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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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泡面

2023年9月17日,小雨。

從家裏搬出來租房住已經一個月了,李闌青的生活並沒有發生太大的變化,朝九晚六,偶爾加加班,回家玩手機玩到半夜,捧著手機依依不舍睡去。

要單獨拎出來提的一點就是通勤時間變少了很多,此前家靠近郊區,剛入職那一會兒,對工作較有激情,通常不到七點起床,早早上班打卡,晚上幹到十點,回到家都十一點,對此她還牛馬精神。

現在看,李闌青都要感嘆一句牛、馬累了知道休息,牛馬累了還知道咖啡續命。

工作一年半,早就變成了老油條,八點半準時出門,坐五站公交,十分鐘左右,有時候晚了在公交車上掐著時間打卡,再不濟就扣五塊錢。

今天來得早,瞇著眼看了一眼陰沈沈的天空,在進售樓部之前李闌青果斷拐去旁邊的咖啡店給自己買了一杯咖啡。

“我要大杯的冰美式。”

掃過碼之後,李闌青轉身便遇上了同樣來買咖啡的同事兼飯搭子袁慧,兩人不約而同嘴角一扯,笑容帶著些許僵硬。

“早啊。”

“早。”袁慧在她身旁站定,點了一杯加濃美式,這會兒人沒有很多,拿到咖啡後喝上一口頓時神清氣爽,“希望咖啡有一天能納進醫保,不對,我們這是為公司賣命,理應跟差旅費一樣報銷,你說對不對。”

“對,太對了。”李闌青說,“不僅如此,wps會員也請報銷一下。”

進了售樓部,屁股還沒有坐熱,就收到經理曹傑通知開早會的消息,身體離開了工位,但靈魂粘在了凳子上。

開早會等於打雞血、畫大餅,在成為一名合格的社畜之後,李闌青通常是左耳朵進右耳朵出。

“有一個壞消息,公司被收購了,所以大家可以拿錢走人了。”

平地一聲雷,蔫了吧唧、昏昏欲睡的人天靈蓋都被劈開了。

“當然了,想留也可以留下。”

會議室內議論紛紛,如此重大的事,每個人都很小心,希望在權衡利弊之下做出最好的選擇。

“我留下。”

嘈雜的談論聲中傳來一道極其清亮的聲音,所有人的目光一致投向李闌青,會議室封閉的空間裏,氛圍沈悶,空調的冷氣聲蓋過討論聲。

李闌青端正地坐著,眼神堅定,雖然每天都想離職,可放棄一份工作沒那麽容易。

和她一起留下來的還有袁慧,其他人基本都拿錢走了。

“具體的公攤面積是多少?”

“合作的銀行是哪家?”

“貸款的優惠和全款的優惠是不是不一樣?”

……

李闌青每天都在聽著這些重覆的話語,並對此免疫,猛地吸了一口咖啡,繼續冷臉做著甲方交給自己的表格。

手機鈴聲響起,看到熟悉的名字,兩眼一黑,過了幾秒後才接起電話,語氣相當不耐煩。

“餵。”

“拍一下戴文強的合同發給我。”

一口氣還沒上來,對面就掛了電話,李闌青一閉眼,手拍著胸口在心裏告訴自己不要生氣,尤其是不要跟傻逼生氣,可還是氣不過,讓人幫忙請字不會說。

把咖啡蓋子給取了,冰塊下肚,火氣才消下去一點。

沒過五分鐘,李闌青又接到了中介雷振洋的電話。

“餵,我馬上要帶一個客戶過來。”

“哦,是自然來訪還是中介。”

“前一個中介說是中介。”

“好,那我就安排楊碩冬來接待。”

忙了一上午,中午吃飯的時候還不消停,李闌青趕忙將飯咽下去:“說。”

金智微:“袁慧在你旁邊吧,正好,我跟你們說上午交了定金姓歐陽的那對夫妻說不要了。”

“啊。”開了免提,袁慧聽見這話,不由張大嘴巴,“才一個上午就不要了,兩萬塊耶,沒鬧著退嗎?”

“鬧肯定是鬧了呀,定金只要交了就不可能退的,就扯了一些時間,他們就妥協了,估計是與其跳進大坑,還不如現在就把小洞給埋上。”

掛了電話後,李闌青用筷子戳了戳米粒:“我覺得肯定沒那麽簡單,兩萬塊又不是一塊,就算是平白無故少了一塊,我都會心疼。”

“誰說不是呢。”袁慧嘆了口氣,在房地產行業幹了這麽久,屬於是見多識廣,可還是會發生一些刷新極限的事,“就我上午接待了一對情侶,女孩各方面都很滿意,但是這個樓盤呢,就比較貴,所以男孩有點猶豫,你說他們最後會買嗎?”

“我不知道,這種事猜不準的。”李闌青搖搖頭,剛工作時,覺得有趣還喜歡猜來猜去,現在她已經不玩這種游戲了,起身道,“吃完了吧,我們回去吧。”

還沒到門口,眼睛看著地面在走格子的李闌青被袁慧瘋狂示意。

袁慧貼著她的耳朵說:“看前面,一個大腹便便的老男人和一個年輕女孩,你說是不是那種關系。”

李闌青擡頭淡淡看了一眼:“不知道,可能吧,可能是父女呢。”

袁慧搖頭否定:“不,絕不可能是父女,我接待了那麽多客戶,我眼睛亮著呢,父女不可能這麽親密。”

袁慧小跑向前,在兩人抵達之前提前進入並露出了招牌微笑:“你好,想買什麽樣的戶型。”

李闌青進去的時候袁慧已經介紹地風生水起,在看見自己後,她還趁兩人低頭看沙盤的時候對著自己眨了一下眼。

六點一過準時打卡,李闌青背著包往外走時有兩個人氣勢洶洶走進來,堵住了她的去路。

“哎,等等,你是負責人吧,我三個月之前買的房現在怎麽降了七萬,我聽說現在買還送車位,你這是欺騙消費者,我要退房。”

不是第一次面對這種事,李闌青比較鎮定,視線往下掃,還好,沒帶水桶,也沒帶錘子,更沒有稀奇古怪的東西。

“哦,要退房是吧,我們去那邊聊吧。”

現在這種情況,當然是得穩住業主的情緒,不然沒事都要演變成有事,李闌青擠出笑容,態度那是相當客氣,此刻她的兩位同事也趕了過來。

從售樓部走到公交車站已經是一個小時後,看著川流不息的車輛,李闌青揉了揉脖子,哎,這一天天的,本來今晚想吃點好了,這下什麽心情都沒有了,還是回家泡泡面,應付一口。

下了車,在小區門口拿了快遞,指紋開鎖的同時,夾在腋下的手機又響了起來,自從做了這破工作,電話都沒停過,搞得她都快有電話恐懼癥了。

下班了,其實還沒下班。

開門,把快遞往地上一扔,一踢,先翻了個白眼,抽出手機一看,心立馬就松快了。

“餵,媽。”

“吃飯了嗎?”

“還沒呢,剛下班。”

“這麽晚。”

“嗯,有點事。”

“不會又有人鬧事了吧。”

李闌青停了三秒。

對面沒有聲音,呂陽華知道自己猜對了:“做這一行不容易啊,天知道坐辦公室都有生命危險,上次收購你就該轉行的,當老師多好,鐵飯碗,家裏的資格證都生灰了。”

“逛街還有人亂砍呢,你又不是不知道,老師多麽偉大,我教不來學生的。”鞋子一甩,拖鞋一穿,李闌青找到燒水壺接水,轉移話題道,“李蕭藍呢,她最近,補課有效果嗎?”

提到小女兒,呂陽華頓時頭疼:“我都不想說,離高考只有一百天了,算了,說了再生一遍氣沒有任何好處,你打算什麽時候去考科目一。”

“你話題也轉得太快了吧,我哪有時間啊,再說吧。”

“好好好,我不打擾你了,你吃飯吧。”

趁著燒水的空餘時間,李闌青點開了男朋友謝康霖的聊天框,看了聊天記錄發現他們已經有三天沒說過一句話,異地戀兩年了,在都很忙的情況下沒時間談情說愛,尤其是最近一段時間那過得跟單身沒區別。

這樣下去不行,隨即打了個視頻電話過去,沒接。

好吧,水燒好了,還是先泡泡面吧。

【叮咚,直播系統機器人alpha為您服務。】

哪來的聲音,擠著醬料包瞄了眼手機,是黑屏,所以說這是。

“說吧,有什麽任務盡管交給我。”

【宿主你?】

“我上手得太快,誰還沒看過小說呢,雖然我現在已經不看了。”

【但你也太淡定了吧,你都不驚訝一下的嗎?】

“有什麽好驚訝的,打工人哪有不瘋的。”

所有料包弄好之後,李闌青眼前突然出現了一個直播畫面,上面播放著自己的一舉一動,就跟照鏡子一樣,怎麽動都不受影響。

有意思。

“有屁就快放啊,忙著呢?”

【好的,長話短說,這是面向古人的美食直播。】

“好哇,我同意了。”

【……】

【我還沒說完呢,你怎麽就同意了。】

“反客為主,千萬不能讓別人拿捏你,要主動出擊,這個道理你不懂嗎,alpha。”將開水倒進泡面碗中,蓋好蓋子,用書壓上,李闌青看向直播間,“哇,好多人啊,歡迎春桃寶寶進入直播間,歡迎玉珍寶寶進入直播間。”

【我,你,看你,這麽熟的話,我就先退了。】

“別啊,你別走啊,這是真的嗎,我不是在做夢吧。”作為一個無神論者,擁護唯物主義的李闌青腦子短路了,這是什麽事啊,腦袋枕在胳膊上,聲音虛弱,“我肯定是上班上到精神恍惚了,alpha,你快回來,我一人承受不來。”

【咳哼,我來了,你沒有在做夢,這是真的,作為被系統選中的幸運兒,宿主你應該高興。】

“呵呵。”突然想到什麽,李闌青突然活了過來,眼睛亮晶晶,“這麽說,我肯定會得到好處吧,比如說,給我十萬塊獎金。”

【沒有,談錢多俗啊,這是一檔古今美食交流的直播節目,多麽有意義,多麽偉大。】

李闌青又躺了下去:“那我不同意,而且不用我提醒你吧,語言很難通啊。”

【不同意也沒辦法,這是強制任務,宿主你已經綁定了】

【語言不通沒有關系,我這邊可以翻譯好】

“好吧,先說好了,我吃東西不太香。”反正也沒失去什麽,自己一個人也是無聊,當作是為自己找點樂子吧,李闌青爽快地同意了,“面泡好了,我開吃了。”

2024年3月1日,天氣晴,在線人數10。

在alpha的科普以及自己的實操下,李闌青發現,她自己不用開口,想說的話也可以準確傳入直播間,甚至可以在直播間插入超鏈接。

蓋子一掀開,香氣撲面而來,鏡頭切換,面條浸泡在紅色的湯汁中,綠色的蔥花和橙色的胡蘿蔔點綴其中,對於很多沒吃泡面的她來說還是挺誘人的。

吃上一口果然很鮮美。

【唐·春桃:世上竟有如此方便又美味的食物。】

【秦·玉珍:對呀,看起來好好吃,紅彤彤的,叫什麽。】

“就叫泡面。”

【唐·春桃:好神奇啊】

看他們沒見過世面的樣子,李闌青虛榮心得到了極大的滿足,可下一秒就有人煞風景。

【清·叔躍:切,這有什麽可稀奇的,不就是伊府面嗎,大驚小怪。】

還好不是什麽都不懂就指點江山的杠精,李闌青虛心求教:“伊府面是什麽。”

【青·叔躍:油炸雞蛋面,用高湯煮一會兒,加入你喜歡吃的食材豬肉、筍幹、香菇、蝦仁、海參,香噴噴。】

李闌青邊腦補:“聽你這麽一說,感覺比我的泡面要好吃多了。”

【明·子謙:和細棋子面也有點像,都是沖泡即食。】

“哇哦。”李闌青鼓起掌,“具體說說。”

【明·子謙:最早是在《齊名要術》,《東京夢華錄》也有記載,和伊府面一樣,三鮮,蝦啊,雞絲啊,不過我最愛的是搭配各種醬,方便,據說,朱元璋都愛吃。】

“牛牛牛,漲知識了。”李闌青沒想到古代就有方便面,她以為是近現代才發明出來,不過,有一樣東西他們看了肯定很哇塞,“我給你們看一個更神奇的。”

擼起袖子,準備大展身手,呃,其實就是煮一個自熱麻辣香鍋。

把包裝撕開,把配料全部拿出來,李闌青說:“看好了大家,我們先把醬料包撕開放進去。”

【唐·春桃:放的是什麽東西啊。】

“哦,這個是粉,這個是一些菜,還有這個火鍋料,是辣椒做的,辣椒得明代才傳進來,明代的寶寶,吱個聲唄。”

【明·子謙:對,番椒,味辣色紅,甚可觀。】

【唐·春桃:我們雖然沒有辣椒,但是有胡椒、黃姜、茱萸和芥末,這些都是辣的。】

“茱萸,遙知兄弟登高處,遍插茱萸少一人,原來這是辣的,學到。”拿出自熱包,李闌青神秘兮兮對著鏡頭展示,“這個白色小包,大家看好了,只要有它麻辣香鍋就可以自動煮熟。”

【唐·春桃:騙人的吧,無火如何能加熱。】

作為現代人,李闌青可謂是勝券在握,勝利的微笑已經掛在了嘴邊:“那大家可看好了。”

加冷水,蓋子蓋好,李闌青提醒道,“請大家不要眨眼哦。”

幾秒後,自熱盒冒起了滾滾白煙。

【唐·春桃:哇,莫不是仙人會施仙術。】

【秦·玉珍:確實好神奇。】

【清·叔躍:不錯,不錯。】

【明·子謙:是不是生石灰,遇水釋放大量熱量。】

“我查查啊。”站在巨人肩膀上看世界,以為古人就是什麽都不懂,李闌青承認自己自大了些,百度一搜,果真有生石灰,而且還是主要反應物,“確實,你說得很對,子謙你是讀書人吧。”

【明·子謙:是。】

【清·叔躍:還是吃了沒文化的虧。】

【明·子謙:不過,現代還是比我們便捷多了,也豐盛多了。】

【秦·玉珍:要等多少時間。】

“要等十五分鐘。”

他們情緒給得這麽好,李闌青心情都好了,胃口也大開,聊天搭子如此有趣,看來以後也不用瘋狂找下飯視頻。

正吃著呢,謝康霖的視頻電話就彈了過來。

伸手撈過鏡子,一看,晚上的妝就是服帖,眼睛是眼睛,鼻子是鼻子,美滴很。

好久沒見面,心還跳得有點快,整理了一下頭發,找了個最好看的角度才接通了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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