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跟我媽媽姓，三歲的時候父母離婚了，媽媽去了國外，爸爸一直忙工作，基本不回家。

我就被送到了爺爺家，跟他一起住在軍區大院。

我很小的時候就知道他了。

你問我他是誰？還能是誰，陸湛。

2.

小時候身體不好，天天呆在家裏，我的性格也不熱鬧，很少出去見人，大院裏很多人都不熟悉我。

在家時，我經常能聽見外面傳來一群小孩子的嬉笑聲。我個子不夠高，只能搬個椅子墊在腳下趴在窗戶上看。

那群小朋友之中，我知道裏面年紀比較大的一個是上將的孫子，叫黎井。還有一個皮膚白白的是上校的兒子，叫陸湛。

3.

其實很多次我趴在窗臺上，他們跑過的時候，陸湛都會擡頭朝我笑。

其實我去過陸湛家，在很小的時候，跟著爺爺去的，不過那時候陸湛跑出去玩了，就沒有見到面。

其實陸湛的那一跤是因為我才摔的，那天我偷偷溜出去玩，我的氣球掛在樹枝上了。

陸湛一個人經過的時候，他說：“你等著，我幫你拿下來。”

他還叫我不要哭，其實我並沒有打算哭。

4.

他爬到圍墻上，想伸手去夠氣球的繩子，繩子是夠到了，他人也摔下來了，草叢裏有塊尖石子，他的腰被磕到了。

陸湛的臉當時就白了，好半天才哭出聲來，黎井他們在附近聽到了，立刻跑了過來。他們把陸湛扶起來，他的後背上全是血。

我躲在樹後面嚇得哭起來。

他們叫來了大人，把陸湛送到軍醫院去了，後來很長一段時間，我沒有看到陸湛在外面玩了。

他是因為我才受傷的，可是我不敢跟爺爺說。

再後來我搬走了，都沒有機會跟他說一句謝謝你，還有對不起。

我對不起陸湛。

那個氣球現在還在我的抽屜裏，我把它疊起來了。

5.

後來我上了初中，陸湛在同校的高中部。

我和他隔著一棟樓，我經常能看到他和朋友們靠在兩棟樓之間的天橋欄桿上聊天。天橋上的風很大，吹得他頭發飄個不停。

6.

他笑起來很好看，他也很愛笑。

他的聲音很好聽，清清亮亮的。

他的眼睛很漂亮，一眨一眨的。

他的手指很修長，細瘦白皙的。

7.

我沒有靠近過他，可是這些我都知道。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拼湊出這些的。

他依舊是我記憶裏的那個人，為了我的氣球把腰摔破了的那個人。

8.

我一直以為陸湛在我心裏是這樣一個值得紀念的特別的存在，直到我看到他和別的女孩子在一起。

那時候他高二，我初三，我在校門口看見他摟著一個女孩。

9.

那一刻心裏湧上的感覺，真實又可怕。

是嫉妒。

10.

我不是什麽懵懂的小孩，我很清楚自己的想法，我也認清了自己對他的感情。

是喜歡。

11.

從幼時的鮮活記憶，到少年時期將近三年的旁觀，已經足夠讓我明白一切，也足夠顛覆我的一切。

12.

我情竇初開的時候，眼睛裏看到的都是他，喜歡上他我一點也不稀奇。

13.

陸湛讀大學的時候，我又跳級了。

爺爺希望我考醫大，醫大就在陸湛的大學對面。

14.

那就考醫大。

15.

高三我搬出去住了，其實我童年除了沒有什麽玩伴，其他都過得還行，爺爺雖然忙，但是一直很疼我，一個人住其實很輕松，我也有能力照顧好自己。

16.

我偶爾會在對面的大學校門口看見陸湛，大多時候他都和朋友在一起打打鬧鬧，有時候開著一輛軍用吉普，有時候開一輛破破爛爛的夏利。

他好像不是很在乎別人怎麽看，說他官二代也好，說他愛玩也好，他永遠是笑嘻嘻的。

陸湛女朋友也不少，一個接一個。

17.

我沒想到他會在酒吧向我走來。

那天我只是去參加朋友的生日聚會，包廂裏太混亂了，我就下了樓自己要了酒喝。

18.

陸湛把酒放在我面前的時候，我以為是幻覺。

我認識他十多年了，這是他第二次跟我說話。

而他根本不記得我。

19.

他有點醉了，我說送他回家，一開始我是故意不叫出租的，想和他多走一會兒，可是陸湛不肯回家，拉著我就要進酒店。

他真的喝醉了，開房的時候問我帶沒帶學生證，付錢的時候打開的是天氣預報。

20.

我給他拿水的時候他把上衣脫完了，我其實有點懵，因為他穿著褲子去洗澡了。怕他冷，我去給他開了燈暖，又重新調了水溫。

燈很亮，可以很清楚地看到他的身體。

陸湛的身材其實很好，白皙緊實，肌肉線條很漂亮，雖然很瘦。

21.

我承認我有點蠢蠢欲動。

如果不是他關了花灑，問我我們上這兒幹什麽來了的話，我想我可以控制住自己的。

22.

他最後那兩個字徹底挑起了我的欲望，可是還沒等我主動，他就把我拉過去親了。

23.

親到一個喜歡很久的人是什麽感覺？

24.

其實感覺並不好，因為他此刻是醉的，我也不知道他心裏出現的到底是誰，或者把我當成是誰。

可是我沒有辦法，有些東西積壓了太久，爆發的時候，我一點想去壓抑的念頭都沒有。

25.

那就這樣吧，我只知道我喜歡你，這就夠了。

26.

我走的時候陸湛還在睡覺，閉著眼睛的樣子很乖，我在他臉上親了一下，把電話號碼壓在杯子下面，又拿出他的手機拍了照。

後來他並沒有聯系我，我也猜得到這個結果，不是誰都能坦然面對跟一個陌生同性發生一.夜情的事實的。

雖然陸湛對我來說並不陌生。

那之後的每一個深夜我都會想起那天晚上陸湛的眼神和表情，一想到無法擁有這樣喜歡的人，就覺得人生無趣，滿世界都是過客。

27.

有天護士給我拿了片子，說是上校兒子被車撞了，那一刻我的心跳得飛快，看了一眼名字，真的是他。

28.

陸湛搖著輪椅進來的時候，我已經戴上口罩假裝淡定了。

他的聲音軟綿綿的，他讓我幫他看看腿，我說了一句話以後，感覺到他整個人都在發抖。

30.

我去看他的眼睛，那是一種打從心底裏表現出來的開心。

原來他還記得我，也好像並不討厭我。

31.

那天我挺忙的，晚上結束了手術以後就去看他了，他委屈地問我怎麽還不通過他的好友申請，還說是用電話號碼搜到的我。

其實是微信號，他肯定是問哪個護士拿的，我想表揚一下那個護士姐姐。

32.

陸湛比我想象中的笨一點，有時候楞楞的，臉皮倒是挺厚。

33.

他喊我“蕭醫生”，喊的我頭疼。

34.

他跟我坦白他根本沒有看到我留的電話，我也不知道是無奈還是開心，如果他不出車禍，可能我們這輩子都不會再有交集的。

所以我其實不該冷著臉趕那個肇事司機走的，我反而應該謝謝他，但是他實在太吵了，我看陸湛都要被煩哭了。

35.

陸湛問我是不是gay。

36.

我當然不是gay，我也不喜歡別的男生，在意識到自己喜歡上他之前，也偶爾有過一兩個心動的女生。

37.

我每天在他面前晃，他好像什麽也沒意識到，只顧著自己一個勁兒地示好。他好像不是這麽笨的人啊，他學習成績那麽好，跟朋友在一起的時候也機靈得不行。

38.

陸湛親我眉心的時候，我真的差點就忘了拔針頭了。

我拉下口罩，是因為我快喘不過氣了。

39.

那個穿紅裙子的女生去陸湛病房的時候，我還挺緊張的，誰看不出來他倆認識啊，在辦公室都能吵起來，關系很可疑。

40.

我走到病房外的時候，剛好聽到那個女生喊他“死gay”。

……

41.

更讓人不可置信的是，陸湛居然還承認了？

42.

後來我才想起，那個女生我見過一次，在某天傍晚的大學校門口，陸湛身後站著他的幾個朋友，面前站著這個女生，他倆在對罵。當時我只顧著看陸湛跳腳，根本沒註意那個女生，直到在病房外聽到他倆又吵起來的時候我才模糊記起，好像是她。

43.

陸湛摔倒在浴室裏的時候，我實在是很擔心，怕他磕到了碰到了，可他一個勁地拉著我道歉，好像他摔了一跤就會嚴重耽誤我的事業。

我真的好想罵他，他懂不懂關心一下自己的傷勢先？

給他剪褲子的時候，其實我什麽也沒想，可是他害羞得不行，我就又忍不住要逗他。

44.

關於陸湛的所有事，我都想親力親為。

可他好像不太懂，老問我他爸給沒給我塞錢。

45.

不懂就算了，遲早會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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