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晚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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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晚春
比稿日的上午九點，林奈帶領自己的團隊前往約定地點，向施瓦茨祖孫二人展示自己的提案。在甲方團隊中，林奈還發現了呂梁的身影。與同事耳語時，她得知前面出場的新谷設計表現很出色，贏得了施瓦茨的認可，氣氛變得更為緊張。
提案前十分鐘，林奈在洗手間檢查妝容，呂梁恰巧也趕來，同她寒暄。
“我看你老板也來了。今天誰負責講稿？”呂梁問。
林奈心平氣和回答：“這次戰役因我而起，無論結局如何，也應從我這裏結束。”
呂梁看了她一眼，說：“很好。保持這種氣勢，期待你的表現。”她走之前留下至關重要的一句話：“記住，這場戰役，你的敵人只有施瓦茨老先生一個。祝你好運。”
方案演講正式開始。在眾人聚焦之下，林奈立於演講臺的顯示屏前，以英語如此陳述道：“在介紹方案前，請允許我借用華裔建築師林瓔的一段話：‘我的作品是基於一個簡單的願望，那就是讓人們意識到周圍的一切。這不僅是物質環境，也包含著人的心裏世界。藝術創作應是個人行為，去訴說一些新穎的，不為人知的主題。正是通過那些非凡的私人視角，將人內心所見公之於眾。而這些創作，在人類歷史場合上，形成了我們對於‘我是誰’的定義，並解釋了‘我們為何如此做’。這是我們與同代人之間的對話，也是與歷史和未來的對話。’林瓔女士這段演講，也是我的信仰。下面，由我為大家講解，萬象設計帶來的設計方案。”
林奈在方案中提出，以古希臘神話中的酒神文化作為庭院設計核心，而酒神正是尼采所信奉的哲學之本。整場演講，林奈發揮穩定，並頻繁以眼神與施瓦茨老先生交流，將自己的設計概念十分有效地傳遞給他。
讀稿結束，蘇錚向林奈豎起了大拇指，連呂梁也滿意地點頭向她示意。
等待的過程令人焦灼，好在沒有持續太久。就在當天下午，維德酒店老板臺奧施瓦茨打來電話，通知萬象在此次比稿中勝出。
萬象公司內一片歡呼雀躍，林奈如釋重負，甚至有種想哭的沖動。她立即組織了一場聚會，晚上邀請了全體組員以及方哥去唱歌喝酒。林奈忽然想起了謝笛楠，回到辦公室，打電話過去報喜。
“餵，怎麽了林大小姐？”
“我，比稿，贏了！”
“消t息出這麽快？可以啊，我就知道你可以的！”
“晚上我們公司聚會，你也一起來呀？”
“那不巧，晚上得陪領導吃飯，推脫不掉。”
“......”
“別不說話呀？這樣，等周末喊上蕾子，我們一起為你慶祝。”
“好吧，那咱們見面再商量。”
晚上在KTV的聚會，大家玩得非常開心，林奈為了表達對方哥的感謝，又是敬酒，又是與他合唱。玩到一半，她有些心不在焉，躲在走廊抽了根煙。
林奈有自己的生活邏輯。她願意去為安蕾解憂，但自己工作上的事不太和她說。例如這次比稿事件的前因後果，就算之後會和安蕾聊及，也是輕描淡寫，幾句帶過。
林奈又想起了謝笛楠。頓時生計，捏了捏幹枯的嗓子，撥通了他的電話：
“餵...咳咳...是蕾子嗎？”
“啥？我是你楠哥！”
“噢...小楠啊...嘻嘻，手一抖，打錯了。”
“你怎麽喝成這樣？”
“開心嘛...就多喝了幾杯...你不用擔心我，我車技那麽好...肯定...肯定回的了家！”
“看把你能耐的，還想酒駕不成？發個定位給我，我去接你。”
電話掛斷，林奈竊喜，趕緊去了一趟洗手間，用手沾了點水，把頭發稍微抓亂些。她又在外面抽了根煙，來來回回踱步好久，估摸著時間差不多了，才佯裝成酒醉模樣，返回包間。沒多會兒，謝笛楠趕來KTV，林奈舉著酒瓶，搖頭晃腦沖他醉笑：“楠哥！楠神！你...你快來，陪我喝幾瓶，我今天可...可太開心了！”
謝笛楠先是對林奈同事打招呼，接著拎起她的挎包，皺眉說：“喝什麽喝，你跟同事們說聲，快回家了。”
林奈踉踉蹌蹌站起身，花枝亂顫道：“大家...大家盡管玩兒啊，酒水隨便點，我...我在這裏...辦了卡的！”
謝笛楠連忙架住她的身子，將她帶離了KTV。
下樓後，謝笛楠叫了代駕，兩人坐車返回林奈家。到了小區樓下，等代駕離開，林奈“酒瘋”發作，躺屍式地賴坐在後排，死活不下車。謝笛楠站在車外，左手扶著車門，右手叉腰，啼笑皆非問：“大小姐，鬧夠了沒？”
“你別管我，我就不下車。”
“說，你要怎樣。”
“沒想怎樣，你坐上來，咱們聊天。”
謝笛楠重新坐上車去，半側身子說：“說吧，想聊什麽。”
林奈小臉紅撲撲，笑問：“聊聊楠神最近的相親對象呀？”
謝笛楠攤手說：“最近沈迷工作和釣魚，哪有工夫相親。”
“噢...要不要我給你介紹個？”
“你怎麽介紹，看你天天加班熬夜，都忙成什麽樣了。”
“是，我是天天泡在公司。我公司不是有女同事麽？”
“你不是說，你們整個公司都是畫圖狗加班狗麽？”
“幹嘛，瞧不起我們畫圖的？我跟你講，公司新來的幾個小嫚兒，長得可好看了。”
“行的。可咱也得先上樓，等你睡飽覺，來天再給我介紹，對不對？”
林奈不吱聲，以鮮有的媚弱之態，緩緩倒在謝笛楠肩膀上。過了幾秒，她再搖搖晃晃撐起身，讓頭靠向另一側車窗，將醉酒之態演繹到了極致。
“阿奈？怎麽了？”謝笛楠扭著半張臉問。
林奈合上眼睛，呼吸舒緩，幽幽說：“醉的頭暈。背我上去。”
謝笛楠很平靜地“嗯”了一聲，先將她扶下車，關好車門，讓她的手纏繞在自己胸前，將她背上身。
三月末的青島，夜風微涼，林奈覺得謝笛楠的身體像只暖爐。情不自禁下，她摟緊他的脖子，竟希望時間永遠停留在這一刻。
她明明沒有喝多少酒。
林奈心醉如泥，打算把裝醉進行到底，並一直閉著眼睛。
她放緩了呼吸，也試著讓心跳更平緩。漸漸的，她感覺到謝笛楠將自己背進電梯，然後他笨手笨腳開了家門，穿過客廳，將她輕輕放在主臥床上。就那麽一瞬間，她感覺到臺燈亮了。
他在左邊床坐了好久。她聽他翻響了打火機，又聽他拉長了呼吸，卻遲遲聞不到半點煙味兒。
噢，謝笛楠並沒有抽煙。
林奈的心裏在嘆氣。
又過了會兒，她感覺到床的一側失去了重力，自己的身體跟著微微上升。她猜測應是謝笛楠站起了身來。接著，臺燈的光亮被熄滅，臥室門被緩緩帶上，不再能聽到他的聲音。
她在想，他知不知道她在裝醉呢？
回想過去，她裝醉可不是第一次。
林奈很失落，舍不得睜開眼睛。
林奈並不知道謝笛楠什麽時候走的。這已經不重要了。
不管怎麽說，林奈終於得空休息了一整天。一個人吃完晚飯時，她翻閱起與安蕾、唐果共建的潮音三人微信群記錄，才知道葛析蓉已經離職。她稍微化了點妝，隨手挑了件風衣裹上，驅車趕往咖啡館，到店後看到唐果一個人在吧臺忙碌著。
“果子，蕾子來了嗎？”林奈進門便問。
唐果一邊給客人做咖啡，一邊答：“蕾姐應該在二樓抽煙呢。”
見不到安蕾，林奈心裏有些莫名慌張。她急沖沖上到二樓，推門走進吸煙房，先是看到了安蕾背身伏在窗口，而後看到了房內西墻上掛著的《沙洛特夫人》。
“畫的不錯。”林奈收拾好心情，站在畫下，看著畫中細描的木船與水景，最後目光落在沙洛特夫人的臉上，浮想連篇。
畫是好，但對於畫畫的人，林奈依然沒太多好感。現在葛析蓉消失了，林奈更多是覺得舒心，又不能表現出太多。她心中早已想好，倘若安蕾與她唏噓某些離別思念，她多半會去附和幾句，以半冷不熱的語境表達自身態度。
事實卻是安蕾沈默著，臉上明明有著意興闌珊的表情，卻什麽都沒說。
過了會兒，安蕾拿出手機，翻出一條視頻給林奈看。視頻內容是市北區某處的裏院轟然倒塌，當地市民議論紛紛，並從遠處將整個裏院的拆除過程拍攝了下來。
“昔日五百座青島裏院，昨天還有二百零二座，今天又少了一座。”安蕾的表情看似平靜，如此說道。
由於本身工作職責，林奈對各類建築的推翻重建可謂司空見慣。關於青島裏院，她從未在底層環境生活過，談不上有什麽特殊感情。可是林奈知道，安蕾此刻的心情肯定非常覆雜。至親好友間的陪伴並非虛偽的“感同身受”，這是兩姐妹之間心照不宣的默契。林奈只是默默陪安蕾抽了根煙，期間沒怎麽說話。
“看你的樣子很乏，是不是最近工作太忙，休息不好？”安蕾開口問。
林奈搖頭說：“沒事兒，喝杯你做的牛奶咖啡就好了。”
安蕾問：“晚上還要喝咖啡麽？”
林奈眉浸春風，笑說：“牛奶混了咖啡，對我來說能安眠。”
安蕾有些擔心地說：“那肯定是你最近工作太累了。”
林奈攥她的手，不再說話。
兩人下到一樓，安蕾給林奈做了杯香草拿鐵，接著去書架前整理書籍。林奈端著咖啡，湊到她身邊，表情就像一只溫順黏人的小貓。
“阿蓉走了？”林奈先問出了口。
安蕾面容平靜道：“走了也好。”說著，她翻出一本書，將書中兩張照片遞給林奈。
林奈接過一看，是葛析蓉的兩張照片，稍微捋了捋心緒，說：“照片挺好看的。”她看著安蕾手裏的書，接著說：“書也挺好，之前沒見過。”
安蕾笑說：“店裏客人留下的。”
林奈感覺得到，咖啡館最近發生了很多事。她深嘬一口咖啡，垂目尋思之餘，只聽身邊安蕾笑意更深：“瞧瞧我們家小奈，像個偷食的小可愛。”
安蕾取一張紙巾為林奈輕輕擦嘴。
原來是林奈喝咖啡不小心，讓牛奶奶泡掛在了嘴唇上。
“工作上還好麽？”安蕾邊擦邊問。
林奈覺得心裏暖烘烘，揚著臉，微微點頭說：“一切順利，不過接下來還有硬仗要打。”
安蕾將紙巾拿開，捏了她臉一下，眼神一如既往寵溺。這時，阿白和黑仔都跑來湊熱鬧。兩姐妹各摟起一只貓，透著繡花鐵窗，一同朝望著窗外漆白的滿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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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稿日的上午九點，林奈帶領自己的團隊前往約定地點，向施瓦茨祖孫二人展示自己的提案。在甲方團隊中，林奈還發現了呂梁的身影。與同事耳語時，她得知前面出場的新谷設計表現很出色，贏得了施瓦茨的認可，氣氛變得更為緊張。
提案前十分鐘，林奈在洗手間檢查妝容，呂梁恰巧也趕來，同她寒暄。
“我看你老板也來了。今天誰負責講稿？”呂梁問。
林奈心平氣和回答：“這次戰役因我而起，無論結局如何，也應從我這裏結束。”
呂梁看了她一眼，說：“很好。保持這種氣勢，期待你的表現。”她走之前留下至關重要的一句話：“記住，這場戰役，你的敵人只有施瓦茨老先生一個。祝你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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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奈在方案中提出，以古希臘神話中的酒神文化作為庭院設計核心，而酒神正是尼采所信奉的哲學之本。整場演講，林奈發揮穩定，並頻繁以眼神與施瓦茨老先生交流，將自己的設計概念十分有效地傳遞給他。
讀稿結束，蘇錚向林奈豎起了大拇指，連呂梁也滿意地點頭向她示意。
等待的過程令人焦灼，好在沒有持續太久。就在當天下午，維德酒店老板臺奧施瓦茨打來電話，通知萬象在此次比稿中勝出。
萬象公司內一片歡呼雀躍，林奈如釋重負，甚至有種想哭的沖動。她立即組織了一場聚會，晚上邀請了全體組員以及方哥去唱歌喝酒。林奈忽然想起了謝笛楠，回到辦公室，打電話過去報喜。
“餵，怎麽了林大小姐？”
“我，比稿，贏了！”
“消t息出這麽快？可以啊，我就知道你可以的！”
“晚上我們公司聚會，你也一起來呀？”
“那不巧，晚上得陪領導吃飯，推脫不掉。”
“......”
“別不說話呀？這樣，等周末喊上蕾子，我們一起為你慶祝。”
“好吧，那咱們見面再商量。”
晚上在KTV的聚會，大家玩得非常開心，林奈為了表達對方哥的感謝，又是敬酒，又是與他合唱。玩到一半，她有些心不在焉，躲在走廊抽了根煙。
林奈有自己的生活邏輯。她願意去為安蕾解憂，但自己工作上的事不太和她說。例如這次比稿事件的前因後果，就算之後會和安蕾聊及，也是輕描淡寫，幾句帶過。
林奈又想起了謝笛楠。頓時生計，捏了捏幹枯的嗓子，撥通了他的電話：
“餵...咳咳...是蕾子嗎？”
“啥？我是你楠哥！”
“噢...小楠啊...嘻嘻，手一抖，打錯了。”
“你怎麽喝成這樣？”
“開心嘛...就多喝了幾杯...你不用擔心我，我車技那麽好...肯定...肯定回的了家！”
“看把你能耐的，還想酒駕不成？發個定位給我，我去接你。”
電話掛斷，林奈竊喜，趕緊去了一趟洗手間，用手沾了點水，把頭發稍微抓亂些。她又在外面抽了根煙，來來回回踱步好久，估摸著時間差不多了，才佯裝成酒醉模樣，返回包間。沒多會兒，謝笛楠趕來KTV，林奈舉著酒瓶，搖頭晃腦沖他醉笑：“楠哥！楠神！你...你快來，陪我喝幾瓶，我今天可...可太開心了！”
謝笛楠先是對林奈同事打招呼，接著拎起她的挎包，皺眉說：“喝什麽喝，你跟同事們說聲，快回家了。”
林奈踉踉蹌蹌站起身，花枝亂顫道：“大家...大家盡管玩兒啊，酒水隨便點，我...我在這裏...辦了卡的！”
謝笛楠連忙架住她的身子，將她帶離了KTV。
下樓後，謝笛楠叫了代駕，兩人坐車返回林奈家。到了小區樓下，等代駕離開，林奈“酒瘋”發作，躺屍式地賴坐在後排，死活不下車。謝笛楠站在車外，左手扶著車門，右手叉腰，啼笑皆非問：“大小姐，鬧夠了沒？”
“你別管我，我就不下車。”
“說，你要怎樣。”
“沒想怎樣，你坐上來，咱們聊天。”
謝笛楠重新坐上車去，半側身子說：“說吧，想聊什麽。”
林奈小臉紅撲撲，笑問：“聊聊楠神最近的相親對象呀？”
謝笛楠攤手說：“最近沈迷工作和釣魚，哪有工夫相親。”
“噢...要不要我給你介紹個？”
“你怎麽介紹，看你天天加班熬夜，都忙成什麽樣了。”
“是，我是天天泡在公司。我公司不是有女同事麽？”
“你不是說，你們整個公司都是畫圖狗加班狗麽？”
“幹嘛，瞧不起我們畫圖的？我跟你講，公司新來的幾個小嫚兒，長得可好看了。”
“行的。可咱也得先上樓，等你睡飽覺，來天再給我介紹，對不對？”
林奈不吱聲，以鮮有的媚弱之態，緩緩倒在謝笛楠肩膀上。過了幾秒，她再搖搖晃晃撐起身，讓頭靠向另一側車窗，將醉酒之態演繹到了極致。
“阿奈？怎麽了？”謝笛楠扭著半張臉問。
林奈合上眼睛，呼吸舒緩，幽幽說：“醉的頭暈。背我上去。”
謝笛楠很平靜地“嗯”了一聲，先將她扶下車，關好車門，讓她的手纏繞在自己胸前，將她背上身。
三月末的青島，夜風微涼，林奈覺得謝笛楠的身體像只暖爐。情不自禁下，她摟緊他的脖子，竟希望時間永遠停留在這一刻。
她明明沒有喝多少酒。
林奈心醉如泥，打算把裝醉進行到底，並一直閉著眼睛。
她放緩了呼吸，也試著讓心跳更平緩。漸漸的，她感覺到謝笛楠將自己背進電梯，然後他笨手笨腳開了家門，穿過客廳，將她輕輕放在主臥床上。就那麽一瞬間，她感覺到臺燈亮了。
他在左邊床坐了好久。她聽他翻響了打火機，又聽他拉長了呼吸，卻遲遲聞不到半點煙味兒。
噢，謝笛楠並沒有抽煙。
林奈的心裏在嘆氣。
又過了會兒，她感覺到床的一側失去了重力，自己的身體跟著微微上升。她猜測應是謝笛楠站起了身來。接著，臺燈的光亮被熄滅，臥室門被緩緩帶上，不再能聽到他的聲音。
她在想，他知不知道她在裝醉呢？
回想過去，她裝醉可不是第一次。
林奈很失落，舍不得睜開眼睛。
林奈並不知道謝笛楠什麽時候走的。這已經不重要了。
不管怎麽說，林奈終於得空休息了一整天。一個人吃完晚飯時，她翻閱起與安蕾、唐果共建的潮音三人微信群記錄，才知道葛析蓉已經離職。她稍微化了點妝，隨手挑了件風衣裹上，驅車趕往咖啡館，到店後看到唐果一個人在吧臺忙碌著。
“果子，蕾子來了嗎？”林奈進門便問。
唐果一邊給客人做咖啡，一邊答：“蕾姐應該在二樓抽煙呢。”
見不到安蕾，林奈心裏有些莫名慌張。她急沖沖上到二樓，推門走進吸煙房，先是看到了安蕾背身伏在窗口，而後看到了房內西墻上掛著的《沙洛特夫人》。
“畫的不錯。”林奈收拾好心情，站在畫下，看著畫中細描的木船與水景，最後目光落在沙洛特夫人的臉上，浮想連篇。
畫是好，但對於畫畫的人，林奈依然沒太多好感。現在葛析蓉消失了，林奈更多是覺得舒心，又不能表現出太多。她心中早已想好，倘若安蕾與她唏噓某些離別思念，她多半會去附和幾句，以半冷不熱的語境表達自身態度。
事實卻是安蕾沈默著，臉上明明有著意興闌珊的表情，卻什麽都沒說。
過了會兒，安蕾拿出手機，翻出一條視頻給林奈看。視頻內容是市北區某處的裏院轟然倒塌，當地市民議論紛紛，並從遠處將整個裏院的拆除過程拍攝了下來。
“昔日五百座青島裏院，昨天還有二百零二座，今天又少了一座。”安蕾的表情看似平靜，如此說道。
由於本身工作職責，林奈對各類建築的推翻重建可謂司空見慣。關於青島裏院，她從未在底層環境生活過，談不上有什麽特殊感情。可是林奈知道，安蕾此刻的心情肯定非常覆雜。至親好友間的陪伴並非虛偽的“感同身受”，這是兩姐妹之間心照不宣的默契。林奈只是默默陪安蕾抽了根煙，期間沒怎麽說話。
“看你的樣子很乏，是不是最近工作太忙，休息不好？”安蕾開口問。
林奈搖頭說：“沒事兒，喝杯你做的牛奶咖啡就好了。”
安蕾問：“晚上還要喝咖啡麽？”
林奈眉浸春風，笑說：“牛奶混了咖啡，對我來說能安眠。”
安蕾有些擔心地說：“那肯定是你最近工作太累了。”
林奈攥她的手，不再說話。
兩人下到一樓，安蕾給林奈做了杯香草拿鐵，接著去書架前整理書籍。林奈端著咖啡，湊到她身邊，表情就像一只溫順黏人的小貓。
“阿蓉走了？”林奈先問出了口。
安蕾面容平靜道：“走了也好。”說著，她翻出一本書，將書中兩張照片遞給林奈。
林奈接過一看，是葛析蓉的兩張照片，稍微捋了捋心緒，說：“照片挺好看的。”她看著安蕾手裏的書，接著說：“書也挺好，之前沒見過。”
安蕾笑說：“店裏客人留下的。”
林奈感覺得到，咖啡館最近發生了很多事。她深嘬一口咖啡，垂目尋思之餘，只聽身邊安蕾笑意更深：“瞧瞧我們家小奈，像個偷食的小可愛。”
安蕾取一張紙巾為林奈輕輕擦嘴。
原來是林奈喝咖啡不小心，讓牛奶奶泡掛在了嘴唇上。
“工作上還好麽？”安蕾邊擦邊問。
林奈覺得心裏暖烘烘，揚著臉，微微點頭說：“一切順利，不過接下來還有硬仗要打。”
安蕾將紙巾拿開，捏了她臉一下，眼神一如既往寵溺。這時，阿白和黑仔都跑來湊熱鬧。兩姐妹各摟起一只貓，透著繡花鐵窗，一同朝望著窗外漆白的滿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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