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不足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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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不足畏
113
這天晚上，苦兒盤查名籍，才發現這八千名弟子，並非彌勒宗的常備軍，而是彌勒宗花錢買來的散兵游卒，且大部分都是老弱殘兵，正直青壯年的不足二千人。
也就是說，曹珊瑚所謂的歸降，也只是她一個人回來，當初從明教分裂出去的弟子，至今仍然追隨周政。
苦兒和蔣潔商量著，要向教主報告此事，蔣潔卻說：“屬下猜測，此事教主早就知道了。”
“啊？他早就知道了？”苦兒不解道：“曹珊瑚這麽做，可見並非真心實意歸降明教，教主既然知道，為什麽不拆穿她？”
蔣潔道：“就算質問她，她也只會推給周政，說周政謀權篡位，將精兵都留給自己，老弱殘兵都給了她，還會哭得梨花帶雨地說，連手下僅有的兵馬都帶回來了，為什麽還要懷疑她的誠意。”
苦兒嘆氣道：“這種兵，要也不是，不要也不是。”
蔣潔的眸子微微一瞇，淺笑道：“不過話又說回來，雖然是老弱殘兵，但足足有八千之多，也不算少了。明教和彌勒宗打過那麽多場仗，死了那麽多人，一兵一卒都彌足珍貴。”
苦兒想了想，疑惑道：“這麽說，曹珊瑚為了回來，也算下了‘血本’麽？”又問道：“如果她這麽做是另有圖謀，這件事想必也經過周政同意……周政是不是很有錢？八千兵馬說送人就送人了？”
蔣潔道：“之前發生在武昌、漢陽一帶的疫毒，未知狼王是否有所聽聞？”
苦兒點了點頭，那日在佳慶城，她和範遙都曾感染過這種疫毒。
蔣潔沈吟道：“屬下懷疑，那疫毒就是周政施放出來的。”
“什麽？”苦兒吃了一驚。
蔣潔凝色道：“寶藥林是彌勒宗的產業。”
苦兒一聽，馬上就懂了：“疫毒如果是周政散播的，那麽他自然有解藥的配方。他和寶藥林勾結，向老百姓出售治療疫毒的‘荷花清毒丸’，再從中牟利。”
“正是這樣。”蔣潔道：“感染疫毒的人數越多，他和寶藥林就賺得越多。不僅如此，他們還宣稱，荷花清毒丸有預防疫毒之效，連沒感染疫毒的老百姓也紛紛爭相購買。單單一場疫毒，就讓周政賺得盤滿缽滿，如今的彌勒宗自是財大氣粗，給我們區區八千兵馬，當然不算什麽。”
苦兒恍然道：“怪不得那個藥丸那麽有效，原來這場疫毒根本就是一個陰謀！”
蔣潔道：“彌勒宗的產業不及我們明教多，想賺錢養兵，就只有絞盡腦汁，想這種旁門左道的辦法。不過，屬下現在擔心的是，曹珊瑚回來明教，是有什麽陰謀？”
苦兒看著蔣潔，沒有說話。
蔣潔意味深長地說：“赤狼堂剛剛成立，正缺人手，狼王也無須深究那些士兵的來歷，好好教導，說不定以後就都是你的兵。”
苦兒訕笑道：“但願如此。”
※ ※ ※ ※ ※
經過幾輪選拔後，苦兒發現卓書懷、花桓、火韋、徐達、朱重八等幾人，武藝最為精湛。又得知卓書懷原本就是這八千人的統領，花桓他們也是這個部隊的小頭目。
苦兒心想，他們以前有過管理士兵的經驗，那麽就繼續由他們管理好了。於是，將卓書懷任命為香主，將花桓等人任命為兵長，著力重用他們。
哪知這些人，輕視苦兒是個婢女，心中並無絲毫感恩，對苦兒也毫無敬畏。表面上雖稱呼她為堂主，暗地裏卻小覷她的出身。平日言語間也肆無忌憚地沖撞苦兒，但苦兒都不計較，往往一笑置之，對他們極為忍讓。其餘士兵，雖不像卓書懷那般囂張，但也只是表面尊重苦兒，實際都聽卓書懷的號令。
這日苦兒來看他們訓練，只見士兵們三三兩兩地聚在一起，有的在閑聊，有的在打哈欠，有的在說笑打鬧，作風散漫至極。
苦兒有點看不過眼了，便將卓書懷叫到跟前，輕斥道：“你身為香主，平日就是這樣操練士兵的麽？”
卓書懷傲慢地說：“不這樣操練，該怎麽操練？不如狼王你教教我吧！”說著，和身邊幾個兵長哈哈大笑起來。
苦兒正色道：“卓大哥，我之所以挑選你為香主，是因為我知道，你曾經和他們一起參加過起義，當過他們的統領。既然你是統領，應該知道軍隊的紀律作風，何以放任他們這般散漫？”
卓書懷打量著苦兒，眼神中滿是戲謔，笑道：“婦人主事，牝雞司晨，兄弟們都是七尺男兒，他們心中不服，不配合訓練，我也沒辦法。”
這時，正好範遙來找苦兒，見卓書懷說話如此狂妄，不由得勃然大怒：“混賬！誰讓你這樣跟堂主說話？”
卓書懷回頭一望，頓時嚇了一跳。
苦兒見範遙來了，連忙上前一福：“範右使。”
卓書懷聽苦兒這樣稱呼，方知來者正是光明右使範遙，不禁呆住了。
範遙掃了卓書懷一眼，眼神有如寒冰一般，沈聲道：“我問你，為何會來到這兒？”
卓書懷冷道：“範右使明知故問，我們不都是曹珊瑚帶過來的降兵麽？”
範遙不屑一笑：“原來，你還知道自己是降兵。”忽然收斂笑容，厲聲道：“卓書懷，你速速將兵馬帶至點將臺下。”
卓書懷一怔，不知他意欲何為，但也只得集結兵馬至點將臺下，聽他訓示。
範遙站於將臺上，凜然生威，直視眾兵，朗聲道：“剛才我在遠處觀望了一陣，看到大家在慢悠悠地訓練，動作懶懶散散，口號聲有氣無力。我不知道你們是在欺藐你們的堂主，還是在欺藐我們明教。我可比不得苦兒好性子，什麽事都由著你們。你們要記住自己的身份，降兵就是降兵，但凡周政能高看你們一眼，也不至於把你們當成俘虜那樣送到光明頂來。識相的，循規蹈矩，聽從指令，明教會賞你們一口飯；不識相的，也不用在這兒訓練了，馬上收拾包袱，給我滾出光明頂，明教的糧餉，不會用來養狗養狼。”
他這一番話口氣極重，眾士兵一時都嚇傻了。
範遙又盯著卓書懷，道：“姓卓的，我知道你的底細。你原本是蘄州人士，因為家鄉發生蝗災，走投無路，所以就帶著家鄉一萬饑民，在至正十一年八月，跟隨鄒普勝在蘄州起義，可惜次年即被元軍打敗，之後蘄州失陷，鄒普勝退入黃海梅山，而你和你的部隊，就全部被遣散，是也不是？”
卓書懷氣哼哼道：“那又怎樣？”
範遙鄙夷道：“你們被鄒普勝遣散以後，就淪落為雇傭兵，有如無主的風箏，哪個東家出錢多，就跟誰幹。五年前，曹粲只用了區區一千兩，就將你們收歸麾下，是也不是？”
卓書懷一張臉漲得通紅，大聲道：“沒錯！”
範遙冷笑：“你知道為什麽你們整整一萬人，卻只值一千兩嗎？蘄州起義失敗後，鄒普勝在梅山號召舊部，重整旗鼓，唯獨沒通知你，是什麽原因？曹粲愛才如命、惜將如金，卻不肯在你們身上多費銀兩，這又是何故？就連周政，在玉山、樓蘭古陵與我們交鋒數次，哪怕妖陣被破、兵馬用盡，也從未指派過你的部隊上戰場，你又有沒有反省過呢？如今，他隨隨便便就將你們當成牲畜一樣送來明教，這足以證明，大家都當你們是可有可無的廢兵棄卒。若說這只是因為你的部隊老弱殘兵居多，戰鬥力不強，那也算是客氣的；實則，是因為你這個當統領的，本事不大卻又桀驁不馴，常常以下犯上，不受管束，才招致東家嫌惡。再說白一點，像你們這種作風散漫、吊兒郎當又不聽從號令的雇傭軍，就算是白送的，也沒人會要。”
範遙此言，氣得卓書懷鼻孔都漲開了，好像冒煙似的，可偏偏他說的，又句句都是實話，讓他無法反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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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晚上，苦兒盤查名籍，才發現這八千名弟子，並非彌勒宗的常備軍，而是彌勒宗花錢買來的散兵游卒，且大部分都是老弱殘兵，正直青壯年的不足二千人。
也就是說，曹珊瑚所謂的歸降，也只是她一個人回來，當初從明教分裂出去的弟子，至今仍然追隨周政。
苦兒和蔣潔商量著，要向教主報告此事，蔣潔卻說：“屬下猜測，此事教主早就知道了。”
“啊？他早就知道了？”苦兒不解道：“曹珊瑚這麽做，可見並非真心實意歸降明教，教主既然知道，為什麽不拆穿她？”
蔣潔道：“就算質問她，她也只會推給周政，說周政謀權篡位，將精兵都留給自己，老弱殘兵都給了她，還會哭得梨花帶雨地說，連手下僅有的兵馬都帶回來了，為什麽還要懷疑她的誠意。”
苦兒嘆氣道：“這種兵，要也不是，不要也不是。”
蔣潔的眸子微微一瞇，淺笑道：“不過話又說回來，雖然是老弱殘兵，但足足有八千之多，也不算少了。明教和彌勒宗打過那麽多場仗，死了那麽多人，一兵一卒都彌足珍貴。”
苦兒想了想，疑惑道：“這麽說，曹珊瑚為了回來，也算下了‘血本’麽？”又問道：“如果她這麽做是另有圖謀，這件事想必也經過周政同意……周政是不是很有錢？八千兵馬說送人就送人了？”
蔣潔道：“之前發生在武昌、漢陽一帶的疫毒，未知狼王是否有所聽聞？”
苦兒點了點頭，那日在佳慶城，她和範遙都曾感染過這種疫毒。
蔣潔沈吟道：“屬下懷疑，那疫毒就是周政施放出來的。”
“什麽？”苦兒吃了一驚。
蔣潔凝色道：“寶藥林是彌勒宗的產業。”
苦兒一聽，馬上就懂了：“疫毒如果是周政散播的，那麽他自然有解藥的配方。他和寶藥林勾結，向老百姓出售治療疫毒的‘荷花清毒丸’，再從中牟利。”
“正是這樣。”蔣潔道：“感染疫毒的人數越多，他和寶藥林就賺得越多。不僅如此，他們還宣稱，荷花清毒丸有預防疫毒之效，連沒感染疫毒的老百姓也紛紛爭相購買。單單一場疫毒，就讓周政賺得盤滿缽滿，如今的彌勒宗自是財大氣粗，給我們區區八千兵馬，當然不算什麽。”
苦兒恍然道：“怪不得那個藥丸那麽有效，原來這場疫毒根本就是一個陰謀！”
蔣潔道：“彌勒宗的產業不及我們明教多，想賺錢養兵，就只有絞盡腦汁，想這種旁門左道的辦法。不過，屬下現在擔心的是，曹珊瑚回來明教，是有什麽陰謀？”
苦兒看著蔣潔，沒有說話。
蔣潔意味深長地說：“赤狼堂剛剛成立，正缺人手，狼王也無須深究那些士兵的來歷，好好教導，說不定以後就都是你的兵。”
苦兒訕笑道：“但願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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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過幾輪選拔後，苦兒發現卓書懷、花桓、火韋、徐達、朱重八等幾人，武藝最為精湛。又得知卓書懷原本就是這八千人的統領，花桓他們也是這個部隊的小頭目。
苦兒心想，他們以前有過管理士兵的經驗，那麽就繼續由他們管理好了。於是，將卓書懷任命為香主，將花桓等人任命為兵長，著力重用他們。
哪知這些人，輕視苦兒是個婢女，心中並無絲毫感恩，對苦兒也毫無敬畏。表面上雖稱呼她為堂主，暗地裏卻小覷她的出身。平日言語間也肆無忌憚地沖撞苦兒，但苦兒都不計較，往往一笑置之，對他們極為忍讓。其餘士兵，雖不像卓書懷那般囂張，但也只是表面尊重苦兒，實際都聽卓書懷的號令。
這日苦兒來看他們訓練，只見士兵們三三兩兩地聚在一起，有的在閑聊，有的在打哈欠，有的在說笑打鬧，作風散漫至極。
苦兒有點看不過眼了，便將卓書懷叫到跟前，輕斥道：“你身為香主，平日就是這樣操練士兵的麽？”
卓書懷傲慢地說：“不這樣操練，該怎麽操練？不如狼王你教教我吧！”說著，和身邊幾個兵長哈哈大笑起來。
苦兒正色道：“卓大哥，我之所以挑選你為香主，是因為我知道，你曾經和他們一起參加過起義，當過他們的統領。既然你是統領，應該知道軍隊的紀律作風，何以放任他們這般散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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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兒見範遙來了，連忙上前一福：“範右使。”
卓書懷聽苦兒這樣稱呼，方知來者正是光明右使範遙，不禁呆住了。
範遙掃了卓書懷一眼，眼神有如寒冰一般，沈聲道：“我問你，為何會來到這兒？”
卓書懷冷道：“範右使明知故問，我們不都是曹珊瑚帶過來的降兵麽？”
範遙不屑一笑：“原來，你還知道自己是降兵。”忽然收斂笑容，厲聲道：“卓書懷，你速速將兵馬帶至點將臺下。”
卓書懷一怔，不知他意欲何為，但也只得集結兵馬至點將臺下，聽他訓示。
範遙站於將臺上，凜然生威，直視眾兵，朗聲道：“剛才我在遠處觀望了一陣，看到大家在慢悠悠地訓練，動作懶懶散散，口號聲有氣無力。我不知道你們是在欺藐你們的堂主，還是在欺藐我們明教。我可比不得苦兒好性子，什麽事都由著你們。你們要記住自己的身份，降兵就是降兵，但凡周政能高看你們一眼，也不至於把你們當成俘虜那樣送到光明頂來。識相的，循規蹈矩，聽從指令，明教會賞你們一口飯；不識相的，也不用在這兒訓練了，馬上收拾包袱，給我滾出光明頂，明教的糧餉，不會用來養狗養狼。”
他這一番話口氣極重，眾士兵一時都嚇傻了。
範遙又盯著卓書懷，道：“姓卓的，我知道你的底細。你原本是蘄州人士，因為家鄉發生蝗災，走投無路，所以就帶著家鄉一萬饑民，在至正十一年八月，跟隨鄒普勝在蘄州起義，可惜次年即被元軍打敗，之後蘄州失陷，鄒普勝退入黃海梅山，而你和你的部隊，就全部被遣散，是也不是？”
卓書懷氣哼哼道：“那又怎樣？”
範遙鄙夷道：“你們被鄒普勝遣散以後，就淪落為雇傭兵，有如無主的風箏，哪個東家出錢多，就跟誰幹。五年前，曹粲只用了區區一千兩，就將你們收歸麾下，是也不是？”
卓書懷一張臉漲得通紅，大聲道：“沒錯！”
範遙冷笑：“你知道為什麽你們整整一萬人，卻只值一千兩嗎？蘄州起義失敗後，鄒普勝在梅山號召舊部，重整旗鼓，唯獨沒通知你，是什麽原因？曹粲愛才如命、惜將如金，卻不肯在你們身上多費銀兩，這又是何故？就連周政，在玉山、樓蘭古陵與我們交鋒數次，哪怕妖陣被破、兵馬用盡，也從未指派過你的部隊上戰場，你又有沒有反省過呢？如今，他隨隨便便就將你們當成牲畜一樣送來明教，這足以證明，大家都當你們是可有可無的廢兵棄卒。若說這只是因為你的部隊老弱殘兵居多，戰鬥力不強，那也算是客氣的；實則，是因為你這個當統領的，本事不大卻又桀驁不馴，常常以下犯上，不受管束，才招致東家嫌惡。再說白一點，像你們這種作風散漫、吊兒郎當又不聽從號令的雇傭軍，就算是白送的，也沒人會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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