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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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0 章
“吱呀——”小廟的破敗大門被王林關上，回到火堆旁後宋筱雅將右手裏的碗遞給了他。
王林接過碗，斂著眉眼慢慢地喝了幾口裏面的熱水。
“過來，我們今天在這裏休息。”宋筱雅拉著王林在一處鋪著稻草堆的地方坐下。
王林穩穩地端著手裏的碗，即便被宋筱雅扯著坐下碗裏的水也沒灑掉一滴，水面甚至平靜得像是鏡面，沒有一絲波瀾。
宋筱雅環抱著屈起來的雙腿，語氣格外天真無邪，一雙清澈眼瞳裏閃著點點光暈。
“我問你一個問題好不好呀？”宋筱雅嬌軟著嗓音問道。
王林又喝了一口碗裏的水，沒有看向宋筱雅，“你說。”
格外矯揉造作的聲音——
“你最害怕的事情是什麽呀？”
“我……最害怕的事情？”王林擡頭看向對面的人，慢慢地笑了，眼裏卻泛著冷光，“你該想想，你最害怕的是什麽——”
幾顆之前被王林丟上橫梁的種子剎那間破開種皮，細弱的嫩芽飛快成長為藤蔓，從四面八方伸來，以利箭破碎虛空的速度將王林面前之人結結實實地綁了起來。
那人被無數根藤蔓綁成了蠶繭，吊掛在橫梁上，只露出一張臉。
“哎呀，被你發現了呢。”那張臉突然變了，從王林熟悉的面容變成了一張只有模糊光暈的平面。
沒有五官，沒有細節，看起來就是一張表面泛光的白紙。
“你是什麽東西？”王林走進了些，擡起來的臉上罕見地有些疑惑。
蠶繭四下扭了扭，發現掙脫不開後放棄了，接著繼續用宋筱雅的嗓音道：“你放我下來吧，有什麽事好好說不成嗎？你就不關心另一個人去了哪裏？”
另一個人……王林眸光暗了暗，原來只有他和宋筱雅進了這裏。
“不說，我就殺了你。”王林看著吊掛在橫梁上的綠色蠶繭，語氣冰冷，“殺了你我也能找到出去的辦法，你活著有什麽必要？”
“咦——”蠶繭驚訝地說：“你怎麽這麽天真，這個世界是以我為支撐點存在的，如果我死了，空間破碎的那一刻，你也會死在這裏。你竟然想要殺了我？嘻嘻嘻，你是殺不了我的，這個世界就沒有人能殺得了我！”
王林調出了面板，看著上面變成灰色的隊伍聊天頻道，能肯定這家夥說的前半句是真的了。
從他將腳跨過門檻開始，就一步邁進了這個封閉空間，這個空間中斷了他和外界的聯系。如果不是因為那個“宋筱雅”的行為太過怪異，他也不會那樣快地想到不對勁——只剩下他們兩個人的確是不對，但不會立刻懷疑到身邊人上來。
“王林。”腦海內響起一個熟悉的聲音。
王林操控著藤蔓將橫梁上的蠶繭纏得更緊了，同時回應腦海內的聲音，“格子，怎麽了？”
“這是一個被汙染了的法寶，它的確是這個空間的支撐者，但支撐者不只有它一個，盡管殺了就是。”格子的聲音很沈穩，“不要用你的力量，用我傳給你的，我們蘿蔔的力量對付它才有效。”
說完，王林就感受到了體內突然多出的一股力量。
格外充沛令人精神振奮的力量，在他體內泛著綠色光芒，仿若已有千年歷史之久的森林，帶著磅礴的氣息——格子的等級，又升高了啊。
束縛的力道陡然一松，蠶繭低頭看向罪魁禍首，視野裏卻布滿了綠色——這片他人眼中的綠色能量，在它眼中卻充斥著毀滅的元素。
“啊啊啊——”蠶繭被綠光籠罩的瞬間，就發出幾聲慘不忍聽的尖叫。
幾個呼吸之後，藤蔓纏起來的蠶繭依舊好端端地掛在橫梁上，但裏面已經什麽都不剩了，空蕩蕩的什麽都沒有。
王林一揮手，那些藤蔓瞬間縮小收回回到了破開的種子裏。
一直維持著藤蔓的形態對他來說需要耗費不少的力氣，這樣比讓藤蔓消失或者變成碎片灰燼什麽的損失的能量更少。
王林眨了一下眼睛。
眼前……那是什麽？
……裂痕？
是的，就是裂痕。
裂痕像碎裂的玻璃一樣快速蔓延，在他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就碎了——碎成了光點後再度破碎成粉末。
王林眼前一黑，整個人往下掉，四周一片黑暗沒有任何落腳點，連一個使力的點都沒有。
一團令人安心熟悉的氣息從下到上將他包圍，包進了一個外壁厚實的包子裏，軟綿綿地令人昏昏欲睡——王林也確實睡著了。
好像睡了很久，又好像只是下一秒，他就醒了過來。
“醒啦。”一張熟悉的臉湊到他面前，眼裏含著的擔憂散了，續上了笑意。
“你睡了十幾分鐘，怎麽喊都喊不醒。”宋筱雅扶著王林肩膀坐起來，手中憑空出現一杯熱可可，遞到王林眼前，“喝點不？很暖和很好喝的。”
王林接過熱可可，喝了幾口，熱流湧入心肺，的確很暖和。
“給你介紹一下，這是我剛剛認識的新朋友。”宋筱雅從一旁扯過一個團子模樣的東西，“它說它是一個法寶，只是分裂成了兩半，剛剛壞的那一半被你解決了，它才能夠把你帶過來。”
團子真的就是一個團子，整個身體都在發光，但不知道為什麽，就這樣王林也能從它上面看出害羞情緒來。
不，不是看出來，是感知到的——這家夥的交流，不是用“波”來說出他們人類能聽見的詞匯，而是散發一些看不見聞不到的東西來表達意思。
“它說我們可以出去了。”宋筱雅一把抓住王林的胳膊，“小心點，可能有點暈。”
眼前的景象像是蒙上了一層磨砂，接著身處的空間像是搖晃了兩下，逐漸清晰明朗。
“你們——”迎接宋筱雅和王林他們的，是其他人驚訝的視線。
—
“這樣啊，那放你們出來的那個法寶，它還在裏面嗎？”朱湘紅認真聽著宋筱雅的敘述，問道。
“還在還在，它說不想待在那裏面了，所以跟著我一起出來，你們看——”宋筱雅伸出手來，掌心朝上，上面靜靜地躺著一個小光團。
其他人都探頭來看，看向光團的眼中情緒各異。
蕭橙聞著光團身上與眾不同的氣味，剛開口道：“怎麽處理——”
“啊——”宋筱雅輕呼一聲，手忙腳亂地想要抓住光團，最後還是抓了個空。
蕭橙頂著其他人看來的視線，神情不變，鎮靜地檢查了一遍自己的身體——就在剛才，那個光團直接向她沖來，在十分之一秒的時間內沖進了她的身體。
如果不是因為它沒有惡意，蕭橙也不至於反應不過來。
“沒事。”蕭橙看向一臉忐忑的宋筱雅，說：“它只是想找一個宿主，只要我找到合適的地方把它放下來就行。而且，它的作用現在對我們很有用。”
“明天一早，我們繼續出發，找到合適的地點就會停下，到時候就不用擔心追殺了。”說完這句，蕭橙扯了扯蓋在腿上的薄毯，倒下側躺著睡了。
其他人面面相覷，也不多說什麽話了，紛紛扯了扯毯子跟著倒下入睡。
“呼——”王林吹熄了蠟燭，將燈罩蓋了回去，輕手輕腳地回到了自己的位置，和隊友們並排躺著睡下。
小廟很小，在這方圓幾裏除了荒野就只有這麽一處避風擋雨的地方，也不知道那幾個黑衣人是怎麽找來的……王林在夜色中睜著眼，從服飾飲食到其他人相繼懷疑過去，又一一否定，最後闔眼進入夢鄉。
第二天剛拂曉的時候，大家就相繼醒來，收拾行李繼續上路。
路上沒有多少行人，但怪物卻是不少。
蕭橙他們已經數月沒有出來過，都沒想到外面竟然變成了現在這樣——荒無人煙、十屋十空、雜草遍野……還有，各種等級的怪物無處不在，其中甚至還有連蕭橙他們都要費力許久才能擊殺的王級怪物。
也是這一次，契約者們才知道原來怪物不只吃人，在人肉極度稀缺的情況下，餓急了的它們要麽陷入沈睡一動不動宛如雕塑，要麽就是紅著眼四處捕殺動物，從這些動物當中吸取足夠讓它們保持體力的能量。
“走。”蕭橙從湖邊擡起頭來，臉被湖水洗過一遍後顯得格外滋潤，眼睫毛上還沾著幾點水珠。
其他人加快了速度，帶著清洗幹凈的血肉和餐具離開了這條河。
他們已經走進了一片森林，遇見的怪物越來越多，但這也是無法，如果不選擇逃進森林，那些黑衣人總是有辦法找上來，擾得大家實在是不勝其煩只得進了森林。
“給。”阿戈把兩只大腿肉撕下，遞給了蕭橙和宋筱雅。
朱湘紅之前火系異能的暴露是大家統一意見後的結果，之後的路上其他人也都展露了一部分實力。蕭橙和宋筱雅展示的就是治愈能力，蕭橙為了配合宋筱雅也為了不那麽突出，展示出來的聖光治愈效果同宋筱雅目前能使出來的差不多。
“謝謝。”宋筱雅接過泛著油光和蜂蜜香味的烤大腿，美滋滋地吃了起來。
蕭橙禮貌道謝，用比宋筱雅狼吞虎咽看起來好上百倍的動作慢慢吃了起來，烤大腿上的芝麻粒和蜂蜜油水沒有一點沾到她臉上，只是讓唇瓣油亮了一些。
阿戈繼續分配這只動物的小半身肉塊給其他人，盡可能所有人都分配公平，每個人都能分到皮肉都有的部分。
宋筱雅吃完了半條腿已經有些飽了，她摸摸肚子打算緩緩再吃，見其他人吃得都很滿足，忍不住繼續對阿戈誇讚，“阿戈的手藝真好！”
李川跟著附和，連連點頭。
“也就只會烤這些東西了，畢竟在外的時間多，烤肉手藝再怎麽差都能鍛煉出來。”阿戈挺直脊背後整個人看起來都精神了很多，他的眼睛也不覆之前的混濁，變得沈穩清亮了不少。
火堆熄滅後，剩下的幾大塊肉被阿戈用大葉片包了起來，丟進了身後的藤筐，那裏面還放著不少阿戈一路上采摘後調制出來的調料。
潺潺水聲一直在他們耳邊回響，大家順著水流一路前行，走在最前頭的蕭橙突然停住腳步。
“就是這裏……”蕭橙輕聲念出一句口訣，身體裏的光團鉆了出來，剎那間飛至最高，下一刻帶著駭人的力量俯沖回了大地——
這片紫竹林以他們站立的地方為中心，向四周挪移了百十裏甚至更多的距離，空出來的空地被一個已經初具規模的小村莊占據。
說是小村莊也不盡然，這裏的建築多半都是鄉下的低矮平房，磚墻外只是草草刷了一遍的那種，但它有高大帶著圍墻的主府，還有刀戈矛劍十八般兵器一樣不缺的練武場。
蕭橙帶著大家從村口走了進去，一路逛過了排列整齊的村民住所和主府，走過了練武場和學堂，途徑了這裏突然出現的水田和湖泊，最後在西北角的精致建築裏停下腳步。
“這是……道，還是佛？”宋筱雅兩眼睜得大大的，看向高處人像的眼裏滿是震驚。
在外面看的時候，只覺得這個建築處處都是低調中透著奢華，用料不凡。阿戈甚至雙目癡迷地趴在墻邊上，想要把上面的浮雕摳下來。如果不是一股來源不明的力量彈開了阿戈讓他冷靜下來，那塊用料華貴的浮雕說不定真的就被阿戈摳下來了。
“不是佛，也不是道。”蕭橙仰頭看著高處的人像，“這是一個修仙者，他煉制出來的法寶就是這個村莊。”
“修仙者？！”聽見這個詞，阿戈的註意力瞬間從那些華貴裝飾上抽了回來，他踏踏幾步走到蕭橙身旁，難掩焦急地問：“修仙者在哪？！修仙者在哪？！”
蕭橙轉身看他，只在阿戈激動地口吐唾沫時擡手擋了擋，然後指著他的臉，平靜道：“你的臉變了。”
“什麽？”阿戈先是不解，下一秒他瞳孔一縮，反應過來後立刻轉過身去，從口袋裏拿出什麽東西舉在面前。
“看起來像是鏡子。”宋筱雅附耳在王林身旁，悄悄說道。
阿戈一手舉著那個方形的東西，另一只手在臉上摸了幾把，肩膀突然垮了下來，頹喪著放下手，將面部顯露在其他人面前。
先前蕭橙說的話勾起了所有人的好奇心，這下紛紛盯著阿戈的臉看了過去。
那是怎樣的一張臉啊——上面布滿了密密麻麻的紅點，整張臉沒有一處是空著的，甚至還有向脖頸處蔓延的跡象。
不過，阿戈的五官在一定程度上削弱了這些紅點的恐怖程度，讓人不禁懷疑這些紅點是不是扮醜的面具。
“你們都看到了。”阿戈摸了摸臉頰，苦笑道：“這是我從出生以來就有的病，六歲之前只是看起來恐怖一點，六歲以後我的武學師傅就告訴我這病影響到了我的內力，今生武學都只能止步在弟子。”
“我爹孩子很多，聽到武學師傅這樣說，當下就決定把我丟到莊子裏，日後做一個整日被人嘲諷的落魄少爺。”
阿戈伸出一只手，擼起了袖子，那只枯瘦的手臂頓時顯露出來，在沒有了他特意做出的佝僂形態和滄桑語調之後，這只手臂顯得格外異常——特別是，當阿戈伸出另一只手，那只曾經向朱湘紅他們展示了強勁有力的年輕的胳膊時。
“我娘苦苦哀求，我爹還是把我丟到了莊子裏。”阿戈面上現出回憶的神情，“那時候的我太驕傲了，怎麽也不相信武學師傅說的，我爹既然決定放棄我，那我就學出成就來狠狠地打他的臉。我在莊子裏待了十多天，我這張特別的臉就傳得人盡皆知。”
阿戈一手撫上臉頰，眼中透出一股不甘和怨恨，繼而轉為沈寂，“總之我狠狠地教訓了他們一頓，但莊子是待不下去了，我收拾行李帶著所有能帶走的錢財離開，最後卻進了一個邪道門派——江湖門派有正派，之首就是天一派；還有邪派魔道，我進的那個門派就是一個不入流的小邪道，也只有他們願意收留我。”
說到這裏，阿戈突然看向面前的人，將他們的神態表情看了個仔細。
蕭橙六人似乎都聽得入神，除了宋筱雅神情略有波動外其他五人都是平靜神情；小錢的臉掩在帽檐下看不清，但她牽著小斑的手緊了不少；小斑迎上阿戈看過來的視線不閃不避，甚至還笑了笑，然後安撫地動了動手回應小錢；阿翠面色略有驚恐，身體擺出了一個隨時逃跑的動作，見阿戈看過來她整個人都僵住了。
“你們不怕我？”阿戈將視線放回到蕭橙等人身上，好奇中夾雜著訝異。
朱湘紅搖了搖頭。
“繼續說下去，不管你究竟是什麽人，只要你做過錯事，這裏你就待不下去了。”蕭橙一臉嚴肅，語調平平。
宋筱雅讚同地點點頭，接著就發現阿戈朝自己看了過來。
她只好也開口說了幾句，“判定一個人好壞不是那麽簡單的，這段時間你沒有傷害過我們，甚至幫了我們不少，只要你對我們沒有惡意也沒有犯過我們不能容忍嗯。的錯誤，那就不算什麽。”
阿戈笑了笑，他看著外面透進來的光亮，嘶啞的嗓音柔和幾分，道：“那好，我接著說下去——”
“在那之前我對魔道一直都是必須消滅的態度，因為江湖上家裏和武學對邪道魔道都是不能容忍不能有絲毫同情，我聽了太多他們傷害百姓的事，也真的以為他們就真的那麽十惡不赦。”
“但不是這樣的，我不知道其他魔道門派怎麽樣，但把我從街頭撿回去的師父不是這樣的人，師父帶著我加入的門派也不是這樣的。師父告訴我，雖然外面對邪道都是喊打喊殺，但是邪道中人混在人群之中，他們又一定能辨別出來嗎？所謂正道邪道的劃分，不過就是粗糙的手法練功方式的劃分罷了。正道之人不會都是正人君子，邪道之人也不會都是惡貫滿盈的惡徒。”
“我所在的師門專註在毒道上，醫毒不分家，師父看出了我的病，又見我可憐，就把我帶了回去。”阿戈嗤笑一聲，“師父說如果不是因為我的病，他是絕對不會將我帶回來的，整個門派都只收留正道不要的人，為的就是防止我們反咬一口最後背叛師門。”
“這不算什麽，真的，就算事實是這樣又如何，總歸我的病情得到了抑制，也正式走上了練武的路。說來可笑，在這之前的武學師傅，只是因為我的病情遏制住了我的將來，就連同我說一句話都嫌浪費時間。”阿戈嘴角譏諷的笑慢慢收回，“修仙者這件事，是宗主告訴我的，我的天賦很強，卻因為這怪異的病只能止步在弟子階段，實在太過可惜。”
“他告訴我，有些門派擁有和天界聯系的渠道，那些活死人生白骨的藥就是從天界傳來的，修仙者或許有解決我這病癥的辦法。”阿戈轉身擡頭看向高處的人像，語氣裏帶著難以抑制的狂熱，“像，真像啊……”
高處之上的人像仙風道骨，一手負於身後，一手執著一卷書，眉目清朗地看向遠方，即便只是一尊似玉材質的雕像，依舊上下散發著難以捕捉的仙氣。
“這人的確是個修仙者。”蕭橙沈吟一會，開口道，“不過他不在這個世界，但是如果能把他的事情辦好，說不定他能解決你的問題。”
“什麽？”這聲驚呼來自三人，阿戈小錢和阿翠三人神情各異。
“這個法寶是他為了吸收香火信仰而煉制出來的。”蕭橙看著仙風道骨的人像，黑眸如一汪深潭，“只要你們在這上面做出了貢獻，他在收回法寶的時候也不會吝嗇那點藥材，這些都是法寶所說。”
三人精神大振，也不去管阿戈突然暴露出來的身份了，紛紛圍在蕭橙身邊追問具體該怎麽做。
因為法寶選中了蕭橙，所以現在法寶唯一的交流對象就只有蕭橙了，她只能充當兩方的聯系人，在回答了無數問題後總算是被衛子城解救了出來。
“好了，問題到此為止，我們還有事情，先行離開。”衛子城拉著蕭橙，和其他四位隊友一起離開了這個道觀。
“我現在不能離開這裏。”走到僻靜無人的地方後，蕭橙說出的第一句話就讓隊友們一驚。
“法寶選中了我，在成功開啟後我就被限制了活動範圍，只能在這個村子裏行動。”蕭橙垂著眼眸，“如果這個村子不能發展起來，香火信仰不夠的話，法寶會一直堅守在這裏，我不能確定如果完成了任務這個限制是不是依舊有效。”
蕭橙突然無聲了數秒，接著她擡頭看向隊友們，話裏多了幾分輕松，“小白說沒關系，這個限制抵抗不了蘿蔔世界的力量，如果沒達標我也能離開。只是這個法寶出現的時機剛剛好，它給了我們立足的資本，倒不如互利互惠。”
朱湘紅認真聽著，道：“仔細說說，我們該怎麽做。”
角落的灌木被風吹得簌簌作響，一只肥胖的兔子從裏面鉆了出來，紅眼睛看向不遠處的六人，抖抖耳朵一蹦一跳地跑遠了。
“這裏竟然還有兔子……”正好面對兔子的宋筱雅心想，回過神來就聽見蕭橙分配任務的安排，立馬回覆道：“沒問題，我和王林一定能完成任務！”
香火廟裏，三方人坐在不同的地方，都沈默無聲。
一只兔子從廟口經過，在它使勁踢騰著後腿打算離開的時候，一雙大手抓住了它的耳朵。
“這兔子倒是肥，後腿全是勁瘦肉，抓了烤著吃。”阿戈沒有重新易容，幹脆也把嗓子裏的東西取了出來，現在他的聲音透著一股爽朗的清脆感，同其他二十歲出頭的男子沒什麽差別。
等到兔子被拔了毛，已經在火架上烤出油亮的一層膜的時候，契約者六人走了回來。
“先跟我走，我給你們安排住處，再說接下來的安排。”蕭橙看著香火廟裏的五人，說道。
既然阿戈小錢阿翠三人都決定了為那位修仙者效力，那他們就和契約者暫時站在了同一戰線上，蕭橙按他們的意思分別安排了住處。
村子原本沒有名字，在法寶選中了蕭橙之後，這個村子自然而然地就被冠上了“桃源村”的名字。
桃源村是蕭橙看見這個村子布局後立即從腦海中浮現出來的字詞，當即就被法寶毫不客氣地征用了。
村口的大石上不再是空無一物，多了三個刻的很深的繁體字——桃源村。
不僅如此，仿佛是為了更貼合桃源村這個名字，村口還多出了一條兩旁種滿桃樹的大路，桃樹隱在紫竹林當中延伸至遠處後便寥寥無幾。
不過紫竹林雖然多，但村外十多丈的地方沒有任何植物生存的地方，現在倒是布滿了桃樹，在這個不是桃花盛開的季節裏，枝椏上全是粉嫩鮮紅的桃花。
“註意安全，此行一定要多加註意。”蕭橙已經換了一身更符合桃源村臨時主人身份的衣裳，用料和裝飾都顯得不凡，身上披著一件雪白鑲花邊的大衣，站在桃花樹大道旁跟即將出行的大家送別。
蕭橙不能離開，衛子城必須得留下來互相照應。小斑和柱子帶在路上不方便，所以小錢和阿翠也留了下來，只有阿戈跟著朱湘紅他們四人上路。
“大人還是趕快回去吧，外面雪下得大。”阿戈看著紫竹林處厚有一兩尺高的雪堆，再看了看桃花樹大道處只有桃花盛放的奇景，頓了頓，接著說道：“雖說桃源村內沒有雪天，但看著這雪還是能感到冷，大人還是註意點保暖為好。”
“嗯。”蕭橙點點頭。
“宋大人身上帶了些物資，如果需要她會拿出來，只是你們不要太驚訝了。”蕭橙提前給宋筱雅身上的儲物空間展示在明面上打預防針。
桃源村雖然能防住大雪，但一陣輕微的風並不在需要防住的程度內，這陣風吹過桃花樹大道，片片散落花瓣落下。
一道高長身影身旁是四個穿得厚實的團子，漸漸隱沒在大雪皚皚的紫竹林。
“走，回去。”直到看不見任何身影的時候，蕭橙才收回視線轉身，雪白披風衣角勾起了一個小小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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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吱呀——”小廟的破敗大門被王林關上，回到火堆旁後宋筱雅將右手裏的碗遞給了他。
王林接過碗，斂著眉眼慢慢地喝了幾口裏面的熱水。
“過來，我們今天在這裏休息。”宋筱雅拉著王林在一處鋪著稻草堆的地方坐下。
王林穩穩地端著手裏的碗，即便被宋筱雅扯著坐下碗裏的水也沒灑掉一滴，水面甚至平靜得像是鏡面，沒有一絲波瀾。
宋筱雅環抱著屈起來的雙腿，語氣格外天真無邪，一雙清澈眼瞳裏閃著點點光暈。
“我問你一個問題好不好呀？”宋筱雅嬌軟著嗓音問道。
王林又喝了一口碗裏的水，沒有看向宋筱雅，“你說。”
格外矯揉造作的聲音——
“你最害怕的事情是什麽呀？”
“我……最害怕的事情？”王林擡頭看向對面的人，慢慢地笑了，眼裏卻泛著冷光，“你該想想，你最害怕的是什麽——”
幾顆之前被王林丟上橫梁的種子剎那間破開種皮，細弱的嫩芽飛快成長為藤蔓，從四面八方伸來，以利箭破碎虛空的速度將王林面前之人結結實實地綁了起來。
那人被無數根藤蔓綁成了蠶繭，吊掛在橫梁上，只露出一張臉。
“哎呀，被你發現了呢。”那張臉突然變了，從王林熟悉的面容變成了一張只有模糊光暈的平面。
沒有五官，沒有細節，看起來就是一張表面泛光的白紙。
“你是什麽東西？”王林走進了些，擡起來的臉上罕見地有些疑惑。
蠶繭四下扭了扭，發現掙脫不開後放棄了，接著繼續用宋筱雅的嗓音道：“你放我下來吧，有什麽事好好說不成嗎？你就不關心另一個人去了哪裏？”
另一個人……王林眸光暗了暗，原來只有他和宋筱雅進了這裏。
“不說，我就殺了你。”王林看著吊掛在橫梁上的綠色蠶繭，語氣冰冷，“殺了你我也能找到出去的辦法，你活著有什麽必要？”
“咦——”蠶繭驚訝地說：“你怎麽這麽天真，這個世界是以我為支撐點存在的，如果我死了，空間破碎的那一刻，你也會死在這裏。你竟然想要殺了我？嘻嘻嘻，你是殺不了我的，這個世界就沒有人能殺得了我！”
王林調出了面板，看著上面變成灰色的隊伍聊天頻道，能肯定這家夥說的前半句是真的了。
從他將腳跨過門檻開始，就一步邁進了這個封閉空間，這個空間中斷了他和外界的聯系。如果不是因為那個“宋筱雅”的行為太過怪異，他也不會那樣快地想到不對勁——只剩下他們兩個人的確是不對，但不會立刻懷疑到身邊人上來。
“王林。”腦海內響起一個熟悉的聲音。
王林操控著藤蔓將橫梁上的蠶繭纏得更緊了，同時回應腦海內的聲音，“格子，怎麽了？”
“這是一個被汙染了的法寶，它的確是這個空間的支撐者，但支撐者不只有它一個，盡管殺了就是。”格子的聲音很沈穩，“不要用你的力量，用我傳給你的，我們蘿蔔的力量對付它才有效。”
說完，王林就感受到了體內突然多出的一股力量。
格外充沛令人精神振奮的力量，在他體內泛著綠色光芒，仿若已有千年歷史之久的森林，帶著磅礴的氣息——格子的等級，又升高了啊。
束縛的力道陡然一松，蠶繭低頭看向罪魁禍首，視野裏卻布滿了綠色——這片他人眼中的綠色能量，在它眼中卻充斥著毀滅的元素。
“啊啊啊——”蠶繭被綠光籠罩的瞬間，就發出幾聲慘不忍聽的尖叫。
幾個呼吸之後，藤蔓纏起來的蠶繭依舊好端端地掛在橫梁上，但裏面已經什麽都不剩了，空蕩蕩的什麽都沒有。
王林一揮手，那些藤蔓瞬間縮小收回回到了破開的種子裏。
一直維持著藤蔓的形態對他來說需要耗費不少的力氣，這樣比讓藤蔓消失或者變成碎片灰燼什麽的損失的能量更少。
王林眨了一下眼睛。
眼前……那是什麽？
……裂痕？
是的，就是裂痕。
裂痕像碎裂的玻璃一樣快速蔓延，在他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就碎了——碎成了光點後再度破碎成粉末。
王林眼前一黑，整個人往下掉，四周一片黑暗沒有任何落腳點，連一個使力的點都沒有。
一團令人安心熟悉的氣息從下到上將他包圍，包進了一個外壁厚實的包子裏，軟綿綿地令人昏昏欲睡——王林也確實睡著了。
好像睡了很久，又好像只是下一秒，他就醒了過來。
“醒啦。”一張熟悉的臉湊到他面前，眼裏含著的擔憂散了，續上了笑意。
“你睡了十幾分鐘，怎麽喊都喊不醒。”宋筱雅扶著王林肩膀坐起來，手中憑空出現一杯熱可可，遞到王林眼前，“喝點不？很暖和很好喝的。”
王林接過熱可可，喝了幾口，熱流湧入心肺，的確很暖和。
“給你介紹一下，這是我剛剛認識的新朋友。”宋筱雅從一旁扯過一個團子模樣的東西，“它說它是一個法寶，只是分裂成了兩半，剛剛壞的那一半被你解決了，它才能夠把你帶過來。”
團子真的就是一個團子，整個身體都在發光，但不知道為什麽，就這樣王林也能從它上面看出害羞情緒來。
不，不是看出來，是感知到的——這家夥的交流，不是用“波”來說出他們人類能聽見的詞匯，而是散發一些看不見聞不到的東西來表達意思。
“它說我們可以出去了。”宋筱雅一把抓住王林的胳膊，“小心點，可能有點暈。”
眼前的景象像是蒙上了一層磨砂，接著身處的空間像是搖晃了兩下，逐漸清晰明朗。
“你們——”迎接宋筱雅和王林他們的，是其他人驚訝的視線。
—
“這樣啊，那放你們出來的那個法寶，它還在裏面嗎？”朱湘紅認真聽著宋筱雅的敘述，問道。
“還在還在，它說不想待在那裏面了，所以跟著我一起出來，你們看——”宋筱雅伸出手來，掌心朝上，上面靜靜地躺著一個小光團。
其他人都探頭來看，看向光團的眼中情緒各異。
蕭橙聞著光團身上與眾不同的氣味，剛開口道：“怎麽處理——”
“啊——”宋筱雅輕呼一聲，手忙腳亂地想要抓住光團，最後還是抓了個空。
蕭橙頂著其他人看來的視線，神情不變，鎮靜地檢查了一遍自己的身體——就在剛才，那個光團直接向她沖來，在十分之一秒的時間內沖進了她的身體。
如果不是因為它沒有惡意，蕭橙也不至於反應不過來。
“沒事。”蕭橙看向一臉忐忑的宋筱雅，說：“它只是想找一個宿主，只要我找到合適的地方把它放下來就行。而且，它的作用現在對我們很有用。”
“明天一早，我們繼續出發，找到合適的地點就會停下，到時候就不用擔心追殺了。”說完這句，蕭橙扯了扯蓋在腿上的薄毯，倒下側躺著睡了。
其他人面面相覷，也不多說什麽話了，紛紛扯了扯毯子跟著倒下入睡。
“呼——”王林吹熄了蠟燭，將燈罩蓋了回去，輕手輕腳地回到了自己的位置，和隊友們並排躺著睡下。
小廟很小，在這方圓幾裏除了荒野就只有這麽一處避風擋雨的地方，也不知道那幾個黑衣人是怎麽找來的……王林在夜色中睜著眼，從服飾飲食到其他人相繼懷疑過去，又一一否定，最後闔眼進入夢鄉。
第二天剛拂曉的時候，大家就相繼醒來，收拾行李繼續上路。
路上沒有多少行人，但怪物卻是不少。
蕭橙他們已經數月沒有出來過，都沒想到外面竟然變成了現在這樣——荒無人煙、十屋十空、雜草遍野……還有，各種等級的怪物無處不在，其中甚至還有連蕭橙他們都要費力許久才能擊殺的王級怪物。
也是這一次，契約者們才知道原來怪物不只吃人，在人肉極度稀缺的情況下，餓急了的它們要麽陷入沈睡一動不動宛如雕塑，要麽就是紅著眼四處捕殺動物，從這些動物當中吸取足夠讓它們保持體力的能量。
“走。”蕭橙從湖邊擡起頭來，臉被湖水洗過一遍後顯得格外滋潤，眼睫毛上還沾著幾點水珠。
其他人加快了速度，帶著清洗幹凈的血肉和餐具離開了這條河。
他們已經走進了一片森林，遇見的怪物越來越多，但這也是無法，如果不選擇逃進森林，那些黑衣人總是有辦法找上來，擾得大家實在是不勝其煩只得進了森林。
“給。”阿戈把兩只大腿肉撕下，遞給了蕭橙和宋筱雅。
朱湘紅之前火系異能的暴露是大家統一意見後的結果，之後的路上其他人也都展露了一部分實力。蕭橙和宋筱雅展示的就是治愈能力，蕭橙為了配合宋筱雅也為了不那麽突出，展示出來的聖光治愈效果同宋筱雅目前能使出來的差不多。
“謝謝。”宋筱雅接過泛著油光和蜂蜜香味的烤大腿，美滋滋地吃了起來。
蕭橙禮貌道謝，用比宋筱雅狼吞虎咽看起來好上百倍的動作慢慢吃了起來，烤大腿上的芝麻粒和蜂蜜油水沒有一點沾到她臉上，只是讓唇瓣油亮了一些。
阿戈繼續分配這只動物的小半身肉塊給其他人，盡可能所有人都分配公平，每個人都能分到皮肉都有的部分。
宋筱雅吃完了半條腿已經有些飽了，她摸摸肚子打算緩緩再吃，見其他人吃得都很滿足，忍不住繼續對阿戈誇讚，“阿戈的手藝真好！”
李川跟著附和，連連點頭。
“也就只會烤這些東西了，畢竟在外的時間多，烤肉手藝再怎麽差都能鍛煉出來。”阿戈挺直脊背後整個人看起來都精神了很多，他的眼睛也不覆之前的混濁，變得沈穩清亮了不少。
火堆熄滅後，剩下的幾大塊肉被阿戈用大葉片包了起來，丟進了身後的藤筐，那裏面還放著不少阿戈一路上采摘後調制出來的調料。
潺潺水聲一直在他們耳邊回響，大家順著水流一路前行，走在最前頭的蕭橙突然停住腳步。
“就是這裏……”蕭橙輕聲念出一句口訣，身體裏的光團鉆了出來，剎那間飛至最高，下一刻帶著駭人的力量俯沖回了大地——
這片紫竹林以他們站立的地方為中心，向四周挪移了百十裏甚至更多的距離，空出來的空地被一個已經初具規模的小村莊占據。
說是小村莊也不盡然，這裏的建築多半都是鄉下的低矮平房，磚墻外只是草草刷了一遍的那種，但它有高大帶著圍墻的主府，還有刀戈矛劍十八般兵器一樣不缺的練武場。
蕭橙帶著大家從村口走了進去，一路逛過了排列整齊的村民住所和主府，走過了練武場和學堂，途徑了這裏突然出現的水田和湖泊，最後在西北角的精致建築裏停下腳步。
“這是……道，還是佛？”宋筱雅兩眼睜得大大的，看向高處人像的眼裏滿是震驚。
在外面看的時候，只覺得這個建築處處都是低調中透著奢華，用料不凡。阿戈甚至雙目癡迷地趴在墻邊上，想要把上面的浮雕摳下來。如果不是一股來源不明的力量彈開了阿戈讓他冷靜下來，那塊用料華貴的浮雕說不定真的就被阿戈摳下來了。
“不是佛，也不是道。”蕭橙仰頭看著高處的人像，“這是一個修仙者，他煉制出來的法寶就是這個村莊。”
“修仙者？！”聽見這個詞，阿戈的註意力瞬間從那些華貴裝飾上抽了回來，他踏踏幾步走到蕭橙身旁，難掩焦急地問：“修仙者在哪？！修仙者在哪？！”
蕭橙轉身看他，只在阿戈激動地口吐唾沫時擡手擋了擋，然後指著他的臉，平靜道：“你的臉變了。”
“什麽？”阿戈先是不解，下一秒他瞳孔一縮，反應過來後立刻轉過身去，從口袋裏拿出什麽東西舉在面前。
“看起來像是鏡子。”宋筱雅附耳在王林身旁，悄悄說道。
阿戈一手舉著那個方形的東西，另一只手在臉上摸了幾把，肩膀突然垮了下來，頹喪著放下手，將面部顯露在其他人面前。
先前蕭橙說的話勾起了所有人的好奇心，這下紛紛盯著阿戈的臉看了過去。
那是怎樣的一張臉啊——上面布滿了密密麻麻的紅點，整張臉沒有一處是空著的，甚至還有向脖頸處蔓延的跡象。
不過，阿戈的五官在一定程度上削弱了這些紅點的恐怖程度，讓人不禁懷疑這些紅點是不是扮醜的面具。
“你們都看到了。”阿戈摸了摸臉頰，苦笑道：“這是我從出生以來就有的病，六歲之前只是看起來恐怖一點，六歲以後我的武學師傅就告訴我這病影響到了我的內力，今生武學都只能止步在弟子。”
“我爹孩子很多，聽到武學師傅這樣說，當下就決定把我丟到莊子裏，日後做一個整日被人嘲諷的落魄少爺。”
阿戈伸出一只手，擼起了袖子，那只枯瘦的手臂頓時顯露出來，在沒有了他特意做出的佝僂形態和滄桑語調之後，這只手臂顯得格外異常——特別是，當阿戈伸出另一只手，那只曾經向朱湘紅他們展示了強勁有力的年輕的胳膊時。
“我娘苦苦哀求，我爹還是把我丟到了莊子裏。”阿戈面上現出回憶的神情，“那時候的我太驕傲了，怎麽也不相信武學師傅說的，我爹既然決定放棄我，那我就學出成就來狠狠地打他的臉。我在莊子裏待了十多天，我這張特別的臉就傳得人盡皆知。”
阿戈一手撫上臉頰，眼中透出一股不甘和怨恨，繼而轉為沈寂，“總之我狠狠地教訓了他們一頓，但莊子是待不下去了，我收拾行李帶著所有能帶走的錢財離開，最後卻進了一個邪道門派——江湖門派有正派，之首就是天一派；還有邪派魔道，我進的那個門派就是一個不入流的小邪道，也只有他們願意收留我。”
說到這裏，阿戈突然看向面前的人，將他們的神態表情看了個仔細。
蕭橙六人似乎都聽得入神，除了宋筱雅神情略有波動外其他五人都是平靜神情；小錢的臉掩在帽檐下看不清，但她牽著小斑的手緊了不少；小斑迎上阿戈看過來的視線不閃不避，甚至還笑了笑，然後安撫地動了動手回應小錢；阿翠面色略有驚恐，身體擺出了一個隨時逃跑的動作，見阿戈看過來她整個人都僵住了。
“你們不怕我？”阿戈將視線放回到蕭橙等人身上，好奇中夾雜著訝異。
朱湘紅搖了搖頭。
“繼續說下去，不管你究竟是什麽人，只要你做過錯事，這裏你就待不下去了。”蕭橙一臉嚴肅，語調平平。
宋筱雅讚同地點點頭，接著就發現阿戈朝自己看了過來。
她只好也開口說了幾句，“判定一個人好壞不是那麽簡單的，這段時間你沒有傷害過我們，甚至幫了我們不少，只要你對我們沒有惡意也沒有犯過我們不能容忍嗯。的錯誤，那就不算什麽。”
阿戈笑了笑，他看著外面透進來的光亮，嘶啞的嗓音柔和幾分，道：“那好，我接著說下去——”
“在那之前我對魔道一直都是必須消滅的態度，因為江湖上家裏和武學對邪道魔道都是不能容忍不能有絲毫同情，我聽了太多他們傷害百姓的事，也真的以為他們就真的那麽十惡不赦。”
“但不是這樣的，我不知道其他魔道門派怎麽樣，但把我從街頭撿回去的師父不是這樣的人，師父帶著我加入的門派也不是這樣的。師父告訴我，雖然外面對邪道都是喊打喊殺，但是邪道中人混在人群之中，他們又一定能辨別出來嗎？所謂正道邪道的劃分，不過就是粗糙的手法練功方式的劃分罷了。正道之人不會都是正人君子，邪道之人也不會都是惡貫滿盈的惡徒。”
“我所在的師門專註在毒道上，醫毒不分家，師父看出了我的病，又見我可憐，就把我帶了回去。”阿戈嗤笑一聲，“師父說如果不是因為我的病，他是絕對不會將我帶回來的，整個門派都只收留正道不要的人，為的就是防止我們反咬一口最後背叛師門。”
“這不算什麽，真的，就算事實是這樣又如何，總歸我的病情得到了抑制，也正式走上了練武的路。說來可笑，在這之前的武學師傅，只是因為我的病情遏制住了我的將來，就連同我說一句話都嫌浪費時間。”阿戈嘴角譏諷的笑慢慢收回，“修仙者這件事，是宗主告訴我的，我的天賦很強，卻因為這怪異的病只能止步在弟子階段，實在太過可惜。”
“他告訴我，有些門派擁有和天界聯系的渠道，那些活死人生白骨的藥就是從天界傳來的，修仙者或許有解決我這病癥的辦法。”阿戈轉身擡頭看向高處的人像，語氣裏帶著難以抑制的狂熱，“像，真像啊……”
高處之上的人像仙風道骨，一手負於身後，一手執著一卷書，眉目清朗地看向遠方，即便只是一尊似玉材質的雕像，依舊上下散發著難以捕捉的仙氣。
“這人的確是個修仙者。”蕭橙沈吟一會，開口道，“不過他不在這個世界，但是如果能把他的事情辦好，說不定他能解決你的問題。”
“什麽？”這聲驚呼來自三人，阿戈小錢和阿翠三人神情各異。
“這個法寶是他為了吸收香火信仰而煉制出來的。”蕭橙看著仙風道骨的人像，黑眸如一汪深潭，“只要你們在這上面做出了貢獻，他在收回法寶的時候也不會吝嗇那點藥材，這些都是法寶所說。”
三人精神大振，也不去管阿戈突然暴露出來的身份了，紛紛圍在蕭橙身邊追問具體該怎麽做。
因為法寶選中了蕭橙，所以現在法寶唯一的交流對象就只有蕭橙了，她只能充當兩方的聯系人，在回答了無數問題後總算是被衛子城解救了出來。
“好了，問題到此為止，我們還有事情，先行離開。”衛子城拉著蕭橙，和其他四位隊友一起離開了這個道觀。
“我現在不能離開這裏。”走到僻靜無人的地方後，蕭橙說出的第一句話就讓隊友們一驚。
“法寶選中了我，在成功開啟後我就被限制了活動範圍，只能在這個村子裏行動。”蕭橙垂著眼眸，“如果這個村子不能發展起來，香火信仰不夠的話，法寶會一直堅守在這裏，我不能確定如果完成了任務這個限制是不是依舊有效。”
蕭橙突然無聲了數秒，接著她擡頭看向隊友們，話裏多了幾分輕松，“小白說沒關系，這個限制抵抗不了蘿蔔世界的力量，如果沒達標我也能離開。只是這個法寶出現的時機剛剛好，它給了我們立足的資本，倒不如互利互惠。”
朱湘紅認真聽著，道：“仔細說說，我們該怎麽做。”
角落的灌木被風吹得簌簌作響，一只肥胖的兔子從裏面鉆了出來，紅眼睛看向不遠處的六人，抖抖耳朵一蹦一跳地跑遠了。
“這裏竟然還有兔子……”正好面對兔子的宋筱雅心想，回過神來就聽見蕭橙分配任務的安排，立馬回覆道：“沒問題，我和王林一定能完成任務！”
香火廟裏，三方人坐在不同的地方，都沈默無聲。
一只兔子從廟口經過，在它使勁踢騰著後腿打算離開的時候，一雙大手抓住了它的耳朵。
“這兔子倒是肥，後腿全是勁瘦肉，抓了烤著吃。”阿戈沒有重新易容，幹脆也把嗓子裏的東西取了出來，現在他的聲音透著一股爽朗的清脆感，同其他二十歲出頭的男子沒什麽差別。
等到兔子被拔了毛，已經在火架上烤出油亮的一層膜的時候，契約者六人走了回來。
“先跟我走，我給你們安排住處，再說接下來的安排。”蕭橙看著香火廟裏的五人，說道。
既然阿戈小錢阿翠三人都決定了為那位修仙者效力，那他們就和契約者暫時站在了同一戰線上，蕭橙按他們的意思分別安排了住處。
村子原本沒有名字，在法寶選中了蕭橙之後，這個村子自然而然地就被冠上了“桃源村”的名字。
桃源村是蕭橙看見這個村子布局後立即從腦海中浮現出來的字詞，當即就被法寶毫不客氣地征用了。
村口的大石上不再是空無一物，多了三個刻的很深的繁體字——桃源村。
不僅如此，仿佛是為了更貼合桃源村這個名字，村口還多出了一條兩旁種滿桃樹的大路，桃樹隱在紫竹林當中延伸至遠處後便寥寥無幾。
不過紫竹林雖然多，但村外十多丈的地方沒有任何植物生存的地方，現在倒是布滿了桃樹，在這個不是桃花盛開的季節裏，枝椏上全是粉嫩鮮紅的桃花。
“註意安全，此行一定要多加註意。”蕭橙已經換了一身更符合桃源村臨時主人身份的衣裳，用料和裝飾都顯得不凡，身上披著一件雪白鑲花邊的大衣，站在桃花樹大道旁跟即將出行的大家送別。
蕭橙不能離開，衛子城必須得留下來互相照應。小斑和柱子帶在路上不方便，所以小錢和阿翠也留了下來，只有阿戈跟著朱湘紅他們四人上路。
“大人還是趕快回去吧，外面雪下得大。”阿戈看著紫竹林處厚有一兩尺高的雪堆，再看了看桃花樹大道處只有桃花盛放的奇景，頓了頓，接著說道：“雖說桃源村內沒有雪天，但看著這雪還是能感到冷，大人還是註意點保暖為好。”
“嗯。”蕭橙點點頭。
“宋大人身上帶了些物資，如果需要她會拿出來，只是你們不要太驚訝了。”蕭橙提前給宋筱雅身上的儲物空間展示在明面上打預防針。
桃源村雖然能防住大雪，但一陣輕微的風並不在需要防住的程度內，這陣風吹過桃花樹大道，片片散落花瓣落下。
一道高長身影身旁是四個穿得厚實的團子，漸漸隱沒在大雪皚皚的紫竹林。
“走，回去。”直到看不見任何身影的時候，蕭橙才收回視線轉身，雪白披風衣角勾起了一個小小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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