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鬼在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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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鬼在人間
{第一階層比賽，賽區分組編號：02778173}
{目標，重新成為一個自由人}
視野從一片漆黑變成了深藍色的星空，然後開始快速變化，只看到許多景物閃爍，好像是某種預告，一個倒放的航拍視頻。視角從一個巨大的空間站出發，向下經過墜落的火箭，來到全副武裝的空中堡壘戰機之下，停在海浪拍打的絕壁燈塔邊，轉而切換到了一艘港口停靠的潛艇。
拍攝的視角隨之繼續往下，可以看到海面以下的堅固巖石裏四通八達宛如蟻穴的網絡，七轉八轉就來到了一個深深的礦井，礦井繼續往上，出去則是一座荒涼的山脈平原。再往後，山體的後方就是一片寬闊的荒漠，塵沙飛揚中駛過一輛轟鳴的列車，隨著那長長的仿佛望不到頭的車廂和鐵軌，就來到了一座偏僻的城鎮，邊境重兵把守的包圍之下，就是一座森嚴的監獄，一個人滿為患的集中營。
84集中營，帝國所屬前線戰俘管理監獄。
巨大的文字用白色油漆寫在外圍墻壁靠近正門的部分，看著格外嚇人。
亞神觀賽臺，騷亂逐漸平息，一個等待廳中。
“怎麽說，要重新開始嗎？”廉貞不耐煩地問道。
“嗯，看樣子需要一個強制的平衡系統，不然來自不同世界的亞神代理人，有的有神位，有的沒有，非神與神競爭，太不公平了。”聖泉女神，水璃座，緩緩說道，“聖杯好像是想把所有選手的水平強制壓低到最低限。”
“最低限？那是什麽程度？”星神廉貞驚訝地問。
“主序觀念世界的常人水平。”水璃座回答，“那個世界嚴格遵循常規科學，並沒有異能或者魔法，也沒有神階和神位。”
“也就是說……”
“拋去一切奇幻魔幻科幻因素，以經典嚴肅文學的風格，重新開始聖杯賽。應該是剛剛金烏附身的女孩，直接用神火轟爆了監獄，造成很多亞神的不滿吧，組委會要重新定制規則了。”
空氣有些凝固。
“伊斯卡！你的種子選手把一切都搞砸了！”廉貞忍不住問責，“我和你結盟可不是為了讓我的妖姬變成普通人！”
“……聖杯是不是還說，會一定程度上消除代理人的記憶，只保留性格和人格？”伊斯卡沒有理會廉貞，又問，“如果是這樣的話，賽前結盟與場外操作，也沒有意義了。選手們的記憶會被操控，他們只知道組內的隊友，不知道盟友情況。”
“甚至更糟，他們也許不會被告知組內的隊友情況。”水璃座沈吟道，“據我得到的情報，聖杯賽將會徹底變樣，朝著完全的娛樂服務改變了。”
“那不是和搖骰子賭大小一樣嗎？完全沒有技巧和能力因素，完全靠運氣？”
“似乎是這樣。”
沈默。
“那就是完全看個人運氣和性格，以及日常的行事作風，是否老練圓滑。”櫛風沐雨的亞神，殿堂魔族的魔王，吸血鬼伊斯卡沈吟道，“如果論歷練經驗，為人處世，廉貞，你的兩個妖姬被你如此折磨，經歷諸多坎坷，自然不用擔心。我這裏也有幾個第一世代第二世代的開荒元老，還意外收了一個世故圓滑的人精偵探，問題不大。”
“……最新消息，聖杯可能要抽調靈息環裏的死人，來做比賽中的NPC或是反派角色，來平衡系統難度與調整趣味性。”水璃座突然說道，臉色也變得凝重起來，“哦，這樣就誰也猜不到會發生什麽了，比賽要純粹變成我們丟人進去，聖杯把他們洗成素人演一場隨機舞臺劇！真的變得有趣起來了。”
“舞臺劇？”
“是的，甚至要在現在已有的劇情上繼續展開……構建一個獨立的虛擬舞臺。”
另一個等待廳。
比爾銀河倒懸著，以他曾經還是人類賭徒，銀河，最喜歡的姿勢，倒懸著，在半空中緩慢漂浮。
像是在等待著什麽。
他身旁飄過一張紙，上面寫著幾行字。
觀念名稱，【已消滅】，參賽組編號：404NotFound
經組委會確認，許可該亞神以附身狀態控制一限定代理人進行比賽，該代理人獲勝時，判定為該亞神所屬參賽組獲勝，而不是代理人原屬參賽組獲勝。
“就看你了，張風，可別讓我失望，用你對我，對亞神的憎恨，取勝吧。”
聖杯賽，隔間。
一片空白的空曠房間中，即將要被隨機分配進行比賽的代理人選手們，都在此休息。這裏是每一次比賽結束後，和下一場比賽結束前的休整空間，聖杯禁止在這裏的一切鬥爭行為。
所以在這裏遇到其他組的潛在對手，也不會立刻爆發戰鬥。
有任何重要物品和情報，也可以寄存在這裏，地上劃分的區塊屬於個人安全空間，公用的布告欄可以張貼信息，並且可以設置為僅同組或某指定代理人可查。每個參賽組的不同選手，被淘汰或者通過晉級，都會被送會這裏，但時間前後各有差距，不同的賽區所差更大。
所以要和同組隊友或者盟友交換情報，這裏應該是唯一的可靠的場所……
聖杯宣讀完隔間的規則，聲音便消失了，一道道六邊形的金黃色光芒從地板上顯現，將各位代理人劃分開。這些六邊形都是標準的邊長兩米的正六邊形，邊緣升騰的微光形成保護性的光幕，給人一種可靠的感覺。
一面巨大的灰色墻壁出現在隔間的盡頭，張風不知道那裏離自己到底有多遠，似乎是感覺很遠的同時，也感覺很近。
或許空間在這裏沒有實際意義吧。
張風漫無目的地坐在地板上，身旁都是不認識的人。
他邊上正好是異染的王風和，但他跟對方也不是很熟，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麽攀談，就不說話了。
“張風……是你對吧？”反倒是王風和先開口了，他轉過頭，問道，“我記得你好像原本只是一個普通的大學生，為什麽會來參加聖杯賽呢？”
並不熟悉的兩人坐在一起，其中一人問出一個再平常不過的問題，讓張風的大腦頓時宕機。
是啊，自己當初是怎麽從一個普通的大學生，走到今天這一步的呢？是因為在比爾賭場輸了幾十萬，理財的扇貝跑了而欠債，因此被塔菲盯上嗎？還是後面被比爾銀河盯上，被星神廉貞盯上？
與塔菲相識，又牽扯上許冰穎，被卷入亞神和聖杯賽的鬥爭……因為一次次想要無視，想要甩脫，這些命運的束縛，卻一次次失敗，最終被迫來到聖杯賽，主動結束有關亞神的一切。
“我想是因為亞神。”張風這麽說道。
白色的隔間裏，一道道白光突然出現，籠罩各位代理人，將他們傳送帶走，隨後消失，這應該是比賽正式開始的預兆——聖杯正在帶選手們入場，進入那可怕的集中營。
“唔。”王風和沈吟道，“如果是你自己許願，你會許什麽願望？”
“估計也是差不多的願望吧？我參賽就是為了別讓亞神和聖杯，類似的亂七八糟的東西打擾我的生活。”
“和我一樣，但，還遠遠不夠吶。”王風和平靜地說道，“就算聖杯賽結束，我們取得勝利，許願消滅了其他亞神，你就能過上想要的和平生活了嗎？”
這一問，讓張風頓時語塞。
“真正的問題出在這個世界，居然存在異能和魔法，這讓一個個體的力量，可以遠遠超過集體乃至整個社會的約束。”王風和慢慢地說道，“所以，一個人的惡意可以被無限的放大，他僅憑自己也可以做到，實現他所有的惡意。就算沒有亞神，邪術教團，異染，也都是這麽做的。”
“……所以，根本的問題是，異能和魔法的存在本身嗎？”張風還是第一次聽到這種論斷，乍一聽貌似挺有道理，“你想許願讓異能和魔法都消失？這樣才能過上真正的平靜生活？”
“這樣的話，聖杯和亞神本身都會不存在了，違背因果和時間線，以及聖杯本身的意願。”王風和站起來，對著將要籠罩自己的白光伸手，“我會先試一試，如果不行的話，我就許願去一個沒有異能和魔法的世界——那裏的生活肯定會平和許多。”
是啊，如果有那樣的世界，自己和陸裊裊，應該可以好好生活，獲得真正的幸福吧？
塔菲也能安心做自己的直播，不用擔心其他事情了。
白光落下，接觸到王風和的手，便直接分解了。聖杯的力量沒有立刻送走他，於是有更多白光落下來，繞過他的手將他包裹。
咻的一聲，他還是被送走了。
隔間中接近半數的代理人都被送走，張風的周圍也不再擁擠，他突然間放松下來，開始思考王風和對他說的話。
如果真讓自己許願，自己會許願什麽呢？
成為亞神，覆仇？還是……
許久，張風站起來，隔間只剩下了他一個人。
他跨出金色的六邊形光幕，走向灰色的布告欄木墻。
他想留下一點痕跡。
自己參加過聖杯賽的痕跡，那麽多年努力來，從一個普通懵懂的大學生，步入社會，努力適應冰冷的現實世界，摸爬滾打，成為一個獨立可靠的成年人的痕跡。
在東南角掙紮，賭博，欠債，勞改，還款，結識朋友，戰勝敵人，完成委托，接觸亞神，摔倒，再站起來，逃出恐懼洞，一次次時間旅行，見證無數重來與可能，參加聖杯賽。
至今為止的全部痕跡。
我活過，來過，努力過，放棄過，愛過，恨過，的痕跡。
張風來到布告欄前，從口袋裏拿出一張揉的破爛，老舊的委托單。
是的，這才是我最開始，被卷入，被改變平靜生活的原因。
不是亞神，不是聖杯賽，不是許冰穎，不是永雛塔菲，不是東南角，而是一時興起，新大二暑假想賺點零花錢，接下的委托。
是你，王風和。
即使跨越了時間線，這張委托的羊皮紙，我始終保存著，我替你的姐姐找到你了，聖杯賽結束後，你會回櫛風沐雨嗎？
即便你的家庭可能已經支離破碎，但你願意去修覆它嗎？你還有一個姐姐，許冰穎很關心你，雖然她很忙，但她沒有放棄找你。
你不喜歡她嗎？因為她找你回來只是為了讓你參加聖杯賽？不，我想她只是想帶著你一起去，不想你再次離開。
你應該珍惜她，你至少還有家人，而我，連家人都沒有了。
啊～也許把你丟到恐懼洞裏，你會有所改觀。
王風和……
你的建議，我會慎重考慮的。
張風將委托紙，用釘子貼在灰色的碎木墻上。
緊接著一道白光落下，將張風的身體籠罩。
隔間空了，看不見的地方，無數亞神正註視著自己，期待著這場娛樂宗旨的聖杯賽，千萬代理人拼死搏殺。
許願博弈倒是其次的，主要，還是娛樂他們。
亞神喜歡看我們掙紮著殺死對方，或殺死自己，聖杯也是，他們以此為樂，因為他們有力量這麽做。
神的力量不可抵擋。
是啊，為什麽會有魔法異能，還有亞神，有聖杯呢？
地獄裏空蕩蕩，魔鬼都在人間。
原本，他以為，這句話只是來形容世風日下，人心不古……
但世間何處不是地獄？哪裏沒有魔鬼？
不受管制的過強力量，會成為惡魔，有些是衣冠禽獸，有些是自詡神明，他們的本質都是相同的。
白光消散，張風緩緩睜開眼，發現自己戴上了手銬腳鐐，身著囚服，正隨著隊伍，準備進入自己的牢房。
熟悉的面孔，陌生的面孔，細微的喧鬧迅速變得安靜，死一般的氛圍裏，彌漫著死一般的恐怖。
鐵鞭，電棍，火槍，青苔，冷水，黴菌，屍體般腐爛的臭味。
哐啷啷當。
關上的鐵窗外，戰火連天，硝煙彌漫。
他坐在床上發呆，開始思考，如何越獄。
越獄之後，往哪兒去呢？還會有多少場後續的比賽？
……
或許，待在這個地方，也不錯？
這個世界沒有櫛風沐雨，沒有殿堂魔族，沒有異染，沒有邪術教團，沒有亞神……
沒有異能，沒有魔法，有的，只是帝國的戰爭，還有這前線人滿為患的戰俘營。
這是另一個別意味的地獄。
看起來比上一個好很多。
張風盯著窗外發呆。
一個漂浮的幽靈，倒懸著附在張風的額頭，在他意識到前，融了進去。
那不如，在這裏迷途一會兒吧。
他這麽想。
反正，我也從沒找到走出齒輪街的路，那麽多年……
說不定我還被困在那個洞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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拍攝的視角隨之繼續往下，可以看到海面以下的堅固巖石裏四通八達宛如蟻穴的網絡，七轉八轉就來到了一個深深的礦井，礦井繼續往上，出去則是一座荒涼的山脈平原。再往後，山體的後方就是一片寬闊的荒漠，塵沙飛揚中駛過一輛轟鳴的列車，隨著那長長的仿佛望不到頭的車廂和鐵軌，就來到了一座偏僻的城鎮，邊境重兵把守的包圍之下，就是一座森嚴的監獄，一個人滿為患的集中營。
84集中營，帝國所屬前線戰俘管理監獄。
巨大的文字用白色油漆寫在外圍墻壁靠近正門的部分，看著格外嚇人。
亞神觀賽臺，騷亂逐漸平息，一個等待廳中。
“怎麽說，要重新開始嗎？”廉貞不耐煩地問道。
“嗯，看樣子需要一個強制的平衡系統，不然來自不同世界的亞神代理人，有的有神位，有的沒有，非神與神競爭，太不公平了。”聖泉女神，水璃座，緩緩說道，“聖杯好像是想把所有選手的水平強制壓低到最低限。”
“最低限？那是什麽程度？”星神廉貞驚訝地問。
“主序觀念世界的常人水平。”水璃座回答，“那個世界嚴格遵循常規科學，並沒有異能或者魔法，也沒有神階和神位。”
“也就是說……”
“拋去一切奇幻魔幻科幻因素，以經典嚴肅文學的風格，重新開始聖杯賽。應該是剛剛金烏附身的女孩，直接用神火轟爆了監獄，造成很多亞神的不滿吧，組委會要重新定制規則了。”
空氣有些凝固。
“伊斯卡！你的種子選手把一切都搞砸了！”廉貞忍不住問責，“我和你結盟可不是為了讓我的妖姬變成普通人！”
“……聖杯是不是還說，會一定程度上消除代理人的記憶，只保留性格和人格？”伊斯卡沒有理會廉貞，又問，“如果是這樣的話，賽前結盟與場外操作，也沒有意義了。選手們的記憶會被操控，他們只知道組內的隊友，不知道盟友情況。”
“甚至更糟，他們也許不會被告知組內的隊友情況。”水璃座沈吟道，“據我得到的情報，聖杯賽將會徹底變樣，朝著完全的娛樂服務改變了。”
“那不是和搖骰子賭大小一樣嗎？完全沒有技巧和能力因素，完全靠運氣？”
“似乎是這樣。”
沈默。
“那就是完全看個人運氣和性格，以及日常的行事作風，是否老練圓滑。”櫛風沐雨的亞神，殿堂魔族的魔王，吸血鬼伊斯卡沈吟道，“如果論歷練經驗，為人處世，廉貞，你的兩個妖姬被你如此折磨，經歷諸多坎坷，自然不用擔心。我這裏也有幾個第一世代第二世代的開荒元老，還意外收了一個世故圓滑的人精偵探，問題不大。”
“……最新消息，聖杯可能要抽調靈息環裏的死人，來做比賽中的NPC或是反派角色，來平衡系統難度與調整趣味性。”水璃座突然說道，臉色也變得凝重起來，“哦，這樣就誰也猜不到會發生什麽了，比賽要純粹變成我們丟人進去，聖杯把他們洗成素人演一場隨機舞臺劇！真的變得有趣起來了。”
“舞臺劇？”
“是的，甚至要在現在已有的劇情上繼續展開……構建一個獨立的虛擬舞臺。”
另一個等待廳。
比爾銀河倒懸著，以他曾經還是人類賭徒，銀河，最喜歡的姿勢，倒懸著，在半空中緩慢漂浮。
像是在等待著什麽。
他身旁飄過一張紙，上面寫著幾行字。
觀念名稱，【已消滅】，參賽組編號：404NotFound
經組委會確認，許可該亞神以附身狀態控制一限定代理人進行比賽，該代理人獲勝時，判定為該亞神所屬參賽組獲勝，而不是代理人原屬參賽組獲勝。
“就看你了，張風，可別讓我失望，用你對我，對亞神的憎恨，取勝吧。”
聖杯賽，隔間。
一片空白的空曠房間中，即將要被隨機分配進行比賽的代理人選手們，都在此休息。這裏是每一次比賽結束後，和下一場比賽結束前的休整空間，聖杯禁止在這裏的一切鬥爭行為。
所以在這裏遇到其他組的潛在對手，也不會立刻爆發戰鬥。
有任何重要物品和情報，也可以寄存在這裏，地上劃分的區塊屬於個人安全空間，公用的布告欄可以張貼信息，並且可以設置為僅同組或某指定代理人可查。每個參賽組的不同選手，被淘汰或者通過晉級，都會被送會這裏，但時間前後各有差距，不同的賽區所差更大。
所以要和同組隊友或者盟友交換情報，這裏應該是唯一的可靠的場所……
聖杯宣讀完隔間的規則，聲音便消失了，一道道六邊形的金黃色光芒從地板上顯現，將各位代理人劃分開。這些六邊形都是標準的邊長兩米的正六邊形，邊緣升騰的微光形成保護性的光幕，給人一種可靠的感覺。
一面巨大的灰色墻壁出現在隔間的盡頭，張風不知道那裏離自己到底有多遠，似乎是感覺很遠的同時，也感覺很近。
或許空間在這裏沒有實際意義吧。
張風漫無目的地坐在地板上，身旁都是不認識的人。
他邊上正好是異染的王風和，但他跟對方也不是很熟，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麽攀談，就不說話了。
“張風……是你對吧？”反倒是王風和先開口了，他轉過頭，問道，“我記得你好像原本只是一個普通的大學生，為什麽會來參加聖杯賽呢？”
並不熟悉的兩人坐在一起，其中一人問出一個再平常不過的問題，讓張風的大腦頓時宕機。
是啊，自己當初是怎麽從一個普通的大學生，走到今天這一步的呢？是因為在比爾賭場輸了幾十萬，理財的扇貝跑了而欠債，因此被塔菲盯上嗎？還是後面被比爾銀河盯上，被星神廉貞盯上？
與塔菲相識，又牽扯上許冰穎，被卷入亞神和聖杯賽的鬥爭……因為一次次想要無視，想要甩脫，這些命運的束縛，卻一次次失敗，最終被迫來到聖杯賽，主動結束有關亞神的一切。
“我想是因為亞神。”張風這麽說道。
白色的隔間裏，一道道白光突然出現，籠罩各位代理人，將他們傳送帶走，隨後消失，這應該是比賽正式開始的預兆——聖杯正在帶選手們入場，進入那可怕的集中營。
“唔。”王風和沈吟道，“如果是你自己許願，你會許什麽願望？”
“估計也是差不多的願望吧？我參賽就是為了別讓亞神和聖杯，類似的亂七八糟的東西打擾我的生活。”
“和我一樣，但，還遠遠不夠吶。”王風和平靜地說道，“就算聖杯賽結束，我們取得勝利，許願消滅了其他亞神，你就能過上想要的和平生活了嗎？”
這一問，讓張風頓時語塞。
“真正的問題出在這個世界，居然存在異能和魔法，這讓一個個體的力量，可以遠遠超過集體乃至整個社會的約束。”王風和慢慢地說道，“所以，一個人的惡意可以被無限的放大，他僅憑自己也可以做到，實現他所有的惡意。就算沒有亞神，邪術教團，異染，也都是這麽做的。”
“……所以，根本的問題是，異能和魔法的存在本身嗎？”張風還是第一次聽到這種論斷，乍一聽貌似挺有道理，“你想許願讓異能和魔法都消失？這樣才能過上真正的平靜生活？”
“這樣的話，聖杯和亞神本身都會不存在了，違背因果和時間線，以及聖杯本身的意願。”王風和站起來，對著將要籠罩自己的白光伸手，“我會先試一試，如果不行的話，我就許願去一個沒有異能和魔法的世界——那裏的生活肯定會平和許多。”
是啊，如果有那樣的世界，自己和陸裊裊，應該可以好好生活，獲得真正的幸福吧？
塔菲也能安心做自己的直播，不用擔心其他事情了。
白光落下，接觸到王風和的手，便直接分解了。聖杯的力量沒有立刻送走他，於是有更多白光落下來，繞過他的手將他包裹。
咻的一聲，他還是被送走了。
隔間中接近半數的代理人都被送走，張風的周圍也不再擁擠，他突然間放松下來，開始思考王風和對他說的話。
如果真讓自己許願，自己會許願什麽呢？
成為亞神，覆仇？還是……
許久，張風站起來，隔間只剩下了他一個人。
他跨出金色的六邊形光幕，走向灰色的布告欄木墻。
他想留下一點痕跡。
自己參加過聖杯賽的痕跡，那麽多年努力來，從一個普通懵懂的大學生，步入社會，努力適應冰冷的現實世界，摸爬滾打，成為一個獨立可靠的成年人的痕跡。
在東南角掙紮，賭博，欠債，勞改，還款，結識朋友，戰勝敵人，完成委托，接觸亞神，摔倒，再站起來，逃出恐懼洞，一次次時間旅行，見證無數重來與可能，參加聖杯賽。
至今為止的全部痕跡。
我活過，來過，努力過，放棄過，愛過，恨過，的痕跡。
張風來到布告欄前，從口袋裏拿出一張揉的破爛，老舊的委托單。
是的，這才是我最開始，被卷入，被改變平靜生活的原因。
不是亞神，不是聖杯賽，不是許冰穎，不是永雛塔菲，不是東南角，而是一時興起，新大二暑假想賺點零花錢，接下的委托。
是你，王風和。
即使跨越了時間線，這張委托的羊皮紙，我始終保存著，我替你的姐姐找到你了，聖杯賽結束後，你會回櫛風沐雨嗎？
即便你的家庭可能已經支離破碎，但你願意去修覆它嗎？你還有一個姐姐，許冰穎很關心你，雖然她很忙，但她沒有放棄找你。
你不喜歡她嗎？因為她找你回來只是為了讓你參加聖杯賽？不，我想她只是想帶著你一起去，不想你再次離開。
你應該珍惜她，你至少還有家人，而我，連家人都沒有了。
啊～也許把你丟到恐懼洞裏，你會有所改觀。
王風和……
你的建議，我會慎重考慮的。
張風將委托紙，用釘子貼在灰色的碎木墻上。
緊接著一道白光落下，將張風的身體籠罩。
隔間空了，看不見的地方，無數亞神正註視著自己，期待著這場娛樂宗旨的聖杯賽，千萬代理人拼死搏殺。
許願博弈倒是其次的，主要，還是娛樂他們。
亞神喜歡看我們掙紮著殺死對方，或殺死自己，聖杯也是，他們以此為樂，因為他們有力量這麽做。
神的力量不可抵擋。
是啊，為什麽會有魔法異能，還有亞神，有聖杯呢？
地獄裏空蕩蕩，魔鬼都在人間。
原本，他以為，這句話只是來形容世風日下，人心不古……
但世間何處不是地獄？哪裏沒有魔鬼？
不受管制的過強力量，會成為惡魔，有些是衣冠禽獸，有些是自詡神明，他們的本質都是相同的。
白光消散，張風緩緩睜開眼，發現自己戴上了手銬腳鐐，身著囚服，正隨著隊伍，準備進入自己的牢房。
熟悉的面孔，陌生的面孔，細微的喧鬧迅速變得安靜，死一般的氛圍裏，彌漫著死一般的恐怖。
鐵鞭，電棍，火槍，青苔，冷水，黴菌，屍體般腐爛的臭味。
哐啷啷當。
關上的鐵窗外，戰火連天，硝煙彌漫。
他坐在床上發呆，開始思考，如何越獄。
越獄之後，往哪兒去呢？還會有多少場後續的比賽？
……
或許，待在這個地方，也不錯？
這個世界沒有櫛風沐雨，沒有殿堂魔族，沒有異染，沒有邪術教團，沒有亞神……
沒有異能，沒有魔法，有的，只是帝國的戰爭，還有這前線人滿為患的戰俘營。
這是另一個別意味的地獄。
看起來比上一個好很多。
張風盯著窗外發呆。
一個漂浮的幽靈，倒懸著附在張風的額頭，在他意識到前，融了進去。
那不如，在這裏迷途一會兒吧。
他這麽想。
反正，我也從沒找到走出齒輪街的路，那麽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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