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湛一瞬間就手足無措起來，拼命地眨著眼睛不知作何反應，蕭一白面無表情地向他走來，就在陸湛以為兩人要擦身而過的時候，蕭一白一把拉起他的手臂，推開走廊上安全通道的門，將他帶進了漆黑的樓道，以一種從前沒有過的力量，狠狠地把陸湛按在墻上。

陸湛大腦發懵，他現在呼吸都是抖的。

“什麽時候學會抽煙的。”蕭一白低低地問他。

這是三年多來他們第一次對話，陸湛聽著蕭一白低沈動聽的聲音，覺得恍然如夢。

他把嘴裏那根始終沒有點燃的煙拿下來，聲音顫抖：“出國以後。”

蕭一白沒有再說話，黑暗中，他的眼睛似乎是陸湛唯一能看到的光亮。

陸湛終於忍不住了，鼻子一酸，整個人都不能承受似的哭起來：“蕭一白……對……對不起……”

他從沒想過自己這輩子還能再喊出這個名字，而名字的主人現在就站在他面前，兩手抵著墻，離自己這麽近。

“對不起什麽。”蕭一白的聲音冷冷的，“三年了，你要和我說的只有一句對不起？”

陸湛伸手去抓他的衣領，把頭抵在他胸前：“蕭一白……全天下人我最對不起你……這幾年我過得生不如死，是我活該……可是你本來可以不這樣的……對不起……”

他的哭聲無法抑制，斷斷續續地說了許多，來來去去卻始終要重覆那句“對不起”。他以為自己和蕭一白斷了三年聯系，讓蕭一白因此去了索馬裏，這兩件事已經足夠他愧疚的了，但是在聽聞蕭一白在索馬裏死裏逃生的經歷之後，陸湛覺得自己再也不能承受了，滿心的悔恨和內疚湧上來，壓都壓不住。

蕭一白聽著他的道歉，把他拉起來，按著他的肩將他抵到墻上：“我不是來聽你說對不起的。”

陸湛哭了許久，擡頭看著蕭一白的眼睛，低顫地問了一句：“你還願不願意和我在一起？”

他像是從一場夢裏突然驚醒，意識到眼前的這個人是再也不能失去，於是伸手抓著蕭一白的肩，又問了一遍：“你還願意嗎，還願意和我在一起嗎？”

蕭一白沒有回答，陸湛哽咽了半天，漸漸平覆下來。

“我知道了。”陸湛說，“我不要你的原諒。”

“真的。”陸湛擡起頭，眼裏的淚水在黑暗中微微顫動，“我每天每天都在想，只要你還在，只要你活著就夠了。”

“這麽多年了，我什麽也沒能給你，我給你帶來的都是壞事。”

“我不要你的原諒，我沒資格要，我也不配。”

“我只要你好好活著，以後無論在哪裏看見我這個人，都當作從不認識。”

“我再也再也，不會影響你的生活了。”

“蕭一白，對不起。”

沈默許久，蕭一白說：“把眼淚擦幹凈。”

然後他轉身推開樓道門，走了出去。

陸湛靠著墻緩緩蹲在地上。

蕭一白以前從沒有說過這樣的話，他總是擔心陸湛在外面沒有人為他擦眼淚，可是現在陸湛在他面前哭成這樣，他卻讓陸湛自己把眼淚擦幹凈。

陸湛止了眼淚，心裏像漫上冰來，一點點凍住心臟，又疼又冷，可是起碼那顆心，現在還在跳。

你能活著就好了，哪怕我再也不能跟你在一起，只要看到你還好好活著，就夠了。

蕭一白走回辦公室，拿起病歷本，卻一個字也寫不出來。

陸湛帶著哭腔的道歉在耳邊聲聲響起，響得他大腦隱隱作痛。

他根本不要陸湛的道歉，也根本不要陸湛的反省，他甚至都想不通陸湛說的原諒指的是什麽，他只希望陸湛能夠像以前一樣緊緊地抱著自己，毫無顧忌地說著想你喜歡你。

可是陸湛居然說，讓蕭一白當作不認識他，他再也不會來影響自己的生活。

太荒謬了，蕭一白想，陸湛的腦子裏都在想些什麽？

陸湛在樓道裏站了半天，回了黎井的病房。

黎井看見他紅通通的眼睛，嚇了一跳。

“怎麽了，你倆吵架了？”

“沒有。”陸湛坐在椅子上，“我跟他道了歉，說以後不會再打擾他了。我就是有點難過，看見他很激動，覺得他還活著就已經很好了，但是心裏不知道為什麽很不好受。”

“你有病吧？”黎井像是看傻子一樣地看著陸湛，“什麽叫以後不會再打擾他了，你倆受了三年多的折磨，你以為蕭醫生只想聽到你的道歉和一句不再打擾？”

“你小子以前腦子不是挺機靈的麽，怎麽這幾年工作能力上來了，智力卻下跌了呢？”黎井瘋狂地開始罵他，“你現在就是應該拉著他跟他訴說你的思念之情和一定要跟他在一起的決心，還有你未來打算怎麽辦。道你媽的歉啊！還說什麽不再去打擾他了，你他媽腦子有毛病是不是？！誰要聽你說這些狗屁啊！”

陸湛被他吼得腦子更亂了：“你別罵了，等我再想想不行嗎……”

“行吧行吧，你就想去吧，等哪天蕭醫生被別人追走了，你就在那要死要活地哭吧。”黎井氣得仰在枕頭上，恨鐵不成鋼。

有個人沒敲門就進來了。

陸湛看到陸予慌張的神色，他哥昨天沒敲門進自己的辦公室，是因為聽到蕭一白還活著的消息，但是現在，陸湛不是很能理解，因為陸予的倉皇程度不亞於昨天。

是他搞錯了嗎，難道他哥跟黎井的關系真的很好？自己不在的這三年裏，他倆難道已經桃園結義稱兄道弟了？

“你沒事吧？”陸予站在病床前，看著黎井，如果陸湛不在場，他可能就要上手去抱黎井了。

黎井瞥他一眼：“能沒事嗎？你們兩兄弟怎麽回事，我腿都掛得這麽高了，一個問我痛不痛，一個問我有沒有事，這不是明擺著嗎，問個屁啊？”

陸予沒回答，他轉頭看著陸湛：“你，回公司去。”

陸湛：“？”

“為什麽，你是老總，我就是一個小經理，憑什麽你在外面我要回去啊？”

“因為我是你老總，有資格管你，你再不回去，這個月工資全給你扣完。”陸予不知道為什麽，顯得非常冷酷，“趕緊走，我辦公桌上的各種資料和事情你去處理一下。”

“……”黎井這時候開始變成和平鴿，他擺擺手，“不了吧，你倆都回去吧，我就是傷了腿，晚點我媽估計會過來，你們別操心我了。”

“不行，你一個人待著不合適。”陸予看著陸湛，“走不走？工資還要不要？”

陸湛剛剛才經歷了蕭一白的冷漠，現在又被他哥莫名其妙地威脅，這滋味簡直不要太酸爽。他起了身，冷冷地看了陸予一眼：“我要回去告訴伯伯，你找借口不回去工作在外面逗留，我要彈劾你！”

“你去吧。”陸予的語氣淡淡的，“反正你工資也別想要了。”

陸湛摔門而去。

“臥槽，你弟剛剛在蕭醫生面前哭了一場，你能不能心疼心疼他？”黎井轉過頭看著陸予。

“他愛哭你又不是不知道。”陸予狠心地把陸湛拋在腦後，坐在床邊，“是不是很痛？想吃什麽？還有，我等會兒去幫你把衣服整理過來，你有沒有什麽別的要拿的，我一起帶過來。”

“……”黎井沈思了一下，“那個，我床頭櫃裏有盒抽了一半的煙……”

“我知道，上次在你家睡覺的時候我看見了，第二天就把它扔了。”

“陸予你王八蛋！”黎井指著他，“我那包煙抽了多久你知道嗎！偶爾過個癮怎麽了，你還讓不讓我活了？！你這個炮友怎麽管得這麽寬，請你擺正自己的身份好嗎？！”

“為什麽不能管，你求我操你的時候怎麽沒嫌我管的寬？”陸予把黎井的手指頭按下去，“心態放好點，這麽激動傷口容易裂。”

黎井氣得再次仰到枕頭上：“我傷口要裂也是被你氣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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