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予坐在車裏，臉色冷得嚇人。

高中的時候陸湛不是沒有添油加醋地跟他說過黎井女朋友的事，他那時候根本不在意，因為跟黎井在一起的就是自己。可是現在陸予並不覺得陸湛是在瞎說，因為他說的事情非常正常，根本找不到添油加醋的地方，這說明那些都是真的。

陸予發動車子，把陸湛“慢點開車”的囑咐拋之腦後，一路壓著市區的限速開到了黎井小區。

他敲門的時候猶豫了一下，不是很確定自己如果看到屋裏有個女生，會不會失控。

陸予伸手敲門。

拖鞋踢踢踏踏的聲音響起，黎井打開門，一臉不耐煩：“你怎麽回事？早上不是剛走，怎麽晚上又來？”

陸予壓著心裏的情緒，站在門口問黎井：“你家就你一個人？”

他說著往門邊看去，沒看見有女式的鞋子。

黎井皺著眉：“你什麽意思？”

“不帶女生回家麽？”陸予看著他，“還是說已經走了？”

“什麽東西啊？你在說什麽？”黎井莫名其妙地看著他。

“陸湛說碰見你跟女生約會了。”

“操，這小子嘴巴是紙糊的吧，怎麽什麽事都往外說！”黎井真的很想揍人。

“那就是真的了？”陸予冷笑了一下，“黎警官，恭喜啊。”

黎井看見他的冷笑，心裏也直冒火，就跟當年被陸予劈頭蓋臉地質問他有沒有打架是一個心情。

“你別在這兒陰陽怪氣的。”黎井的臉色冷下來，“陸予，我記得我去年就跟你說過，我爸媽已經在給我安排了。我被你拖得夠久了，你他媽準備拖我一輩子是不是？”

“我什麽時候拖著你了？”陸予的君子氣概不知道跑到哪裏去了，嘴裏說出的話尖銳得不行，“我在國外那些年，有跟你說不讓你談戀愛嗎？有說要你等我嗎？”

黎井看著陸予，臉上一點表情也沒有。眼前的這個人當年一句話沒說就拋下他去了國外，那麽多年都沒聯系過自己，而黎井走不出來當年的感情，一直耗到現在。結果陸予倒好，說他沒耽誤著黎井，都是黎井自己一廂情願，自己畫地為牢不肯動。

其實陸予說得也沒錯啊，真的沒錯，確實是黎井不肯自我放過。只是這樣被人戳穿，實在是太殘忍了點，何況這個人還是陸予。

黎井覺得自己真像一個笑話。

“是，你是沒說過，因為你他媽壓根就沒聯系過我！”黎井咬著牙，“陸予，你他媽夠狠，我在你眼裏是不是特別可笑，是不是特別可憐？你還覺得自己特大方是吧？你出了國隨便我談戀愛，你一回國我就得安安心心回到你身邊？你把我當什麽了，我談不談戀愛跟你有什麽關系，你憑什麽管我，你有什麽資格管我？”

陸予看著他：“你敢說你不是因為我才一直一個人？”

“是又怎麽樣？”黎井嗤笑，“我承認，剛開始是，但後來就跟你沒半點關系了。陸予，你到底哪裏來的信心會覺得我對你用情至深念念不忘啊，你對我這麽狠，我巴不得你永遠別回來。我看見你一次就討厭你一點，你能不能從我的生活裏徹底滾出去啊？”

陸予正要開口，鄰居家的門打開了，一對夫婦站在門口，阿姨說：“大半夜的怎麽還吵架呢，有什麽事情不能好好說嗎？”

叔叔說：“年輕人就是太愛較勁了，大家坐下來好好談談不行嗎？”

“抱歉。”陸予沖他們點點頭，“打擾到你們了。”

鄰居關上門，黎井冷著臉也要關門。

陸予伸手抵住門，往裏面用力一推，走了進去。

“滾。”黎井看著他，“我不想再見到你。”

“你除了讓我滾還會幹什麽？”陸予反手關上門，整個人身上帶著黎井從沒見過的冷意，嘴裏的話也是出人意料的刻薄，“對了，我記起來了，除了滾，你還會說關我什麽事。黎井，這麽多年了，你怎麽一點長進都沒有？”

黎井擡起眼，兩眼通紅：“陸予，你王八蛋。”

當年一句話都沒有留，連個告別都沒有就離開的人是陸予，辜負自己的人是陸予，主動結束感情的人是陸予，現在站在黎井面前對他冷嘲熱諷的人也是陸予。黎井幾乎是一點也想不通，這人到底為什麽會變成這個樣子，他只知道自己的心確實在一點點地冷下去，然後變得又痛又硬，輕輕一碰就滿是裂痕。

我確實是一點長進都沒有，懷著對你的感情熬了五年多，現在還要被你高高在上地嘲諷。

可是他們以前不是這樣的，那時候的黎井率性灑脫，那時候的陸予溫潤清雅，從來沒有這麽針鋒相對過，也從來不會說任何一句像今天一樣的狠話。

陸予也不知道自己今天是怎麽了，一想到黎井在跟別的女生交往，他的腦子就亂成一片，平時的從容清淡消失得不見蹤影，整個人跟失控了一樣。他本來就擅長識查人心，現在針對起黎井來更是句句戳中他的要害，可是陸予明明不想這樣的，他怎麽舍得再讓黎井難過。

“你告訴我，你跟那個女生到底是什麽關系？”

其實陸予僅僅只是想弄清楚這個事情，可是此刻的他用錯了方式，也用錯了態度。

“那你告訴我，我跟你又是什麽關系，你也配問我這個問題？”黎井紅著眼睛看著他，聲音低冷得不行。

陸予沒有說話，他們倆就站在門後對視。

“對不起。”陸予嘆了口氣，“是我說話太重了，對不起。”

“對不起？”黎井冷笑，“你哪裏對不起我了，都是我自作自受，你根本沒錯，是我眼瞎，是我有毛病。五年前我就錯得離譜，沒想到到今天了才看清。陸予，如果你還不肯放過我，我不介意離開A市，也不介意出國的，我真的真的，一點都不想再見到你了。”

陸予伸手去拉他：“黎井……”

黎井狠狠甩開手，眼淚順著臉流下來，他指著門，幾乎是在低吼了：“滾！我不想再看見你！”

陸予拉住他的手把他扯進懷裏：“我不滾，我們好好說話行不行？”

黎井拼命地掙紮，一句話也不肯再說，他咬著牙要掙脫，眼淚卻不受控制地流下來，到最後整個人都沒辦法抑制，喉嚨裏漫出委屈而難過至極的哭聲。

他很少哭，小時候爺爺去世時他都硬忍著沒有掉眼淚，再難過也只是眨著眼睛吸吸鼻子，在人前哭的次數極少。一次是高中的時候陸予從國外回來見他，他抱著陸予把眼淚擦在他肩上。一次是拿到錄取通知書的那天，他坐在周越家的沙發上因為陸予的不告而別而哭。像今天這麽失控，算是頭一回。

算起來，每次都是因為陸予。

“對不起。”陸予抱著他一遍遍地道歉，聲音輕輕地發抖，“都是我的錯，對不起……”

“沒用的，陸予。”黎井終於啞著嗓子開口，“什麽都晚了，什麽都太遲了，我沒力氣了。”

他伸手捂住自己流淚的眼睛：“我最後求你一次，放過我吧，我真的很累。”

陸予蹙著眉閉上眼，呼了口氣，然後放開了黎井，拉下他捂在眼睛上的手，替他擦了擦眼淚，貼過去在黎井濕透的眼角輕輕親了一下，聲音像是嘆息：“我答應你，以後你好好照顧自己。”

陸予走後，黎井在門邊站了很久，他媽媽給他打來了電話。

“外公讓你去見的女孩怎麽樣啊？人家可是副市長的女兒，你記得好好相處。”

“幫我告訴外公，順便也跟你們說一聲。”黎井面無表情地擦掉臉上的淚，“以後再逼我去見我沒興趣的人，你們這輩子都別想再見到我，我說到做到。”

他掛了電話，轉頭回了房間，蒙上被子睡覺。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