噩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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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已經走出了甬道，周也看不見他了，可前面已看得見外面昏暗的光了，吵鬧的聲音也切實地傳到周也的耳朵裏了，他繼續向前慢慢地爬著，外面仿佛站了數不清的人，無數的腿將洞口圍了起來，這讓周也感覺自己像是要走進螞蟻窩一樣，光是想想就令人頭皮發麻。
外面的燈再暗，對周也來講也還是太亮了，刺得他渾黃的雙眼有些酸痛，仿佛要有眼淚湧上來，可事實上周也能感受到自己的眼睛仍是幹澀的。
終於看到外面了，周也追著光爬了出去，等他在刺眼的光下慢慢地頂著暈眩的頭站起，舒展著處處都在發出響聲的身軀，他感覺自己好多了，於是便高興地環顧四周。
男人依舊站在他身前，背對著他。這背影又讓他開始緊張了，男人向後退了一步，周也感覺他的身影又變大了。
他想要幹什麽？周也緊張地想。
他也向後退，撞上了身後的它。
他被嚇得回過神來，這時周也才感覺到周圍安靜地嚇人，他環顧四周，所有的視線仿佛都化作實體落在了他這裏。
男人轟的一聲倒下了，結結實實地砸在了地上。
周也聽到有人大喊，“是他把怪物引來的！”
怪物？周也不知道該如何解釋眼前發生的事。
男人倒下的聲音一下子震碎了人群的死寂，挑起了人們本就不安的神經。
周也記得男人身上滲出的血，好像還有一個拿刀向他沖過來的人，然後他就被它拉著，跟著四散的人群奔逃。
男人就這樣從這個世界上被抹去了，也或許沒有，但他也只能在歷史的某個角落裏成為一場混亂的代名詞。
真是可惜啊。男人獨自躺在冰冷的地面上，他沒有立刻就死掉，他心想，還沒有見他最後一面呢，他看見我了嗎？
男人又想起不久前他驚慌失措的眼神了，他不該是那樣的。
那我該是什麽樣？
男人仿佛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落在他身邊。
你......男人不可思議地看著他。
我好久沒見過你了。他俯下身，仔細地看著男人。你該知道，他不是我。
當然。男人說。可我快忘了你是什麽樣了，你知道的。
男人想起幼時愛玩鬧的自己，時常躲在角落裏，羨慕地望向在明亮的光下讀書的，或彈奏著音樂的少年。
可時間終究只給他留下了一個背影。
你為什麽那麽做？男人問。
他親眼看著少年轉身走進熊熊的大火中，逐漸被一片紅光吞沒。
少年坐在男人身邊，牽著他逐漸失去溫度的手，說：你看，你就這樣被扔進廢墟裏了，被留在即將消逝的文明裏，誰又會記得你呢？而我輕而易舉地就被你記了那麽久，我的生命在人的記憶裏是永恒的。
是這樣嗎？男人感到渾身發冷，可他聽了少年的話又感到想笑，這就是他心心念念這麽多年的人吶。
男人感到更冷了，可他無力蜷縮自己的身體，只好靜靜地躺著，等著時間將他帶走。
少年在他眉間落下一吻。
四周安靜極了。周也看著它，還沒穩定的呼吸讓他感到肺部有些痛。
它為什麽不跟著人群一起走呢？周也心想，危隨即他又開始在心裏反駁自己，如果跟著人群走的話，那麽我和它一定是要躲起來的。
又回到地面上了。剛剛地下吵鬧的令人害怕，可回到地面上後周也又不由得開始想念地下的熱鬧。
我喜歡待在熱鬧的地方，可我始終無法融入他們。周也想，我甚至從來沒有采取過行動。
太陽有些曬了，可天依舊很冷。它在旁邊窸窸窣窣地響了一陣，周也回過頭去看它，發現它已找了一個舒服些的姿勢閉眼休息了。
興許是因為今天天氣還不錯，太陽也讓人覺得有些暖，周也覺得自己竟也有些犯困，便靠在它身邊睡下了。
他又做年輕時候的夢了，溫暖的光透過落地窗灑進清朗的客廳，魚缸裏的魚在一片水草中擺動著華麗的尾鰭，恩愛的父母陪他彈奏著鋼琴，年幼的弟弟在一旁呆呆的看著，不時地將手伸進嘴裏。
他覺得自己是愛這個家的，琴聲在掛鐘的指針指向某個位置的時候戛然而止，他們走開了，他抱起仍坐在一邊的弟弟，將他的小手按在鋼琴上。
周也聽見自己說，我們來彈奏一首詩，好不好？
我在流浪，在時間裏劃槳。他念著，指尖在琴鍵上劃過。
弟弟仰起頭，面無表情地看著他，不明白他在說些什麽。周也感到房間一下子變冷了，他環顧四周，發現父母正在門口看著他。
你是一個天才，可你沒有寫詩的天賦。他們說，你應該做正確的事。
這個房間太冷了，周也心想。他們向他走來，周也一下子便驚醒了。
原來是天黑了。周也聽著四周呼嘯的風，一動不動地躺了一會兒，才想起來身邊還躺著一個東西。他推了推它，想問它冷不冷，可它實在太安靜了，周也感到有些害怕。他低下頭，用耳朵貼近它，還能聽到心跳的聲音，可周也怎麽也推不醒它。周也用自己的手糊上它的臉，在一片寒冷中，它的臉很暖和，就像白天的太陽一樣，可這樣是不對的。
周也意識到他們可能碰上麻煩了，可在一片漆黑中，他什麽事情也做不了，只能將自己的外衣脫下給它蓋上。
或許等天亮了，它自己就能醒過來了呢？周也試圖這樣安慰自己，於是他又重新閉上眼，可他忍不住胡思亂想。
他在想如果當時拋下它跟著人群走了，又在想它被拋棄後會怎麽樣。
周也就這樣閉著眼等到了天亮。他站起身走到一邊，想等太陽完全升起來的時候，那個時候會暖和一些，把它喊起來，它也不會那麽難過。
可它要是沒有醒呢？那就再等等吧，它總不能一直閉著眼睛。
等太陽真的有點晃眼的時候，周也一直盯著它，他看到它動了，便急忙上去推它，果然它的眼睛睜開了，周也將它拽起來，用外套將它包好。它一雙眼睛半死不活地睜開一條縫，擡手給周也指了一個方向，整個身體便又如泥鰍一般開始往地上滑。
周也是一定拖不動它的，他對它說：起來，我給你換個地方。
它聽話地站著，兩條腿人是彎曲的，甚至有一點打顫，慢吞吞的拎著蹭在地上的腳，忽近忽遠地跟在周也的身後。
周也很早之前就發現附近有一片廢墟了，他徑直地向那裏走去，隨隨便便就在那裏找到了一條能夠擋住風的縫，像是沒有蓋子的棺材。他扶著它躺了進去，又脫下自己的一件衣服蓋在他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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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已經走出了甬道，周也看不見他了，可前面已看得見外面昏暗的光了，吵鬧的聲音也切實地傳到周也的耳朵裏了，他繼續向前慢慢地爬著，外面仿佛站了數不清的人，無數的腿將洞口圍了起來，這讓周也感覺自己像是要走進螞蟻窩一樣，光是想想就令人頭皮發麻。
外面的燈再暗，對周也來講也還是太亮了，刺得他渾黃的雙眼有些酸痛，仿佛要有眼淚湧上來，可事實上周也能感受到自己的眼睛仍是幹澀的。
終於看到外面了，周也追著光爬了出去，等他在刺眼的光下慢慢地頂著暈眩的頭站起，舒展著處處都在發出響聲的身軀，他感覺自己好多了，於是便高興地環顧四周。
男人依舊站在他身前，背對著他。這背影又讓他開始緊張了，男人向後退了一步，周也感覺他的身影又變大了。
他想要幹什麽？周也緊張地想。
他也向後退，撞上了身後的它。
他被嚇得回過神來，這時周也才感覺到周圍安靜地嚇人，他環顧四周，所有的視線仿佛都化作實體落在了他這裏。
男人轟的一聲倒下了，結結實實地砸在了地上。
周也聽到有人大喊，“是他把怪物引來的！”
怪物？周也不知道該如何解釋眼前發生的事。
男人倒下的聲音一下子震碎了人群的死寂，挑起了人們本就不安的神經。
周也記得男人身上滲出的血，好像還有一個拿刀向他沖過來的人，然後他就被它拉著，跟著四散的人群奔逃。
男人就這樣從這個世界上被抹去了，也或許沒有，但他也只能在歷史的某個角落裏成為一場混亂的代名詞。
真是可惜啊。男人獨自躺在冰冷的地面上，他沒有立刻就死掉，他心想，還沒有見他最後一面呢，他看見我了嗎？
男人又想起不久前他驚慌失措的眼神了，他不該是那樣的。
那我該是什麽樣？
男人仿佛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落在他身邊。
你......男人不可思議地看著他。
我好久沒見過你了。他俯下身，仔細地看著男人。你該知道，他不是我。
當然。男人說。可我快忘了你是什麽樣了，你知道的。
男人想起幼時愛玩鬧的自己，時常躲在角落裏，羨慕地望向在明亮的光下讀書的，或彈奏著音樂的少年。
可時間終究只給他留下了一個背影。
你為什麽那麽做？男人問。
他親眼看著少年轉身走進熊熊的大火中，逐漸被一片紅光吞沒。
少年坐在男人身邊，牽著他逐漸失去溫度的手，說：你看，你就這樣被扔進廢墟裏了，被留在即將消逝的文明裏，誰又會記得你呢？而我輕而易舉地就被你記了那麽久，我的生命在人的記憶裏是永恒的。
是這樣嗎？男人感到渾身發冷，可他聽了少年的話又感到想笑，這就是他心心念念這麽多年的人吶。
男人感到更冷了，可他無力蜷縮自己的身體，只好靜靜地躺著，等著時間將他帶走。
少年在他眉間落下一吻。
四周安靜極了。周也看著它，還沒穩定的呼吸讓他感到肺部有些痛。
它為什麽不跟著人群一起走呢？周也心想，危隨即他又開始在心裏反駁自己，如果跟著人群走的話，那麽我和它一定是要躲起來的。
又回到地面上了。剛剛地下吵鬧的令人害怕，可回到地面上後周也又不由得開始想念地下的熱鬧。
我喜歡待在熱鬧的地方，可我始終無法融入他們。周也想，我甚至從來沒有采取過行動。
太陽有些曬了，可天依舊很冷。它在旁邊窸窸窣窣地響了一陣，周也回過頭去看它，發現它已找了一個舒服些的姿勢閉眼休息了。
興許是因為今天天氣還不錯，太陽也讓人覺得有些暖，周也覺得自己竟也有些犯困，便靠在它身邊睡下了。
他又做年輕時候的夢了，溫暖的光透過落地窗灑進清朗的客廳，魚缸裏的魚在一片水草中擺動著華麗的尾鰭，恩愛的父母陪他彈奏著鋼琴，年幼的弟弟在一旁呆呆的看著，不時地將手伸進嘴裏。
他覺得自己是愛這個家的，琴聲在掛鐘的指針指向某個位置的時候戛然而止，他們走開了，他抱起仍坐在一邊的弟弟，將他的小手按在鋼琴上。
周也聽見自己說，我們來彈奏一首詩，好不好？
我在流浪，在時間裏劃槳。他念著，指尖在琴鍵上劃過。
弟弟仰起頭，面無表情地看著他，不明白他在說些什麽。周也感到房間一下子變冷了，他環顧四周，發現父母正在門口看著他。
你是一個天才，可你沒有寫詩的天賦。他們說，你應該做正確的事。
這個房間太冷了，周也心想。他們向他走來，周也一下子便驚醒了。
原來是天黑了。周也聽著四周呼嘯的風，一動不動地躺了一會兒，才想起來身邊還躺著一個東西。他推了推它，想問它冷不冷，可它實在太安靜了，周也感到有些害怕。他低下頭，用耳朵貼近它，還能聽到心跳的聲音，可周也怎麽也推不醒它。周也用自己的手糊上它的臉，在一片寒冷中，它的臉很暖和，就像白天的太陽一樣，可這樣是不對的。
周也意識到他們可能碰上麻煩了，可在一片漆黑中，他什麽事情也做不了，只能將自己的外衣脫下給它蓋上。
或許等天亮了，它自己就能醒過來了呢？周也試圖這樣安慰自己，於是他又重新閉上眼，可他忍不住胡思亂想。
他在想如果當時拋下它跟著人群走了，又在想它被拋棄後會怎麽樣。
周也就這樣閉著眼等到了天亮。他站起身走到一邊，想等太陽完全升起來的時候，那個時候會暖和一些，把它喊起來，它也不會那麽難過。
可它要是沒有醒呢？那就再等等吧，它總不能一直閉著眼睛。
等太陽真的有點晃眼的時候，周也一直盯著它，他看到它動了，便急忙上去推它，果然它的眼睛睜開了，周也將它拽起來，用外套將它包好。它一雙眼睛半死不活地睜開一條縫，擡手給周也指了一個方向，整個身體便又如泥鰍一般開始往地上滑。
周也是一定拖不動它的，他對它說：起來，我給你換個地方。
它聽話地站著，兩條腿人是彎曲的，甚至有一點打顫，慢吞吞的拎著蹭在地上的腳，忽近忽遠地跟在周也的身後。
周也很早之前就發現附近有一片廢墟了，他徑直地向那裏走去，隨隨便便就在那裏找到了一條能夠擋住風的縫，像是沒有蓋子的棺材。他扶著它躺了進去，又脫下自己的一件衣服蓋在他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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