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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你屬狗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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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你屬狗的嗎

陸安嶼口中不停念叨的「秘密基地」其實不足為奇:一間沒有門匾、門廳逼仄狹窄的書店。門口有一張寬大的舊書桌,上面淩亂擺放了些廉價文具。

黎想覷著桌上堆成小山一樣高的雜志和報紙,嫌棄地努努嘴:就這?值得她步行半小時來打卡?

陸安嶼自顧自地朝裏走,眼神在墻上掛滿的雜志上來回轉悠,興奮異常。這間書店看似平平無奇,內裏卻另有乾坤:雜志種類多,整套的進口原版漫畫書;運氣好的話,還能碰見很多典藏版本的書籍,比新華書店好逛多了。

黎想遲遲沒進門,停在攤子前左翻翻右翻翻,興致寥寥;沒一會兒指腹暈上了一層油墨,黑漆漆的。

“你怎麽不進來?”陸安嶼攥著本船艦雜志,頭一歪,“裏面很大,有很多好看的。”

能好看到哪裏去?黎想素來不愛逛書店,每次去都是速戰速決,買完就走。偏初中老師要求多,幾乎每門課都有課外輔導資料;她逆反心理作祟,越來越抗拒去書店,更不理解為什麽有那麽多好學的人,一到周末就恨不能住在書店裏,捧著厚厚的辭典不肯放手。

她略帶失望地朝裏走,書架之間的間距很小,需要側身才能穿過;嘟囔著:“有什麽好看的?”

陸安嶼無端降低了音量,鬼鬼祟祟:“你們女生不都喜歡看那種小說嗎?這裏有很多...”

“哪種小說?”黎想思考了好半天,班上女生們的確有上課偷偷摸摸看課外書的,但都包了一層封皮。平日裏聊天,大家擠眉弄眼,還會加上各種暗語;黎想聽不明白,也沒打算研究這些有的沒的。

陸安嶼清清嗓子:“你看了就知道了。”他領著黎想到角落一排書架前,手臂一揮:“喏,都是。”

黎想不明所以,詫異地掃了好幾眼:《你是我最美的相遇》,《一千個深吻》,《我終究是愛你的》,這都是什麽啊?

她面露鄙夷,重新打量一番陸安嶼:“你...愛看這些?”

陸安嶼忙跳腳撇清關系:“我不看,你別瞎說。”

“這就是你的秘密基地?”黎想難以置信地盯著他,由衷感嘆:“你好變態啊...”

“...”陸安嶼好心當做驢肝肺,又委屈又生氣;這家夥果然算不上女孩子,連言情小說都不愛看。

黎想更懶得理他,默默在心裏給他加了個「不正經」的標簽;隨即噔噔噔跑到兒童讀物區域。她眼神掠過一排排書脊,眉目逐漸舒展,嫣然一笑。她擡起頭,用氣聲對著不遠處的陸安嶼說:“我原諒你了,這裏居然有我鄭爺爺的《金手指》和《生化保姆》誒,新華書店都斷貨很久了。”

“行吧,你慢慢看。”陸安嶼掀起眼皮,愛答不理地丟下幾個字。初中生還看童話故事?幼稚不幼稚。他更喜歡介紹攝影、船艦和飛機類的雜志,或《國家地理》。

兩個人錯開一排書架,斜對角站著;偶爾不經意擡眼,視線穿透不銹鋼架的縫隙在空中交匯,同時眸光一閃,怒氣漸漸轉為了笑意。

秋風穿過狹窄的過道,裹攜來陣陣桂花香和隔壁鹵味店的香味。

街上時有幾輛自行車通過,鈴鐺聲絡繹不絕,清脆且不刺耳。黎想窩在靠裏的位置,耳邊是若有若無的翻書聲,人們屏氣凝神的呼吸聲,還有悶在喉嚨如呢喃般的讀書聲;串成了極好的白噪音。

墻上時鐘的分針轉了一圈又一圈。

黎想站累了,索性盤地而坐,背倚著書櫃;稍一睥睨便能看見陸安嶼專註的眉眼。他時而一目十行,幾分鐘翻完一本雜志;時而又逐字逐句仔細閱讀,嘴上振振有詞。

“回去嗎?不早了。”陸安嶼把控著時間,走到她身邊提醒。

黎想看得意猶未盡,輕輕撫平每一頁紙張,生怕留下了不該有的印記,再寶貝般地將書塞回了原位。

“不買?”陸安嶼轉眼挑了七八本雜志,“你才看了一半。”

“零花錢不太夠。下周我還來,在書店看書還挺帶勁的。”她傻呵呵地笑,說到一半又捂住嘴,生怕被老板聽到她的小心思,“不過...只看不買,會不會不太好?”

“不會,老板人很好。”他話雖這麽說,卻抽出了黎想剛看的《生化保姆》,踱步到吧臺前一並買了單;不忘解釋:“不是給你買的,我自己要看。”

黎想皺皺鼻子,這人內心戲怎麽這麽多?

陸安嶼見她沒作聲,誤以為她生氣,又換了個說辭:“我也可以借給你看。”

“這麽好?”

“有條件的。”

“你說。”

“以後每周末都一起來這看書?”陸安嶼想了想:“早上或下午都行。”

“行啊,一言為定。”黎想答應地極其幹脆。

可一周對於黎想來說足夠漫長,漫長到她轉眼就將和陸安嶼的約定忘得一幹二凈。

第二個周末,她沒能按時赴約,更沒想到要給陸安嶼留下只字片語。她一心圍著從外地回江城過周末的表哥轉悠,屁顛顛的:和表哥一起爬了山,吃了農家樂,還打了一場酣暢淋漓的羽毛球。

等再見到陸安嶼,已經是三周之後的事情了。

那天黎想一如既往守著吧臺,偶爾幫忙記一兩筆各桌添加啤酒的數量,再提醒服務員阿姨們給新來的客人們布置碗筷。

陸安嶼進店的時候,她正手撐著桌沿,來回轉動高腳椅玩。

她眼睛一亮,乖巧地朝陸昌勇問了聲好,隨即對陸安嶼“籲”了一聲:“餵,好久不見啊。”

可不是好久沒見嗎?過去三周,陸安嶼一到周末就來「薛記」報道。他吃飯吃得心不在焉,憋了一肚子悶氣,最後不得不旁敲側擊找薛阿姨打探情況:呵,爬山、看電影、和小姐妹們去公園秋游,黎想的生活可真夠豐富多彩的。

陸安嶼最討厭不守信用的人,暗自發誓再也不跟她做朋友了,卻鬼使神差般每周都來冒泡。他忿忿地撇過臉,故意無視她,快步穿過大堂鉆進大包間,整整一頓飯的功夫都沒再出來。

黎想壓根沒留意到他的小情緒。她在店裏捱到午飯時間,吃了一大份薛文倩精心準備的便當,心滿意足。她哼著小曲,抱著書往公交車站走;暗自計劃回家睡個午覺,再做幾道練習題。

她步伐輕盈,眼瞧 7 路公交車正緩緩駛向車站,忙小跑追趕,又被身後的呼喊絆住了腳步。

“黎想!”

黎想扭過頭:“怎麽了?”

陸安嶼一臉不悅,跑到她面前,“你上哪去?”

“我回家啊。”黎想說著話,視線不禁飄向公交車站,“哎呀,我得趕車,不說了。”

“...”

她轉身就跑,從人堆裏擠著上了車,眼疾手快地占到後排靠窗的位置;再一擡眸,楞了幾秒:“你上來做什麽?”

陸安嶼兀自坐在她前排,留給她一個倔強的後腦勺,沒吱聲。

黎想扒拉著椅背,湊到他臉邊,挨得很近;近到鼻尖幾乎能蹭到他面頰的汗毛,“你今天怎麽了?有點奇奇怪怪的?”

陸安嶼扭過頭正視她,嗅到她身上寶寶霜的香氣,莫名緊張。他不自覺朝後仰了幾寸,不耐煩地皺緊眉頭,語氣粗魯:“你離我遠點。”

“你吃錯藥了吧?”黎想挪回身子,只覺這人簡直莫名其妙。她越看眼前的圓腦袋越不順眼,終在一刻氣得忍不住猛推了一下。

陸安嶼揉著後腦勺,咬牙切齒地瞪她幾秒;隨即二話不說起身走到下車的位置,再也沒看她。

黎想一頭霧水,更加篤定同學之間「不和異性玩耍」的默契是有道理的 - 異性之間多犯沖,尤其是她和陸安嶼。

轉眼間,公交車到了站。

黎想拎起書包,經過陸安嶼的時候目不斜視,還假模假樣說了句“借過”。她下了車,甩著胳膊朝家的方向走,聽見急促的腳步聲由遠及近、逐步放緩,直至在她身後停下。

“你是不是有病?你跟著我做什麽?”黎想氣洶洶地回頭:“我哪裏得罪你了?”

陸安嶼啞著嗓子,聲音粗獷,難聽極了:“你不守約定你還有理了?”

“我怎麽不守約定了?”黎想理直氣壯地回懟,“你別汙蔑我!”

“我們那天在書店怎麽說的?每周末在你媽店裏碰頭,一起去看書,你去了嗎?沒去就算了,你有跟我打招呼嗎?”陸安嶼一通控訴完,提出的每個問句都帶了幹澀暗啞的顫音,聽上去更加委屈。

黎想瞬間理虧,後知後覺地“哦”了一聲,秒換了張笑臉:“對不起,我忘了...我最近太忙了。”

“我知道,忙著跟你表哥玩,跟你同學玩!”陸安嶼頂著公鴨嗓叫喚,吐出的每個字都尤為刺耳。

“對啊!可是你為什麽要生氣呢?” 黎想抱緊雙臂,不服氣地嘟囔:“我道歉就是了,又不是什麽大事。”

陸安嶼被問住,又實在不滿她的態度,吼著:“有別人陪著玩就完全想不起我來了,是吧?”

黎想剛醞釀出的歉意被他攪了個稀巴爛,“對!想不起來!我幹嘛天天記著你!”

好,好,好,陸安嶼氣得咳了好幾聲:“那絕交!”

“絕交就絕交!!!”

陸安嶼從包裏翻出《生化保姆》,扔到黎想身上:“拿走你的破書!”

黎想下意識接住,又不留情面地扔到地上:“都絕交了,我不稀罕你的書!我自己可以買!”

“你去買!你別去我的秘密基地買!”

“不去就不去!全市又不止那一家書店!”

兩個人站在路邊吵了好一會,誰都不肯服輸,卻也沒急著分道揚鑣。

風呼啦啦掀起了書頁,將地上的書吹挪了幾寸。路過的行人不留神,一腳踩在封頁上,留下一個黑黢黢的腳印。黎想忙不疊跑上前撿起來,蹲在地上抹著書上的汙漬,哭哭唧唧:“我都跟你道歉了,你那麽兇做什麽?”

一兩滴淚珠落在紙上,浸濕了一小片區域,加深了黑色印記;黎想哭得更傷心了:“書都弄臟了。”

陸安嶼瞬間沒了脾氣,遞上一張紙巾,蹲到她面前:“沒事,封面臟了沒關系。”

黎想情緒上來,聽不進這些勸慰,邊抹淚邊拽住他胳膊,對著最白嫩的地方,狠狠咬了一口。

陸安嶼疼得五官擰在一起,卻沒躲:“你屬狗的嗎?”怎麽還咬人呢?

黎想氣消了大半,哽咽著:“我屬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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