒有感知的左腿，依舊沒感受到任何知覺，聽小白問，隨口便道：“大概十多天，快的話五六天就走。”
“這不是你腿好起來的時間麽，為什麽不待久一點呢？”小白將葉藤伸出來，往蕭橙的左腿上一放，“雖然沒有了深淵怪物要對付，但我們還是可以消除暗力物質的呀。”
“做的事情越多，對這個世界越有好處，我們最後得到的積分越多。橙子，雖然現在積分夠了，但保不準以後的世界裏會有需要大量用到積分的時候，積分沒用完的還可以帶回去的！”小白暗戳戳地鼓動蕭橙想辦法賺積分。
“你說的有道理……”蕭橙纖長的指尖撥了撥小白的葉子，輕淡眉眼裏好似什麽都不在意，“我有辦法可以祛除這些人體內的暗力物質，但那治標不治本。”
“這樣一算，還不如什麽都不做，至少在確定離開時間前，清除這些人體內的暗力物質就是做無用功。”
蕭橙打開了任務面板，看到了隊友定位上最下方綠點離自己越來越近，唇角露出一個柔和微笑，“等需要的時候，再做吧。”
“嗯嗯，就知道橙子心裏早就想好了。”小白點頭，眼裏閃著崇拜的光彩，“那小白就不費腦子了，橙子要我做什麽就說。”
“撲哧——”蕭橙一樂，指頭伸出戳了戳小白的身體，“你就輕松吧，沒事，動腦子的事我來就好了。”
說了這麽一長段話，蕭橙也有些累了，把墊在腰部的枕頭扯出，挪動著身體躺下，調整好姿勢，蕭橙就閉上了眼。
小白知道蕭橙這是要睡了，便也收起了玩樂的心思，躺在蕭橙身旁也閉上了眼睛，小小地打起了呼嚕……
當人困倦極了的時候，一場無夢的睡眠就是恢覆精力的良藥。
部落裏的人不多，原身建的房子更是離其他人比較遠，就算有吵鬧聲也傳不到這來。
蕭橙和小白美美地睡了一覺。
睡飽後自然地睜開眼，透過木頭縫隙射入屋內的光線已經暗淡了很多，屋子裏原本有些燥熱的空氣也涼爽了下去。
“餓了。”肚子響起一陣咕嚕聲，蕭橙摸了摸肚子，開始想原身都是吃的什麽。
沒有方便的燃氣竈或者電磁爐，需要先拿幾根木頭，在房間裏用石頭壘起的小竈裏點上火。再把那口搜尋遺跡得來的小鍋放在上面，倒入洗好的米，煮開之後就可以吃了……等粥熟了，實在覺得沒滋味就多放點鹽，要麽就用搜尋來的物資換點鹹菜過來。
蕭橙發現，原身吃得最多的，就是白米粥撒點鹽——糖比較珍貴，只能少少的放一點，平時還是沖糖水喝的時候比較多。
“倒也難怪了……吃得那麽少，偶爾才能見上一次葷腥，難怪長得這樣瘦骨伶仃的……”蕭橙心想，伸出胳膊來左右看了看，只覺得那突出的骨頭實在礙眼。
她不想在這小屋子裏燒火，也不想吃撒鹽的白粥，只好從空間裏拿出以前保存的食物了——只要是新鮮放進去的，拿出來時都是原樣。
拿出一份打包的煲仔飯，裏面有肥瘦分明的紅燒五花肉和青翠的葉子菜，掀開蓋子後濃烈的香氣便撲鼻而來，蕭橙感覺這個身體的口水就要流出來了。
“好吃……”狼吞虎咽吃完一半，蕭橙摸了摸有些漲意的肚子，滿足地喟嘆。
從空間裏再拿出一瓶水，噸噸噸地喝完了一半，蕭橙看著眼前似乎變得油膩了些的煲仔飯，有些為難——到底是繼續吃，還是收回去等下一次？
為難的時間沒太久，聽到來人腳步聲的她動作迅速地收起了還散發香氣的飯菜。
腳步聲已經近在門口了，蕭橙沒想太久，一包肉松夾心面包出現在了她手中。
蕭橙撕開包裝，剛咬下一口，來人就走了進來。
“哎——你吃什麽呢？”是個清麗麗的女聲，聽起來很爽朗。
逆著光看著來人，蕭橙從記憶裏找到了這人的信息。
沈辛，今年二十八歲，有個男友，在部落裏的日子勉強說得上是如魚得水。她管著部落裏的巡邏安排、人員進出、物資繳獲……反正這些東西大部分人都不耐煩管，於是事情就落到了為此奔走的沈辛和另一個女孩身上。
“聽說你這回出去，收服了一個寵物，還帶回來了兩袋大米。”蕭橙沒理她，沈辛也不在意，徑直在蕭橙身旁坐下來。
沈辛的面容很有親和力，只是下頜線有些模糊，皮膚有點坑窪的地方。但她很自來熟，而且在當今所有人都毫不掩飾自己欲望的情況下，還能掩藏住自己的心思，所以大部分人也不會太拒絕和她往來。
蕭橙不想理她，剛到這個部落的時候，她和沈辛是同一批進來的，兩人被分到了同一處大棚，還有三個女孩和她們住在一起。
沈辛年紀最大，盡管掩藏了一下但大家還是都能看出她有著極強的權欲，便無所謂的把自己宿舍的管理員位置讓給了沈辛。
沈辛非常自來熟，一開始就熱心地同宿舍裏的其他四個人處好關系，問著大家的情況，然後熱情地提出解決困擾大家那些小問題的辦法。蕭橙當時也隨大流跟著，對維護人際關系沒什麽想法的她，覺得只要不影響自己的利益就好了，管理員誰當都無所謂。
“看到你的人說，大米你都給出去了，怎麽沒給自己留一點？”沈辛笑容弧度很大，眼裏的貪婪卻不像之前那樣能掩藏得住了。
她如今有了個實力還算不錯的男友，兩人貪婪的方向不一樣，竟然相處的不錯。有了可以倚仗的人，沈辛現在也不太顧及維護自己的好形象了。
“你想要什麽？”蕭橙聲音裏有些淡淡的厭惡。
“嗐！你這說什麽話？”沈辛驚訝地反駁，“哪裏是我要，有大收獲的人回來的時候，要上繳一部分給部落的，這你又不是不知道。”
“我傷了一條腿，現在走不動，這你應該知道，對吧？”蕭橙放下面包，轉頭直視著沈辛的眼睛，“帶回來的東西，明面上最大的收獲已經給了出去，按規矩我也不需要上繳什麽了。”
“你漏了一個……”沈辛話沒說完，蕭橙就打斷了她，“我的寵物不會給出去，你也知道寵物不可能隨便換掉主人。”
“你要貪的話，我這裏還有幾個面包可以給你，都是這樣的。”蕭橙揚了揚手裏的肉松面包，有些譏諷地補充，“我試過了，吃著沒問題，沒變質，你要不要？”
沈辛抽了抽鼻子，目光落在了蕭橙手中的肉松面包上，接著轉頭看了看這間木屋，猶疑地問：“那這屋子裏的氣味……怎麽不太像……”
“什麽氣味？面包就是這氣味。”蕭橙已經把剩下的飯菜收進空間裏了，一臉疑惑模樣，反正她怎麽也不會承認的。
最後沈辛拿走了蕭橙一臉不爽模樣拿出來的幾個肉松面包。
沈辛的腳步聲漸漸遠離，已經聽不見了。
“橙子，你心情不好，那個人很壞嗎？”小白察覺到了蕭橙的情緒有淡淡波動，好奇問道。
“不算壞……只是喜歡占點小便宜。”蕭橙摸了摸小白的頭，心情瞬間好了很多，“碰到這種人，能夠遠離最好，不然杵在你跟前真的讓人吃不下飯。”
“她以前做了什麽？”小白追問。
“唔……我以前在她手底下，就是原來的那個蕭橙。”蕭橙大概地解釋，“她管著我原來宿舍裏的物資，她總是會占用物資給自己提供便利——不過總是打著大家一起用的旗號。只是宿舍裏的其他人幾乎不需要用到，所以物資大部分都是她用了。”
“這樣啊……我還是有點不懂，為什麽要用集體的物資給自己用呢？”小白好似聽明白了又好像沒聽明白，“她自己沒有嗎？”
“這就是我討厭的地方了，她有，只是她可能是習慣了。”蕭橙輕輕一笑，“習慣了利用手底下可用的資源，給自己處處提供便利吧，哪怕僅僅只是一點點的便宜。她可能根本就沒意識到自己侵占了集體的利益，因為大多數人沒發現或者根本就不在意。”
“那橙子你在意嗎？”
“我？或許吧，只是覺得她有點眼熟，我以前認識的一個人同她很像。當時的我還沒能做到眼不見為凈，也不能容忍小沙子……後來就明白了，不是所有人都像書裏說的那樣，人性就是惡、就是貪。”
“這我懂！”小白終於聽明白了，“蕭橙你討厭貪婪的人，和我們蘿蔔一樣，我們討厭幾乎是所有的人類。四舍五入一下，蕭橙你就是我們蘿蔔的同族了！”
“哈哈哈哈，”蕭橙笑得肚子抽氣，“你什麽時候變得這麽皮了，還四舍五入，哈哈哈哈——”
蕭橙沒有反駁小白，她的確討厭幾乎是所有的人類。
每時每刻都能聞到其他人的情緒氣味，或許不像能聽到心聲的人那樣受到更直接的折磨，但情緒的氣味也並不都是好聞的。
她聞到過腐朽肉類散發的令人作嘔的氣味，聞到過濃郁血腥氣的黏稠之氣，聞到過泥土混雜了許許多多說不清物質後發酵的氣味……惡意、貪婪、覬覦、嫉妒……
每次忍耐到一個極點，她就會去一個地下賭場，不是去賭，而是去裏面角落的一個拳擊臺。
她學了泰拳，學了散打，學了各種市面上教授的武功。
她在拳擊臺上同其他各色人互相毆打，拳拳打在肉上，皮膚底下總是有著不散的淤青——最後成了偶爾會折磨她的暗傷。
直到她徹底能夠無視那些氣味，才終止了在地下賭場自虐的行為。
“小白，我很慶幸，能和你成為夥伴。”蕭橙從回憶中醒來，看著兩眼清澈的小白，心中一片安寧。
沒有任何負面情緒的氣味，她不用再忍耐那些糟糕的東西。
“哎呀，橙子你說得我不好意思了……”小白用多如頭發一樣的葉子擋住了眼睛，姿態扭捏，十分明顯地表現了嬌羞……
“哈哈哈哈……”蕭橙又忍不住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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