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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相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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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就是……那個什麽‘江南王’?”

忽然聽到有人跟自己說話,卓龍緩緩地睜開了雙眼——只見眼前站著的是一個陌生的少年。看他也就十七、八歲的樣子,個頭不高,穿著一件沒扣扣子的大褂,坦露出胸腹一大片虬結的肌肉,腰間紮著條長長的腰帶,一頭亂發猶如雞窩一般,兩道濃黑粗壯的眉毛,一對烏溜溜的大眼珠子,一張大嘴傻咧咧地笑成一彎新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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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龍被綁在這襄陽城菜市口已有十天時間了。頭一天,城裏飽受淫賊之苦、不明真相的人們,真以為他就是犯人,從早到晚地用石塊、砂礫、爛菜、臭蛋往他身上砸……但是在人群之中,也有一些認得卓龍的人,私下裏就議論開了。

“咦?這人不是前天剛到城裏來的麽,還是住在我們悅來客棧呢!”

“這人我也有印象,昨天還來我們府裏見我們老爺呢,當時說是賞金獵人來查案,怎麽一轉眼功夫,查案的就被當賊抓了?”

類似的話語,一傳十,十傳百,百傳千,千傳萬……一夜之間,幾乎傳遍全城。

“我呸!還以為當官的良心發現了,總算辦了件好事,原來又是用替死鬼銷巨案的老把戲!”雖然官府的老把戲被看穿了,可那又能如何?正所謂“官”字兩個口,平頭百姓除了替卓龍惋惜感慨、背地裏罵幾聲“狗官”之外,其實也沒什麽好法子。只是近幾天,打罵卓龍的人少了許多;偶爾還有些膽大、正直的人,趁著守衛不在,偷偷地拿點飯來餵他——當替死鬼已經夠可憐了,何苦再當餓死鬼呢?也是多得有人餵卓龍飯吃,不然吊在這裏十天,餓都餓死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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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日正中天,已經是中午時分了。菜市裏雖然人來人往,但已經沒人特意去看卓龍了。而理應留在此地,看守卓龍的衛兵,也已經有幾天沒出現了。卓龍心知,那些衛兵一定是想等卓龍自己跑掉,這樣就可以將“淫賊”的罪名,結結實實地套在他的頭上,另外還要加上一個“畏罪潛逃”的罪名……為了維護師父的名聲,卓龍可不能逃跑,所以縱然沒有人看守,卓龍也照樣留在這裏。為今之計,只有坐等師兄顧利亞——等他找出梅王世子為非作歹的證據,那才能還卓龍以清白。

“你是誰呀?”對於突然出現在眼前的少年,卓龍沒好氣地問。

“我?”那少年笑呵呵地回答說,“我叫路飛,你呢,你叫什麽?”

路飛於南海外打敗了艾麗沓之後,與柯璧一道回到了****帝國。在半路上,聽人談及“江南第一獵人王”的徒弟被捕,路飛忽然來了興致,想到襄陽來看看。柯璧擔心夜長夢多,只想早日回到自己的家鄉,於是在帶著路飛到了襄陽之後,二人便分道揚鑣了。柯璧將搜刮自艾麗沓處的金銀珠寶,分成了兩份,給了路飛一份,自己拿了一份。當下便在襄陽城裏找了個賞金獵人作為保鏢,重新踏上了回家的路。而路飛雖然聽說“江南第一獵人王”的徒弟被綁在菜市口,但他足足在襄陽城裏轉了三天,才來到了卓龍面前……

盡管路飛回答了他提出的問題,但卓龍卻沒有再理他。他要等的,不是什麽路飛,而是他的師兄——顧利亞。於是卓龍一聲不吭,重新又合上了雙眼,好像睡著了一般。

“我說,他們為什麽要把你綁在這裏?”見卓龍不吭聲,路飛隨手捏了捏卓龍手臂上的肌肉,喃喃自語地說,“你手臂也挺結實、有勁的嘛,應該很有力!像這種繩子,應該掙得斷吧……”隨即又拍了拍卓龍的胸膛,問:“我說,你幹嘛不自己掙斷繩子走掉,偏要留在這裏?”

路飛這一拍用力雖不大,卻不偏不倚正好拍在卓龍的傷口上。卓龍冷不丁被擊中了傷口,一下子瞪圓了雙眼,臉上肌肉一陣抽搐。路飛一怔,這才發現他手拍之處竟滲出血來,掀開卓龍衣衫看時,卻見其胸、腹竟有三處傷口已經開始化膿,那傷口怎麽看也不像石頭、泥沙砸出來的,應該是被刀砍的。“痛不痛?你的傷口都流水了。我哥說,如果傷口流水了,還不抹點藥的話,可是會死翹翹的!”路飛放下了卓龍的衣衫,一本正經地對卓龍說。

卓龍惡狠狠地瞪了路飛一眼,但仍然不肯說話。

“你見痛就說嘛,有什麽呢,我又不會笑話你。”路飛兀自笑嬉嬉地說,“我曾經聽我哥說過,這世上有一種人,天生不怕痛——因為他們沒有疼痛的感覺,即使被人打成重傷也不會感覺到痛。那時候,我可是很羨慕他們的啊,如果感覺不到痛,就不怕被我哥打了,跟其他人打架也不用怕了……不過後來我又聽我哥說,那種人是成不了強者的。你知道為什麽嗎?”路飛自顧自地講了半天話,雖然卓龍一點反應都沒有,但這絲毫沒有掃掉路飛說話的興頭,他仍饒有興趣地說:“因為我哥跟我說,沒品嘗過疼痛的人,是不會成長的。人就是要在受過傷、知道痛了,才會記得住自己的過失,這樣才能變強。所以那些天生不知道疼痛的人,大都是永遠不會變強的……所以現在我又很慶幸自己是個知道疼痛的人……你呢?”

卓龍忽然發出了一聲幹笑。路飛雖不知卓龍笑什麽,但他自顧自地講了半天話,終於見到卓龍有回應了,便也陪著他一起笑了起來。卓龍猛地把臉一板,冷冷地問:“你笑什麽?”

“你終於肯和我說話了,”路飛先是一怔,但隨即興奮地說,“其實我也不知道笑什麽,只是看你在笑,就陪著你一起笑了。”

“那你知道我在笑什麽嗎?”卓龍冷哼一聲,又問。

路飛揺了搖頭,但他依然很開心:“笑什麽都行呀,我哥總說笑比哭好,不管遇到什麽危險,哭得再厲害,危險也不會消失……”

“難不成你笑過之後,危險就會消失?”卓龍反問。

“危險當然也不會消失,”路飛笑著說,“不過笑著笑著,總能找到解決危險的辦法!”

“這麽說來,你不怕危險?”卓龍冷哼一聲,不屑地反問。

“不怕!”路飛傻呵呵地笑著說。

卓龍冷冷地瞟了他一眼,忽然問:“你叫路飛,是嗎?你不是本地人吧,你來這裏想幹什麽的?”

“其實我想找一個朋友陪我一塊去闖江湖。”眼見這個沈默了半天的人終於主動跟他說話了,路飛顯得頗為興奮。

“看你好像也有那麽點功夫,闖江湖什麽的,不會自己去嗎?”卓龍將路飛上下打量了一番,沒好氣地說。

“一個人走江湖很寂寞的嘛,”路飛笑著說,“我這人第一討厭的,就是寂寞了,第二是沒有肉吃!如果能有個朋友作伴,一塊走江湖,一塊吃肉,那就沒那麽寂寞了。還有啊……”

“那你找到我這裏,”卓龍不等他講完,便打斷了他的話頭,說,“是想要我跟你去闖江湖?”

“我還確實是有動過這個念頭……”路飛笑了笑,說。

“你可知道我是誰嗎?”卓龍冷哼一聲。

“現在不知道,”路飛笑呵呵地說,“不過等一下你說給我聽了,我不就知道了?”

“你連我是誰都不知道,就想叫我陪你去闖江湖?”卓龍冷哼一聲,惡狠狠地說,“萬一我不是好人,你就不怕我在關鍵時刻,把你出賣了?”

路飛聞言,不由得一怔,剛才他還在滔滔不絕地說個不停,此刻卻是一臉的嚴肅,吭也不吭一聲。

“怎麽,你該不會現在才開始考慮這個問題吧?”卓龍冷哼一聲,譏諷地說,“不過從現在開始考慮也好,總比出了事才開始考慮的強!”

“小時候我哥倒是常跟我說,‘我再不聽話,他就要把我賣掉,賣給那些沒小孩的人家’。”卓龍話音未落,路飛忽然一臉迷惑地說,“可我現在都長那麽大了,還會有人要賣我嗎?”

路飛的話一出口,卓龍才明白——敢情這小子連“出賣”是什麽意思都還不知道。

“想知道什麽叫作‘出賣’還不簡單?你眼前這個人,現在就被人給出賣了!”卓龍尚未開口,忽然聽到不遠處傳來一個銀鈴般悅耳的女子的聲音。

卓龍一怔,循聲望去,只見不遠的一處角落裏,轉出了一名年輕貌美的少女來,正款款地朝這邊走來。借著街上依稀的燈光,只見那少女十六、七歲的模樣,肌若凝脂,面如滿月,一雙勾魂攝魄的電眼,加上兩片豐潤的紅唇鮮艷欲滴。一頭長發披散在肩上,豐滿的胸部,纖細的小蠻腰,身段窈窕婀娜……其艷麗不可方物。

卓龍打量了一下那少女,又看看路飛,冷冷地問:“她是誰?你的朋友嗎?”

路飛看看那少女,又看看卓龍,一臉莫名其妙的神情——顯然他並不認識這少女。卓龍冷哼一聲,望向那少女問:“你是誰?”

“我?”只見那少女笑吟吟地來到卓龍和路飛面前,開門見山地說,“我姓那,單名一個‘美’字——其實我是誰,這並不重要;重要的是,現在只有我能救得了你!”

“救我?你知道我是誰嗎?”卓龍聞言一怔。

“知道!我當然知道,你叫卓龍,是‘江南第一獵人王’謝伏波的徒弟嘛。”那美左手纖指在卓龍的胸口輕輕地一掠,以銀鈴般悅耳的聲音說,“你不要這樣看著我,我不是來害你的。事實上你現在已經落入了人家的圈套裏,即使我什麽都不做,你也是死定的了——不過,我不會讓你死的,因為我有一些事,需要借助你的本領。所以只要你答應幫我,我保證馬上便救你出去——當然了,我會先幫你洗掉‘淫賊’這個罪名的。”那美說話的語速並不快,但說起話來一串一串的,有如鞭炮般一氣呵成,中間根本沒給卓龍留下哪怕一個說“不”的機會。

那美的話剛說完,卓龍揺了揺頭,冷冷地拒絕說:“姑娘的好意我心領了。不過我已經拜托了朋友幫忙找證據去了,所以不需要姑娘費心!”

“你的朋友?是不是你那個名叫‘顧利亞’的師兄?”說完,那美又是一陣嬌笑。

“你怎麽會知道的?”卓龍一怔,瞪著她問。

“我怎麽知道的,這並不重要啦,”那美淡淡地一笑,說,“重要的是,你已經被他給出賣了——就是你那個顧師兄!知道嗎?”

“我師兄……出賣我?”卓龍不禁皺起了眉頭,“你不知道就不要亂說!”

“就是,就是!做兄弟的,有今生沒來世!他師哥怎麽可能背叛他呢?”一旁的路飛也跟著瞎起哄說。

卓龍聽到,微微一怔。路飛連“出賣”是什麽意思都不懂,流膿都叫成“流水”。顯然是文盲一個。可是他卻知道“有今生沒來世”這句話,顯然這一句話早已經深深地銘刻在了他的心裏。

“那我來問你,”那美才不管路飛呢,她眼裏只有一個卓龍而已。當下得意洋洋地抱起雙手,志得意滿地說,“你知道他現在在哪裏嗎?你那個顧師哥。”

卓龍被綁在這裏都十天了,怎麽可能知道顧利亞在哪裏,不過聽那美這麽問,顯然她是知道點什麽的。“我師哥他怎麽了?”卓龍開門見山地問。

“怎麽,知道緊張了麽?”那美得意洋洋地說,“現在你被‘淫賊’這罪名綁在這裏,唯一能指望的師哥又……哼哼,如果沒我出手的話,估計這‘江南第一獵人王’的名聲,就要砸在這不大不小的襄陽城裏了……”

那美的話未說完,站在一旁的路飛突然大手一伸,五只手指已拿住了那美的左肩頭:“你把人家的師哥怎麽了,快說!不然我打你!”

那美初時見路飛說話傻裏傻氣的,根本沒把他放在心上,不想他突然發難,竟輕而易舉地便抓住了她的肩頭。不過那美認為這只是自己的一時疏忽,她不認為路飛有打得贏她的能耐,當下也不答話,香肩一沈,右掌疾切向路飛手腕——誰想這一掌竟如同切在石塊或鋼鐵之上,路飛絲毫沒有疼痛的跡象,卻痛得那美呲牙咧嘴的……那美這才知道路飛可不是個簡單的傻小子。當下左手一翻,掌中多了三把袖裏劍,正要甩手擲向路飛時。路飛手上稍加勁力,那美只感到肩骨疼痛欲裂,整條左臂頓時沒了力氣,手中那三把袖中劍登時掉落在地。

“你說不說?”路飛冷冷地問。

“說!我說……我說還不行嗎?你快點放開我了啦!”正所謂好漢不吃眼前虧,那美痛苦地連聲求告說。

眼見目的達到,路飛便松開了五指,語氣緩和了些:“那好,你說吧!”

“你當真想殺了我麽,”那美輕輕地揉著疼痛的左肩,嘟噥著說,“世上怎麽會有你這種不懂得憐香惜玉的人……”一句話還未說完,那美腳下一頓,整個人立時便騰空而起。那美本以為這一下來得突然,路飛一定來不及反應,她便可以逃之夭夭——哪知她剛躍起不足一丈,突然右腳一緊,躍起之勢頓消,整個人撲地落了下來,摔了個難看的“野狗****”。那美回頭一看,自己右腳竟被路飛捏在了手裏。

“你這流氓,快放開我!”那美指著路飛破口大罵。路飛也不多話,豎起了右手食指,俯沖上前來,在那美面前一指直插地上。當那根食指抽出來時,那美和卓龍看得可是一清二楚——地上鋪著的青石板上留下了一個小窟窿,看那大小,似乎與路飛右手食指粗細吻合——如此纖細的手指,想要在青石板上留下個洞,這份功夫可高深了,至少那美和卓龍都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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