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終是要散的。

陸湛和蕭一白是沒法同時帶著這群醉鬼走的。

張燃和莫子易的公司在附近，他們回公司去了。

他倆的辦公桌很大，桌下塞著被子枕頭。白天辦公，晚上睡人，有時候還能打打乒乓球。

據說有一次他倆睡過了頭，於是全公司的員工都在一個美麗的早晨圍觀到兩位老板一人睡在一張辦公桌上的奇妙景象，給眾人的心靈造成極大的沖擊，不少員工都自發地想要眾籌為兩位老板買張床。

陸湛摸出周越的手機，拿他的指紋解了鎖，撥了他家司機的電話，讓司機來接他走了，至於他回家會不會挨打，這個陸湛可管不著，反正不是打在他身上，軍醫院離周越家也遠，聽不見他的哭聲，不會影響到陸湛的睡眠。

但是這個黎井……

陸湛琢磨了一下，他爸媽是不能通知的，畢竟黎井和他們關系一直不好，他也不一定願意回父母家。同事也不行，陸湛怕他被舉報，也怕他被拍了醜照放在公安局宣傳圖的C位上。想來想去，陸湛決定跟蕭一白一起把黎井送回他自己住的小區去。

正準備叫車，陸予打電話過來了。

陸湛讓蕭一白扶著黎井，接了電話。

“餵，哥，什麽事啊？”

“沒什麽事，跟你說一聲，明天我來接你出院。”

“哦好……”

黎井這時候突然沖陸湛喊了一聲：“陸湛你幹嘛呢，大半夜的跟哪個小姑娘打電話？！”

媽的，這人怎麽喝醉了嘴巴還這麽利索？成天小姑娘小姑娘的，我陸湛在你心裏就這麽直嗎？給我安排個帥哥會死啊？

“你趕緊站好吧你，敢踩到蕭醫生我今天把你扔街上！”陸湛回頭沖他吼了一句。

“……你在外面？”陸予問。

“對。”陸湛繼續打電話，“他們非拉著我出來吃飯，結果一個個都喝醉了，現在就剩黎井還沒安置好，我等會兒和蕭醫生給他送回家去。”

“我來吧。”

“啊？什麽？”

“我來送他吧，你把定位發給我，太晚了，你和蕭醫生早點回去吧。”陸予說完掛了電話。

陸湛腦子裏有一百個問號在盤旋，但還是發了定位過去。

這倆人不是有矛盾嗎，陸予怎麽這麽主動要帶黎井回家啊？

大概過了十來分鐘吧，在黎井即將要當街脫了衣服拉著蕭一白跟他就地睡覺的時候，陸予終於到了。

陸湛拄著一只拐杖，另一只被黎井抱在懷裏不肯松手，嘴裏還罵罵咧咧的：“陸湛這個王八蛋，又他媽把拐杖落外頭了。”

操。

陸湛都沒心情罵他了，只想趕緊讓他哥把這人帶走。

陸予下了車，走了兩步，從蕭一白手上接過黎井，攬著他的肩給他扶好，沖陸湛他們說了一句：“早點回去。”轉身就要走。

陸湛怕他哥這是要把黎井帶去殺人滅口，連忙問：“哎哥你等等，你知道黎井住哪兒啊？”

陸予楞了一下：“知道的。”

還沒等陸湛問他是怎麽知道的，黎井又發瘋了。

“你誰啊？！”他擡頭看著陸予，“要襲警是不是？”

他從陸予懷裏掙脫出來，搖搖晃晃地站著，低頭開始摸自己的口袋。

摸了一陣兒，沒摸出什麽名堂來，黎井呆呆地擡起頭：“媽的我槍呢？”

幸好沒摸出槍來，不然今天大家都得死這兒。

陸湛靠在蕭一白身旁，他真的好累，好疲憊，心裏好苦。

“黎井。”陸予低低地叫了一聲，“回家了。”

黎井楞了一楞，昏黃的燈光下，他的表情是從未有過的茫然：“回什麽家？”

他像是反應過來對面這個人是誰，立刻狠狠地說了一句：“你不許叫我的名字！”

陸湛和蕭一白開啟看戲模式，可惜附近沒有賣瓜子飲料爆米花的。

陸予伸手去拉他：“好，我不叫了，你跟我上車。”

黎井往後退兩步：“別碰我！你他媽就是一騙子！”他又開始摸口袋，仍然沒摸出什麽名堂來，擡頭又罵，“操，我手銬呢？！”

行了吧，就你這樣的，局裏能給你一套警服就算是開恩了。

他突然上前一把拉住陸予的手腕，指著他命令道：“你不許動，我是警察，你給我老實點！”

你瞅瞅你那眼神對不上焦的樣子，警察的臉都讓你給丟盡了，我都聽到犯罪分子們的嘲笑聲了。

陸予卻是相當的耐心，點點頭：“我不動，我們現在上車，你帶我回公安局行不行？”

“行。”黎井將陸予反手一扣，跟押犯人似的把他往車裏押去了。

陸湛看著這出戲，直到陸予把車開走了，他還在目瞪口呆。

自打陸湛出生見到他哥以來，還從來沒看到他被人這樣推搡沖撞過。

而且陸予居然絲毫不反抗不生氣？

驚了，這到底是什麽情況，陸予哪兒來的耐性這麽依著黎井啊？

跟蕭一白回了醫院，陸湛收拾了一下東西，就開始苦悶地坐在病床上發呆了。

蕭一白給他拿了幾盒藥進來，走到床邊把它們放進行李包裏，低頭看著生無可戀的陸湛，問：“怎麽了。”

“還能怎麽了，不開心唄，不想出院。”

陸湛又拉著蕭一白的手開始摸：“出了院就不能天天看見你了。”

蕭一白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看著他。

陸湛摸了一會兒蕭一白的手，然後從自己的褲兜裏掏出個什麽來。

是不久前他買的那對戒指。

為了省地方，陸湛把包裝盒丟了，直接把倆戒指揣在褲兜裏。

他拿起一個看了看，確定那上面刻的是“LZ”，這才又拉起蕭一白的手，擡頭問：“蕭一白，介意手指上多個戒指嗎？”

蕭一白垂著眼睛跟他對視：“不介意。”

陸湛笑了一下，低頭小心翼翼地把戒指戴在了蕭一白的無名指上。

蕭一白看他認真仔細地為自己戴著戒指，陸湛的睫毛靜謐一片，嘴微微抿著，專註而真摯。戒指滑過手指，像是一道清涼的水流落進蕭一白的心裏。

那枚簡單又耐看的戒指環在他修長雪白的手指上，尺寸是出奇地合適。

“好看。”陸湛在蕭一白的無名指上親了一下。

“前段時間就買了。”陸湛看著蕭一白，“當時還不敢給你，現在總算能給你戴上了。”

蕭一白朝他伸手：“另一個呢？”

陸湛笑瞇瞇地：“怎麽，一下子要戴倆啊？”

“陸湛，介意手指上多個戒指嗎？”蕭一白問他。

“不介意。”陸湛笑著把另一個遞過去。

蕭一白拉起陸湛的手，把戒指戴在了他的無名指上。

陸湛笑得很狡猾：“怎麽辦啊，蕭醫生今年才十八歲，無名指上就戴著對戒了，以後怎麽給你的同學和同事解釋？”

“不用解釋。”蕭一白嘴邊噙著清淡漂亮的笑，“你懂就行了。”

他說完，從口袋裏拿出一把鑰匙遞給陸湛。

陸湛心裏一動，明知故問道：“幹什麽呀蕭醫生，這是誰家的鑰匙？”

“我家的。”蕭一白抿了抿嘴，“以後也是你家。”

以後也是你家。

陸湛接過鑰匙握在手心裏，仰頭笑著應道：“好的。”

第二天早上，A市公安局門口。

黎井頂著一頭亂蓬蓬的頭發鐵青著臉從一輛車裏下來，襯衫扣子是歪的，領帶也是松的。

陸予從後座拿起一件衣服遞出去：“你的外套。”

黎井奪過他的警服，一腳踹上車門關上，轉身就要走。

“等一下。”陸予搖下車窗叫住他，又遞過去一份早飯，“拿著。”

黎井的牙都快給他自己咬碎了，瞪了陸予半天，從他手裏一把抓過早餐，動作太兇，包裝袋都差點給他撕成兩半。

“別他媽再讓我看見你！”黎井冷著臉扔下這一句，頭也不回地往局裏走去，背影看起來怒氣沖天的，不知道還以為他要去炸公安局。（局長：小黎，有話好好說，有什麽困難大家一起想辦法解決，你冷靜一點。）

他的襯衫上還留著前一天喝酒時沾上的各種水漬，顯然昨天晚上沒有換衣服。

陸予坐在車裏看著那個背影，忍不住笑了一下，而後重新啟動車子，往軍醫院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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