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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第五季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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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第五季節

安蕾媽媽知道孩子們近日忙,這周末喊林奈一起來家裏吃晚飯。林奈向來饞安媽廚藝,騰出時間,爽然答應。

安蕾和安媽感情非常好。

和林奈的父親一樣,安爸去世早。安媽一人將安蕾帶大,受了太多累。好在安蕾自小知理懂事,性格獨立且內斂,學習成績也一直拔尖,極少讓安媽操心。安媽之前在移動公司做前臺營業員,工資不高,倒算穩定。如今安媽退休,加上安爸生前留下的這棟110平米三室的樓房,母女二人二十年年來,沒受過太多苦日子。

安蕾和林奈相識於初中,真正交好是在上高中後。林奈家離高中學校很遠,加上性子頑逆,不想和繼父同住,高一開始選擇住校,極少回家。安蕾家離學校近,林奈上門蹭飯則成了常態。套用林奈小時候的原話就是:

“蹭飯這種事情嘛,一來二去,也就習慣了。”

安蕾會說:“你啊,可給我乖一點。我媽看上溫柔平和,實際上脾氣大著呢。你要是哪天原形畢露,恣意胡作,我媽一準兒掀掃帚把咱倆趕出門。”

林奈又說:“我知道,你的性格就隨阿姨呀!不過嘛,自打把你搞定後,什麽大乘佛法,菩薩心經,九九八十一難,我都無所畏懼了。”

安蕾會說她不正經,心裏卻暖的很。

林奈長相出眾,一對大眼睛特別水靈,自小是個很討人喜歡的姑娘。她平日零錢很多,卻沒有把錢全都花在化妝品或是追星上。每次來安蕾家裏玩兒,發現家裏茶杯不夠用,或是水果剩下不多,隔次再來,必然大小包帶東西來補上。林奈知道安媽喜歡薔薇花,在她生日時,特意親手編織了薔薇花環送給她。

時間久了,安媽嘴上不多說,打心底把林奈當自家孩子看。

安蕾性子悶,在認識林奈之後,才稍微活脫了些,安媽是看在眼裏的。兩姐妹一路相隨,風雨同舟,也是相當不可思議的事兒。

至於林奈對安媽的感情,可謂覆雜。相比寡居獨立的安媽,她實在不能理解自己媽媽缺不得男人的心情。

辣炒鰻鱗和黑魚湯是安媽媽的拿手菜,當林奈來到安蕾家時,菜和湯都已燒好,剛剛端到桌上。林奈特意買了兩大罐黑啤來助興,入夜後,兩姐妹微醺,林奈嚷著要聽歌,安媽倒是沒說什麽。安蕾眼中有笑意,回屋拎出民謠吉他,站在客廳窗臺前。滿月攜思,安蕾眼角下彎,似乎不肯去看世間的車水馬龍。接著,她娓娓唱起了張學友的老歌----《離人》。

“銀色小船搖搖晃晃彎彎,

懸在絨絨的天上。

你的心事三三兩兩藍藍,

停在我幽幽心上。

你說人情到深處怎能不孤獨,

愛到濃時就牽腸掛肚。

我的行李孤孤單單散散惹惆悵.....”

安媽仰望著窗外滿月,又看了看客廳裏安爸的遺像,眉間有唏噓。

主歌部分唱完,到了副歌這句“離人放逐到邊界”,安蕾淚眼迷蒙,沒唱出口。她用掌心敲著自己額頭,聲音有些哽咽:“嗓子啞了。不唱啦。”

林奈拖小碎步走到窗前,挽住她的胳膊。

姐妹兩人沒有說話,也沒有再流淚。不知怎得,窗外月光溫柔許多。

安媽媽等著姐妹倆情緒平覆下來,才說:“坐過來,陪媽媽說說話。”

安蕾將吉他立在墻邊,牽著林奈在飯桌前坐下。

“人年紀越大,記性也越發不好。在我印象裏,你們姐妹倆好像沒吵過架吧?”

林奈急說:“有的,還是在您面前。”

“什麽時候的事兒啊,我怎麽不記得?”

“就是高二暑假那年。那天晚上我來您這吃飯,穿了條新買的裙子。蕾子非說醜。我倆直接在飯桌上打起來了。”

安媽神情恍然道:“噢噢,我想起來了。就那次。你倆哭鬧不停,又掐耳朵又揪頭發的。”

安蕾白了林奈一眼,說道:“現在你還跟我較勁。明明是前一天你說我畫的畫醜,我才懟回去的。”

林t奈說:“咱們一碼事歸一碼事好不好?你畫的本來就醜呀,你畫的那個誰......咱們學校的校草,叫什麽來著?”

“管他呢。”

“對,管他呢!人家小哥明明輪廓分明,血氣方剛,你非給人家畫成那種...那種尖下巴狐貍眼。說你畫的醜,還委屈你了唄?”

“什麽偽娘。那叫美男如畫,目入春風,不可方物。”

“安大小姐,虧你是個文科生。你是不是對不可方物這詞有誤解?男人都長你畫的那樣,我非那樣了不可。”林奈說著,又是吐舌頭翻白眼,又是做出抹脖子的“死人狀”,將氣氛搞得活躍起來。

兩姐妹說相聲似的胡鬧,安媽媽也笑得開心。過了會兒,進入正題:“對了小蕾,前些日子,晚上開車送你回來的男生是誰呀?”

林奈和安蕾對了個眼神,想起了兩人很久前達成共識的觀點。

“八卦是人的天性,八卦的女人又恰巧是母親,這就棘手的很。”

安蕾低頭不語。

林奈不禁咳嗽,差點把酒咳出來,趕忙拿紙巾擦擦唇,支支吾吾說:“阿姨,那個男的是我上司,前段時間想追蕾子來著。”

“那個男的?”安媽稍微靠近兩人一些,神色微妙:“然後呢?”

“然後......”林奈眼珠子轉了七八圈,看完安媽媽又看安蕾,突兀地拍起桌子:“情形相當撲朔迷離,一言說不盡。總之就是,咱蕾子現在心無旁騖搞事業,我那上司,搞不定她。”

安蕾嘴角勾出一抹笑,表面看似波瀾不驚。

“小蕾,有些話你可能不愛聽,媽媽還是得嘮叨幾句。”安媽若有所思,頓了片刻,看著女兒說:“咱們家境普通,你長相也不算出眾,那些富貴人家的孩子,少結交為好。”

安蕾不違如愚,“嗯”了一聲。

安媽又說:“你現在工作不輕松,還要張羅咖啡店的生意。等你閑下來,帶你去認識幾個媽媽同事家的男孩。聽說有幾個品行相當不錯的。你要是有意向,媽媽現在就管人家要照片,給你瞅瞅。”

林奈看到安蕾遞來“求救”眼神,只得鉆到安媽媽身邊,嬉皮笑臉地說:“阿姨,有好的您先給我介紹唄,我這也單著呢!我們公司的小年輕兒們背後天天管我叫老嫚兒,可愁死我了。”

“這孩子,就會和稀泥打混。你這條件,還需要阿姨介紹?”

“您不懂。男人向來喜歡安靜端莊,知書達理的姑娘。像我這種年紀大,喜歡抽煙喝酒,沒事兒還發個瘋的,想找個合心意的男孩子,就一個字---難!”

“呸呸呸,才二十九歲,年齡剛好。咱們小奈長得這麽好,想找男朋友的話,男孩子還不從中山路排到南京路去?”

“您又取笑我。反正我的終身大事就拜托您了。要是蕾子結婚結在我前面,我這青島老嫚兒的名號,怕是甩不掉啦!”

安媽撲哧一聲笑出來,不禁拍了下林奈的手背。她似是知道這姐妹倆在打掩護,順著她們說:“好,那我就先幫小奈搞定終身大事,再去給蕾蕾相親。你們倆,一個都跑不了。”

夜色濃郁。林奈同安蕾一起洗刷完碗筷,稍歇小會兒,生了困意。知道晚飯要喝酒,林奈並沒有開車來,安蕾便同她下樓打車。下樓後,林奈又說不困,想隨便溜達會兒,安蕾自是相陪。

穿梭於燈火幽暗的窄巷,兩人並肩而行,沒怎麽說話。

林奈按耐不住,終於開口問:“說說吧,你這邊情況究竟如何?”

“是說我和蘇錚?”

“嗯。”

“我倆......不對,總覺得你知道些什麽。”

“我自然知道一些事,不過我要聽你的想法。”

“兩個人的關系,不是一個人的想法能左右的。”

“聽上去,好像你對人家有點兒意思?”

“有點兒吧。接觸了幾次,共同話題蠻多。不過上次聽完音樂會,就沒再聯系過。”

“他還是會來店裏坐坐的。”

“那不一樣。”

“你可以主動聯系他呀。”

“幹嘛弄得像倒追人家似的?”

“那又怎樣?你喜歡的東西,向來抓著不松手。”

“人這一生,動心對象會有很多。”

“然後呢?”

“心雖動,不見得非要有結果。”

“你和阿姨有同樣的顧忌嗎?”

“不全是。我覺得蘇錚需要娶位全職太太。那樣的生活,我怕是適應不來。”

林奈一時間不知該說什麽,想起了過去的一些事。

四年半前。安蕾剛回到青島那陣子,因為情感變故,精氣神跌到谷底。

林奈則不同。她早安蕾一年半回青島,之後貸款買車買房,逼著自己玩命工作,早早適應了這座城市的節奏。近些年青島發展得很快,年輕人的變化也很恣意。她覺得,若是腳步慢了,會退化成上上個世紀的人。

人潮人海之中,林奈放眼望去,有些人是游離在這座城市之外的。

那時候安蕾就是其中典型。

於是,林奈一有機會就拉著她出來。或是逛街,或是泡咖啡館,泡茶樓,盡量多認識一些人,讓她置身於青島的喧囂中。兩個月後,安蕾恢覆許多,並找到了雜志社的工作。但她還是會一個人擠地鐵去看電影,一個人坐公交到深巷買書買CD,一個人在市南老城區走走停停。

作為最親密的姐妹兒,林奈比旁人更懂安蕾身上的魅力。

現在的年輕人大多是浮躁的,城市也因此顯得輕佻暧昧。

安蕾則是完全相反。她從來不會讓自己身處於目光的焦點。她喜歡靜靜隱於人群中,感受平凡氣息。再加上她本身寫詩吟歌,精通樂器,又與世無爭,才凝練了一身獨特氣質。

蘇錚因這氣質迷戀上安蕾,又因此遠離了安蕾,僅有短短兩周時間。林奈身為旁觀者,心中五味雜陳。

林奈登時覺得煩躁。她擔心這種麻煩事會發生在自己身上。

安蕾聽到了她的嘆息,問:“在想什麽?”

林奈燃起一支煙,答的漫不經心:“可能是累了。”

安蕾似有疑惑,卻不追問。

煙燃掉半根,林奈鎮定許多,又說:“無論你們倆結局怎樣,我都覺得蠻寬慰。”

“是覺得我這自閉姑娘終於開竅了?”

“我是覺得,你心情好一些,工作起來更有精神,咱們的新店才會賺錢!”

“你呀你,繞來繞去還是工作的事。”

轉眼走到中山路。姐妹兩人站在十字路口,清風撩膚,酒意尚在。只見遠端的光暈纏繞在一起,一片瑰麗璀璨,早已分不清是燈火還是星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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