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書難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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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書難托
135
那天晚上的星星特別多，一輪明月懸掛在天空。兩姊妹並肩走著，腳步深沈。
苦兒黯然道：“以前，我也幻想過自己馳騁沙場，英勇殺敵的情景。但我沒想到，這第一次上戰場，面對的敵人，居然是我的弟弟。為什麽上天要這樣來作弄我？如果註定我們要變成敵人，當初又為何要讓我和他成為姐弟？”
曉芙略一沈吟：“並非天意弄人，只不過是世事多更改，人情屢變遷。雖然小旺有所改變，但你和他曾經相處的那段時光，是實實在在的。”
苦兒不由得停下腳步，有些不太懂了：“一個人變了以後，感情還能回到過去嗎？”
曉芙幽幽一嘆，道：“能不能回到過去，我不知道。但我知道，過去曾經擁有的感情，就算日後分道揚鑣，它依然存在過，它會變成一份美好的回憶，珍藏在心底，誰也奪不走。”
她頓了頓，續道：“就像我跟楊逍，其實我知道，我們的身份、性格都不適合，但我還是選擇和他在一起。我也曾經逃避過這份感情，後來卻想通了。不必在乎天長地久，珍惜眼前的時光便好。不管以後大家變成什麽樣子，只要當下的這一份感情，是真摯的、甜蜜的，它就會成為值得珍藏的回憶。正是因為擁有了這些短暫而美好回憶，我們的人生才得以豐潤，不至於將來老了以後，腦子裏一無所有。”
苦兒聽罷，凝思片刻，低頭看著手裏的燈籠出神。
曉芙道：“你和小旺也是一樣，如果你真的疼愛他，他也真的拿你當親姐，你們的姐弟之情一定會鐫在彼此的心中，不會被任何東西沖逝。”
回想起那晚曉芙說的話，苦兒逐漸平覆了傷心。
是啊，就算現在是敵人，但他們的姐弟之情，是真真切切地存在過。不管小旺變成怎樣，他還是她的弟弟啊，他們之間那些美好的回憶，是永遠都抹不去的。
“我不該恨他……我應該想辦法改變他……想辦法阻止這一切……”苦兒思潮起伏，喃喃自語。
忽又想起曉芙說的那句“不必在乎天長地久，珍惜眼前的時光便好”，她的腦海裏，浮現出範遙的樣子。
她回到營外，望著蒼穹的點點辰星，若有所思。
“明天會發生什麽事情，誰也不知道。有花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姐弟之情要珍惜，我和他的感情，更要珍惜！”
她頭腦一熱，便跑去找範遙。
想到如今兩軍交戰，兵兇戰危，他們哪日會死在戰場上都不知道。她決定再給自己一次機會，她要向他再表白一次，讓他知道她是多麽的喜歡他。
這樣，她就不會再有遺憾了。
※ ※ ※ ※ ※
“範右使！”
苦兒一頭紮進範遙的營帳，心窩裏像添了一把火，渾身都燒得熱乎乎的。
範遙正在閱讀教主剛命人送來的手諭，見她這般火急火燎的，愕然道：“怎麽了？”
苦兒道：“我有話想單獨跟你說。”
範遙見她神情認真，當即屏退隨從，問道：“什麽事？”
四周仿佛都靜止了，只剩下他們兩個人。
苦兒緊緊地握住拳頭，深吸了一口氣，決定訴說她的心聲。
“範右使，一直以來，我對你的心意，想必你也明白。自從那天你救了我，我就喜歡上你了。今晚，我想再一次認真地向你表白。從我們相識以來，我就覺得你是特別的。每當我看到你，我的心就會忍不住跳動。我知道，這種感覺就是喜歡。我好想陪伴在你的身邊，我想成為你的妻子。就算明天我死在戰場上，就算我們不能永遠在一起，我都希望可以得到你片刻的喜歡。”
她這翻表白，說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範遙的心都被融化了。
兩年來，他與苦兒朝夕相處，處處感受到她的濃情蜜意，她的溫柔體貼，她的善良賢惠，她的聰明勇氣，比起他對黛綺絲虛幻縹緲的愛慕，和苦兒經歷的點點滴滴，才是實實在在的感情。
他怔怔地站起身來，註視著苦兒，內心湧動著一股莫名的激動。這一刻，他多麽想上前抱著她，多麽想親口告訴她，他也一樣喜歡她……可是，當想到與敵人的和約還沒簽訂，想到黛綺絲和眾多弟子還在周子旺的手上，想到陽頂天剛剛送來的手諭，命他務必答應周子旺將苦兒送去周國的要求……他邁出的腳步便收住了。
苦兒一口氣說了這番話，便低下頭來，紅著臉，默默等待著他的回答。
範遙竭力抑制著自己的感情，淡聲道：“如今兩軍交戰，你身為護教法王，不把心思放在軍務上，反而在此時說這種兒女私情，會不會有點輕重不分？”
苦兒楞楞地擡頭看著他：“範右使……”
範遙的臉色卻在這時一下冷住了，就好像換了一個人似的，傲然道：“我跟你說過多少遍了，我愛的人，只有黛綺絲一個。我對你，只有兄妹手足之情。”
她的心猛一咯噔，眼圈一紅：“可是，我們……”一時間思緒萬千，可千言萬語又不知從何說起。
範遙看著她失落的目光，心裏一疼，但仍面無表情，故作冷淡地說：“你聽清楚了，在我的心裏，從來就只有黛綺絲，今生今世，我都不會再喜歡任何女子。”
眼淚快要奪眶而出，苦兒不可置信地看著他：“不……不是這樣的！你也有點喜歡我，一定是有一點點的，對不對？我能感覺得到，你對我跟以前不一樣了。”
看她雙目含淚，可憐楚楚，範遙的心更疼了，避開她炙熱的目光，仍口不對心地說:“即使我對你有什麽不一樣，也只是因為我們相處的時間長了，彼此熟悉了，我拿你當親妹妹般看待而已。這當中，絕無半分男女之情。”
聽到他斬釘截鐵的話，苦兒的心涼透了。她不明白，難道真的還是自己一廂情願嗎？激動道:“我不相信、我不相信！”不停地追問他：“為什麽你只喜歡小姐？為什麽？”
範遙一咬下唇，狠著心繼續說:“黛綺絲貌美，天下男人誰不動心？”
苦兒還是不死心，眼淚嘩地流下來：“不是這樣的，我不信你會以貌取人！”
範遙沒辦法了，他一生以明教為重，為了盡快促成議和，只好說出更決絕的話:“我範遙是明教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光明右使，你這樣的醜小鴨，怎配當我的妻子？”
聽到“醜小鴨”這三個字，苦兒的心徹底涼透了。從小人人都這麽笑話她，經範遙之口說出，令她更覺自卑。是啊，黛綺絲的美貌，她這個醜小鴨怎能與之相比！
她呆呆地看著範遙，眼前這個男子，豐神俊朗，玉樹臨風，又怎會是她這個醜小鴨能夠高攀的。這一刻她終於相信，這一切，都只不過是她的癡心妄想。
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臉，一生之中從沒有像今天這樣為容貌而自餒，神情已是淒惋欲絕。她終於明白為什麽範遙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絕她，是啊，有誰願意娶一個醜女當妻子？
眼淚不受控制地翻湧而出，她捂著臉轉身就跑了，只留下範遙怔怔地站在原地良久。
她在外面狂奔著，風從耳邊呼呼刮過，她也沒有感覺，只覺得心底如刀割一般疼痛，哪怕當日在水簾庵得知身世的時候，也沒有如斯淒涼的感覺。
她一路跌跌撞撞地回到營帳，伏在桌子上放聲大哭。
這時，卓書懷巡邏回來，看到苦兒這樣也楞住了，忙問：“苦兒堂主，你怎麽了？你別哭啊……”
苦兒什麽都聽不見了，自顧自地嚎啕大哭。
卓書懷心想：一定是這幾天戰爭太慘烈了，苦兒堂主素來心慈，第一次領兵出征就看到那麽多人死去，也難怪她如此悲傷。
他這樣的粗魯莽夫只能想到這些，便讓她一個人在這裏冷靜，自己回到營外守衛。
哭了一夜，也不知道哭了多久才昏昏睡去，次日日上三竿她才悠悠醒來，心裏一驚：糟糕，我怎麽睡了那麽久？
如今兩軍正在交戰，她身為女兵的指揮，竟然睡迷了，那還得了？慌忙叫道：“蔣潔！蔣潔！”
蔣潔急急進來，問道：“怎麽啦？”
苦兒急問:“現在外面情況怎麽樣了？”
蔣潔道：“別擔心，二使已經和周子旺談好了和約，雙方暫時鳴金收兵，今天不用打仗了。”
苦兒楞了楞，一時還沒回過神，晃著疲倦的身體走出了軍營。外面陽光大好，照得她眼睛都瞇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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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的星星特別多，一輪明月懸掛在天空。兩姊妹並肩走著，腳步深沈。
苦兒黯然道：“以前，我也幻想過自己馳騁沙場，英勇殺敵的情景。但我沒想到，這第一次上戰場，面對的敵人，居然是我的弟弟。為什麽上天要這樣來作弄我？如果註定我們要變成敵人，當初又為何要讓我和他成為姐弟？”
曉芙略一沈吟：“並非天意弄人，只不過是世事多更改，人情屢變遷。雖然小旺有所改變，但你和他曾經相處的那段時光，是實實在在的。”
苦兒不由得停下腳步，有些不太懂了：“一個人變了以後，感情還能回到過去嗎？”
曉芙幽幽一嘆，道：“能不能回到過去，我不知道。但我知道，過去曾經擁有的感情，就算日後分道揚鑣，它依然存在過，它會變成一份美好的回憶，珍藏在心底，誰也奪不走。”
她頓了頓，續道：“就像我跟楊逍，其實我知道，我們的身份、性格都不適合，但我還是選擇和他在一起。我也曾經逃避過這份感情，後來卻想通了。不必在乎天長地久，珍惜眼前的時光便好。不管以後大家變成什麽樣子，只要當下的這一份感情，是真摯的、甜蜜的，它就會成為值得珍藏的回憶。正是因為擁有了這些短暫而美好回憶，我們的人生才得以豐潤，不至於將來老了以後，腦子裏一無所有。”
苦兒聽罷，凝思片刻，低頭看著手裏的燈籠出神。
曉芙道：“你和小旺也是一樣，如果你真的疼愛他，他也真的拿你當親姐，你們的姐弟之情一定會鐫在彼此的心中，不會被任何東西沖逝。”
回想起那晚曉芙說的話，苦兒逐漸平覆了傷心。
是啊，就算現在是敵人，但他們的姐弟之情，是真真切切地存在過。不管小旺變成怎樣，他還是她的弟弟啊，他們之間那些美好的回憶，是永遠都抹不去的。
“我不該恨他……我應該想辦法改變他……想辦法阻止這一切……”苦兒思潮起伏，喃喃自語。
忽又想起曉芙說的那句“不必在乎天長地久，珍惜眼前的時光便好”，她的腦海裏，浮現出範遙的樣子。
她回到營外，望著蒼穹的點點辰星，若有所思。
“明天會發生什麽事情，誰也不知道。有花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姐弟之情要珍惜，我和他的感情，更要珍惜！”
她頭腦一熱，便跑去找範遙。
想到如今兩軍交戰，兵兇戰危，他們哪日會死在戰場上都不知道。她決定再給自己一次機會，她要向他再表白一次，讓他知道她是多麽的喜歡他。
這樣，她就不會再有遺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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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兒一頭紮進範遙的營帳，心窩裏像添了一把火，渾身都燒得熱乎乎的。
範遙正在閱讀教主剛命人送來的手諭，見她這般火急火燎的，愕然道：“怎麽了？”
苦兒道：“我有話想單獨跟你說。”
範遙見她神情認真，當即屏退隨從，問道：“什麽事？”
四周仿佛都靜止了，只剩下他們兩個人。
苦兒緊緊地握住拳頭，深吸了一口氣，決定訴說她的心聲。
“範右使，一直以來，我對你的心意，想必你也明白。自從那天你救了我，我就喜歡上你了。今晚，我想再一次認真地向你表白。從我們相識以來，我就覺得你是特別的。每當我看到你，我的心就會忍不住跳動。我知道，這種感覺就是喜歡。我好想陪伴在你的身邊，我想成為你的妻子。就算明天我死在戰場上，就算我們不能永遠在一起，我都希望可以得到你片刻的喜歡。”
她這翻表白，說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範遙的心都被融化了。
兩年來，他與苦兒朝夕相處，處處感受到她的濃情蜜意，她的溫柔體貼，她的善良賢惠，她的聰明勇氣，比起他對黛綺絲虛幻縹緲的愛慕，和苦兒經歷的點點滴滴，才是實實在在的感情。
他怔怔地站起身來，註視著苦兒，內心湧動著一股莫名的激動。這一刻，他多麽想上前抱著她，多麽想親口告訴她，他也一樣喜歡她……可是，當想到與敵人的和約還沒簽訂，想到黛綺絲和眾多弟子還在周子旺的手上，想到陽頂天剛剛送來的手諭，命他務必答應周子旺將苦兒送去周國的要求……他邁出的腳步便收住了。
苦兒一口氣說了這番話，便低下頭來，紅著臉，默默等待著他的回答。
範遙竭力抑制著自己的感情，淡聲道：“如今兩軍交戰，你身為護教法王，不把心思放在軍務上，反而在此時說這種兒女私情，會不會有點輕重不分？”
苦兒楞楞地擡頭看著他：“範右使……”
範遙的臉色卻在這時一下冷住了，就好像換了一個人似的，傲然道：“我跟你說過多少遍了，我愛的人，只有黛綺絲一個。我對你，只有兄妹手足之情。”
她的心猛一咯噔，眼圈一紅：“可是，我們……”一時間思緒萬千，可千言萬語又不知從何說起。
範遙看著她失落的目光，心裏一疼，但仍面無表情，故作冷淡地說：“你聽清楚了，在我的心裏，從來就只有黛綺絲，今生今世，我都不會再喜歡任何女子。”
眼淚快要奪眶而出，苦兒不可置信地看著他：“不……不是這樣的！你也有點喜歡我，一定是有一點點的，對不對？我能感覺得到，你對我跟以前不一樣了。”
看她雙目含淚，可憐楚楚，範遙的心更疼了，避開她炙熱的目光，仍口不對心地說:“即使我對你有什麽不一樣，也只是因為我們相處的時間長了，彼此熟悉了，我拿你當親妹妹般看待而已。這當中，絕無半分男女之情。”
聽到他斬釘截鐵的話，苦兒的心涼透了。她不明白，難道真的還是自己一廂情願嗎？激動道:“我不相信、我不相信！”不停地追問他：“為什麽你只喜歡小姐？為什麽？”
範遙一咬下唇，狠著心繼續說:“黛綺絲貌美，天下男人誰不動心？”
苦兒還是不死心，眼淚嘩地流下來：“不是這樣的，我不信你會以貌取人！”
範遙沒辦法了，他一生以明教為重，為了盡快促成議和，只好說出更決絕的話:“我範遙是明教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光明右使，你這樣的醜小鴨，怎配當我的妻子？”
聽到“醜小鴨”這三個字，苦兒的心徹底涼透了。從小人人都這麽笑話她，經範遙之口說出，令她更覺自卑。是啊，黛綺絲的美貌，她這個醜小鴨怎能與之相比！
她呆呆地看著範遙，眼前這個男子，豐神俊朗，玉樹臨風，又怎會是她這個醜小鴨能夠高攀的。這一刻她終於相信，這一切，都只不過是她的癡心妄想。
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臉，一生之中從沒有像今天這樣為容貌而自餒，神情已是淒惋欲絕。她終於明白為什麽範遙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絕她，是啊，有誰願意娶一個醜女當妻子？
眼淚不受控制地翻湧而出，她捂著臉轉身就跑了，只留下範遙怔怔地站在原地良久。
她在外面狂奔著，風從耳邊呼呼刮過，她也沒有感覺，只覺得心底如刀割一般疼痛，哪怕當日在水簾庵得知身世的時候，也沒有如斯淒涼的感覺。
她一路跌跌撞撞地回到營帳，伏在桌子上放聲大哭。
這時，卓書懷巡邏回來，看到苦兒這樣也楞住了，忙問：“苦兒堂主，你怎麽了？你別哭啊……”
苦兒什麽都聽不見了，自顧自地嚎啕大哭。
卓書懷心想：一定是這幾天戰爭太慘烈了，苦兒堂主素來心慈，第一次領兵出征就看到那麽多人死去，也難怪她如此悲傷。
他這樣的粗魯莽夫只能想到這些，便讓她一個人在這裏冷靜，自己回到營外守衛。
哭了一夜，也不知道哭了多久才昏昏睡去，次日日上三竿她才悠悠醒來，心裏一驚：糟糕，我怎麽睡了那麽久？
如今兩軍正在交戰，她身為女兵的指揮，竟然睡迷了，那還得了？慌忙叫道：“蔣潔！蔣潔！”
蔣潔急急進來，問道：“怎麽啦？”
苦兒急問:“現在外面情況怎麽樣了？”
蔣潔道：“別擔心，二使已經和周子旺談好了和約，雙方暫時鳴金收兵，今天不用打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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