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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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2 章
深藍淺藍的顏色占了大半，白色的絲線霧氣遮住了小球的部分區域，沒有被擋住的部分，除了藍色以外——似乎，是陸地？
哦，那是一個勾勾角，看起來同麥哲倫海峽倒是有些相似……蕭橙迷迷糊糊中這樣想著，然後陡然清醒——這些弧線，藍色的分布區域，漂流的小碎塊，不就是——不就是她本來所在的世界地圖嗎？
她目含詫異，驚奇地將視線重新投到小球上去，卻發現小球表面像是蒙上了一層磨砂或者霧氣，任她如何努力，無論如何都看不清了。
朦朧的顏色色塊中，蕭橙的意識再度模糊，她離開了這個奇怪的夢境場所，陷入無意識的白色夢境當中。
等到自然醒來的那刻，睡夢中的記憶像是被枕頭給吸走了一樣，蕭橙知道自己做了一個奇怪的夢，卻回想不起一點細節——只知道她好像夢見了一個熟悉的小球？
這個世界很大，天狐城占地面積就有他們本源世界的一個市級城市大，四面的森林占地千畝，森林裏面和外面都有部落。所以離開了天狐城的四人在第二天出發的時候，就決定暫時不會回來，等蕭橙的實驗有了關鍵性進展再說。
窗外日頭正烈，蕭橙擡手擋住了照在臉上的日光，掀開被子從床上下來。
洗漱過後蕭橙走出房門，立時就有侍從迎了上來。
“蕭大人，十位學徒已經送了過來，都在實驗室外等著。”
蕭橙被日光驟然刺激，不禁瞇了瞇眼，她伸手略微擋了擋，往走廊出口走去，一邊問：“宋起來了沒？”
“宋大人今天還沒出過房間。”
“嗯，那不要打擾她，東西的制作流程我一個人足夠了。”
“是。”
走到實驗室門口外，這裏果然等候著十個人，五男五女，雙手自然垂放在身側，站姿都透出一股溫順的氣息。
他們穿的衣服也不是城主府侍從統一的服裝，反而同蕭橙和宋筱雅之前穿的白色長袍一樣，看樣子，也不像是臨時趕制出來的。
“進來吧。”蕭橙拿出鑰匙打開實驗室的鎖，將兩扇門抵到最末，朝站在門口的十人招了招手。
這十人斕找的不錯，性子都很溫順不會犟脾氣，對蕭橙所說的幾乎是全盤接受，她說什麽就做什麽，不到三天，所有制作流程這十人就背得牢牢的了。
他們不需要知道制作原理，只需要知道怎麽制作出這個世界原住民當下急需的東西就足已。
在蕭橙和宋筱雅離開實驗室的第五天，那十人已經開始獨自制作的第二天裏，四位隊友們都回來了。
“離開的按鈕的灰色剩得不多了，估計再有個幾天，我們就能離開這個世界。”衛子城總結道。
宋筱雅點了點頭，挽著許久不見的王林手臂，道：“所以最後幾天了，我們就好好休息吧。”
李川也說：“我的種植空間已經好多天沒有進去了，雖然有控制臺在管，但還是有些事要自己整理一下。”
“既然這藥都普及開來了，我們擊殺怪物的數量也達標，這幾天幹什麽都無所謂。”朱湘紅對宋筱雅和蕭橙說，“還好這個世界擊殺怪物的最低數額不高，不然你倆待在實驗室裏這麽久，只有前兩天殺了怪，按上個世界的標準來看的話最後幾天就有的忙了。”
最後幾天裏，契約者們不再外出，而是把天狐城逛了個遍。
第一天來到天狐城的時候，契約者們只覺得這個城市雖然物資比較充足而且商品種類繁多，但到底還是一個落後的農業城市。之後他們去了其他的部落，見過了它們的建築和道路，反而覺得天狐城在這個世界絕對是頂端了。就算落後了點又怎麽樣？好歹天狐城的人都能吃飽穿暖。
現在投入心神來逛，蕭橙他們發現了很多之前從未註意到的地方。
“為什麽他們這裏有真空包裝？”
“這些杯子怎麽像是同一個模子裏出來的？而且價格這樣低？”
“這些衣服的線都好整齊嚴密啊……”宋筱雅雙手捧著一件本地特色的皮毛大衣，厚實毛絨絨的大衣將她的臉蓋住了大半。
一路上，蕭橙他們走過了食品店，走過了雜貨店，現在都留在了服裝店裏，幾乎邁不開腳離開。
這裏的衣服造型或許比不上他們本源世界裏的，但料子真的都很好，而且版型寬松讓人看著都覺得舒適。棉衣柔軟貼膚，麻衣有一番落拓風格，皮毛衣讓人看著就想陷進去。
關鍵是價格啊！
棉衣和麻衣的料子都很好，一件衣服的價格也不超過五十硬幣！
毛衣因為是獸皮制作，所以價格要貴上不少，但最便宜的毛衣也只要兩千多硬幣！
要知道，在通關過副本四層的時候，他們所有人都攢到了三百多萬的積分，等到第一個世界離開，積分餘額又多上了一百萬。在這些世界裏他們幾乎花不到積分，上一個世界前期大家有原身工資和工作薪水，這個世界除了第一天花了積分兌成的硬幣，其他時間他們的花銷城主府都給報銷了。
在蕭橙將藥丸研制出來之前，城主府只給報銷基本的夥食費和行程費，在蕭橙研制出了可以改變這個世界命運的藥物後，城主府就給了他們一人三萬鐵幣的獎勵——鐵幣是城主府最小單位的錢幣，一般用來結算工資的單位也是鐵幣，但實際到手的不一定是鐵幣。
按照一千鐵幣等於一個鋁幣的換算，蕭橙他們每一個人都拿到了三十個鋁幣，放在口袋裏逛街買東西不要太方便。
“六位要買大衣麽？”操著一口子不知哪裏方言的店鋪主人走到蕭橙等人身邊，用衣桿從上邊的掛桿上取下了一件棕色大衣，“這是蜜熊的皮毛做成的大衣，特別保暖，而且還有一股蜂蜜的香味。”
離店主最近的李川被這件大衣糊了一臉。
“嗯，是有股蜜香。”李川被高有二米二的店主控制著聞了幾秒鐘的大衣，被解放出來後還有些暈頭暈腦，但氣味還是聞到了的。
宋筱雅好奇地湊上去聞了聞，吸了吸鼻子，然後驚奇地說：“真的有股蜂蜜味！必須湊近了才能聞到，味道不重，很淡，要很努力地聞才能感覺到。”
店主笑呵呵地反駁，“你說錯啦，就是不要努力吸鼻子去聞，你再試試——靠近一點，自然地呼吸，看能不能聞到？”
宋筱雅將信將疑地做了，然後瞪大了眼睛，回頭看向隊友們的同時有些吃驚地點頭。
店主還在一旁熱情推薦，說這件大衣不僅氣味獨特，而且有一定的助眠效果，同時兼具保暖和兩用功能，可當大衣可當毛毯，是出門必備的一件衣物。
蜜熊皮毛做成的大衣不算貴，小號的一件三千鐵幣，中號五千，大號七千。
因為這裏的皮毛尺寸標準是按當地人算的，契約者中最高的李川將近一米九，也只需要穿中號的就足夠。
朱湘紅朝一旁跟著他們的城主府侍從招了招手，問：“這家店的衣服怎麽樣？”
侍從回道：“質量算上等，價格不夠低廉。”
朱湘紅點頭，對店主說，“那我要一件，小號的。”
店主頓時眉開眼笑，他動作迅速的用衣桿取下一件小號蜜熊皮，用藤條編織袋裝好後遞給了朱湘紅。
宋筱雅捧著手裏的蜜熊皮愛不釋手，其他的皮毛雖然暖和，但這件皮毛有股淡淡的香味，只要聞到了，仿佛心情就會變好，她是真的很喜歡。
“喜歡的話，就買下來吧。”王林走到宋筱雅身邊。
宋筱雅回頭看王林一眼，鼓起嘴頰，像青蛙鼓泡泡一樣鼓了幾下，然後看向店主，“那我要兩件，兩件小號的——可以裁剪大小嗎？我的身高，穿小號的也大了。”
宋筱雅身高一米五四，王林身高一米七八，而這個世界最矮的成年獸人，身高都在一米七以上——不管是食肉族還是食草族，都是這樣。在成人服裝店裏，也找不到孩童尺寸的衣服。
店主取下兩件小號大衣，一件包了起來，一件在宋筱雅身上比劃兩下，然後指尖伸出尖銳的指甲，直接將大衣過長的部分切割了開來。
接著店主用擺在一旁的縫紉機給大衣邊角縫邊，做完後拎起來抖落幾下，對宋筱雅道：“現在呢？”
宋筱雅大概估量了一下，點頭。
既然三位隊友都買了大衣，這家店的大衣質量又很不錯，李川蕭橙衛子城三人就也買了一件。
第一天他們滿載而歸，第二天逛遍了天狐城的小吃攤子，第三天參觀了很多地方，其中就包括天狐城的工廠——這倒是解了契約者們的一些疑惑，關於為什麽天狐城裏面有這麽多像是流水線上生產出來的東西。
“我們的城主很聰明！”一直跟在契約者們身邊為他們帶路和解惑的侍從神情格外驕傲，“霜城主還小的時候，就能想出保存食物不腐爛的辦法，這些工廠，都是霜城主指導著大家一點點建起來的！”
“所有工廠？”宋筱雅難掩驚訝地問。
“沒錯！”侍從堅定不已地點頭。
後來，回去的契約者明裏暗裏打探了一些城主的事情，得到的答覆同那位狂熱粉侍從相差無幾，都是城主一手建起了這個城鎮，是城主的聰明才智和奇思妙想才讓他們有了現在的好生活。
蕭橙將實驗室放手給那十人的第七天，這個世界的局勢已經得到控制，但面板上的離開按鈕卻始終差了一點顏色。
預估著時間差不多就是這時候的大家都不明白原因，收拾行李的動作倒是停了下來。
“既然還沒到時間，那我們還可以出去玩玩啰？”宋筱雅嘴裏叼著一根磨牙小吃食，坐在高腳凳上的她不停地晃悠著兩條腿。
蕭橙面無表情地關閉面板，腦海中閃過天狐城的幾個地點，轉頭對衛子城說：“既然還不能走，那就再玩幾天。”
衛子城迎上蕭橙平靜中帶著點點期盼的視線，勾起唇角笑了，“那這回就我們兩個好了。”
“這幾天大家都是一起逛和玩，最後幾天，就是二人世界怎麽樣？”衛子城知道蕭橙雖然因為本源力量裏的那股暗力而不得不控制情緒流露，但在行動上她一直在努力克制住自己的無所謂和淡漠。
二人一起的分組，雖說是衛子城提出的，但實際卻是蕭橙的意思。
宋筱雅拍著手，跳下高腳凳，走到王林身邊拉住他的胳膊，將臉靠在王林被她抱住的那條胳膊上。
接著她的視線在蕭橙衛子城身上轉了轉，又看向朱湘紅和李川，眨著眼睛透著一絲狡黠地說：“那我們就先走啦，紅姐和蕭橙，祝你們玩得開心！”
朱湘紅失笑，點頭，道：“也祝你開心。”
蕭橙軟了軟神色，對著宋筱雅微微頷首，“玩得開心點。”
“嗯！”宋筱雅拉著王林的胳膊走出了房間。
這個世界有四季之分，最開始到達的時候還是初冬，過了快一個月的時間，氣溫愈來愈低了。
宋筱雅和王林走到了天狐城內最出名的一個湖泊邊上，進了一家酒樓，點上幾樣招牌菜，看著窗外的景色一邊享用美食。
“烤魚很好吃啊，一點腥氣也沒有。”宋筱雅美滋滋地夾起一塊魚肉，“而且沒放重料，鮮香全靠肉質。”
美食吃了這麽多，宋筱雅感覺自己也混成了一個不大不小的美食家。
“嗯，這家店的招牌菜都不錯。”王林夾起一片肉，放進嘴裏細嚼慢咽，提醒宋筱雅道：“小心點，細嚼慢咽，這樣不容易卡住。”
宋筱雅鼓著腮幫子，嘴裏一動一動的，看著王林傻兮兮地笑。
朱湘紅和李川去了天狐城的一個手工作坊，這裏可以付錢做泥胚泥塑，碗瓢盆和小人偶都可以做。
“你捏仔細一點，我的臉沒這麽圓。”朱湘紅停下手中細細按壓的動作，忍不住對李川出言指點。
李川兩手拿著小人偶的泥胚，視線在泥人和朱湘紅臉上來回轉了轉，有些委屈有些納悶地說：“我沒有捏錯，明明就是一模一樣的。”
“你——”朱湘紅氣笑了，她放下手裏已經捏出雛形的小人偶，用沾滿泥的手去捏李川的耳朵。
李川動作敏捷地躲了開來，小心地放下手裏的小人偶，主動把耳朵伸向朱湘紅，嬉皮笑臉地說：“湘紅，紅姐，你不要生氣，開心點，我隨便你捏。”
朱湘紅揚起眉毛，“不怕疼了？”
“不怕！”李川將頭繼續往前伸了一段距離，“不過，真的就是一模一樣的啊……”
朱湘紅忍不住了，當即一手抓住李川伸過來的耳朵，用力拽住，扯得李川嗚嗚叫痛。
“你看好了——”朱湘紅拿起李川身前的小人偶，將它舉到和自己臉部一樣的高度，然後貼在一起，“就算一模一樣，也不能完全照實的來做啊。”
“這些天一直沒鍛煉又吃得太多，我長胖了一點是事實，但之後我一定會瘦回去的！”朱湘紅憤憤地把小人偶塞回李川手中，“早知道就不吃那麽多了……大家都吃得那麽歡，不知不覺中就吃了個全飽，從現在開始就要減肥！”
“別了，紅姐，你現在這樣更好看。”李川把人偶放回桌面，手舒展開來很長，順利地抱住了朱湘紅的肩膀，“不用刻意減肥，想吃什麽吃什麽，我們也就這幾天好日子過了，之後的世界會怎麽樣還不清楚。”
朱湘紅斜眼瞟他一眼，“這可是你說的。”
“我說的，我說的。”李川忍著笑，抖著肩膀收回了手。
“哼，隨便你怎麽捏，我也不美化你了，就看最後誰的人偶做出來最醜！”朱湘紅拿起刻刀，開始給人偶雕刻五官。
李川側臉看著她，眼中映出朱湘紅在暖黃燈光下柔和的側顏。
蕭橙和衛子城走在天狐城的街道上，兩旁的店鋪掛著紅燈籠，烏瓦粉墻，腳下是光潔的青磚路。
“就在前面，有家書店。”蕭橙清冷的聲音在這條冷色調的街上更清冷幾分，她說得舒緩，腳步卻很快。
即便是從容的步伐，一米七幾的她依然一腳就能邁開很長的距離。
“嗯，我們去書店看書？”地點是蕭橙決定的，之前一路上衛子城都毫無話語權，只能跟在蕭橙身後走。
“天狐城只有一家書店——不，這家書店是唯一一家文字格外不同的書店。”蕭橙說著她探聽來的消息，語調不急不緩，“其他書店裏賣的書都是這個世界的文字，只有這家書店，開在一個偏僻的角落，而且書裏的內容沒有任何獸人能看得懂。”
蕭橙回憶著那人告訴她的地點具體信息，領著衛子城走到了書店門口。
同樣的烏瓦粉墻，只是屋檐四角高高翹起，四面都站著一只形態各異的小動物——動作姿勢不同，面上神情皆是肅穆。
蕭橙一手提起衣袍前擺，擡腳走了進去。
衛子城四下看了一眼，跟在蕭橙身後走了進去。
櫃臺上的人掀起眼皮看了進來的倆人一眼，有氣無力地說：“書隨便翻，坐地上坐座位上都可以，直走拐角有公共茅廁。要遵守的只有兩點——不可以毀壞書籍，不可將書本帶出。”
蕭橙應了一聲，轉頭看向書架，視線在書架側面上貼著的紙上轉了幾圈，最後選定一個方向走了過去。
書店裏很安靜，除了櫃臺上的人昏昏欲睡的綿長呼吸聲，就再無其他雜音。
蕭橙和衛子城穿著軟底鞋，走路很輕，呼吸均勻也很淡。
這裏只有他們三人，蕭橙和衛子城通過蘿蔔之間的聯系建立了一個只有他們倆人的交流通道。
衛子城：“這裏的書，都是漢字。”
蕭橙指腹抵在一本書的書脊上，稍稍用力，將它拿了出來。
蕭橙：“是，告訴我這個信息的人，摘錄過幾段這個書店書本內容的文字，雖然字形別扭，但到底還是漢字。”
蕭橙翻了幾頁，然後把書遞給了衛子城，在交流通道裏說：“你看看，這本書的內容。”
衛子城翻了翻，“萬物發明指南？一本教你從無到有建立工業文明的書？”
蕭橙從書架上抽出另一本書，靠著身後的書架坐下，攤開書頁翻了翻，“我想看看這裏的書，過一會，我們再去其他地方怎麽樣？地點也是我定。”
“行。”衛子城在蕭橙身旁坐下，也翻起了手中的書。
靜默的書店裏，只餘綿長的呼吸聲和書頁翻動的聲音。
四十多分鐘後，蕭橙從書本裏擡起頭，轉頭看向一旁的衛子城，他正專心致志地看著書上的文字，面上時不時閃過一道若有所思的神情。
蕭橙看了他一會，衛子城感覺到了來自身旁的視線，將目光從書上移開，看向蕭橙，“要走了嗎？”
蕭橙定定地看著他，半晌，才點了點頭。
將書放回書架，櫃臺上的人只擡頭看了他們一眼，蕭橙和衛子城順利地走出了這個書店。
衛子城深呼吸一口氣，一道霧氣從他鼻口處噴出。
“剛才……怎麽了？”衛子城同蕭橙並肩而行，目視前方地開口問道。
蕭橙看著路上的磚石，看著兩旁的店鋪，最後看向身旁的衛子城。
只有一個側影。
棱角分明的輪廓，許久沒有修剪過的頭發已經長至耳後。
“就是突然想到……像是看到了未來。”蕭橙將目光從衛子城的耳垂處收回，“我看到你和我靠在一起，鬢角花白，身旁架著燒紅的炭火鍋，一起在看一本書。”
蕭橙那瞬間的恍惚，時空之線斷裂，虛空之中只看到了一個模糊的場景。雖然它轉瞬即逝，但那剎那間的場景還是被她牢牢地記住了。
衛子城放緩腳步，轉頭看向蕭橙，碰到她迷茫的眼神時楞了一下，然後勾起唇角，道：“那不是很好？我們都覆活了，而且還活到了七老八十的年紀。”
“嗯。”蕭橙觸碰到衛子城清明的視線時收起了思緒，她笑了笑，“如果那真是未來，倒也不錯。”
後來倆人走到了湖邊，這片湖周圍的娛樂設施很少，周邊的餐館只有小貓三兩只，能提供游湖船只的也只有一家店鋪。
現在是冬季，就算到湖邊玩，大家也多半不會選擇劃船。要麽選擇豪華版的套餐，在有人劃動的船上吃火鍋；要麽就是在湖邊的店鋪裏逛逛買點東西，然後坐在小時出租的沙灘椅上躺著看湖。
“現在是冬季，這片湖很少有人來玩的，你們要不要換個地方？”出租船只的店長好言勸道，“這裏夏天來的人更多，因為夏天這片湖最涼快，但冬天它也是最冷的，如果身體不夠好，劃船的時候很容易感冒。”
“不用，我們就想在這片湖上看看，請問有自帶動力裝備的船只出租嗎？”蕭橙禮貌問道。
店長拿出一串鑰匙，舉著鑰匙放在眼前，瞇著眼數了數，手指最後在一片鑰匙上停下，拔了下來。
“跟我來。”店長把其他鑰匙原樣放回抽屜，上鎖後手裏捏著那把單獨的鑰匙走出了櫃臺，離開前對蕭橙他們示意跟著自己走。
店鋪後邊是個倉庫，店長把倉庫門打開，帶著蕭橙衛子城在裏面經過一艘艘船只，最後在一個小型游艇模樣的船只附近停下。
“你們要是實在要去，這輛船最適合你們。”店長將鑰匙插入這艘船的鎖孔，轉動幾下，嗡鳴的發動之聲立時響了起來。
“裏面可以容納四五個人，帶桌椅，有動力裝備不用人時刻盯著操控。”店長摸了摸船只的前殼，“鬥篷裏面除了桌椅還有幾張毯子，火爐酒精也有，你們可以提前買點食材上去，在湖上自己煮火鍋吃。”
店長又吩咐了一下事宜，見蕭橙衛子城都相繼點頭後，店長就坐上了船只的駕駛座，同時拍了拍後座，讓蕭橙衛子城上來。
這是一艘水陸通用的船只，店長在蕭橙衛子城坐穩後發動游艇，一路開到了湖邊，然後停下，從船上下去。
他留給蕭橙和衛子城一個背影，脊背挺拔身形隨性，朝後面擺著手道：“我走了，你們好好玩，現在就開始記賬，什麽時候找我就什麽時候停止計時。”
船只按使用時間計費，這艘船一小時要三百鐵幣。
店長的背影漸漸遠去，這片湖四周只有蕭橙和衛子城的身影。
蕭橙和衛子城相視一眼，衛子城將背往後靠，伸手做了一個“請”的動作。
蕭橙微微勾起唇角，從後座上站起，長腿一跨，坐到了駕駛座上。
她學過游艇怎麽開，這艘船的按鍵也大同小異，稍微摸索一下，蕭橙就清楚了它的使用方法——其實很簡單的，店主給了他們示範，另外這艘船的駕駛功能實在不多，所以按鍵也不覆雜。
將船停到一個空曠背風的地方後，蕭橙讓船只停留在原地，從駕駛座上起身，朝衛子城伸出了手。
骨節纖長皮膚瑩潤的手掌伸向自己，衛子城仰視著高處的蕭橙，嘴角肌肉牽起，將自己的手放上了蕭橙的手。
他的視線從蕭橙臉上轉移到蕭橙手上的時候，臉上神情是帶著調侃和縱容的，被蕭橙握住手拉起之後，嘴角勾起的弧度也一直沒有放下。
沒有用船上的鍋，衛子城從儲物格裏拿了一個新鍋出來，夾在酒精爐上面，拿出一個打火機，點火。
蕭橙手一揮，幾包真空包裝的火鍋食材就出現在桌上，還有一大包的火鍋底料——是鴛鴦鍋火鍋底料，一種湯底奶白鮮香，一種湯底多油重辣。
寒冷的空氣裏，湖面上，鮮香和辣香向四面飄散，吹到岸上的時候已經幾近於無，沒有人能聞出空氣中隱含的那絲香氣。
繚繞騰起的霧氣裏，面容清冷的臉和五官鋒利的臉都被霧氣柔化了棱角。
沒有言語，只有時不時響起的輕笑。
沒有時時刻刻地對視，但在倆人同時去拿調料雙手相碰時，自然相交的視線裏，對方的情緒在另一個人眼中似乎全部袒露無遺。
極致的放松，沒有覆雜的言語，只有動作和眼神的相交。
縷縷輕煙從鬥篷裏飄出，在寒冷的湖面上，也只能停留短短幾瞬。片刻的安靜之後，是隨性的暢談，輕聲細語不斷從鬥篷裏洩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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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藍淺藍的顏色占了大半，白色的絲線霧氣遮住了小球的部分區域，沒有被擋住的部分，除了藍色以外——似乎，是陸地？
哦，那是一個勾勾角，看起來同麥哲倫海峽倒是有些相似……蕭橙迷迷糊糊中這樣想著，然後陡然清醒——這些弧線，藍色的分布區域，漂流的小碎塊，不就是——不就是她本來所在的世界地圖嗎？
她目含詫異，驚奇地將視線重新投到小球上去，卻發現小球表面像是蒙上了一層磨砂或者霧氣，任她如何努力，無論如何都看不清了。
朦朧的顏色色塊中，蕭橙的意識再度模糊，她離開了這個奇怪的夢境場所，陷入無意識的白色夢境當中。
等到自然醒來的那刻，睡夢中的記憶像是被枕頭給吸走了一樣，蕭橙知道自己做了一個奇怪的夢，卻回想不起一點細節——只知道她好像夢見了一個熟悉的小球？
這個世界很大，天狐城占地面積就有他們本源世界的一個市級城市大，四面的森林占地千畝，森林裏面和外面都有部落。所以離開了天狐城的四人在第二天出發的時候，就決定暫時不會回來，等蕭橙的實驗有了關鍵性進展再說。
窗外日頭正烈，蕭橙擡手擋住了照在臉上的日光，掀開被子從床上下來。
洗漱過後蕭橙走出房門，立時就有侍從迎了上來。
“蕭大人，十位學徒已經送了過來，都在實驗室外等著。”
蕭橙被日光驟然刺激，不禁瞇了瞇眼，她伸手略微擋了擋，往走廊出口走去，一邊問：“宋起來了沒？”
“宋大人今天還沒出過房間。”
“嗯，那不要打擾她，東西的制作流程我一個人足夠了。”
“是。”
走到實驗室門口外，這裏果然等候著十個人，五男五女，雙手自然垂放在身側，站姿都透出一股溫順的氣息。
他們穿的衣服也不是城主府侍從統一的服裝，反而同蕭橙和宋筱雅之前穿的白色長袍一樣，看樣子，也不像是臨時趕制出來的。
“進來吧。”蕭橙拿出鑰匙打開實驗室的鎖，將兩扇門抵到最末，朝站在門口的十人招了招手。
這十人斕找的不錯，性子都很溫順不會犟脾氣，對蕭橙所說的幾乎是全盤接受，她說什麽就做什麽，不到三天，所有制作流程這十人就背得牢牢的了。
他們不需要知道制作原理，只需要知道怎麽制作出這個世界原住民當下急需的東西就足已。
在蕭橙和宋筱雅離開實驗室的第五天，那十人已經開始獨自制作的第二天裏，四位隊友們都回來了。
“離開的按鈕的灰色剩得不多了，估計再有個幾天，我們就能離開這個世界。”衛子城總結道。
宋筱雅點了點頭，挽著許久不見的王林手臂，道：“所以最後幾天了，我們就好好休息吧。”
李川也說：“我的種植空間已經好多天沒有進去了，雖然有控制臺在管，但還是有些事要自己整理一下。”
“既然這藥都普及開來了，我們擊殺怪物的數量也達標，這幾天幹什麽都無所謂。”朱湘紅對宋筱雅和蕭橙說，“還好這個世界擊殺怪物的最低數額不高，不然你倆待在實驗室裏這麽久，只有前兩天殺了怪，按上個世界的標準來看的話最後幾天就有的忙了。”
最後幾天裏，契約者們不再外出，而是把天狐城逛了個遍。
第一天來到天狐城的時候，契約者們只覺得這個城市雖然物資比較充足而且商品種類繁多，但到底還是一個落後的農業城市。之後他們去了其他的部落，見過了它們的建築和道路，反而覺得天狐城在這個世界絕對是頂端了。就算落後了點又怎麽樣？好歹天狐城的人都能吃飽穿暖。
現在投入心神來逛，蕭橙他們發現了很多之前從未註意到的地方。
“為什麽他們這裏有真空包裝？”
“這些杯子怎麽像是同一個模子裏出來的？而且價格這樣低？”
“這些衣服的線都好整齊嚴密啊……”宋筱雅雙手捧著一件本地特色的皮毛大衣，厚實毛絨絨的大衣將她的臉蓋住了大半。
一路上，蕭橙他們走過了食品店，走過了雜貨店，現在都留在了服裝店裏，幾乎邁不開腳離開。
這裏的衣服造型或許比不上他們本源世界裏的，但料子真的都很好，而且版型寬松讓人看著都覺得舒適。棉衣柔軟貼膚，麻衣有一番落拓風格，皮毛衣讓人看著就想陷進去。
關鍵是價格啊！
棉衣和麻衣的料子都很好，一件衣服的價格也不超過五十硬幣！
毛衣因為是獸皮制作，所以價格要貴上不少，但最便宜的毛衣也只要兩千多硬幣！
要知道，在通關過副本四層的時候，他們所有人都攢到了三百多萬的積分，等到第一個世界離開，積分餘額又多上了一百萬。在這些世界裏他們幾乎花不到積分，上一個世界前期大家有原身工資和工作薪水，這個世界除了第一天花了積分兌成的硬幣，其他時間他們的花銷城主府都給報銷了。
在蕭橙將藥丸研制出來之前，城主府只給報銷基本的夥食費和行程費，在蕭橙研制出了可以改變這個世界命運的藥物後，城主府就給了他們一人三萬鐵幣的獎勵——鐵幣是城主府最小單位的錢幣，一般用來結算工資的單位也是鐵幣，但實際到手的不一定是鐵幣。
按照一千鐵幣等於一個鋁幣的換算，蕭橙他們每一個人都拿到了三十個鋁幣，放在口袋裏逛街買東西不要太方便。
“六位要買大衣麽？”操著一口子不知哪裏方言的店鋪主人走到蕭橙等人身邊，用衣桿從上邊的掛桿上取下了一件棕色大衣，“這是蜜熊的皮毛做成的大衣，特別保暖，而且還有一股蜂蜜的香味。”
離店主最近的李川被這件大衣糊了一臉。
“嗯，是有股蜜香。”李川被高有二米二的店主控制著聞了幾秒鐘的大衣，被解放出來後還有些暈頭暈腦，但氣味還是聞到了的。
宋筱雅好奇地湊上去聞了聞，吸了吸鼻子，然後驚奇地說：“真的有股蜂蜜味！必須湊近了才能聞到，味道不重，很淡，要很努力地聞才能感覺到。”
店主笑呵呵地反駁，“你說錯啦，就是不要努力吸鼻子去聞，你再試試——靠近一點，自然地呼吸，看能不能聞到？”
宋筱雅將信將疑地做了，然後瞪大了眼睛，回頭看向隊友們的同時有些吃驚地點頭。
店主還在一旁熱情推薦，說這件大衣不僅氣味獨特，而且有一定的助眠效果，同時兼具保暖和兩用功能，可當大衣可當毛毯，是出門必備的一件衣物。
蜜熊皮毛做成的大衣不算貴，小號的一件三千鐵幣，中號五千，大號七千。
因為這裏的皮毛尺寸標準是按當地人算的，契約者中最高的李川將近一米九，也只需要穿中號的就足夠。
朱湘紅朝一旁跟著他們的城主府侍從招了招手，問：“這家店的衣服怎麽樣？”
侍從回道：“質量算上等，價格不夠低廉。”
朱湘紅點頭，對店主說，“那我要一件，小號的。”
店主頓時眉開眼笑，他動作迅速的用衣桿取下一件小號蜜熊皮，用藤條編織袋裝好後遞給了朱湘紅。
宋筱雅捧著手裏的蜜熊皮愛不釋手，其他的皮毛雖然暖和，但這件皮毛有股淡淡的香味，只要聞到了，仿佛心情就會變好，她是真的很喜歡。
“喜歡的話，就買下來吧。”王林走到宋筱雅身邊。
宋筱雅回頭看王林一眼，鼓起嘴頰，像青蛙鼓泡泡一樣鼓了幾下，然後看向店主，“那我要兩件，兩件小號的——可以裁剪大小嗎？我的身高，穿小號的也大了。”
宋筱雅身高一米五四，王林身高一米七八，而這個世界最矮的成年獸人，身高都在一米七以上——不管是食肉族還是食草族，都是這樣。在成人服裝店裏，也找不到孩童尺寸的衣服。
店主取下兩件小號大衣，一件包了起來，一件在宋筱雅身上比劃兩下，然後指尖伸出尖銳的指甲，直接將大衣過長的部分切割了開來。
接著店主用擺在一旁的縫紉機給大衣邊角縫邊，做完後拎起來抖落幾下，對宋筱雅道：“現在呢？”
宋筱雅大概估量了一下，點頭。
既然三位隊友都買了大衣，這家店的大衣質量又很不錯，李川蕭橙衛子城三人就也買了一件。
第一天他們滿載而歸，第二天逛遍了天狐城的小吃攤子，第三天參觀了很多地方，其中就包括天狐城的工廠——這倒是解了契約者們的一些疑惑，關於為什麽天狐城裏面有這麽多像是流水線上生產出來的東西。
“我們的城主很聰明！”一直跟在契約者們身邊為他們帶路和解惑的侍從神情格外驕傲，“霜城主還小的時候，就能想出保存食物不腐爛的辦法，這些工廠，都是霜城主指導著大家一點點建起來的！”
“所有工廠？”宋筱雅難掩驚訝地問。
“沒錯！”侍從堅定不已地點頭。
後來，回去的契約者明裏暗裏打探了一些城主的事情，得到的答覆同那位狂熱粉侍從相差無幾，都是城主一手建起了這個城鎮，是城主的聰明才智和奇思妙想才讓他們有了現在的好生活。
蕭橙將實驗室放手給那十人的第七天，這個世界的局勢已經得到控制，但面板上的離開按鈕卻始終差了一點顏色。
預估著時間差不多就是這時候的大家都不明白原因，收拾行李的動作倒是停了下來。
“既然還沒到時間，那我們還可以出去玩玩啰？”宋筱雅嘴裏叼著一根磨牙小吃食，坐在高腳凳上的她不停地晃悠著兩條腿。
蕭橙面無表情地關閉面板，腦海中閃過天狐城的幾個地點，轉頭對衛子城說：“既然還不能走，那就再玩幾天。”
衛子城迎上蕭橙平靜中帶著點點期盼的視線，勾起唇角笑了，“那這回就我們兩個好了。”
“這幾天大家都是一起逛和玩，最後幾天，就是二人世界怎麽樣？”衛子城知道蕭橙雖然因為本源力量裏的那股暗力而不得不控制情緒流露，但在行動上她一直在努力克制住自己的無所謂和淡漠。
二人一起的分組，雖說是衛子城提出的，但實際卻是蕭橙的意思。
宋筱雅拍著手，跳下高腳凳，走到王林身邊拉住他的胳膊，將臉靠在王林被她抱住的那條胳膊上。
接著她的視線在蕭橙衛子城身上轉了轉，又看向朱湘紅和李川，眨著眼睛透著一絲狡黠地說：“那我們就先走啦，紅姐和蕭橙，祝你們玩得開心！”
朱湘紅失笑，點頭，道：“也祝你開心。”
蕭橙軟了軟神色，對著宋筱雅微微頷首，“玩得開心點。”
“嗯！”宋筱雅拉著王林的胳膊走出了房間。
這個世界有四季之分，最開始到達的時候還是初冬，過了快一個月的時間，氣溫愈來愈低了。
宋筱雅和王林走到了天狐城內最出名的一個湖泊邊上，進了一家酒樓，點上幾樣招牌菜，看著窗外的景色一邊享用美食。
“烤魚很好吃啊，一點腥氣也沒有。”宋筱雅美滋滋地夾起一塊魚肉，“而且沒放重料，鮮香全靠肉質。”
美食吃了這麽多，宋筱雅感覺自己也混成了一個不大不小的美食家。
“嗯，這家店的招牌菜都不錯。”王林夾起一片肉，放進嘴裏細嚼慢咽，提醒宋筱雅道：“小心點，細嚼慢咽，這樣不容易卡住。”
宋筱雅鼓著腮幫子，嘴裏一動一動的，看著王林傻兮兮地笑。
朱湘紅和李川去了天狐城的一個手工作坊，這裏可以付錢做泥胚泥塑，碗瓢盆和小人偶都可以做。
“你捏仔細一點，我的臉沒這麽圓。”朱湘紅停下手中細細按壓的動作，忍不住對李川出言指點。
李川兩手拿著小人偶的泥胚，視線在泥人和朱湘紅臉上來回轉了轉，有些委屈有些納悶地說：“我沒有捏錯，明明就是一模一樣的。”
“你——”朱湘紅氣笑了，她放下手裏已經捏出雛形的小人偶，用沾滿泥的手去捏李川的耳朵。
李川動作敏捷地躲了開來，小心地放下手裏的小人偶，主動把耳朵伸向朱湘紅，嬉皮笑臉地說：“湘紅，紅姐，你不要生氣，開心點，我隨便你捏。”
朱湘紅揚起眉毛，“不怕疼了？”
“不怕！”李川將頭繼續往前伸了一段距離，“不過，真的就是一模一樣的啊……”
朱湘紅忍不住了，當即一手抓住李川伸過來的耳朵，用力拽住，扯得李川嗚嗚叫痛。
“你看好了——”朱湘紅拿起李川身前的小人偶，將它舉到和自己臉部一樣的高度，然後貼在一起，“就算一模一樣，也不能完全照實的來做啊。”
“這些天一直沒鍛煉又吃得太多，我長胖了一點是事實，但之後我一定會瘦回去的！”朱湘紅憤憤地把小人偶塞回李川手中，“早知道就不吃那麽多了……大家都吃得那麽歡，不知不覺中就吃了個全飽，從現在開始就要減肥！”
“別了，紅姐，你現在這樣更好看。”李川把人偶放回桌面，手舒展開來很長，順利地抱住了朱湘紅的肩膀，“不用刻意減肥，想吃什麽吃什麽，我們也就這幾天好日子過了，之後的世界會怎麽樣還不清楚。”
朱湘紅斜眼瞟他一眼，“這可是你說的。”
“我說的，我說的。”李川忍著笑，抖著肩膀收回了手。
“哼，隨便你怎麽捏，我也不美化你了，就看最後誰的人偶做出來最醜！”朱湘紅拿起刻刀，開始給人偶雕刻五官。
李川側臉看著她，眼中映出朱湘紅在暖黃燈光下柔和的側顏。
蕭橙和衛子城走在天狐城的街道上，兩旁的店鋪掛著紅燈籠，烏瓦粉墻，腳下是光潔的青磚路。
“就在前面，有家書店。”蕭橙清冷的聲音在這條冷色調的街上更清冷幾分，她說得舒緩，腳步卻很快。
即便是從容的步伐，一米七幾的她依然一腳就能邁開很長的距離。
“嗯，我們去書店看書？”地點是蕭橙決定的，之前一路上衛子城都毫無話語權，只能跟在蕭橙身後走。
“天狐城只有一家書店——不，這家書店是唯一一家文字格外不同的書店。”蕭橙說著她探聽來的消息，語調不急不緩，“其他書店裏賣的書都是這個世界的文字，只有這家書店，開在一個偏僻的角落，而且書裏的內容沒有任何獸人能看得懂。”
蕭橙回憶著那人告訴她的地點具體信息，領著衛子城走到了書店門口。
同樣的烏瓦粉墻，只是屋檐四角高高翹起，四面都站著一只形態各異的小動物——動作姿勢不同，面上神情皆是肅穆。
蕭橙一手提起衣袍前擺，擡腳走了進去。
衛子城四下看了一眼，跟在蕭橙身後走了進去。
櫃臺上的人掀起眼皮看了進來的倆人一眼，有氣無力地說：“書隨便翻，坐地上坐座位上都可以，直走拐角有公共茅廁。要遵守的只有兩點——不可以毀壞書籍，不可將書本帶出。”
蕭橙應了一聲，轉頭看向書架，視線在書架側面上貼著的紙上轉了幾圈，最後選定一個方向走了過去。
書店裏很安靜，除了櫃臺上的人昏昏欲睡的綿長呼吸聲，就再無其他雜音。
蕭橙和衛子城穿著軟底鞋，走路很輕，呼吸均勻也很淡。
這裏只有他們三人，蕭橙和衛子城通過蘿蔔之間的聯系建立了一個只有他們倆人的交流通道。
衛子城：“這裏的書，都是漢字。”
蕭橙指腹抵在一本書的書脊上，稍稍用力，將它拿了出來。
蕭橙：“是，告訴我這個信息的人，摘錄過幾段這個書店書本內容的文字，雖然字形別扭，但到底還是漢字。”
蕭橙翻了幾頁，然後把書遞給了衛子城，在交流通道裏說：“你看看，這本書的內容。”
衛子城翻了翻，“萬物發明指南？一本教你從無到有建立工業文明的書？”
蕭橙從書架上抽出另一本書，靠著身後的書架坐下，攤開書頁翻了翻，“我想看看這裏的書，過一會，我們再去其他地方怎麽樣？地點也是我定。”
“行。”衛子城在蕭橙身旁坐下，也翻起了手中的書。
靜默的書店裏，只餘綿長的呼吸聲和書頁翻動的聲音。
四十多分鐘後，蕭橙從書本裏擡起頭，轉頭看向一旁的衛子城，他正專心致志地看著書上的文字，面上時不時閃過一道若有所思的神情。
蕭橙看了他一會，衛子城感覺到了來自身旁的視線，將目光從書上移開，看向蕭橙，“要走了嗎？”
蕭橙定定地看著他，半晌，才點了點頭。
將書放回書架，櫃臺上的人只擡頭看了他們一眼，蕭橙和衛子城順利地走出了這個書店。
衛子城深呼吸一口氣，一道霧氣從他鼻口處噴出。
“剛才……怎麽了？”衛子城同蕭橙並肩而行，目視前方地開口問道。
蕭橙看著路上的磚石，看著兩旁的店鋪，最後看向身旁的衛子城。
只有一個側影。
棱角分明的輪廓，許久沒有修剪過的頭發已經長至耳後。
“就是突然想到……像是看到了未來。”蕭橙將目光從衛子城的耳垂處收回，“我看到你和我靠在一起，鬢角花白，身旁架著燒紅的炭火鍋，一起在看一本書。”
蕭橙那瞬間的恍惚，時空之線斷裂，虛空之中只看到了一個模糊的場景。雖然它轉瞬即逝，但那剎那間的場景還是被她牢牢地記住了。
衛子城放緩腳步，轉頭看向蕭橙，碰到她迷茫的眼神時楞了一下，然後勾起唇角，道：“那不是很好？我們都覆活了，而且還活到了七老八十的年紀。”
“嗯。”蕭橙觸碰到衛子城清明的視線時收起了思緒，她笑了笑，“如果那真是未來，倒也不錯。”
後來倆人走到了湖邊，這片湖周圍的娛樂設施很少，周邊的餐館只有小貓三兩只，能提供游湖船只的也只有一家店鋪。
現在是冬季，就算到湖邊玩，大家也多半不會選擇劃船。要麽選擇豪華版的套餐，在有人劃動的船上吃火鍋；要麽就是在湖邊的店鋪裏逛逛買點東西，然後坐在小時出租的沙灘椅上躺著看湖。
“現在是冬季，這片湖很少有人來玩的，你們要不要換個地方？”出租船只的店長好言勸道，“這裏夏天來的人更多，因為夏天這片湖最涼快，但冬天它也是最冷的，如果身體不夠好，劃船的時候很容易感冒。”
“不用，我們就想在這片湖上看看，請問有自帶動力裝備的船只出租嗎？”蕭橙禮貌問道。
店長拿出一串鑰匙，舉著鑰匙放在眼前，瞇著眼數了數，手指最後在一片鑰匙上停下，拔了下來。
“跟我來。”店長把其他鑰匙原樣放回抽屜，上鎖後手裏捏著那把單獨的鑰匙走出了櫃臺，離開前對蕭橙他們示意跟著自己走。
店鋪後邊是個倉庫，店長把倉庫門打開，帶著蕭橙衛子城在裏面經過一艘艘船只，最後在一個小型游艇模樣的船只附近停下。
“你們要是實在要去，這輛船最適合你們。”店長將鑰匙插入這艘船的鎖孔，轉動幾下，嗡鳴的發動之聲立時響了起來。
“裏面可以容納四五個人，帶桌椅，有動力裝備不用人時刻盯著操控。”店長摸了摸船只的前殼，“鬥篷裏面除了桌椅還有幾張毯子，火爐酒精也有，你們可以提前買點食材上去，在湖上自己煮火鍋吃。”
店長又吩咐了一下事宜，見蕭橙衛子城都相繼點頭後，店長就坐上了船只的駕駛座，同時拍了拍後座，讓蕭橙衛子城上來。
這是一艘水陸通用的船只，店長在蕭橙衛子城坐穩後發動游艇，一路開到了湖邊，然後停下，從船上下去。
他留給蕭橙和衛子城一個背影，脊背挺拔身形隨性，朝後面擺著手道：“我走了，你們好好玩，現在就開始記賬，什麽時候找我就什麽時候停止計時。”
船只按使用時間計費，這艘船一小時要三百鐵幣。
店長的背影漸漸遠去，這片湖四周只有蕭橙和衛子城的身影。
蕭橙和衛子城相視一眼，衛子城將背往後靠，伸手做了一個“請”的動作。
蕭橙微微勾起唇角，從後座上站起，長腿一跨，坐到了駕駛座上。
她學過游艇怎麽開，這艘船的按鍵也大同小異，稍微摸索一下，蕭橙就清楚了它的使用方法——其實很簡單的，店主給了他們示範，另外這艘船的駕駛功能實在不多，所以按鍵也不覆雜。
將船停到一個空曠背風的地方後，蕭橙讓船只停留在原地，從駕駛座上起身，朝衛子城伸出了手。
骨節纖長皮膚瑩潤的手掌伸向自己，衛子城仰視著高處的蕭橙，嘴角肌肉牽起，將自己的手放上了蕭橙的手。
他的視線從蕭橙臉上轉移到蕭橙手上的時候，臉上神情是帶著調侃和縱容的，被蕭橙握住手拉起之後，嘴角勾起的弧度也一直沒有放下。
沒有用船上的鍋，衛子城從儲物格裏拿了一個新鍋出來，夾在酒精爐上面，拿出一個打火機，點火。
蕭橙手一揮，幾包真空包裝的火鍋食材就出現在桌上，還有一大包的火鍋底料——是鴛鴦鍋火鍋底料，一種湯底奶白鮮香，一種湯底多油重辣。
寒冷的空氣裏，湖面上，鮮香和辣香向四面飄散，吹到岸上的時候已經幾近於無，沒有人能聞出空氣中隱含的那絲香氣。
繚繞騰起的霧氣裏，面容清冷的臉和五官鋒利的臉都被霧氣柔化了棱角。
沒有言語，只有時不時響起的輕笑。
沒有時時刻刻地對視，但在倆人同時去拿調料雙手相碰時，自然相交的視線裏，對方的情緒在另一個人眼中似乎全部袒露無遺。
極致的放松，沒有覆雜的言語，只有動作和眼神的相交。
縷縷輕煙從鬥篷裏飄出，在寒冷的湖面上，也只能停留短短幾瞬。片刻的安靜之後，是隨性的暢談，輕聲細語不斷從鬥篷裏洩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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