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嘴替嘚少爺
關燈
小
中
大
第37章 嘴替嘚少爺
“閉嘴。”傅辛言嫌棄地擦完手, 雙臂抱起昏迷不醒的徐月亮。
在看到月亮蒼白的臉色後，他覺得還是打輕了, 一腳踹向王桂菊：“不想被擰斷子，就閉嘴。”
頸部似乎已經開始痛了，王桂菊驚恐地瞪大了眼，她很想問問面前這個帥氣的大男孩您哪位，又怕真的掉腦袋，只能可憐兮兮地倒在地上，求助地望向路人們。
圍觀了全程的某位大叔：……嗯？這一幕，似曾相識。
剛才那小丫頭是不是也這麽看他們來著？
但沒有人出聲, 包括王桂菊本人, 正應了那句話：窮的怕橫的, 橫的要怕不要命的。
敢在火車站這麽動手的，能是正常人嗎？
都是上有老下有小的, 誰也不會輕易接近危險的事物。
“警察同志！就是那！”
不遠處，選擇報警的女孩跌跌撞撞地跑著，帶著一隊警察來了。
那一刻, 王桂菊如釋重負, 張大了嘴, 嗷一嗓子, 哭了出來。
“警察同志救命啊！不孝女打老娘啦！還帶了幫手, 我的胳膊, 我的胳膊啊！”
警察迷惑地看了看王桂菊, 又瞅了眼已經抱著徐月亮轉身離開的傅辛言。
什麽情況？
那就都帶走吧。
於是傅辛言又進了橘子。
徐月亮因為有傷, 由女警陪同, 去醫院治療驗傷了。
傅辛言在民警的勸說下，不情不願地給王桂菊做了脫臼覆位。
哢哢兩聲, 王桂菊恢覆了正常，仿佛那會的疼痛只是一場幻覺。
老民警一一核實了路人證詞，發現目擊者竟一面倒的偏向了王桂菊，認為這不過是一樁女孩騙錢逃婚、母親來尋的普通事件。
負責核查信息的小警察也十分不解。
“師父，那兩人的確是母女關系，女孩是聾啞人，有殘疾證，後來的那個男人叫傅辛言，是精神病人，也有殘疾證……”
“怪不得。”老民警思忖道：“難怪那男的一言不發，完全聽不進去我的話，只問了女孩什麽時候回來。”
案件變得撲朔迷離起來。
很顯然，這不是報警人所說的拐賣案，倒更符合王桂菊哭訴的千裏尋親。
至於中間殺出來的傅辛言是什麽鬼，簡直令人摸不到頭腦。
直到傅家律師來了，警方才搞清個中緣由。
“徐女士是我們傅先生的女友，”金律師取出傅辛言的殘疾證，先擺出來，“傅先生患有自閉癥，在社交上存在巨大障礙，對事情的理解與普通人不同，可能看到女友受傷後失控了，才受刺激打了人，希望警方理解。另外，賠償方面，一切好商量，我們願意承擔所有醫藥費。”
律師望向一扇房門，裏面正傳出王桂菊哭天搶地的聲音。
“那個小沒良心的啊！我一個當娘的，心寒啊……什麽，那人是誰？我怎麽知道！說不定是她跑到大城市後找的姘頭！她不守婦道！都收了人家的彩禮錢了，還敢找其他男人！”
律師擰了擰眉，重新看向警察，淡聲道：“我要見我的當事人。”
這要求很合理，警方沒立場不允許，待律師進去了，兩位民警面面相覷，總覺得哪裏不對勁。
瞧人家律師說的，多好聽，攏共不過一拳一腳，骨頭都沒斷一根，再賠償又能有多少錢？
所以，關鍵點還是在徐家母女身上。
然而另一位當事人仍在醫院接受治療，也不知那邊的詢問如何了。
送走了證人和報警人，非常意外的，女警竟帶著徐月亮回來了。
徐月亮頭上纏著一圈紗布，臉色慘白如紙，在女警的攙扶下緩緩走來，看起來一陣風就能吹倒的模樣，眼底卻閃爍著某種堅毅的光茫。
女警率先開口：“她要見那位男同志。”
這是徐月亮醒來後的第一行字。
然後把徐月亮在病床上寫的前因後果交給老民警，解釋道：“師父，這是她的供詞。她稱那是她的養母，今天是她養母先砸暈了她，傅辛言只是為了保護她，才不得已動手的。事情……”
老民警看完，心裏一陣觸動，可沒有依據的事，身為警察，他不能偏信任何一方。
“他們那的協商還沒結束，你暫時不能見他。”讓徐月亮坐下，老警察問：“姑娘，你說你媽媽打傷了你，想強行帶走你，還把你賣給了別人，有證據嗎？”
徐月亮怔怔搖頭。
那就不好辦了，沒證據表明徐月亮所言非虛，就無法定義案子的性質，只能當作家務事處理。
警察默然，她也無言。
她滿腦子都是傅辛言，聽說他打了人，脫不了身了。
她明明要他回家的。
發了會呆，徐月亮突然舉手，寫：「我要和王桂菊當面對質。」
警察無不同意。
家務事本就以勸和為主。
與此同時，律師也和王桂菊敲定了賠償金額。
傷實在太輕，驚嚇倒是不小，只賠了五萬，當場轉賬。
這還是看在了徐月亮的面子上。
王桂菊心有不滿，但警察說了，這已經不少了，不能太貪心，否則對方一分不出，理論上也沒啥問題。
有總歸比沒有強。
五萬在老家已是一比不小的數字了。
王桂菊出來的剎那，便看見徐月亮蹭的站起來了，視線相撞的瞬間，徐月亮深吸了口氣，而王桂菊……
王桂菊又特麽坐下了，拍著大腿，撕心裂肺地哭起來。
“閨女啊！我的閨女啊！你不想跟娘回家，是不是被那個小白臉騙了？你說你，娘給你找的本分莊稼漢不要，非要跟一個有錢的精神病，你圖啥！你想讓娘心碎死嗎？啊？”
王桂菊抹了抹不存在的眼淚，狀若一個哀其不爭的慈母，“你要娘怎麽辦才好？家裏對你千疼萬寵，供你讀書，但凡有口吃的，娘餓著肚子也要給你留一份，你呢？你為了這點錢就跟了個精神病，你這是要逼你老娘去死啊！”
這話聽的警察們眼皮子狠狠跳動。
越品越不對味了，這是當娘的嗎？閨女一聲沒吭呢，她倒好，一個拜金的大帽子先扣下來了。
再者說了，那個傅辛言，嗯，雖然精神有問題，但人長的，有眼睛都能看到，小女孩喜歡大帥哥，有問題嗎？
徐月亮氣得渾身發抖，雙手比劃著什麽，然而，這裏沒人看得懂。
就在女警要去找一個會手語的同事來時，角落裏傳來了一道清冽的男聲。
“她說她沒有圖錢，她……真的喜歡我。”
眾人順著聲源看去。
傅辛言大步流星走到徐月亮身邊，緊緊擁住了她，輕輕的吻不斷落在她的額間，低而溫柔地問她：“頭還疼不疼？不怕了，我來了。”
審了他半天硬是沒聽到一個字兒的老民警：……
合著這位大少爺會說話啊？
他還當他也是啞巴呢。
徐月亮抿著嘴角，臉部肌肉不受控制地顫抖著，眼眶死死盯著傅辛言。
忽然，她擡起手，捶在了他的胸口。
笨蛋！笨蛋！
為什麽不聽話！為什麽摻和進來！
這本與他無關的！
他不在時，這點眼淚她尚可以忍住。
但他來了，出現了，看見他寬闊的肩膀、他關懷卻純凈的眼睛，徐月亮唇片微抖，終究壓抑地哭出聲來。
嗓音很啞，不太好聽，可派出所裏的人無不為之駐足，訝然地看著一個啞巴發出了她的聲音。
“我說過的，我不僅要牽住你，以後也要抱緊我們的孩子。這是我們兩個人的事情，我要和你一起面對。”
說罷，他握住她不住顫抖的手，轉身面向王桂菊，以絕對保護的姿態守在她的身前。
王菊桂哭聲一哽，隨後變得更大，人們甚至可以透過她那張嘴，看到她的嗓子眼兒。
“你們欺負我一個老人家！大家快來評評理啊，閨女夥同姘頭打老娘了啊！她在老家騙了人家一筆高額彩禮，又跑了出來，她爹——”
話音未落，徐月亮一猛子沖了上去，一耳光扇在了王桂菊臉上。
王桂菊楞住，錯愕地看著面色陰沈的徐月亮，她完全沒想到以前那個逆來順受的小丫頭片，如今竟敢扇她的臉！
“你——”
王桂菊想罵的，但緊接著，徐月亮又劈了她兩耳光。
啪！啪！
若不是民警攔下了，徐月亮能抽到她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甩了甩手，頂著眾人震驚的目光，徐月亮環視一圈，張開雙臂打起手語，分明一點聲音沒有發出，卻讓人感受到了她的聲嘶力竭。
比完那一段，她胸前起伏，大口喘息。
傅辛言凝眉，神情似有不忍。
“她說，明明是你把我賣給了家暴男，你明知道那人打死過兩個媳婦，還要把我嫁給他。你說我騙取高額彩禮，那請問，彩禮到了誰的手上？”
怎麽哪兒都有這個臭小子！王桂菊惱怒地瞪了眼傅辛言：“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不要聽村裏那些老娘們胡說！人家牛二清清白白的，是那兩個婆娘命苦，沒享到福就早早死了！”
“前言不搭後語！”
徐月亮邊比，傅辛言邊翻譯。
“你就說，彩禮現在在誰的手上？爹為什麽被牛家人打斷了腿！”
王桂菊一陣語塞，她當然不能說。
可徐月亮會說。
“錢在你手裏！你不肯把錢還給牛家，牛家才打上了門，斷了爹的兩條腿！”
“我是你親娘！我還會害你！”王桂菊知道此事上不能再糾纏，她不占理，於是很聰明的轉移了話題。
她拍著地面大哭，表面上傷心至極，眼神卻陰毒狠厲：“如果你乖乖嫁過去，能有後面這些事？老天爺啊！你睜開眼看看吧！快降道雷劈死這不孝女吧！我辛辛苦苦把她養大，她竟然這麽罵她的老娘啊！啊啊啊！”
刺耳的哭聲折磨著所有人的耳朵，徐月亮呼吸一滯，事情到了這個地步了，她居然還想道德綁架她？
徐月亮比劃的手開始劇烈顫抖。
傅辛言從身後抱住她，溫暖的力量源源補給給她，她頓時充滿了勇氣。
是的，這裏不是老家了。王桂菊再撒潑打滾，也拿她無法。京城也不是閉塞的小村莊，就算把她的名聲搞臭了，又能怎樣？
“你是她的親娘嗎？”傅辛言語氣淡漠，“她比劃的什麽，你看得懂嗎？”
後面的一段，傅辛言沒再翻譯。
很明顯，王桂菊看不懂。
她那表情，像被掐住脖子的雞一樣，一片空白。
傅辛言冷笑一聲：“她和你一起生活了十八年，你竟然不懂手語？”
翻了個活靈活現的白眼，他蹭了蹭徐月亮：“不像我，月亮第一次對我比手語時，我就偷偷學了。”
金律師摘掉眼鏡，悄悄捂臉。
少爺，掉價兒了啊。
這什麽場合，您還跟媳婦搖尾巴？
王桂菊胸口憋悶，臉紅辯道：“手語多難啊，我、我就一農村婦女，上哪學去！”
“說謊。”傅辛言面無表情地揭穿她，“你根本不在意她的想法，她想說什麽，在你那裏，不重要。”
民警們紛紛點頭。可不的，家裏有個聾啞人，當娘的不會手語？
果然前後矛盾，怎麽看也不是疼女兒的娘能幹出來的事。
徐月亮楞楞看著傅辛言。
她未言盡的心裏話，他居然替她說出來了。
他自己都不怎麽愛說話的。
這一秒，她眼眶突然酸澀得難以承受，好想哭。
她是個啞巴，從小到大，受了多少苛待，忍了多少委屈，從沒人考慮過她如何想，她處境怎樣。
可是現在，有人在乎了。
並且，他代表她，把這一切大聲告知全世界。
徐月亮眨眨眼，忍下眼淚，把這些年的遭遇全部說了出來。
隨著她的講述，傅辛言的聲壓越來越低。
“你是我親娘嗎？你騙人可以，別把自己也騙了！
你把我當作招男孩的工具，虐待我，用繡花針紮我，不給我飯吃，讓女孩看了不敢來投胎！
生了弟弟後，你一度想弄死我。
我兩歲時，你把我踹進河裏，看我在水裏哭求掙紮！
我三歲時，你把我扔到林子裏，扭頭就走，像丟掉了一件臟東西，我喊媽媽，你停下了嗎？！
我用三天三夜走回了家，你見甩不開我，就更變本加厲地折磨我，動輒打罵！
我才四歲，走路都不穩，你就讓我給全家做飯！
飯做好了，你們一家人其樂融融，我呢？我只能蹲在一邊，撿你扔在地上的飯渣，我還那麽小，你把我當成狗一樣對待，你良心真的不會痛嗎？
該上學了，你不讓我去。如果不是弟弟在學校需要人照顧，你會允許我去讀書嗎？
我十八了，是到了嫁人換彩禮的時候了，你怕我不答應，就往我的菜裏下迷藥，想把我送過去，幹脆生米煮成熟飯。
可你知道嗎？”
說到這裏，傅辛言的臉色已經難看到底。
他閉了閉眼，繼續說：“你知道嗎？當天晚上，你養的狗兒子，你伺候了一輩子的丈夫，他們一起來到我的房間！
如果不是我謹慎，覺得你不會那麽好心給我吃新鮮的飯菜，後來把那些有藥的東西吐了，你的好丈夫和垃圾兒子，會對我做什麽，你知道嗎？！！”
王桂菊狠狠一楞，隨即尖叫著向徐月亮撲來。
“你胡說！你個小賤人，敢汙蔑我兒子！”
徐月亮一把將她推倒在地，然後指向自己的心口。
眼淚汩汩而出，她第一次把這些話說出口，當著這麽多人的面。
“娘，你不是我親娘，但我，我真的有把你當成親娘孝敬過！”
徐月亮不敢去看傅辛言的眼神，她現在表現出來的，大概是人生中最不堪的一面了，潑婦一般歇斯底裏，連最恥辱的事情也公之於眾了。
“可你別忘了，我不是你親生的。”
傅辛言遲疑了下，看著徐月亮瘦小的背影。
這次，徐月亮沒再比手語。
她認認真真地寫下幾行大字。
「我舉報，王桂菊買賣人口！我是她買來的，我是被拐賣的！」
字很大，她舉起來，給每個人看，包括王桂菊。
王桂菊再顧不得表演慈母，目眥欲裂地瞪著徐月亮，尖聲吼：“你放屁！！”
徐月亮又掏出便簽本，從裏面取出一張紙。
她只給王桂菊看。
王桂菊猛地懵住。
這是……
當年人牙子寫給她的收條。
“小賤人，你怎麽會有這個？！”
她不是好好藏在櫃子裏了嗎？
這小賤人怎麽會有這個！
她發瘋般用頭撞向徐月亮，在傅辛言踹到她的一瞬，她伸手搶過那張紙，塞進了嘴裏。
邊嚼邊得意地看著徐月亮，嘿嘿笑著說：“你沒證據！”
徐月亮搖了搖頭，又拿出來張一模一樣的。
王桂菊茫然了下，但還是很快搶到，又塞進了嘴裏。
看她被噎得臉紅脖子粗，局內竟無一人為她倒杯水。
加上傅辛言剛才給的那一腳著實不輕，她現在才感覺到胸腔似是骨折了般的劇痛，狼狽地彎下腰，咳嗽起來。
徐月亮見狀，方才小心摳開自己的手機殼。
撫摸著那張泛黃的紙條，她苦笑著遞給老警官。
「這才是原件，她吃掉的那些，都是覆印件。」大顆大顆淚珠墜下，徐月亮想，這應該是幸福的淚水。
她再也不用提心吊膽了。
再也不用時刻擔心這家人會不會突然從哪裏蹦出來，給她當頭一棒。
她身邊站著傅辛言，他會堅定地守護她，握住她的手。
她從此，再不是一個沒有聲音的啞巴了。
傅辛言會替她說話。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
“閉嘴。”傅辛言嫌棄地擦完手, 雙臂抱起昏迷不醒的徐月亮。
在看到月亮蒼白的臉色後，他覺得還是打輕了, 一腳踹向王桂菊：“不想被擰斷子，就閉嘴。”
頸部似乎已經開始痛了，王桂菊驚恐地瞪大了眼，她很想問問面前這個帥氣的大男孩您哪位，又怕真的掉腦袋，只能可憐兮兮地倒在地上，求助地望向路人們。
圍觀了全程的某位大叔：……嗯？這一幕，似曾相識。
剛才那小丫頭是不是也這麽看他們來著？
但沒有人出聲, 包括王桂菊本人, 正應了那句話：窮的怕橫的, 橫的要怕不要命的。
敢在火車站這麽動手的，能是正常人嗎？
都是上有老下有小的, 誰也不會輕易接近危險的事物。
“警察同志！就是那！”
不遠處，選擇報警的女孩跌跌撞撞地跑著，帶著一隊警察來了。
那一刻, 王桂菊如釋重負, 張大了嘴, 嗷一嗓子, 哭了出來。
“警察同志救命啊！不孝女打老娘啦！還帶了幫手, 我的胳膊, 我的胳膊啊！”
警察迷惑地看了看王桂菊, 又瞅了眼已經抱著徐月亮轉身離開的傅辛言。
什麽情況？
那就都帶走吧。
於是傅辛言又進了橘子。
徐月亮因為有傷, 由女警陪同, 去醫院治療驗傷了。
傅辛言在民警的勸說下，不情不願地給王桂菊做了脫臼覆位。
哢哢兩聲, 王桂菊恢覆了正常，仿佛那會的疼痛只是一場幻覺。
老民警一一核實了路人證詞，發現目擊者竟一面倒的偏向了王桂菊，認為這不過是一樁女孩騙錢逃婚、母親來尋的普通事件。
負責核查信息的小警察也十分不解。
“師父，那兩人的確是母女關系，女孩是聾啞人，有殘疾證，後來的那個男人叫傅辛言，是精神病人，也有殘疾證……”
“怪不得。”老民警思忖道：“難怪那男的一言不發，完全聽不進去我的話，只問了女孩什麽時候回來。”
案件變得撲朔迷離起來。
很顯然，這不是報警人所說的拐賣案，倒更符合王桂菊哭訴的千裏尋親。
至於中間殺出來的傅辛言是什麽鬼，簡直令人摸不到頭腦。
直到傅家律師來了，警方才搞清個中緣由。
“徐女士是我們傅先生的女友，”金律師取出傅辛言的殘疾證，先擺出來，“傅先生患有自閉癥，在社交上存在巨大障礙，對事情的理解與普通人不同，可能看到女友受傷後失控了，才受刺激打了人，希望警方理解。另外，賠償方面，一切好商量，我們願意承擔所有醫藥費。”
律師望向一扇房門，裏面正傳出王桂菊哭天搶地的聲音。
“那個小沒良心的啊！我一個當娘的，心寒啊……什麽，那人是誰？我怎麽知道！說不定是她跑到大城市後找的姘頭！她不守婦道！都收了人家的彩禮錢了，還敢找其他男人！”
律師擰了擰眉，重新看向警察，淡聲道：“我要見我的當事人。”
這要求很合理，警方沒立場不允許，待律師進去了，兩位民警面面相覷，總覺得哪裏不對勁。
瞧人家律師說的，多好聽，攏共不過一拳一腳，骨頭都沒斷一根，再賠償又能有多少錢？
所以，關鍵點還是在徐家母女身上。
然而另一位當事人仍在醫院接受治療，也不知那邊的詢問如何了。
送走了證人和報警人，非常意外的，女警竟帶著徐月亮回來了。
徐月亮頭上纏著一圈紗布，臉色慘白如紙，在女警的攙扶下緩緩走來，看起來一陣風就能吹倒的模樣，眼底卻閃爍著某種堅毅的光茫。
女警率先開口：“她要見那位男同志。”
這是徐月亮醒來後的第一行字。
然後把徐月亮在病床上寫的前因後果交給老民警，解釋道：“師父，這是她的供詞。她稱那是她的養母，今天是她養母先砸暈了她，傅辛言只是為了保護她，才不得已動手的。事情……”
老民警看完，心裏一陣觸動，可沒有依據的事，身為警察，他不能偏信任何一方。
“他們那的協商還沒結束，你暫時不能見他。”讓徐月亮坐下，老警察問：“姑娘，你說你媽媽打傷了你，想強行帶走你，還把你賣給了別人，有證據嗎？”
徐月亮怔怔搖頭。
那就不好辦了，沒證據表明徐月亮所言非虛，就無法定義案子的性質，只能當作家務事處理。
警察默然，她也無言。
她滿腦子都是傅辛言，聽說他打了人，脫不了身了。
她明明要他回家的。
發了會呆，徐月亮突然舉手，寫：「我要和王桂菊當面對質。」
警察無不同意。
家務事本就以勸和為主。
與此同時，律師也和王桂菊敲定了賠償金額。
傷實在太輕，驚嚇倒是不小，只賠了五萬，當場轉賬。
這還是看在了徐月亮的面子上。
王桂菊心有不滿，但警察說了，這已經不少了，不能太貪心，否則對方一分不出，理論上也沒啥問題。
有總歸比沒有強。
五萬在老家已是一比不小的數字了。
王桂菊出來的剎那，便看見徐月亮蹭的站起來了，視線相撞的瞬間，徐月亮深吸了口氣，而王桂菊……
王桂菊又特麽坐下了，拍著大腿，撕心裂肺地哭起來。
“閨女啊！我的閨女啊！你不想跟娘回家，是不是被那個小白臉騙了？你說你，娘給你找的本分莊稼漢不要，非要跟一個有錢的精神病，你圖啥！你想讓娘心碎死嗎？啊？”
王桂菊抹了抹不存在的眼淚，狀若一個哀其不爭的慈母，“你要娘怎麽辦才好？家裏對你千疼萬寵，供你讀書，但凡有口吃的，娘餓著肚子也要給你留一份，你呢？你為了這點錢就跟了個精神病，你這是要逼你老娘去死啊！”
這話聽的警察們眼皮子狠狠跳動。
越品越不對味了，這是當娘的嗎？閨女一聲沒吭呢，她倒好，一個拜金的大帽子先扣下來了。
再者說了，那個傅辛言，嗯，雖然精神有問題，但人長的，有眼睛都能看到，小女孩喜歡大帥哥，有問題嗎？
徐月亮氣得渾身發抖，雙手比劃著什麽，然而，這裏沒人看得懂。
就在女警要去找一個會手語的同事來時，角落裏傳來了一道清冽的男聲。
“她說她沒有圖錢，她……真的喜歡我。”
眾人順著聲源看去。
傅辛言大步流星走到徐月亮身邊，緊緊擁住了她，輕輕的吻不斷落在她的額間，低而溫柔地問她：“頭還疼不疼？不怕了，我來了。”
審了他半天硬是沒聽到一個字兒的老民警：……
合著這位大少爺會說話啊？
他還當他也是啞巴呢。
徐月亮抿著嘴角，臉部肌肉不受控制地顫抖著，眼眶死死盯著傅辛言。
忽然，她擡起手，捶在了他的胸口。
笨蛋！笨蛋！
為什麽不聽話！為什麽摻和進來！
這本與他無關的！
他不在時，這點眼淚她尚可以忍住。
但他來了，出現了，看見他寬闊的肩膀、他關懷卻純凈的眼睛，徐月亮唇片微抖，終究壓抑地哭出聲來。
嗓音很啞，不太好聽，可派出所裏的人無不為之駐足，訝然地看著一個啞巴發出了她的聲音。
“我說過的，我不僅要牽住你，以後也要抱緊我們的孩子。這是我們兩個人的事情，我要和你一起面對。”
說罷，他握住她不住顫抖的手，轉身面向王桂菊，以絕對保護的姿態守在她的身前。
王菊桂哭聲一哽，隨後變得更大，人們甚至可以透過她那張嘴，看到她的嗓子眼兒。
“你們欺負我一個老人家！大家快來評評理啊，閨女夥同姘頭打老娘了啊！她在老家騙了人家一筆高額彩禮，又跑了出來，她爹——”
話音未落，徐月亮一猛子沖了上去，一耳光扇在了王桂菊臉上。
王桂菊楞住，錯愕地看著面色陰沈的徐月亮，她完全沒想到以前那個逆來順受的小丫頭片，如今竟敢扇她的臉！
“你——”
王桂菊想罵的，但緊接著，徐月亮又劈了她兩耳光。
啪！啪！
若不是民警攔下了，徐月亮能抽到她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甩了甩手，頂著眾人震驚的目光，徐月亮環視一圈，張開雙臂打起手語，分明一點聲音沒有發出，卻讓人感受到了她的聲嘶力竭。
比完那一段，她胸前起伏，大口喘息。
傅辛言凝眉，神情似有不忍。
“她說，明明是你把我賣給了家暴男，你明知道那人打死過兩個媳婦，還要把我嫁給他。你說我騙取高額彩禮，那請問，彩禮到了誰的手上？”
怎麽哪兒都有這個臭小子！王桂菊惱怒地瞪了眼傅辛言：“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不要聽村裏那些老娘們胡說！人家牛二清清白白的，是那兩個婆娘命苦，沒享到福就早早死了！”
“前言不搭後語！”
徐月亮邊比，傅辛言邊翻譯。
“你就說，彩禮現在在誰的手上？爹為什麽被牛家人打斷了腿！”
王桂菊一陣語塞，她當然不能說。
可徐月亮會說。
“錢在你手裏！你不肯把錢還給牛家，牛家才打上了門，斷了爹的兩條腿！”
“我是你親娘！我還會害你！”王桂菊知道此事上不能再糾纏，她不占理，於是很聰明的轉移了話題。
她拍著地面大哭，表面上傷心至極，眼神卻陰毒狠厲：“如果你乖乖嫁過去，能有後面這些事？老天爺啊！你睜開眼看看吧！快降道雷劈死這不孝女吧！我辛辛苦苦把她養大，她竟然這麽罵她的老娘啊！啊啊啊！”
刺耳的哭聲折磨著所有人的耳朵，徐月亮呼吸一滯，事情到了這個地步了，她居然還想道德綁架她？
徐月亮比劃的手開始劇烈顫抖。
傅辛言從身後抱住她，溫暖的力量源源補給給她，她頓時充滿了勇氣。
是的，這裏不是老家了。王桂菊再撒潑打滾，也拿她無法。京城也不是閉塞的小村莊，就算把她的名聲搞臭了，又能怎樣？
“你是她的親娘嗎？”傅辛言語氣淡漠，“她比劃的什麽，你看得懂嗎？”
後面的一段，傅辛言沒再翻譯。
很明顯，王桂菊看不懂。
她那表情，像被掐住脖子的雞一樣，一片空白。
傅辛言冷笑一聲：“她和你一起生活了十八年，你竟然不懂手語？”
翻了個活靈活現的白眼，他蹭了蹭徐月亮：“不像我，月亮第一次對我比手語時，我就偷偷學了。”
金律師摘掉眼鏡，悄悄捂臉。
少爺，掉價兒了啊。
這什麽場合，您還跟媳婦搖尾巴？
王桂菊胸口憋悶，臉紅辯道：“手語多難啊，我、我就一農村婦女，上哪學去！”
“說謊。”傅辛言面無表情地揭穿她，“你根本不在意她的想法，她想說什麽，在你那裏，不重要。”
民警們紛紛點頭。可不的，家裏有個聾啞人，當娘的不會手語？
果然前後矛盾，怎麽看也不是疼女兒的娘能幹出來的事。
徐月亮楞楞看著傅辛言。
她未言盡的心裏話，他居然替她說出來了。
他自己都不怎麽愛說話的。
這一秒，她眼眶突然酸澀得難以承受，好想哭。
她是個啞巴，從小到大，受了多少苛待，忍了多少委屈，從沒人考慮過她如何想，她處境怎樣。
可是現在，有人在乎了。
並且，他代表她，把這一切大聲告知全世界。
徐月亮眨眨眼，忍下眼淚，把這些年的遭遇全部說了出來。
隨著她的講述，傅辛言的聲壓越來越低。
“你是我親娘嗎？你騙人可以，別把自己也騙了！
你把我當作招男孩的工具，虐待我，用繡花針紮我，不給我飯吃，讓女孩看了不敢來投胎！
生了弟弟後，你一度想弄死我。
我兩歲時，你把我踹進河裏，看我在水裏哭求掙紮！
我三歲時，你把我扔到林子裏，扭頭就走，像丟掉了一件臟東西，我喊媽媽，你停下了嗎？！
我用三天三夜走回了家，你見甩不開我，就更變本加厲地折磨我，動輒打罵！
我才四歲，走路都不穩，你就讓我給全家做飯！
飯做好了，你們一家人其樂融融，我呢？我只能蹲在一邊，撿你扔在地上的飯渣，我還那麽小，你把我當成狗一樣對待，你良心真的不會痛嗎？
該上學了，你不讓我去。如果不是弟弟在學校需要人照顧，你會允許我去讀書嗎？
我十八了，是到了嫁人換彩禮的時候了，你怕我不答應，就往我的菜裏下迷藥，想把我送過去，幹脆生米煮成熟飯。
可你知道嗎？”
說到這裏，傅辛言的臉色已經難看到底。
他閉了閉眼，繼續說：“你知道嗎？當天晚上，你養的狗兒子，你伺候了一輩子的丈夫，他們一起來到我的房間！
如果不是我謹慎，覺得你不會那麽好心給我吃新鮮的飯菜，後來把那些有藥的東西吐了，你的好丈夫和垃圾兒子，會對我做什麽，你知道嗎？！！”
王桂菊狠狠一楞，隨即尖叫著向徐月亮撲來。
“你胡說！你個小賤人，敢汙蔑我兒子！”
徐月亮一把將她推倒在地，然後指向自己的心口。
眼淚汩汩而出，她第一次把這些話說出口，當著這麽多人的面。
“娘，你不是我親娘，但我，我真的有把你當成親娘孝敬過！”
徐月亮不敢去看傅辛言的眼神，她現在表現出來的，大概是人生中最不堪的一面了，潑婦一般歇斯底裏，連最恥辱的事情也公之於眾了。
“可你別忘了，我不是你親生的。”
傅辛言遲疑了下，看著徐月亮瘦小的背影。
這次，徐月亮沒再比手語。
她認認真真地寫下幾行大字。
「我舉報，王桂菊買賣人口！我是她買來的，我是被拐賣的！」
字很大，她舉起來，給每個人看，包括王桂菊。
王桂菊再顧不得表演慈母，目眥欲裂地瞪著徐月亮，尖聲吼：“你放屁！！”
徐月亮又掏出便簽本，從裏面取出一張紙。
她只給王桂菊看。
王桂菊猛地懵住。
這是……
當年人牙子寫給她的收條。
“小賤人，你怎麽會有這個？！”
她不是好好藏在櫃子裏了嗎？
這小賤人怎麽會有這個！
她發瘋般用頭撞向徐月亮，在傅辛言踹到她的一瞬，她伸手搶過那張紙，塞進了嘴裏。
邊嚼邊得意地看著徐月亮，嘿嘿笑著說：“你沒證據！”
徐月亮搖了搖頭，又拿出來張一模一樣的。
王桂菊茫然了下，但還是很快搶到，又塞進了嘴裏。
看她被噎得臉紅脖子粗，局內竟無一人為她倒杯水。
加上傅辛言剛才給的那一腳著實不輕，她現在才感覺到胸腔似是骨折了般的劇痛，狼狽地彎下腰，咳嗽起來。
徐月亮見狀，方才小心摳開自己的手機殼。
撫摸著那張泛黃的紙條，她苦笑著遞給老警官。
「這才是原件，她吃掉的那些，都是覆印件。」大顆大顆淚珠墜下，徐月亮想，這應該是幸福的淚水。
她再也不用提心吊膽了。
再也不用時刻擔心這家人會不會突然從哪裏蹦出來，給她當頭一棒。
她身邊站著傅辛言，他會堅定地守護她，握住她的手。
她從此，再不是一個沒有聲音的啞巴了。
傅辛言會替她說話。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