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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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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0 章

婁寒死前寫的最後一封血書被仔細保存著,過去七年,上面還殘留了一絲她的氣息。

婁滿雙手顫抖,薄薄一信封,卻廢了好大力氣才打開,看了許久才看完。

自虐一般,每個字拆吞入腹,一遍又一遍撕咬咀嚼。

她恨!萬千清泉都洗不凈她一身的恨意!

原本陽光明媚的杏香島,忽然間密布烏雲,陰雨蒙蒙,一連下了好幾天。

婁滿在杏香島住了五日,之後無論金華再怎麽留她,也沒留住。

離開之時,看著金華頹陀的背,滄桑無力,婁滿心中閃過一絲不忍。

望著婁滿漸漸消失的背影,瑤瑤也十分不舍,但不明白金華為何會沈重悲痛。

她問:“師父,阿滿都說了過些日子再來看您,您為何還是一臉愁容?”

金華搖頭,沈默走入房中。

*

謝奎還和從前一樣,嚴肅莊容,對婁滿比對旁人多了些溫和縱容。

見到他,恨意從荒蕪的心裏瘋狂滋生,如同飛速增長的參天大樹,紮根蔓延。

因久居高位,謝奎談吐間總是帶著發號施令的意味,哪怕他表現的再和善。

“阿滿,你怎麽回來了?”

婁滿極力克制心中暴虐,她甚至不敢直視謝奎,害怕看一眼,眼中的猙獰憤懣就會讓她露餡。

坐到下方椅子上,婁滿說:“常摯沒告訴您嗎?我們外出歷練遇險了。”

謝奎笑了笑:“他同我說過了,劉聞忙於閉關,與世隔絕,是絕不會知道此事並且插手相管。而且......你讓常摯幫你送消息,我以為你在外面還有別的事要忙。”

婁滿道:“我能忙什麽事?前幾日得知棚樓被滅門,心裏難過,想找人打聽打聽,可惜......”

“可惜沒人知道事實如何。”

謝奎替她說完剩下的話,又嘆了口氣,安慰道:“阿滿,別執著於無能為力的事,即便你知道了真相,又能怎樣?”

婁滿垂下眼簾,緩緩開口:“劉聞宣稱自己要閉關幾月,師叔一定知道他的“閉關”所為何事吧。”

謝奎並不驚訝婁滿這樣問,他道:“我自是知曉,不然也不會貿然讓你和常摯前去蟄伏。”

婁滿淡淡道:“師叔就別賣關子了,既要我替你辦事,又為何將我蒙在鼓裏?”

謝奎無奈搖頭,似是縱容,“你這丫頭,怎的一點耐性都沒有。”見婁滿一臉淡漠,謝奎繼續道,“幾年前,我偶然發現,單鶴谷的修士在搜捕魔修,當然,不是魔界的魔修。”

魔界與仙界不一樣,人界的魔修只要足夠強,加上有門路,向魔族投誠,就有拜入魔界的可能。

只不過他們的地位,遠不如血脈純正的魔族高,魔界魚龍混雜,有魔族,也有投誠的魔修。

相比魔界的,那些窩藏在人界的魔修就沒那麽光彩了。人界每個地方,都有仙修駐守,魔修只能躲藏在暗處,不會光明正大的行動,仙修一般不與魔修作對,除非他們殺人放火。

“然後呢?”婁滿問。

謝奎表現地半是氣憤半是無奈,道:“後來,我擒住劉聞身邊近衛,才知道他為了覆活自己心愛的女子,也就是劉解憂的母親,竟要煉制魔祤。魔祤本是上古邪器,練就出一個魔祤,就要刨出一萬魔修內丹,再以八百仙修經脈為引,方成大就。被奪取經脈的修士,此生本就再與站立行走無緣。他們或許連命都沒有了,劉聞為己方便,應該也不會留下任何一個活口。”

“是嗎?”婁滿一雙眸子不悲不喜,忽與謝奎四目相對:“那師叔又是什麽時候知道這件事的?”

“六年以前。”謝奎毫不隱瞞,“我是知道以後才讓常摯潛入單鶴谷的。”

婁滿諷刺一笑,問:“您這是何意?既以得知,為何又派常摯前去?”

謝奎道:“我要在他功成之時打他一個措手不及,才命常摯前去盯著。”

婁滿又問:“派他一人還不夠,為何又要我去?現在才把事情說清楚,合著您二位什麽都知道,只把我一個人蒙在鼓裏!”

當了那麽多年的修真第一人,被婁滿疾言厲色的怪罪,謝奎當下沈了臉色,語氣有些斥責,“七年過去,脾氣倒是見長,什麽時候對師叔也是這般不敬!”

婁滿強忍心中怒火,將臉偏移,“抱歉,這段日子大小姐做慣了,一時收不回脾氣。”

謝奎臉色稍緩,深嘆一口氣,道:“我知道你心直口快,不過阿滿,你老大不小了,有時候也該克制克制自己的脾氣。”

婁滿低頭,“師叔教訓的是。”

“罷了。”謝奎面色無奈抿了口茶,又接著道:“阿滿,我派你前去,自有我的用意。”

“請師叔明說。”

謝奎神情猶豫,一手摩挲著茶杯,欲言又止地看了看婁滿。

婁滿不鹹不淡地瞥他一眼,帶著一抹不太明顯的笑,“師叔與我還有什麽不能說的嗎?直言便是了。”

謝奎臉上閃過不忍,道:“魔祤出世,活死人,肉白骨,只需一縷青絲,便能讓早已魂飛魄散之人死而覆生。但由它起生之人,殘缺一魄,不懂人性道德,不通人情倫常,乃天生魔物,註定禍亂四方。”

婁滿淡淡看著眼前人虛偽的面容,垂下頭去,並不多說什麽。

說實話,許是她薄情,她現在對這個即將禍亂四方的魔物毫不關心。

原本她就不是什麽善人,婁寒才是,所以婁寒還在的時候,她願意裝裝樣子哄婁寒開心,故而養成了隨手救人的習慣。

可現在,沒必要了。

她只想手刃仇人,挖心刨骨,挫骨揚灰。

見婁滿沈默,謝奎又道:“真等大難將至就晚了,又或者,劉聞沒用魔祤救活他心愛之人,而是利用魔祤傷害那些無辜生靈,皆時又該怎麽辦?魔祤若認了主,聽命附身他人,天下就會多出一個強大的魔物,到那時,劉聞只手遮天,為所欲為。阿滿!我們必須毀了魔祤。”

看著他正義秉然,慷慨激昂的樣子,婁滿忍不住笑起來,她這“正直大義”的師叔可真厲害,比梨園裏的戲子還會演。

婁滿問:“那要怎麽毀了魔祤?”

“這......”

謝奎垂首嘆息,婁滿先他開口,笑道:“用我體內的九天鎖嗎?也對,九天鎖是上古聖器,上古聖器對付上古邪器,簡直再合適不過了。”

謝奎一楞,問道:“你肯嗎?這不僅僅是上古聖器,這是師姐留起你的情意......”

婁滿笑,“肯啊,若讓我師父決意,她一定也會保大舍小,畢竟九天鎖在我體內,只是一道危機時刻的保命符而已,但在別處,說不定就是拯救萬人的功德器,我怎好獨吞呢?”

謝奎站起身來走到婁滿身邊,寬慰地拍了拍她的肩膀,“不愧是師姐管教出來的孩子,心懷大義,無私無畏。”

婁滿低頭一笑。

錯了。

她心中並無大義,且睚眥必報。

忍著惡心,婁滿告別了謝奎,轉而前去常摯的住處。

常摯是煜昆山大長老的關門弟子,大長老酷愛閉關,而且一關就是一年半載,常摯幼時也經常跟著他閉關,甚少結交朋友,這也是常摯選他做細作的原因之一。

婁滿見到常摯的時候他正在練劍,回頭見人七分笑,“大小姐舍得回家了?那只會學舌的鸚鵡呢,你可安頓好了?”

婁滿隨口道:“放在我一個信得過的朋友那裏了。”

常摯揚了揚眉,問:“然後呢?放到那裏就不管了?”

婁滿睨他一眼,管不管的真說不準,又不能一劍將人砍死......

婁滿犯難,蹙眉道:“再說吧,你如今倒好了,不用再去單鶴谷了,任務圓滿完成,連我都瞞著,在這個煜昆山,到底是我們二人親近,還是你跟旁人親近。”

瞧著婁滿臉色,常摯心中有些忐忑,小心翼翼走到她面前,望她一眼,輕聲道:“師叔都告訴你了?”

婁滿輕嘖,伸手撣了撣常摯衣服上的灰塵,語氣感嘆:“你我也認識了二十餘載了吧。”

常摯點頭,悵然道:“是,從稚子直奔而立,時間過得可真快。”

婁滿二十五,常摯二十七,婁滿剛被撿回來的時候,正是大長老閉關之時,等他出關以後,婁滿已經三歲,立刻被婁寒帶著去拜見大師伯。

五歲的常摯第一次和三歲的婁滿同桌吃飯,兩人話都說不清還大吵了一架。

婁滿笑著道:“晚上備桌好酒好菜,把霖霖也叫上,你我三人不醉不歸。”

晚霖是常摯的師妹,非單鶴谷中虛情假意的“同門”,而是如同親妹妹一樣的存在。

自從大長老收了晚霖,常摯因為要照顧師妹,就不再跟著他閉關了。一邊自己修煉,一邊看孩子,當時晚霖才十歲,常摯也不過十七八。

一提到晚霖,常摯就忍不住笑,“那丫頭前幾日還說你呢,嫌你出來了也不說去看看她,簡直冷血無情,無情無義。”

婁滿噗嗤一笑,這倒是她的失職了。

本想著見了面該怎麽哄哄那小姑娘,不料晚上在餐桌相會的時候,晚霖並無責備婁滿的意思,反而一改往常,有些靦腆。

還是婁滿先打破尷尬,“快進來坐。”

常摯撇撇嘴,“到底誰的地盤?”

晚霖擡起胳膊杵了他一下,瞪他一眼,清了清嗓子,問婁滿:“那什麽,好久不見,你還好嗎?”

婁滿笑笑:“挺好的,你呢?”

“我也蠻好。”

一陣沈默......

婁滿低笑一聲,七年未見,好像真是生分了。

她只跟晚霖相處過兩年,只有兩年關系卻十分親近,因為同為女子,晚霖剛來煜昆山的時候,對她甚至比對常摯還依賴。

現在回想起來有些心酸。

兩人不尷不尬,只能常摯緩和氣氛,這頓飯吃的還算開懷,婁滿心中壓抑,喝的多了,走起路來甚至都飄飄然。

她攬過常摯的脖頸,逼得一米八幾的男子拘著身子,難受極了。

神情看似清醒,實則飛了有一會兒了,婁滿低語道:“傻子,以後長點心眼,多聽你師父的話,別人的話可以不聽......”

常摯哈著腰難受,想也不想就甩開婁滿,蹙眉道:“發什麽顛呢?到底誰是傻子,我看你像。”

晚霖走過來推了他一把,大著舌頭說道:“哎呀哥!你別說了,你看你快把阿滿推地上了。”

說著晚霖就扶正婁滿,然後親熱地挽住她。

“走,阿滿,我送你回朝露殿。”

“我用你一小屁孩送?我自己能走。”

“哎呀......你就讓我送吧.....求你了。”

晚霖酒量一般,喝醉了酒話就多了,神志不清夢回從前,非要粘著婁滿回朝露殿。

二人攙扶離去,留下常摯自己收拾一屋子狼藉,他倒不擔心兩個醉鬼遭遇不測,畢竟這是煜昆山,他認為的全天下最安全的地方。

更別說兩個醉鬼身份地位都不一般,且都不是好惹的,熟人一看,說不定肯幫忙照料一二,生人一看,立刻敬而遠之了。

渾渾噩噩走到朝露殿,晚霖賴著不走,一頭栽到婁滿床上,兩人搶著被子睡了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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