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湛萎靡地坐在自家沙發上。

他爸坐在對面，一臉怒氣地看著他。

“爸……”陸湛弱弱地開口。

“別叫我爸！”

“那……陸巖成？”陸湛斟酌著開口。

陸巖成——他爸，現在好想拿槍把這個兒子崩了算了。

“爸……您就給我一年的時間，要是我沒做出什麽像樣的來，我一定，毫不猶豫，毫不抗拒，毫不退縮地進部隊，再也不跟您唱反調了。”陸湛非常堅定地跟他爸發誓。

陸巖成看了他一眼，沒說話。

陸湛覺得有戲，繼續表態：“爸，我今年也才21，就算再過個一兩年，我真的沒把這公司開好，那時候進部隊也不遲啊！而且您怎麽就斷定我做不好呢？哥也說了會幫我，您就給我個機會吧。”

他從沙發上起來，不顧那條還沒康覆的腿，站得筆直筆直的：“我跟您保證，我一定努力，我不想這麽年輕就放棄為想做的事情而奮鬥，哪怕最後我沒成功，我也心甘情願了！”

陸巖成終於被他說動了，主要陸予之前也幫陸湛說了情，於是他做出了退讓：“好，我就讓你去試試，但是你要保證把大四的學業給我好好完成，別到時候連張畢業證都拿不到，給陸家丟人。”

陸湛笑得嘴巴都咧到後腦勺了：“好嘞！我成績好您是知道的，畢業證保證能給您拿回來，絕對不給陸家丟人！”

“甭高興太早。”陸巖成橫他一眼，“到時候別哭著跟我喊累就行。”

陸湛點著頭笑嘻嘻的，一想到是給蕭一白和自己掙買房錢，他渾身上下都特別有勁兒，絕對不會喊累。

陸湛高估自己了。

陸予說要幫他，是說會給他資源和業務，但是註冊和成立公司這一塊，他讓陸湛自己來。

陸予原話是這樣的：“這種事情太簡單了，你自己跑兩趟就弄好了。”

陸湛何止是跑了兩趟，他跑的次數大概要再乘上一百。

他爸是肯定不幫他走後門的，他哥又鐵了心要讓他自己弄，陸湛現在覺得兩眼發黑，看誰都像發票和申請表，他都懷疑他爸是不是在背後給自己使絆子了？

所有事情都是靠自己，從核名到租樓，從開驗資戶到領執照，從辦代碼證到稅務登記，陸湛頭回覺得自己原來這麽能跑。

尤其是剛開始他腿還沒好利索拄著拐杖在各個部門跑的時候，走哪兒人家看他都是一副“小夥子真是堅強啊”的表情，陸湛都被自己感動得不行不行的了，這世上哪兒還有他這麽自強獨立的軍二代啊，真是為國爭光。

這個自強獨立的軍二代居然沒想到要找個專業的代理公司來幫自己辦理一切，也不知道他是真想自己鍛煉鍛煉還是一時沒想到，反正他爸和他哥就這麽看著他哼哧哼哧地來來回回，一點要提醒他的意思都沒有。

招人的事陸湛讓陸予和周越幫忙，陸予幫他從別的地方挖人，周越負責幫他招一批計算機專業的大學生，他自己在做好前期的資料準備工作以後就開始重新修整了一下租來的寫字樓，購入相應設備，然後拿著陸予給他的項目選擇一些來練手，前期大多都是外包業務，只能等公司慢慢發展了再著手自行開發。

那兩個月大概是陸湛二十多年人生裏最苦的兩個月，不僅要操心公司的進度，還要被陸予帶出去和各種客戶喝酒應酬，打好關系。

其實陸湛自己都有點懵，因為他沒想到自己提出這個念頭以後就立刻被各種莫名的力量推著往前走了，他完全沒有做好準備，但是眼下公司也成立起來了，員工也基本到位了，陸湛就是硬著頭皮也要努力一把。

兩個月裏，陸湛一邊忙著公司的事，一邊每天都要騰出時間跟蕭一白聊會兒天。

他心裏可太苦了，才跟蕭一白在一起多久啊，自己轉頭就忙別的去了，不知道小朋友心裏面會怎麽想。蕭一白又是個話少不露情緒的，陸湛有時候想起來就覺得莫名發慌，心裏堵得不行。

回憶了一下，這兩個月以來，他只和蕭一白一起吃過三次晚飯，其他時間基本都是靠微信聯系過活，兩人跟他媽網戀似的。

而距離最後的那次晚飯，已經過去十九天了。

陸湛今天好不容易早點從公司裏出來，立刻打電話給蕭一白。

陸湛：“蕭醫生……”

蕭一白：“有事？”

陸湛：“我來接你好不好，我們一起吃個飯行嗎？”

蕭一白：“不了，我已經回家了。”

陸湛：“那你給我做幾個菜，我馬上回家！”

蕭一白沈默幾秒：“好。”

陸湛喜滋滋地坐進車裏，摸上方向盤的時候才想起自己說的“馬上回家”。

原來除了軍區大院，我還有一個家可以回。

陸湛開了一會兒才驚覺，蕭一白的小區離公司並不遠，而就是這麽近的距離，他居然在兩個月裏都沒想到要去看一看，每天被公司的事壓得整個人都精疲力盡，實在難以抽出時間去想別的。其實陸湛也一直在忍，想等到一切走上正軌以後再彌補，可是他現在坐在車裏，看著漸漸出現在視野裏的蕭一白的小區，不知怎麽地鼻子就有點發酸。

彌補有什麽用呢，當下錯過了，以後的補救都帶上了愧疚和歉意，為什麽從一開始就想著彌補而不是好好珍惜呢。

而那些錯過的時間，永遠也沒有辦法重來。

陸湛咬著嘴唇吸了一下鼻子，他其實好想蕭一白，特別想。

就算每天累得沒有太多時間聊天，那句“晚安”也是雷打不動必定要說的。

可是兩個人談戀愛，不是每天一句“晚安”就能夠慰藉的。

陸湛快在車裏哭起來了。

他停好車，匆匆跑進電梯，到了蕭一白家門前，從口袋裏摸出蕭一白給他的鑰匙，他其實一直帶在身上，今天卻是第一次用到。

打開門，陸湛聞見飯菜的香味，蕭一白正在廚房做菜。

陸湛從小沒有媽媽，家裏的飯都是保姆做好端上來的，他從來沒有這種一打開門看見有人在為自己做飯的體驗。

有人在等你回家。

陸湛關上門，換了鞋子走到蕭一白身後，伸手抱住了他的腰。

蕭一白身形僵了一僵，低聲說：“桌上已經有兩個菜了，你先去吃。”

“不了。”陸湛把臉埋在蕭一白頸側，吸了口氣，“等你做好了一起吃。”

有什麽東西在蹭他的褲腳，陸湛低頭，正對上小白龍藍色的眼睛。

“它怎麽還在你家？”

陸湛記得蕭一白說小白龍是他朋友出差寄養在他家的，這都多久了？他朋友去月球出的差？

“他女朋友懷孕了，正在準備結婚，想婚禮結束以後再接它回去。”

陸湛蹲下身，摸著小白龍的頭，柔聲道：“想哥哥沒有？”

蕭一白回頭看了他一眼，抿了抿嘴。

兩個人靜靜地吃著飯，陸湛突然開口：“蕭一白。”

蕭一白擡頭看著他。

“有個事情。”陸湛頓了一下，“你知道我現在也忙，都沒什麽時間陪你。”

蕭一白繼續看著他。

“我每天也累得要命，如果你覺得現在這樣讓你不開心，要不……”陸湛猶豫地看著他。

蕭一白的臉色已經完全冷了。

陸湛伸手去抓蕭一白的手，認真道：“要不我搬來你這兒住吧？你介意家裏多一個人嗎？”

蕭一白掙開陸湛的手，低頭夾菜：“不然你覺得我為什麽把鑰匙給你。”

啊，這個小朋友，當時怎麽不明說呢！你早說要我搬過來，我兩個月前就屁顛屁顛來和你同居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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