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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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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 章

第一場吻戲算是順利結束,第二天沒再下雨,陰沈沈的,海那邊烏雲幾乎與海相連。

這邊的天氣就是這樣,《阿夜》這部文藝片的主色調灰蒙蒙,是一部喪到極致的片子,偶爾有幾個陽光明媚的鏡頭,並不會在這邊拍。

當時黎好眠的試戲片段是女主角顧舒得知男主角去世後獨自坐在海邊,片段是個三分鐘的長鏡頭,全程沒有一句臺詞,更加考驗演員對角色的把握,每個演員都有自己對於角色的思考,在這種情況下t應該怎麽演、用什麽表情和眼神都是不一樣的,李從山沒給任何提示或者要求,讓她們自由發揮。

黎好眠在地上坐著,她閉上眼感受,再慢慢睜開眼睛,試戲的房間沒關窗戶,正巧那時來了一陣風,吹散她的頭發,她忽然笑了一下,然後淚水決堤。

眼淚分明流出來了,她還是笑著的,最後忍不住失聲,肩膀顫抖。

全場沒發出任何動靜,直到試戲片段結束李從山都沒說一句話,黎好眠出來的時候都以為自己沒希望了,經紀人王銳打電話過來詢問情況的時候她跟他講估計沒戲。

來之前王銳便讓她好好發揮,很多人盯著李從山的女主角,想借此轉型,競爭不是一般大。

其實黎好眠接到邀約時難以置信,特別在王銳跟她說男主角內定是周世嶼之後,她只猶豫幾秒鐘便同意,李從山業內口碑不用說,拍戲都是沖著拿獎的,周世嶼也不用說,二十六歲那年以一部《野果》成為大滿貫影帝,演技毋庸置疑,而後他半退圈,沒再出演任何一部片子,有人說他隱婚,有人說他息影繼承家業,誰也沒想到四年後他出演《阿夜》的男主角,這麽頂尖的班底,黎好眠沒道理放過這個機會。

而且更重要的是,這麽多年了,她好不容易能有機會離周世嶼近一點,但她別無所求,只希望周世嶼過得開心。

沒想到三天以後,向來嚴肅的王銳激動地在電話裏講女主定下來了,是黎好眠。

簽合同的那會黎好眠都還是虛浮的,表面她很鎮定,言笑舉止都讓人挑不出任何毛病,之後她手心一層汗,說不準激動還是怎麽,王銳讓她好好演,靠這部戲打個翻身仗。

黎好眠資源太虐,演技說不上爐火純青,但那張臉給她加分不少,太有辨識度了,偏偏沒演過幾部有水準的戲,這樣沒辦法得到鍛練,她之前因出演一個失足少女被網暴過,因為演得太好,很多人覺得她本色出演,各種假料添油加醋,得知她是《阿夜》女主後網上還掀起不小的風潮,說她抱上金主大腿,又說她的演技雖然不差但能不能接得住周世嶼的戲很未知,還有一堆唏噓國內娛樂已死。

她需要《阿夜》,不光是能離周世嶼近一點。

主創們一起吃飯那天,李從山跟黎好眠說本來不想用她的,那個片段演得不算最好,演技還有點青澀,後來他又找出她以往的片子,把她放在幾個演員中反覆跟團隊商量,最後定下了她。

“好眠,你眼裏的故事感太強了,強到直接觸及人心,形象又貼角色,你不演的話,是我我也會覺得可惜。”

這是李從山那天對她說的話。

所以在第一場戲就NG那麽多遍後,黎好眠心裏還多出一種內疚的感覺,她愧於李導的信任。

好在結果是好的,那場吻別戲李從山很滿意。

因自己第一場戲遲遲沒入戲,耽誤劇組工作進程,工作人員也跟著加班,黎好眠於心不安,囑托助理櫻桃給全劇組點了下午茶,島外一家很有名的茶餐廳,下午的休息的時候餐廳將下午茶送到片場,兩種飲品和兩份糕點,讓大家按口味自取。

黎好眠給幾位導演分別送了下午茶,轉頭便看見剛下工的周世嶼,剛才拍的是其他戲,她不用出場。

周世嶼站在屋檐下,正跟劇組一位老師說話,時不時點個頭,劇組老師要給他敬煙,他擡手搖頭,嘴角抿開的弧度很淺。

周世嶼是抽煙的,黎好眠從好友陳澤那裏得到的消息,陳澤管周世嶼喊大哥,但是陳家還有周家的幾個孩子都怕周世嶼這位大哥,所以很少能跟黎好眠談起他。

黎好眠在片場待了一會便離開了,事後囑咐櫻桃給周世嶼送下午茶,沒有打斷他們的對話,也沒有湊過去,娛樂圈裏到處是眼睛,怕被拍成照片,營銷號再亂說傳出什麽緋聞。

接下來的戲份是李嚴跟顧舒初遇那天的幾個場景,兩個人的對手戲,李從山跟他們講戲的時候只用了一句話,“兩個想投海的人相遇了。”

之後讓他們自己看劇本,讓他們先按自己的想法走戲。

周世嶼身上是件磨邊的淡黃色毛衣,毛衣下還是牛仔褲,襯得一雙腿筆直修長,這樣的裝扮顯得年輕,他一只手拿著劇本垂眸看,另一只手插在口袋裏,閑散靠在一棵樹上。

黎好眠記憶很好,很早就把臺詞背下來,因為演過一場情緒波動大的吻戲,她沒有剛開始那種拘束慌亂的感覺,只不過面對周世嶼,仍會下意識感到緊張。

這是不可避免的,她演技還算可以,尚且可以掩蓋這份緊張,不經意撞到周世嶼的目光時,周世嶼便會笑一下,沒有化妝,眼尾處有很淡的紋路,卻絲毫不顯老,倒比幾年前更多了點味道,這個人不會讓人覺得不舒服,周身的疏離氣質又讓人不敢靠得太近。

網上說他長了張畸形戀的臉,身上有種背德感。

李從山坐在一邊,喝椰汁,讓他們開始對戲。

周世嶼放下劇本,起身走過來,黎好眠註意到他稍微弓背,看著她,又不像看她。

黎好眠反應兩秒,察覺他又已經入戲了。跟那場吻戲一樣,每次李從山讓開始以後,周世嶼很快就能入戲,她有幾次險些接不上。

黎好眠整理情緒,進入角色。

開篇是顧舒安葬完父母後踏上一輛不知道開往哪裏的大巴車,打算隨便找個地方結束自己二十一歲的生命,她想到了海,海水浸到自己身體裏應該會很奇妙,呼吸逐漸被剝奪,肺部全是海水,痛苦又折磨,卻沒想到她在沙灘上遇到一個喝酒的男人,那是傍晚,日光落到海平面,遠處的黃昏照在男人好看的臉上,表情沒什麽活力,猶如爛花盆裏接近枯萎的植物。

不想被救,所以顧舒打算等他走了以後再投海。

男人一直沒動,而後他把那瓶啤酒遞過來,笑著問顧舒要不要喝,他的臉很好看,眼睛深邃十分有迷惑性,給顧舒死水般的生活帶來一點點的波動。

顧舒看著他,好幾秒過去,她沒接。

李從山這時候插話:“顧舒現在沒接李嚴的酒,好眠你是怎麽想的?”

周世嶼臉上的表情平靜,將啤酒放在沙灘上。

黎好眠以為自己演錯了。

“對不起,”她立刻道歉,“記錯了場景。”

李從山搖頭:“我要的不是道歉,是想知道你的想法,從你接下這本子後,你就變成了顧舒。”

黎好眠沒體驗過李從山這種導演方式,在以往的片場中演員並沒什麽話語權,在她糾結要不要說出自己的想法時,周世嶼淡然開口:“不用怕,可以直接說。”

他此時的嗓音是自己的本音,沒有李嚴那麽的頹靡,當然,他沒有像李嚴那樣很外露地笑。

黎好眠略微思忖,強裝鎮靜,“顧舒現在一心求死,面對別人的搭話或者邀請,我想她並沒有那種心情,她現在就像一潭死水,很難有什麽漣漪。”

幾個人沈默了,她有些擔心,補充說:“這是我個人想法,可能還不太透徹。”

李從山沒說同意還是不同意,只是說:“你也說了很難有什麽漣漪,如果李嚴就是那個漣漪呢?”

“好眠,”李從山這時問了一句,“談過戀愛嗎?”

黎好眠頓住,無意看向周世嶼,又瞬間移開,“沒談過。”

李從山:“可以想想你以前喜歡過的人,那種怦然心動或者一見鐘情的下意識反應,”他笑了,“一見鐘情在任何情況下都會發生,無論這個人前一秒如何難過,感情很難講。”

黎好眠渾身失重,她眼神掠過周世嶼,後者自始至終表情淡定,安靜聽他們講話。

李嚴當然可以是顧舒的漣漪,就像周世嶼曾經是她的漣漪一樣。

周世嶼註意到她的目光,擡眼看過來,微微笑了一下,她不怎麽自然地回笑。

“阿嶼,你覺得呢?”

李從山問他。

像這樣一起討論劇情是李從山常做的事情,他的劇本基本邊拍邊改,編劇老師早就習慣他這種工作方式,在寫劇本的時候便會有很多留白,方便演員發揮,也方便後續改劇本。

周世嶼沒有多說,“可以按顧舒的意思來。”

黎好眠不敢看他,但最後她還是按照劇本演的,李從山那句話算是說服了黎好眠。

夏末秋初,島外面仍舊炎熱,因為這邊緊緊靠海所以涼快許多,吹過來的風總有一種海腥味,下工後黎好眠怎麽聞怎麽覺得身上味道不太好聞,要回酒店洗澡。

片場上還有好多份下午茶沒被領,黎好眠特意讓櫻桃多定的,這些糕點和飲品小巧精致,說不準有人不夠吃。

一邊的飲品和糕點還剩好多,樣式說不上多麽好看,叫不上名字,沒多少人拿,另一邊的芒果班戟和凍t檸茶倒是被拿走不少,道具組的收拾完道具過來拿下午茶,碰到黎好眠後紛紛道謝,黎好眠便又謝回去。

她性格好,沒有明星的氣派,說話也溫柔,接觸過後片場的人提及她,都挺疑惑,懷疑她是不是得罪過什麽人所以之前才會被網暴。

這些話黎好眠聽不到,她沒在片場見到周世嶼的身影後便上車回住的酒店。

坐進保姆車,她臉上的笑慢慢收起,臉上疲憊,她從未演過這麽難的戲,李導的放養式指導,還有對她來說,周世嶼具有壓迫性的氣質,盡管難,卻收獲多。

櫻桃在她旁邊看微博熱搜,確認無關自家藝人後一半開心一半揪心。

黑紅也是紅,當演員的最怕沒什麽火花,另一方面她也怕黎好眠上熱搜,寥寥無幾的熱搜中,多數是負面新聞,少有誇她演技的。

盡管她演技不差,看不到的人就是不願承認。

櫻桃見她閉目養神,安安靜靜坐在一邊,希望她能借這部戲紅起來,至少以後有選劇本的權利,不再被人搶角色。

黎好眠累得睜不開眼睛,開口問櫻桃臨走前有沒有把下午茶送過去。

櫻桃:“送過去了,本來找楊倩姐的,碰巧遇到周先生。”

楊倩是周世嶼的新助理。

她睜眼,“周先生收下了嗎?”

櫻桃:“周先生只留了一份,托我跟你說聲謝謝,”她想起什麽,哦了一聲,“留的是布特塔。”

不知怎麽,櫻桃感覺她輕松不少。

黎好眠點點頭,重新閉上眼:“那就好。”

布特藍莓塔是白江特有的一種甜點。

很少有人了解它是白江的吃食,也很少有人知道周世嶼的老家就在白江,黎好眠不但知道,更清楚周世嶼鮮為人知的喜好中就包含這道布特藍莓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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