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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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0 章
方明霜發現最近幾天黑蛇都有點奇怪, 總會在她打坐調息或者閉目養神的時t候，用蛇尾戳戳她，待她睜眼疑惑望過去, 它又扭頭游走了, 仿佛是想看她是不是有什麽問題（毛病）一樣。
她去問黑蛇, 它又什麽都不說, 她看著那雙黑色豆豆眼也看不出什麽東西來，便隨它去了。
奇奇怪怪的小蛇。
等黑蛇的傷差不多好了，方明霜繼續全身性心的投入到忙碌中。
於是, 闕隱在某天醒來後，中午照常等她回來餵幾枚靈石, 順便看她修煉, 結果等了一個白天加一個晚上都不見人影, 半夜的時候才等到房門被推開。
黑蛇的身影從黑暗中緩緩游到窗戶下，月光照在它身上，顯出幾分陰冷。
進來的人像是看都沒看到它一樣，換下臟外袍直接平躺到床上, 沒過一會兒，就起身關了窗，然後盤腿打坐。
從始至終，她的眼神、表情都沒有多變動一下。
“……”
方明霜在閉眼打坐, 黑蛇就在她床腳, 直勾勾地盯著，它眼神的溫度, 就如屋外刺骨的寒風。
闕隱看著她一套一套行雲流水般的動作, 以及從頭到尾的無視，心情逐漸變成冷漠的冷靜。
不就是這幾天中午的加餐沒了。
他在幹什麽？
他轉頭游回桌上, 運功慢慢恢覆妖力。
第二天一早，方明霜睜開眼後照常收拾東西，臨走前才想起來對著黑蛇說道：“這段時間我要忙著練習箭術，比之前還忙。這袋靈石我放到角落的籃子裏，你現在傷好了能自己行動，記得每天自己吃一顆。”
闕隱閉眼不動。
她頓了頓，補充道：“不能多吃，裏面的數量我都算好了，足夠你吃這個月的。”
闕隱：“……”
方明霜：“我走了，你要是想去院子玩記得自己小心。”
黑蛇傷好之後，她特意詢問了醫修的意見，謹遵醫囑，給靈寵一個活動範圍，免得把靈寵憋出病來。
以前是想著黑蛇傷好了就要走，她和它很快就會分開，不宜相處太多，免得它離開後徒增悲傷。
現在黑蛇說還要再留下來一段時間，它又為了救她受過傷，這一來二去，關系就比先前重了些，方明霜不得不找人問問飼養靈寵的方式，認真對待，至少在這段時間對它好一點。
這就是為什麽她會給黑蛇加餐，以及在它受傷的這幾天特意中午再趕回來多照顧它的原因。
在她轉身離開之後，黑蛇忽地睜眼，看著她離去的背影，蛇尾有一下沒一下地拍擊桌面，好似以此能撫平他莫名煩躁不適的心情。
這時，一只小鳥落到了窗邊，對著黑蛇嘰嘰喳喳。
闕隱皺了皺眉：“畫在地上。”
小鳥就飛到地上，用鳥嘴畫出三個符號。
他的手下時隔多日終於傳來了消息：他們在趕來的路上；他們在殺追殺來的人；他們還需要時間。
闕隱眼神一暗，抹去符號道：“過來。”
小鳥聽話飛到跟前。
它能順利將消息傳回已是不易，他在它額間落下一個烙印，既能讓它提升一點實力，也能讓他在它出事的時候知道。
小鳥表示感激，見暫時沒有需要它做的，便高興地飛走了。
在李有財這裏的日子太過安逸，讓闕隱差點忘了自己以前過的是什麽生活，今日小鳥一來，瞬間將他拉扯清醒。
難不成，他還真當自己是靈寵了？
闕隱嗤笑一聲，繼而投身修煉。
於是乎，方明霜發現在這日之後，除了與黑蛇日常投餵，其他時候黑蛇都在默默努力的修煉，與她的交流好像變得少了點，她還跟宋知雪說了這件事，欣慰了好久。
就是她跟宋知雪說得時候，一不小心還被黑蛇聽到了，之後它好像受到鼓勵似的，更加沈浸修煉。
方明霜為此還多獎勵了他一顆靈石。
闕隱：哦。
·
時間一晃而過，方明霜這兩月完成的任務數位居第一，今天是她第二次進入藏經閣的二三層。
白羽宗身為第二宗門，藏經閣內的書種類齊全又詳細，縱使如此，第一層她早就翻遍了，關於仙骨方面的內容半點沒有，第二層又都是秘籍功法，就看這第三層有沒有了。
不然，藏經閣再往上幾層就得是內門弟子才能進入的了。
仙骨、仙骨……找到了！
方明霜總算翻到一本醫術裏有講仙骨的內容，趕緊繼續往下翻了兩頁，就見上面講了仙骨的重要性後，說若仙骨被毀則唯有與人替換仙骨才可挽救……沒了？竟只有這個辦法？
“李有財。”有人朝她走了過來。
“姚長老？”
方明霜看到來人一怔，連忙把書放回去行了一禮。
姚長老打量了她道：“哎喲，這就築基了？”
方明霜：“多虧了宗門獎勵的那枚築基丹，否則弟子還要再修煉個十幾年。”
姚長老道：“你能憑一枚築基丹就這麽快築基，說明你還是有些悟性的。但我怎麽見你這兩月來藏經閣，都沒怎麽抄錄一些功法，反倒翻閱的還都是醫修該看的東西。你這是又對醫修感興趣了？”
他見方明霜面露一些詫異，解釋道：“別誤會，這藏經閣的守閣人又知道我對你很是滿意，所以上次跟我提了一嘴。我是想著，你要是改變主意想學醫了，不如你加入內門來我藥峰下！你放心，老夫我還是……”
方明霜聽他越扯越偏，生怕十頭牛都拉不回來，連忙打斷：“不是，弟子是有事才找這些醫書。”
姚長老停了下來，肉眼可見的失望：“哦。”
他不死心問：“你還能有什麽事？有財啊，你名字裏有才你是真有才，不要浪費了你的才華，你學醫有什麽不……”
方明霜想了想道：“還請長老隨弟子到一旁。”她順手將放回書架的那本書拿了下來。
兩人來到無人的角落，方明霜道：“其實也沒什麽好隱瞞的，我想找修覆仙骨的辦法。”
歸元宗既沒有對外說她方明霜金丹受損、仙骨被毀，那她說出來也沒什麽，誰會想到平平無奇的李有財會是失蹤的明霜仙子呢。
姚長老楞了一下，接著面色覆雜道：“莫非，又是為了你那個朋友？”
他道：“你來藥田做任務，其實一開始就是為了仙骨一事吧。”
“長老，弟子也不瞞您。”
方明霜翻開那一頁，將書本遞過去說：“我那日同長老說想尋求金丹修補之法也並非是騙您的，若按照尋常方法修補金丹，仍會少兩成力量，我那朋友知道這個事，一時無法接受索性要做一個廢人。他金丹和仙骨受損後，意志消沈，萎靡不振，我實在看不下去想讓他振作起來，才四處尋求辦法。”
她說得情真意切，又目光誠懇，從她過往兩個多月的行事作風看，沒有人會懷疑她說得話，姚長老亦是如此。
這李有財說話做事起來，真的是有種讓人莫名其妙相信她的氣質。
姚長老摸了摸胡須，蹙眉道：“金丹、仙骨受損……確實是件巨大的打擊，也難以有人能接受得了。”李有財能如此幫一個朋友，倒是個重情重義之人。
他低頭看了眼道：“那你這也是找到了辦法。”
“並非如此。”方明霜說，“以他人完好的仙骨替換受損的仙骨，如此毀人機緣，斷人修煉之路的事，我那朋友做不到，所以弟子還在尋求別的辦法。”
“那你在藏經閣翻遍了都找不到。”
姚長老說：“藏經閣內的醫書，每一本都是我親自挑選放進來的。莫說是我了，你就是找其他醫修，應該都說不出第二個辦法來。”
他將書交換給她。
方明霜接過後把書放回書架，問道：“真的沒有人知道其他辦法嗎？”
姚長老：“六宗醫修排名前十的，老夫都認識，我可以告訴你，連他們都不知道，其他人更不會知道。”
方明霜沈默半晌，突然說道：“那如果不在六宗之內呢？”
姚長老一怔。
“弟子在外游歷時聽說，世間還有一隱世宗門，名為藥極宗。藥極宗內皆是醫修，從未廣招弟子，也極少有人親眼見過他們，傳聞說他們會偶爾居於小鎮之中，扮做游醫為人醫治，招收弟子也是在來往之中挑選有緣人。”
姚長老皺眉不讚同：“你連藥極宗都知道？那你可知藥極宗隱世數百年都不出山，連六宗都認為他們t已經……”
方明霜正色道：“總歸是有希望的。”
姚長老看著她欲言又止，最終長嘆一口氣：“我怎麽之前沒發現你這麽固執呢！總之，先著手眼下之事，你莫要再翻找什麽醫書了，再過半月就要進入秘境，你趁早多學點有用的功法吧！”
提到半月，倒是讓方明霜想起一件事：“長老，弟子還要跟您告個假。兩天後弟子要下山去祭拜父母，應該要過個十日才能回來。”
“……我讓你好好學功法，你又要告假？！”姚長老瞪大眼睛，不可置信道，“你這得浪費多少時間？進秘境可馬虎不得！”
方明霜無奈道：“實在是巧合，弟子也不能換個日子祭拜呀。”
姚長老氣得吹起胡須。
與此同時。
裴家，裴岐院內。
侍衛低聲道：“公子，屬下都已安排好了。下面的人每人都拿著明霜仙子的畫像，提前半月蹲守在方家村，不會有任何問題，只待抓住方明霜後將其帶回。”
“嗯……”裴岐抿了一口酒道，“她就算受了重傷，你們也不可掉以輕心。”
侍衛：“公子放心，派去的雖不是我族之人，但也都是屬下精心挑選過簽了死契的。”
“歸元宗可有消息？”
“並未，他們近些日都在為小石山秘境做準備，尋人的事情耽擱了不少。”
裴岐道：“看來，連他們也不知道方明霜每年都會在那個日子去方家村祭拜。”
就連他也是當初連續兩年在同一個月份約方明霜出來，結果都被拒絕，他才覺得奇怪派人暗中跟隨調查才發現這事。真是老天都在助他。
方明霜，他是喜歡的，能把道遠仙尊重視之人抓走，看他們目眥欲裂、心痛崩潰的模樣，他也喜歡。
當然，他更喜歡的，還是方明霜在他身下求饒，被他鞭打出一道道紅痕，關在他最愛的囚籠之中，眼眶通紅又倔強的模樣……嘶。
要是再來個宋知雪，兩個人一起，好像也別有一番滋味。
要是當著道遠仙尊的面……想想更有趣了。
裴岐閉上眼，似是陶醉地摸了摸嘴唇。
侍衛突然就覺得周圍的空氣都有些發冷起來。
“我們的人出來多少了？”
侍衛反應過來道：“現下約有十餘人。”
裴岐睜眼，冷聲道：“太少了。”
侍衛一個激靈。
“小石山你隨我一道去，歸元宗能有這番陣仗，我不信那秘境沒有半點問題。”
·
四日後，方明霜帶著黑蛇一起來到方家村時，就被這來往的人群驚呆了。
“怎麽會有這麽多人？”她找到一家人詢問道，“是方家村出了什麽事嗎？”
“能有什麽事，還不是重金尋人的事。”
那人看了她一眼道：“方明霜啊，那重金可令人眼饞了，這都幾個月了還沒找到人，就有人查出來她以前是方家村的人，這不，消息一傳開，許多人就過來到處找人。因為這，我們方家村還開了兩家客棧呢，馬上第三家客棧都要開起來了，村長還說再過段日子說不定還能修修路。你不也是來找人的嗎？”
方明霜深感震撼。
她慶幸自己當初，當機立斷的用了易容術，否則，豈不是到哪都要被人追著跑，卷起一番風雨？
黑蛇在她肩膀上，看看這頭，看看那頭。
他只奇怪，李有財一個李家人，為何會來方家村，她不是要祭拜父母出行多日才把他帶著嗎？
說起來，這方家村……怎會讓他有一絲熟悉感。
方明霜問清楚緣由，也沒打算多耽擱，直接找到村裏的宗祠。
當年妖獸來襲，村裏大半的人死亡，幸存的人就將他們所有人的靈牌擺放在宗祠內，以便後人祭拜。那也是方家村遭遇過的前所未有的重創，所以當時上任的村長說，要讓後人都記得那一場禍事，警醒他們要時刻做好防備。
方明霜進入歸元宗後，還攢了些靈石，在方家村周圍設下防禦陣法。
兩百年過去，方家村的人一代換一代人，對付妖獸的本事也長進了不少，但她所設的陣法仍在。
就是，現如今因為她，連村中小小的宗祠門外都擠滿了外人，顯得有些吵雜。
“沒看到人，真的沒看到人！”被拉住的村裏人連連擺手說，“給錢？給錢我也不知道啊！明霜仙子十歲的時候我都還沒出生呢你還問我？！”
方明霜眉間一蹙，在心裏說了聲抱歉。
不過看村長在一旁屋檐下笑瞇瞇的模樣，她又覺得，怎麽感覺他們還挺開心的。
不遠處，屋頂上蹲守的幾人，其中一人推了推旁邊道：“又有女子來了，快看看是不是方明霜。”
“不可能。”
那人瞥了一眼，看都沒仔細看，相當確定道：“那絕對不是我們要找的，再看看。”
“你怎麽就確定不是了？”另一人低頭翻出畫卷，一擡頭，就見剛才盯著的女子已經進到宗祠，只能待她出來後再仔細對比。
“肯定不是啊，你看剛才那女子側臉都顯得如此樸素，面色都不紅潤，怎麽可能跟謫仙般的方明霜像啊？你還看畫像，那重金尋人的浮影你沒看嗎？方明霜乃天人之姿，看一眼便不能忘，你長點腦子吧，剛才那人那般普通，哪能一樣？”
“就是，來往這麽多人我們眼睛都要看出花來了，這個時候你就別給自個兒增添任務量了行嗎！”
於是，普普通通的李有財就這麽大大方方地走進了宗祠。
有人見到她對著方明霜父母的靈牌祭拜，有些奇怪道：“你認識他們？”
宗祠內數人齊刷刷轉頭盯著她。
“不是。”方明霜面色如常道，“我是想著祭拜下這二老，說不定他們能顯靈，讓我盡快找到明霜仙子呢。”
聽她這麽一說，眾人互相對視一眼，覺得有些道理，便爭先恐後地趕過來祭拜。
方明霜：“……”
我謝謝你們。
養父母在天之靈收到那麽多供品，應該會很欣慰……吧。
她悄悄給認識的那些叔叔嬸嬸們，也多擺了幾個供品。
事已辦成，方明霜轉身離開，忽地瞥見黑蛇立起腦袋盯著她，總感覺它眼神有點古怪的模樣，她不由得問：“有事嗎？”
闕隱眼神有些異樣。
她就這般缺錢？
他沒想到，李有財還能為了所謂的重金，幹出這等事，多少讓他有些不適，都認不清她這人到底是什麽樣。
方明霜好歹與黑蛇相處了多月，隱隱覺得，黑蛇好像因為什麽事而有些別扭，還撇過頭不看她，任由她怎麽問，它都一副不想搭理的模樣。
奇怪，它又怎麽了？
方明霜問不出來，也只好帶著黑蛇往回去的路走，走到村口時，她忽然有停下腳步，回身望了幾眼，還是忍不住調轉個彎，往村後的山上走去。
因為黑蛇讓她想起了一些事，一年來一回，不如便回去看看吧。
走著走著，闕隱卻感覺周圍的一切都更加熟悉了。
有些壓在深處的記憶，仿佛被一點一點激發，慢慢湧上了心頭。
在看到山間的一處溪流時，闕隱眼眸裏閃過一絲震驚、難以置信。
竟是？怎麽會是那個地方？！
他出生後因為左眼自帶傷疤，妖皇厭棄他，她母親也因此被舍棄，扔出了妖界。
等他長大一些，就想逃離妖界，找到自己的母親，只是待他找到人時，她已病入膏肓，無藥可醫。
妖族的人也跟著蹤跡找到他，他不願跟隨他們回妖界，使計逃脫，卻意外從空中墜落。那時，他也是被妖族打得連化形都有些艱難，落入河流又遭遇重創，勉強將自己化成小蛇，就失去了意識。
然後被一個小女孩救了起來。
他後來被抓回妖界，一直被禁足，等他有能力離開時，回頭想感謝那個女孩，也已經過去百年，他不知道那人長成了什麽樣，她或許頭發花白也已離世。
後來，他回來後問了一圈，都說當年這裏的人死的死傷的傷，活下來的留了子嗣也早就過世了。
闕隱便再也沒有來過。
連同他，少年時的……那一絲期待，一並消失。
“好看吧。”方明霜有些懷念，扭頭見黑蛇發楞，就說，“我小時候經常來這裏玩。”
闕隱面露覆雜之色，許久後，他緩緩點頭。
·
一炷香後，蹲守的人又推了推：“誒，又是那個人，她又回來從村口走了。”t
“她走就走了，有什麽好關心的。”
“不是啊，你不覺得那人的身形、身形跟浮影裏的明霜仙子有點像嗎？”
“像個鬼啊！你眼瞎了嗎？”那人忍無可忍地搶過他的畫像指指點點道，“你看，哪裏有半點像！你腦子是不是有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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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明霜發現最近幾天黑蛇都有點奇怪, 總會在她打坐調息或者閉目養神的時t候，用蛇尾戳戳她，待她睜眼疑惑望過去, 它又扭頭游走了, 仿佛是想看她是不是有什麽問題（毛病）一樣。
她去問黑蛇, 它又什麽都不說, 她看著那雙黑色豆豆眼也看不出什麽東西來，便隨它去了。
奇奇怪怪的小蛇。
等黑蛇的傷差不多好了，方明霜繼續全身性心的投入到忙碌中。
於是, 闕隱在某天醒來後，中午照常等她回來餵幾枚靈石, 順便看她修煉, 結果等了一個白天加一個晚上都不見人影, 半夜的時候才等到房門被推開。
黑蛇的身影從黑暗中緩緩游到窗戶下，月光照在它身上，顯出幾分陰冷。
進來的人像是看都沒看到它一樣，換下臟外袍直接平躺到床上, 沒過一會兒，就起身關了窗，然後盤腿打坐。
從始至終，她的眼神、表情都沒有多變動一下。
“……”
方明霜在閉眼打坐, 黑蛇就在她床腳, 直勾勾地盯著，它眼神的溫度, 就如屋外刺骨的寒風。
闕隱看著她一套一套行雲流水般的動作, 以及從頭到尾的無視，心情逐漸變成冷漠的冷靜。
不就是這幾天中午的加餐沒了。
他在幹什麽？
他轉頭游回桌上, 運功慢慢恢覆妖力。
第二天一早，方明霜睜開眼後照常收拾東西，臨走前才想起來對著黑蛇說道：“這段時間我要忙著練習箭術，比之前還忙。這袋靈石我放到角落的籃子裏，你現在傷好了能自己行動，記得每天自己吃一顆。”
闕隱閉眼不動。
她頓了頓，補充道：“不能多吃，裏面的數量我都算好了，足夠你吃這個月的。”
闕隱：“……”
方明霜：“我走了，你要是想去院子玩記得自己小心。”
黑蛇傷好之後，她特意詢問了醫修的意見，謹遵醫囑，給靈寵一個活動範圍，免得把靈寵憋出病來。
以前是想著黑蛇傷好了就要走，她和它很快就會分開，不宜相處太多，免得它離開後徒增悲傷。
現在黑蛇說還要再留下來一段時間，它又為了救她受過傷，這一來二去，關系就比先前重了些，方明霜不得不找人問問飼養靈寵的方式，認真對待，至少在這段時間對它好一點。
這就是為什麽她會給黑蛇加餐，以及在它受傷的這幾天特意中午再趕回來多照顧它的原因。
在她轉身離開之後，黑蛇忽地睜眼，看著她離去的背影，蛇尾有一下沒一下地拍擊桌面，好似以此能撫平他莫名煩躁不適的心情。
這時，一只小鳥落到了窗邊，對著黑蛇嘰嘰喳喳。
闕隱皺了皺眉：“畫在地上。”
小鳥就飛到地上，用鳥嘴畫出三個符號。
他的手下時隔多日終於傳來了消息：他們在趕來的路上；他們在殺追殺來的人；他們還需要時間。
闕隱眼神一暗，抹去符號道：“過來。”
小鳥聽話飛到跟前。
它能順利將消息傳回已是不易，他在它額間落下一個烙印，既能讓它提升一點實力，也能讓他在它出事的時候知道。
小鳥表示感激，見暫時沒有需要它做的，便高興地飛走了。
在李有財這裏的日子太過安逸，讓闕隱差點忘了自己以前過的是什麽生活，今日小鳥一來，瞬間將他拉扯清醒。
難不成，他還真當自己是靈寵了？
闕隱嗤笑一聲，繼而投身修煉。
於是乎，方明霜發現在這日之後，除了與黑蛇日常投餵，其他時候黑蛇都在默默努力的修煉，與她的交流好像變得少了點，她還跟宋知雪說了這件事，欣慰了好久。
就是她跟宋知雪說得時候，一不小心還被黑蛇聽到了，之後它好像受到鼓勵似的，更加沈浸修煉。
方明霜為此還多獎勵了他一顆靈石。
闕隱：哦。
·
時間一晃而過，方明霜這兩月完成的任務數位居第一，今天是她第二次進入藏經閣的二三層。
白羽宗身為第二宗門，藏經閣內的書種類齊全又詳細，縱使如此，第一層她早就翻遍了，關於仙骨方面的內容半點沒有，第二層又都是秘籍功法，就看這第三層有沒有了。
不然，藏經閣再往上幾層就得是內門弟子才能進入的了。
仙骨、仙骨……找到了！
方明霜總算翻到一本醫術裏有講仙骨的內容，趕緊繼續往下翻了兩頁，就見上面講了仙骨的重要性後，說若仙骨被毀則唯有與人替換仙骨才可挽救……沒了？竟只有這個辦法？
“李有財。”有人朝她走了過來。
“姚長老？”
方明霜看到來人一怔，連忙把書放回去行了一禮。
姚長老打量了她道：“哎喲，這就築基了？”
方明霜：“多虧了宗門獎勵的那枚築基丹，否則弟子還要再修煉個十幾年。”
姚長老道：“你能憑一枚築基丹就這麽快築基，說明你還是有些悟性的。但我怎麽見你這兩月來藏經閣，都沒怎麽抄錄一些功法，反倒翻閱的還都是醫修該看的東西。你這是又對醫修感興趣了？”
他見方明霜面露一些詫異，解釋道：“別誤會，這藏經閣的守閣人又知道我對你很是滿意，所以上次跟我提了一嘴。我是想著，你要是改變主意想學醫了，不如你加入內門來我藥峰下！你放心，老夫我還是……”
方明霜聽他越扯越偏，生怕十頭牛都拉不回來，連忙打斷：“不是，弟子是有事才找這些醫書。”
姚長老停了下來，肉眼可見的失望：“哦。”
他不死心問：“你還能有什麽事？有財啊，你名字裏有才你是真有才，不要浪費了你的才華，你學醫有什麽不……”
方明霜想了想道：“還請長老隨弟子到一旁。”她順手將放回書架的那本書拿了下來。
兩人來到無人的角落，方明霜道：“其實也沒什麽好隱瞞的，我想找修覆仙骨的辦法。”
歸元宗既沒有對外說她方明霜金丹受損、仙骨被毀，那她說出來也沒什麽，誰會想到平平無奇的李有財會是失蹤的明霜仙子呢。
姚長老楞了一下，接著面色覆雜道：“莫非，又是為了你那個朋友？”
他道：“你來藥田做任務，其實一開始就是為了仙骨一事吧。”
“長老，弟子也不瞞您。”
方明霜翻開那一頁，將書本遞過去說：“我那日同長老說想尋求金丹修補之法也並非是騙您的，若按照尋常方法修補金丹，仍會少兩成力量，我那朋友知道這個事，一時無法接受索性要做一個廢人。他金丹和仙骨受損後，意志消沈，萎靡不振，我實在看不下去想讓他振作起來，才四處尋求辦法。”
她說得情真意切，又目光誠懇，從她過往兩個多月的行事作風看，沒有人會懷疑她說得話，姚長老亦是如此。
這李有財說話做事起來，真的是有種讓人莫名其妙相信她的氣質。
姚長老摸了摸胡須，蹙眉道：“金丹、仙骨受損……確實是件巨大的打擊，也難以有人能接受得了。”李有財能如此幫一個朋友，倒是個重情重義之人。
他低頭看了眼道：“那你這也是找到了辦法。”
“並非如此。”方明霜說，“以他人完好的仙骨替換受損的仙骨，如此毀人機緣，斷人修煉之路的事，我那朋友做不到，所以弟子還在尋求別的辦法。”
“那你在藏經閣翻遍了都找不到。”
姚長老說：“藏經閣內的醫書，每一本都是我親自挑選放進來的。莫說是我了，你就是找其他醫修，應該都說不出第二個辦法來。”
他將書交換給她。
方明霜接過後把書放回書架，問道：“真的沒有人知道其他辦法嗎？”
姚長老：“六宗醫修排名前十的，老夫都認識，我可以告訴你，連他們都不知道，其他人更不會知道。”
方明霜沈默半晌，突然說道：“那如果不在六宗之內呢？”
姚長老一怔。
“弟子在外游歷時聽說，世間還有一隱世宗門，名為藥極宗。藥極宗內皆是醫修，從未廣招弟子，也極少有人親眼見過他們，傳聞說他們會偶爾居於小鎮之中，扮做游醫為人醫治，招收弟子也是在來往之中挑選有緣人。”
姚長老皺眉不讚同：“你連藥極宗都知道？那你可知藥極宗隱世數百年都不出山，連六宗都認為他們t已經……”
方明霜正色道：“總歸是有希望的。”
姚長老看著她欲言又止，最終長嘆一口氣：“我怎麽之前沒發現你這麽固執呢！總之，先著手眼下之事，你莫要再翻找什麽醫書了，再過半月就要進入秘境，你趁早多學點有用的功法吧！”
提到半月，倒是讓方明霜想起一件事：“長老，弟子還要跟您告個假。兩天後弟子要下山去祭拜父母，應該要過個十日才能回來。”
“……我讓你好好學功法，你又要告假？！”姚長老瞪大眼睛，不可置信道，“你這得浪費多少時間？進秘境可馬虎不得！”
方明霜無奈道：“實在是巧合，弟子也不能換個日子祭拜呀。”
姚長老氣得吹起胡須。
與此同時。
裴家，裴岐院內。
侍衛低聲道：“公子，屬下都已安排好了。下面的人每人都拿著明霜仙子的畫像，提前半月蹲守在方家村，不會有任何問題，只待抓住方明霜後將其帶回。”
“嗯……”裴岐抿了一口酒道，“她就算受了重傷，你們也不可掉以輕心。”
侍衛：“公子放心，派去的雖不是我族之人，但也都是屬下精心挑選過簽了死契的。”
“歸元宗可有消息？”
“並未，他們近些日都在為小石山秘境做準備，尋人的事情耽擱了不少。”
裴岐道：“看來，連他們也不知道方明霜每年都會在那個日子去方家村祭拜。”
就連他也是當初連續兩年在同一個月份約方明霜出來，結果都被拒絕，他才覺得奇怪派人暗中跟隨調查才發現這事。真是老天都在助他。
方明霜，他是喜歡的，能把道遠仙尊重視之人抓走，看他們目眥欲裂、心痛崩潰的模樣，他也喜歡。
當然，他更喜歡的，還是方明霜在他身下求饒，被他鞭打出一道道紅痕，關在他最愛的囚籠之中，眼眶通紅又倔強的模樣……嘶。
要是再來個宋知雪，兩個人一起，好像也別有一番滋味。
要是當著道遠仙尊的面……想想更有趣了。
裴岐閉上眼，似是陶醉地摸了摸嘴唇。
侍衛突然就覺得周圍的空氣都有些發冷起來。
“我們的人出來多少了？”
侍衛反應過來道：“現下約有十餘人。”
裴岐睜眼，冷聲道：“太少了。”
侍衛一個激靈。
“小石山你隨我一道去，歸元宗能有這番陣仗，我不信那秘境沒有半點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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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日後，方明霜帶著黑蛇一起來到方家村時，就被這來往的人群驚呆了。
“怎麽會有這麽多人？”她找到一家人詢問道，“是方家村出了什麽事嗎？”
“能有什麽事，還不是重金尋人的事。”
那人看了她一眼道：“方明霜啊，那重金可令人眼饞了，這都幾個月了還沒找到人，就有人查出來她以前是方家村的人，這不，消息一傳開，許多人就過來到處找人。因為這，我們方家村還開了兩家客棧呢，馬上第三家客棧都要開起來了，村長還說再過段日子說不定還能修修路。你不也是來找人的嗎？”
方明霜深感震撼。
她慶幸自己當初，當機立斷的用了易容術，否則，豈不是到哪都要被人追著跑，卷起一番風雨？
黑蛇在她肩膀上，看看這頭，看看那頭。
他只奇怪，李有財一個李家人，為何會來方家村，她不是要祭拜父母出行多日才把他帶著嗎？
說起來，這方家村……怎會讓他有一絲熟悉感。
方明霜問清楚緣由，也沒打算多耽擱，直接找到村裏的宗祠。
當年妖獸來襲，村裏大半的人死亡，幸存的人就將他們所有人的靈牌擺放在宗祠內，以便後人祭拜。那也是方家村遭遇過的前所未有的重創，所以當時上任的村長說，要讓後人都記得那一場禍事，警醒他們要時刻做好防備。
方明霜進入歸元宗後，還攢了些靈石，在方家村周圍設下防禦陣法。
兩百年過去，方家村的人一代換一代人，對付妖獸的本事也長進了不少，但她所設的陣法仍在。
就是，現如今因為她，連村中小小的宗祠門外都擠滿了外人，顯得有些吵雜。
“沒看到人，真的沒看到人！”被拉住的村裏人連連擺手說，“給錢？給錢我也不知道啊！明霜仙子十歲的時候我都還沒出生呢你還問我？！”
方明霜眉間一蹙，在心裏說了聲抱歉。
不過看村長在一旁屋檐下笑瞇瞇的模樣，她又覺得，怎麽感覺他們還挺開心的。
不遠處，屋頂上蹲守的幾人，其中一人推了推旁邊道：“又有女子來了，快看看是不是方明霜。”
“不可能。”
那人瞥了一眼，看都沒仔細看，相當確定道：“那絕對不是我們要找的，再看看。”
“你怎麽就確定不是了？”另一人低頭翻出畫卷，一擡頭，就見剛才盯著的女子已經進到宗祠，只能待她出來後再仔細對比。
“肯定不是啊，你看剛才那女子側臉都顯得如此樸素，面色都不紅潤，怎麽可能跟謫仙般的方明霜像啊？你還看畫像，那重金尋人的浮影你沒看嗎？方明霜乃天人之姿，看一眼便不能忘，你長點腦子吧，剛才那人那般普通，哪能一樣？”
“就是，來往這麽多人我們眼睛都要看出花來了，這個時候你就別給自個兒增添任務量了行嗎！”
於是，普普通通的李有財就這麽大大方方地走進了宗祠。
有人見到她對著方明霜父母的靈牌祭拜，有些奇怪道：“你認識他們？”
宗祠內數人齊刷刷轉頭盯著她。
“不是。”方明霜面色如常道，“我是想著祭拜下這二老，說不定他們能顯靈，讓我盡快找到明霜仙子呢。”
聽她這麽一說，眾人互相對視一眼，覺得有些道理，便爭先恐後地趕過來祭拜。
方明霜：“……”
我謝謝你們。
養父母在天之靈收到那麽多供品，應該會很欣慰……吧。
她悄悄給認識的那些叔叔嬸嬸們，也多擺了幾個供品。
事已辦成，方明霜轉身離開，忽地瞥見黑蛇立起腦袋盯著她，總感覺它眼神有點古怪的模樣，她不由得問：“有事嗎？”
闕隱眼神有些異樣。
她就這般缺錢？
他沒想到，李有財還能為了所謂的重金，幹出這等事，多少讓他有些不適，都認不清她這人到底是什麽樣。
方明霜好歹與黑蛇相處了多月，隱隱覺得，黑蛇好像因為什麽事而有些別扭，還撇過頭不看她，任由她怎麽問，它都一副不想搭理的模樣。
奇怪，它又怎麽了？
方明霜問不出來，也只好帶著黑蛇往回去的路走，走到村口時，她忽然有停下腳步，回身望了幾眼，還是忍不住調轉個彎，往村後的山上走去。
因為黑蛇讓她想起了一些事，一年來一回，不如便回去看看吧。
走著走著，闕隱卻感覺周圍的一切都更加熟悉了。
有些壓在深處的記憶，仿佛被一點一點激發，慢慢湧上了心頭。
在看到山間的一處溪流時，闕隱眼眸裏閃過一絲震驚、難以置信。
竟是？怎麽會是那個地方？！
他出生後因為左眼自帶傷疤，妖皇厭棄他，她母親也因此被舍棄，扔出了妖界。
等他長大一些，就想逃離妖界，找到自己的母親，只是待他找到人時，她已病入膏肓，無藥可醫。
妖族的人也跟著蹤跡找到他，他不願跟隨他們回妖界，使計逃脫，卻意外從空中墜落。那時，他也是被妖族打得連化形都有些艱難，落入河流又遭遇重創，勉強將自己化成小蛇，就失去了意識。
然後被一個小女孩救了起來。
他後來被抓回妖界，一直被禁足，等他有能力離開時，回頭想感謝那個女孩，也已經過去百年，他不知道那人長成了什麽樣，她或許頭發花白也已離世。
後來，他回來後問了一圈，都說當年這裏的人死的死傷的傷，活下來的留了子嗣也早就過世了。
闕隱便再也沒有來過。
連同他，少年時的……那一絲期待，一並消失。
“好看吧。”方明霜有些懷念，扭頭見黑蛇發楞，就說，“我小時候經常來這裏玩。”
闕隱面露覆雜之色，許久後，他緩緩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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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炷香後，蹲守的人又推了推：“誒，又是那個人，她又回來從村口走了。”t
“她走就走了，有什麽好關心的。”
“不是啊，你不覺得那人的身形、身形跟浮影裏的明霜仙子有點像嗎？”
“像個鬼啊！你眼瞎了嗎？”那人忍無可忍地搶過他的畫像指指點點道，“你看，哪裏有半點像！你腦子是不是有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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