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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回頭(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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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回頭(一)

尤紅在夏日梅雨時出院,路兩旁的梧桐葉子已經全都被接連不斷的雨水澆綠了。兩個人從編譯所的宿舍搬去了新公寓,兩間臥室,各有各的陽臺。

尤紅將床鋪收拾好後,來和於曼頤說:“宋麒要是來,你提前和我說一聲就好,我出去避開。”

“你為什麽要避開?”於曼頤不理解。

“給你們方便呀。”尤紅也奇怪。

“方便什麽呀?”

尤紅:……

她在煙花柳巷裏長大,窗戶下面就是河道,開窗便能見著整條河岸亮起紅燈籠,而客人們乘著船上門。耳濡目染間,她過早的積累了這個年齡段不該有的知識,並認為這些知識人人具備,人人熟練,甚至人人有過實踐。

想來她不是一個稱職的好朋友,她對於曼頤感情問題和周遭男人的興趣遠遠小於上圖書館四樓,從頭到尾對宋麒的評價僅限於一句被誤導了的Cheap Man。

當然,由於自小接觸的都是那些河道上來的男人,她對男女之事的確未老先衰,對宋麒表現出的克制與理解也持懷疑態度。然而目前看來,宋麒在這方面上,的確表裏如一得不似常人。

尤紅看著一臉茫然的於曼頤沈默片刻,最終做出了自己童年趴在河道窗戶上閱人無數的判斷:

正所謂太極兩儀,陰陽調和,這世間萬物都是正負相抵。洪水蓄久了堤壩總會垮,看起來越正常的人私下往往越不正常。因此如果宋麒表面上看起來是這個樣子,甚至都到這個份上了,還是這個樣子,那一旦翻轉過來,恐怕就是不行不行的了。

以上皆為尤老師基於理智的推理。

於曼頤還是一臉茫然地看著尤紅沈思,繼而居然聽到她問出一個,當年布店老板娘問過她的問題:

“你家裏長輩連這都不和你說?”

“到底說什麽呀?”於曼頤真不懂了。

“曼頤啊,”尤紅擡起眼,發出了一種從未有過的諄諄教誨的語氣,“你和我透露一下,你倆……到哪一步了?”

“什麽哪一步?”

“就……”尤紅簡直不知從何說起,這什麽落後的生理教育,她一個做舍友的怎麽還得給人講這些。

她最終用一種學術討論的語氣,萬分正經地問:“你倆怎麽還沒困覺啊?”

於曼頤:…………………

太突然了!

她已經很久不害羞了,也很久不瑟縮了,然而這一刻的於曼頤,真是害羞又瑟縮。她匆忙移開視線,說:“我……他……那……”

“怪不得你那張狂想圖畫得那麽傳神,”尤紅忽然懂了,“真困了,可能就畫不出來了。但這個也未必,要是他花樣特別多……”

“你別說了!”於曼頤從沙發上驀然起身,要回自己臥室。

“你幹什麽啊?”尤紅不滿,“於曼頤,性解放是藝術創作的關鍵一步,我們要正視欲望才能客觀看待欲望。你知識太匱乏了,你回來聽我說……”

“我不聽!你耍流氓!”

“人類繁衍就靠耍流氓。”

“你為什麽住院以後變成這樣了!”

“我一直這樣啊,你以為我在那種地方長大每天聽什麽呢?我對這些事已經超脫了,我已經在next level去觀察了。”

“這些事對我太超前了!”於曼頤深感自己封建殘餘的人格底色突然浮現。

“這有什麽超前的?親完了不就該這一步了嗎?”

“……”

“……你倆連親還沒親?”

“我倆……”於曼頤頓住腳步,試圖辯解,“我倆碰了一下額頭……”

尤紅:……

“我時間也挺緊的,”她說,“這些弱智事情就沒必要在我這傳播了。”

於曼頤萬萬沒想到,這一日過後,尤紅竟把這事當成一個任務去做了。她隔日去圖書館翻找半天,竟然找出一本收錄論文,毫不在意管理員眼光地借了出來。

那論文第二天就放到了於曼頤床頭,封面上13個大字:《性解放也是反封建的關鍵一步》。

於曼頤:……你們這些搞學術的每天在研究什麽呢?

不過她還是趁自己不備將那論文塞進了新買的手提包中。這款手提包大了一些,足夠她放自己的速寫本和畫筆。她將封面用報紙包住,而後就開始在一些四下無人的時刻,研讀起來。

神秘。

好神秘。

此事真是古老,博大,精深,奧妙,源遠流長,有歷史,有傳承,有突破。看來近年來真是江河倒行,人家老祖宗們對這事分明是很開明,很支持的啊!

於曼頤拿著論文仔細研讀,並從美術的角度批判的研究了一下插圖中的人體。正在批判的時候,眼前紙頁一合,那冊裝訂好但被撕了封皮的論文被人抽走了。

於曼頤擡頭,不禁大喊:“啊啊啊啊啊!”

宋麒:“怎麽了?”

她從沒起身這麽快過,簡直是虛影一晃,就將宋麒手中論文奪回懷中。好在封皮已經被報紙包住,而報紙上又只是一篇英文印刷的報道。

她正在商務印書館對街一家咖啡廳的室外座椅上攻讀學術,誰曉得宋麒會突然路過,還抓她個正著——

他來這幹什麽?

於曼頤抱緊論文,有如抱緊自己的聲譽,甚至一時張不開嘴,只能用眼神傳達疑問。

“我來送請柬。”宋麒領會了她的眼神。

又送請柬?

宋華章在請人做客這件事上也太有儀式感,每次都是一封像模像樣還帶了香水味的請柬。

哦,這次有兩封。

宋麒顯然也很不耐煩給他姑媽跑腿,但是本次請柬和他也有關系。於曼頤打開自己的那封,發現是宋華章說周末要去滬郊的馬場騎馬練槍,邀請於曼頤與她同去。

“你不是一直問我何時教你槍嗎?”宋麒說,“正好。”

“你也去?”

“當然。”

“那這封是……”

於曼頤掃視信封上的“姜玉親啟”,恍然大悟:“啊,你們姑侄,要請我們師生兩個去……那我替你把請柬轉送。”

“不送也行。”宋麒道。

“那怎麽行?你姑媽都給我了,而且姜老師也很欣賞你姑媽的,上次參加宴會回來,她還和我說……”

“好,好,”宋麒忽然擡手制止,“我時間緊,不想聽這些弱智事情在我這裏傳播。”

於曼頤腦海中驟然浮現尤紅對她與宋麒碰額頭的不屑,心中不禁感到:……咦?

*

跑馬場市內就有,但因為宋華章還要練槍,一行人就只能去需要居住一晚的山內別墅。宋家真是自宋麒爺爺傳下來的歸隱之心,宋華章雖說來得不多,但還是叫人將這處隱蔽的田園打理得井井有條。

於曼頤和宋麒道:“所以平日你姑媽不來,這些園丁和管家就自己在這裏伺候花,養馬,住大別墅……我好羨慕。”

宋麒一楞,轉而驚訝道:“我竟然沒有思考過這個角度。她真是賺錢沒數,花錢也沒數。”

“我父親晚年在這裏養老,也在這裏病逝,”宋華章回頭和她解釋,也不知是否聽到了她壓低的聲音,“宋麒小時候也常來這裏過夏天,因此這房子要好好照料。”

她擡手往遠處指:“上海沒有山,這叫我父親初來很不習慣,他選來選去,最終選出了上海,才算見到山脈。那邊還有一片湖水,宋麒七歲掉進去過。”

宋麒:“……我不記得,她在胡說。”

“宋麒說阿爺告老還鄉,不是上海麽?”

“我家祖上是從寧波遷來的。他還在任上的時候,我們住廣州東關。”宋華章道。

“寧波的山很多麽?”

“寧波的山最好看,湖水也更漂亮。其實我們更喜歡寧波,只是我和我亡嫂的鰥夫都來上海讀書,又留在這裏,我父親才無奈搬來。”

“竟是前朝的故事了。”姜玉在一旁聽著,也感慨。

“是啊,我家人早就看明白,”宋華章微笑,“富貴和權勢都是漩渦,盛時越盛,敗時也就越荒涼。落到子孫後代,只要無愧於心的活著,長輩很少去幹涉什麽。”

“這話聽上去像是文官說的,倒不像武官。”

“文官才是最看不透的。”宋華章搖搖頭,不再細說了。

他們四人今日都穿了馬術服,深色圍領,淺色上衣,再將馬術褲收入馬靴。於曼頤第一次穿這樣的褲子,兩個口袋極大,放東西深不見底。

宋麒和宋華章都有自己的馬,身形偏高大,一黑一白,筋肉遒勁,十分欺生,見著於曼頤和姜玉便鼻孔噴氣,踏蹄警示。

“鞭子。”宋華章道。

馬夫急忙摘了鞭子送來,只聽空氣裏一聲脆響,甚至都沒打到身上,兩匹馬便不約而同的安靜下來。

“畜生。”宋華章又道,搖了搖頭。

後牽出來的是兩匹矮一些又平和一些的中馬,這便是給於曼頤和姜玉騎的。兩人在馬夫的攙扶下跨坐上去,不等於曼頤坐穩,她胯/下那匹就開始倒退。

催馬向前是甩韁,這馬倒退又該如何?於曼頤一時手足無措,宋麒立刻催馬過來,將她手中韁繩往身側一拉。那馬順勢轉了個半彎,四蹄噠噠停下。

“真是欺軟怕硬,”宋麒笑道,“平日裏明明是最老實的。”

“是啊,所以可萬萬不能叫馬看出你的恐懼。”宋華章的聲音也傳過來,一邊是告訴姜玉,也一邊接下了宋麒的話。

“這世上許多人並無人性,倒有畜生性。畜生性便是這樣,你若叫它看出你恐懼軟弱,即便旁人已將它訓得老老實實,但它可不會聽你的話。”

“那它怎樣才會聽我的話?”於曼頤問。

然而宋華章已經催馬與姜玉遠了,只有宋麒回身與她說:

“該教的技巧剛才都和你說過,你使在它身上就是,唯一記著的就是別怕。這些馬都被訓過,它見你不怕它,很快就俯首聽命了。”

他說完了,便將韁繩松開,放回於曼頤手裏。那馬或許感受到宋麒不再牽著自己,立刻步履輕快地從馬廄前跑出去,也不知是馬刻意還是騎馬本就如此,於曼頤跑出去十米便覺得自己要被顛散架了。

宋麒的馬也跟上來了,這些馬習慣群奔,見著有更高的馬快跑立刻有了加速趨勢。於曼頤顛簸間只覺得自己要飛出去,又聽見宋麒在身旁提醒:

“這回可沒欺負你,現在不過小步跑。你腰用靈活一些——”

——什麽腰用靈活一些?

她又被馬背狠顛了幾把,脊椎就要被顛碎的前一瞬,忽然就找到了與馬共同起伏的節奏。宋麒也很驚喜,他擡起頭,和宋華章喊道:“姑媽,她學得比我快多了!”

“穩妥些,你別帶她馬!”宋華章側頭看了一眼,簡直心有餘悸,“兩個年輕人怎麽不知輕重?”

然而這兩個不知輕重的年輕人已經迅速超過宋華章與姜玉,在馬場裏越跑越快了。起初仍是小步跑動,馬腿越擡越高,最後四蹄淩空,才走了三圈,就催著馬奔起來了。

於曼頤這馬個子雖中等,但心氣很高,看見宋麒那匹烏黑的大馬在前狂奔,也牟足了勁去追趕。於曼頤身子與馬一起一伏,額間迅速滲出汗水,但在太陽底下又是從未體驗過的快樂。

她好喜歡騎馬!

區區兩匹馬,就將這馬場踩得塵土飛揚,踩得姜玉和宋華章只能躲到場外一處直道慢慢練,以免自己的馬也被帶動得激昂起來。

“老了啊!”宋華章感慨。

“是啊,”姜玉神色也唏噓,“還是……年輕好。”

“臭小子,”宋華章站定片刻,又忽然不滿道,“真見不得他這麽得意,一會兒打靶,我要叫他好看。”

姜玉在一旁頗為無奈,實在想不出這姑侄二人一較高下的原因是什麽。

不過她很快明白了,原因大概是這倆人都姓宋。或許他們宋家的兒女,無論哪一代,身上都流著祖上喜歡出風頭的血統。而沒出成的那個,就有一些不高興。

騎馬的時候宋華章不高興,打靶的時候宋麒不高興。

“你的槍有問題吧。”惜敗一環之後,宋麒如是說。

“找理由就沒意思了。”宋華章回敬。

“再來一局,給我個面子。”

“我也要面子。”

宋麒放下手槍,看了一眼遠處用手搭著涼棚張望的師生二人,又將目光轉回宋華章。畢竟是從小養大的侄子,這四目相對的一瞬,宋華章立時嗅到了陰謀的氣息。

她的賢侄放下槍,走近她,提出了一個宋華章無法拒絕的請求——她不但無法拒絕,她還給賭註加碼了。

三分鐘後。

騎馬這事只有人在馬上的時候是快樂的,下了馬就是腰酸背疼,雙腳往前的每一步都在搖晃。於曼頤剛才騎得得意忘形,這會兒正不住揉捏小腿肚,人都要散架了。

然而快散架的她就這麽被宋麒拉到了靶場的遮陽棚裏,手槍放入虎口,五指分別落上冰冷器械的各處。

她動用餘光,發現姜老師也在另一邊被趕鴨子上架了。

“幫個忙,”宋麒站在她身後,扶著她的手,將手槍擡起,瞄準視線成一線,“我和我姑媽打賭了。”

“賭什麽?”

他沒有馬上回答於曼頤,卻開始一五一十地講解如何使用這手槍。知識點真是突如其來又過於密集,於曼頤只感到宋麒用身體和舉起的手臂將她整個圍攏,握著她手背的手慢慢平展,替她托著手腕。

姜玉那猛然傳來開槍聲,於曼頤嚇得眼睛一閉,也本能扣下了扳機。

這第一槍自然是打飛了。不但打飛了,槍的後坐力還將她往後猛推一把。宋麒微微彎腰替她攔住,她只覺得身子猛然撞他懷裏。

“先試一槍,試好了麽?”

太突然了,太突然了!

“到底是什麽賭註?”

宋麒握她手背,再次擡槍,而後順著胳膊收回來,手指一一點她錯誤姿勢。

“別想賭註,想目標。”

想目標……目標自然是那二十米開外的靶子。不對,不是靶子,是靶心,被黑色的實線一圈圈地繞起來的,鮮紅的靶心。

於曼頤的呼吸慢慢平穩。

宋麒的聲音從她腦後傳來,從清晰漸漸變得低沈,又從低沈變作模糊:

“你眼裏只有靶心,心裏也只有靶心。別的都不必想,不必看,只當我也不存在……”

周圍景物逐漸淡去,變作模糊而單調的白,一切噪音也都消失,只剩下天,地,於曼頤,槍靶。而後,連天地也消失,這世上只剩下她,與那枚鮮紅的……

“啪!”

槍響的一瞬,萬事萬物又在一瞬間回來了。於曼頤這次有了準備,沒被槍的後坐力擊退,只是手臂仍然震得發麻。遠處有人高喊一聲“十環”,她楞怔片刻,聽著身旁也是一聲爆裂槍響,而後再度傳來報數“八環!”

好像……贏了?

雖然不知道宋麒和宋華章有什麽賭註,但於曼頤覺得很高興,人贏了就是很高興。她猛然回頭,想和宋麒分享喜訊,然而他並不在剛才的位置。

他已經不是第一次在她回頭時消失了,於曼頤目光迅速移動,終於捕捉到他和宋華章站在一處圓桌旁。

“十加八,比九加十,”宋麒振振有詞,“顯然是我贏下了。”

“你靠人家女孩子幫你贏下,怎麽還這樣自豪?”宋華章氣急。

“別這樣,姑媽,”宋麒道,“你比我強,我的學生比你的學生強,但你的學生美術比我的學生強,大家都很強!”

“我就不該和你做交易,你是和你爹一樣的奸商!”

“好了好了,”宋麒道,“那下個月新來的那匹純血馬,便歸我了。”

“……”宋華章一口氣出不來,險些憋死,最終只能怒道——“啐!”

這匹馬恐怕價值不菲,將宋華章氣得晚飯都不願與宋麒一起吃了。宋麒也很識趣地沒有再在她眼前晃,只請求於曼頤幫她拿些點心上樓,就如同當初他在地窖裏躲著那幾天一樣。

然而宋華章並沒有輕易放過宋麒,一行人吃過飯後,她也不讓於曼頤上樓,而是把她帶去書房,拿出很多宋麒小時候的字畫與照片給她看。

這一整日的劇烈活動下來,於曼頤很怕宋麒餓著不舒服,相冊看得是坐立難安。看到天色漆黑時,終於聽到宋華章好笑地問她:

“你就這麽關心我那四處騙人的侄子?他在騙人上可真是與他父親一脈相承,還好沒走了邪路。”

於曼頤沒想到宋華章看出她心急,臉色一紅,遮掩道:“他騙人都是覺得好玩,也不是生了壞心。”

“的確,你們兩個都是好孩子。”宋華章忽然伸手揉了揉她的頭發。

“今日在我這兒開心麽?”

“開心的,騎馬與打槍,都好有趣。”

“那就好,我們家的孩子愛玩這些,我還擔心你不習慣。你要是喜歡,我以後來這邊,就都叫上你。宋麒現在工作忙,也很少陪我來了。”

“好,謝謝姑媽。”

“謝什麽?行了,我叫人在餐桌上放了保溫的食盒,你拿去樓上給他吧。”

於曼頤點點頭,將膝上的相冊放到一旁,便起身去拿食盒。走了兩步忽然又轉身回來,伸開手,將坐著的宋華章環肩抱了一下。

她不會說話,抱了一下,就離開了,留下宋華章坐在書房的沙發上看著她跑走,輕笑著嘆道:“好孩子。”

宋華章和宋麒賭氣也是賭一時,飯還是給他裝得好好的。於曼頤到這會兒才放下心來,她還在想,那點心怎麽果腹,累了一天,吃下去胃都要痛了。

她提著食盒上了樓,回憶片刻房門,才想起哪間是宋麒的。這天騎馬騎得大汗淋漓,他們回來時便洗過澡了。山裏晚上稍冷,於曼頤換了一條及踝的綢裙,上身又披了件薄衫。她走到宋麒門前,發現門居然是半掩著的。

她試探著敲了一聲。

很快,屋子裏傳來宋麒的聲音。

“方叔,你不要再問了,那吃的一會兒有人給我拿,你不要……”

門被拉開。

於曼頤站著,站著,站了一會兒。

站到實在控制不住時,她在心裏,吹了一聲口哨——

哦,仔細想來,連吹口哨,也是宋麒帶她逃出於家那晚,叫小郵差時,教給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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