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黑琥珀與姜百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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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黑琥珀與姜百合
“他也來了, 如果你想知道的話。”
還不等穆瑤給出回答，原野繼續說道：“在協議上你沒有放棄探視權，是否要見面我可以尊重你的選擇。”
“只不過他雖然年紀小, 但情緒敏感, 有比較嚴重的分離焦慮，如果你讓他喜歡上你之後又要離開, 這對他來講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穆瑤倏地睜開眼，夢境每次都在這裏戛然而止，明明不是噩夢，但她每次醒來時都出一身汗。
距離上次見原野已經時隔兩年半, 在那次見面的半年裏, 她總要反覆做同樣的夢, 原本隨著時間流逝, 情緒變淡，夢境不再。
但許是因為回了京西, 她見了太多陌生又熟悉的人和景，夢魘又卷土重來。
她抱著膝蓋冷靜了一會兒，時間太過久遠，她不太記得自己當時是怎麽回答他的了。
但很顯然的是，他拋了餌, 但她沒咬鉤。
房間的床簾被拉得嚴嚴實實, 房間裏光線昏暗，四周寂靜, 只能聽見風扇很小的運作聲。
穆瑤從床頭櫃上拿起手機，發現已經下午四點了。
她回國已經兩個月, 手上的項目正在熱火朝天地推進中。
讀研時拍的微電影獲得了比賽的最高獎項，但真正使得穆瑤一戰成名的還是她畢業之後導的第一部電影。
她獲得了當年含金量很高的導演新人獎。
一年前就有國內的出品方聯系到她, 希望能和她合作拍一部電視劇，穆瑤在反覆斟酌之後接過了橄欖枝。
她現在很忙碌，每天晚上都睡眠不足，今天中午好不容易有時間睡個午覺，結果鬧鐘根本鬧不醒她。
好在穆瑤今天也沒有別的事，便心安理得地享受這個難得悠閑的下午。
她點開郵箱和微信查看未讀訊息，將工作相關的消息加入待辦事項，劃到最下面看到了周姨的消息，邀請穆瑤參加她小孫女的滿月酒。
她這幾年在奧川的治療效果顯著，比她提前半年回國，只需要定期到醫院覆查即可。
周姨的兒子這兩年也成熟不少，踏踏實實找了份工作，還給穆瑤打了欠條，說之後要還她母親的治療費用。
推托未果，穆瑤便收下了，周姨本就覺得虧欠她很多，這筆錢對於普通人來說是筆很大的數字，但如果這張欠條能讓他們一家人安心，也便罷了。
穆瑤看了一下自己的行程表，時間不沖突，便回了一個好。
未讀訊息全部處理完畢之後，穆瑤伸了個懶腰，掀開被子下了床。
初十在客廳專心致志地和它的新玩具作鬥爭，見穆瑤醒來，很開心地跑到她腳邊轉了兩圈。
穆瑤從櫃子上拿了個零食餵它，她的朋友都說初十是報恩狗狗，因為它從來不在主人休息和工作的時候打擾。
穆瑤回國之後在三環租了一個兩居室，次臥改成了書房。
房子雖然不大，但足夠一人一狗居住。
不算很新的小區，但在她的改造下也變得溫馨。
剛才起的汗讓身上黏膩，穆瑤去浴室沖了個澡，她出來後便看見初十嘴裏叼了個車鑰匙，瘋狂沖她搖尾巴。
穆瑤忍俊不禁：“想去兜風嗎？那走吧。”
她換了一身運動服，牽著狗下樓去了地下車庫。
一輛白色的奧迪A7旁停了一臉粉色的小電驢，穆瑤松了繩，初十輕車熟路地跳到了電動車上。
上周穆瑤有事出差，初十放在童昕那裏寄養了幾天，童昕告訴她初十最喜歡的事情就是坐著她的電動車兜風。
從童昕發來的視頻可以看出，初十確實愜意，笑得可歡了。
她回京西之後就入手了一輛小電驢，特意在座椅前腳踏板上加了個小筐，作為初十的座位。
本想著車子限號和交通擁堵的時候也有另一種選擇，但她目前來說還是個新手，人包鐵上路是還是會緊張。
不過她的技術帶著狗子遛彎兜風還是夠的。
將牽引繩固定好，一人一狗都戴上頭盔，穆瑤慢悠悠地將電動車駛出了地下車庫。
秋老虎最近幾天侵襲著京西，拂面的微風多多少少緩解了九月傍晚的燥熱。
初十本就圓潤可愛，戴上小頭盔也很是搞怪，穆瑤總能聽見孩童的笑聲傳來，多半是叫家長看那只坐在電動車前面的狗狗。
騎行到了一個路口，穆瑤放慢了車速，對面就是一所中學，到了放學的時間車多，橫沖直撞的學生也多。
即使提前預估了情況，穆瑤還是沒躲過，路口處一個騎著自行車的男孩腳下踏得飛快，還回頭和同伴講話。
穆瑤為了避開他，下意識地轉方向，本來不是什麽高難度的操作，但新手菜鳥重心不穩，車子側翻她一下子就摔在了地上，人還滑出去了一段距離。
緊急剎車的時候原野坐在後排看著文件，由於慣性，他整個人都向前傾，再被安全帶扯回來。
司機下意識爆了聲粗口，原野眉心一跳，皺眉問道：“你撞到人了？是學生？”
“沒……沒有吧應該。”司機額頭上冒出汗，“她好像是自己摔的，不會是碰瓷吧？”
原野吩咐道：“你下車去看看。”
現在正好是放學的點，事故中心一下子就圍了很多學生，具體情況看不真切。
司機下車後，他解了安全帶換到了後邊的座位，他下意識想要搖下窗戶，但擱在車窗開關上的指尖一頓，終是挪開了。
他已經有很長時間沒有出現在公眾的視線中，如果今天被拍到了，媒體指不定要怎樣添油加醋地報道。
透過人群的縫隙，他看到一個女人將倒落在地的電動車扶起來，他的司機站在一旁面色焦急地和她確認情況。
女人背對著他，具體傷勢看不清楚，只是手肘上的傷口流了血又沾了塵土，顯得有些猙獰。
忽然，一只小狗從電動車上腳踏板上跳了下來，沖著一個站在一旁低著頭面色慘白如紙的男生吠叫，只不過它的牽引繩還綁在車上，活動範圍實在受限。
原野的視線觸到那只博美，瞳孔猛的一縮。
那女人又正好偏過頭和他的司機說話，露出了側臉。
溝通很順暢，他們的車都沒挨到她，司機接到老板的電話時松了一口氣，匯報道：“原先生，已經處理好了，我們的車子沒撞到那位女士。”
“你會騎電動車嗎？”
聽到原野這麽問，司機楞了一下，但還是很快回答道：“會的。”
“我開車送她去醫院，你騎著電動車跟在後面。”
原野的聲音很平靜，聽不出情緒，司機雖然一頭霧水，他看見原野已經換到了駕駛位上，便把他的意思轉達給了穆瑤。
穆瑤自然下意識拒絕了，這件事本來就和開車的人沒關系。
“我老板說您的傷口不及時處理會發炎的，而且寵物不能進醫院。”
穆瑤知道他說的沒錯，醫院她可以開車去，但狗確實沒人看，她回國沒多久，朋友不多，童昕上周進組了，不在京西，一時間也搖不到人。
難不成先把初十送回去？暫且不說初十看她受傷之後會不會擔心，手臂傷口傳來火辣辣的疼也不允許她這樣浪費時間。
聽見他這麽說，穆瑤扭過頭去，想看看這位先生口中的老板是誰，但她周圍被看熱鬧的學生堵的水洩不通。
見她沒事，大部分都是來看狗的。
“行。”穆瑤說道，“那麻煩你們了，狗我能抱上車嗎？它可能被嚇到了。”
“需要您請示一下我老板。”他實話實說，“我也沒辦法做主。”
穆瑤本想把初十抱起來，但狗狗看她受傷了，沒讓她抱，乖巧地跟在她的腳邊。
剛才的那個男學生一直在不停道歉，看著他面色如紙的樣子，穆瑤沒為難他，只是讓他騎車時註意安全。
從人群中走出，穆瑤就透過擋風玻璃看到了坐在駕駛位上的人。
兩人的視線相觸，穆瑤的腳下意識被釘在了原地。
原野似是剛從某個正式的場合出來，穿著雙排扣的深色西裝，領帶系得一絲不茍。
曾經有粉絲開玩笑說原野應該給他的這張臉上個保險，現在他即使暫時離開娛樂圈四年，但他的面容和當年在圈子時的巔峰狀態沒什麽區別。
但毫無疑問的是，他周身上位者的氣勢更加強烈了，尤其是現在冷著一張臉的時候。
穆瑤意識到自己的駐足已經引起了周圍人的註意，她走到車旁，拉開車門，車子很快揚長而去。
一路上車內靜的可怕，兩人都沒有交流，只有初十認出了原野，瘋狂沖他搖著尾巴。
穆瑤毫不懷疑，如果不是她將狗子抱住，初十一定會沖到原野身上的。
其實原野已經有兩年多沒有出現在頭條的娛樂板塊了，前年他的電影得獎，都是由經紀人代領的。
近幾年，他倒是偶爾在財經新聞上露面，影視公司上市敲鐘、作為原氏集團的新一任領導者接受財經記者的專訪。
明明京西很大，但從穆瑤做出回國決定的那一刻起，她就知道相遇大概率是不可避免的。
車子駛到醫院，在空車位上停好，被他們遠遠甩在身後的司機還沒有跟上。
束縛消失，初十就從副駕駛竄到了原野的腿上，兩只爪子搭在他的身上，討好地對他搖著尾巴。
“什麽時候回國的？”
意識到他是在和自己說話，穆瑤機械地回道：“兩個月前。”
“不是不打算回來了嗎？”
他的語氣很平靜，絲毫沒有質問的意思，似乎這是一件和他無關的事情，他只是隨口一問。
穆瑤的視線放在急診的大門上，病人從救護車上擡下，早已準備就緒的醫護人員沖了上去。
“我之前這麽說過嗎？”她很淡然地反問道，“不好意思，我忘了。”
“和這座城市相關的一切都忘了嗎？”
他的話終於帶上些情緒，又似是意有所指。
司機來得恰逢其時，在他們之間的交談帶上火藥味之前，及時打斷了他們的對話。
“你帶著狗在醫院門口等著穆小姐，我還有事，先把車子開走了。”
原野沒再和穆瑤交談，對司機吩咐完之後就走了。
穆瑤心神有些恍惚，現在是放學的點，那個孩子今年三歲了，也該上幼兒園了吧？
她忍不住問司機：“他有什麽急事嗎？”
司機也沒有多說，只是答道：“老板今晚要為家人慶生。”
-
今天是原啟鳴八十歲壽辰，鐘樂怡也要去赴宴，她畢業後入職了一家IT公司，年輕人組起來的團隊，工作時間還算自由。
侄子上幼兒園已經半個月了，她已經替哥哥接了兩回孩子，主要是原野讓秘書或者助理去的時候，小孩子都不太樂意。
今天午休時她又收到了原野的微信，說他下午開會可能會耽誤時間，讓她接上人之後直接去老宅。
鐘樂怡趕到幼兒園的時候，兜兜和幾個小朋友圍在一個大粉豬人偶旁，他正在極力和小夥伴辯駁這什麽，額頭上全是汗珠。
國際學校的幼兒園園服是西裝短袖和西裝短褲，還有個像模像樣的小領帶。
鐘樂怡一邊走近一邊從包裏拿出紙巾，打算給小朋友擦汗。
“你們不能這樣子推他。”兜兜張開手臂，攔在一個小朋友面前，“我爸爸跟我說過，這不是玩具，裏面有大人。”
兜兜的語言表達能力比同齡人強不少，不過他能攔得了一個，但制止不住四面八方的調皮小崽子，他氣呼呼的，臉上的嬰兒肥都在抖。
人偶接受著來自四面八方的推搡，用力地攥緊厚重的玩偶服，讓自己不要跌倒。
今天有一個親子品牌在幼兒園做活動，放學時咨詢的家長比較多，工作人員都還沒下班，人偶演員也不例外。
看到家長來了，兜兜把求助的視線投向她。
“你們先停一停。”見這群熊孩子沒人理她，鐘樂怡音調拔高，“不要再！推！了！”
大人的大嗓門對孩子而言多多少少有震懾力。
孩子們都下意識地止住了動作。
“人偶服裏面真的有人，現在天氣這麽熱，他們工作很辛苦的。”看到這群小崽子被她嚇得一怔，鐘樂怡放軟了嗓音，“我們邀請裏面的哥哥姐姐露個面好不好？”
其實她說這句話的時候也沒有底氣，不知道裏面的人會不會配合。
但很快，那人就把人偶的頭拿下來了。
是一個男生，白凈的皮膚被悶得很紅，臉上全是汗水，頭發一縷一縷地粘在額頭上。
他沖著鐘樂怡和兜兜微笑，以表感謝，露出了兩顆小虎牙。
聞訊而來的老師對他道歉，鐘樂怡牽著孩子走了。
小孩子走得慢，鐘樂怡幹脆一把將他抱了起來，兜兜兩歲之前還是胖胖的小豬仔，但兩歲之後便開始逐漸抽條了，不過小臉還是肉肉的。
她沒忍住，伸手戳了戳，小孩子的皮膚綿軟細膩，一戳就有一個坑。
兜兜糾著兩根短眉毛，問道：“姑姑，爸爸今天又不來接我嗎？”
“你爸爸他在開會，所以姑姑接你啦。”鐘樂怡把他放在後排兒童座椅上，“今天是太爺爺的生日，我們去給太爺爺慶生。”
她固定好兒童座椅上的安全帶，沒急著走，捏了捏孩子的肉臉，問他：“兜兜想不想爺爺奶奶，太爺爺太奶奶呢？”
兜兜滿周歲之後，原野就帶著他回了龍園，只是在自己出差的時候會將孩子送回老宅。
“想。”兜兜乖巧地點了點頭，問她，“今天有哪些人會來呀？”
原啟鳴自三年前病危好轉後，就從原氏的職務上退了下來，一改之前的火爆脾氣，專註於養生，即便他退休好幾年，但想借他壽宴攀附關系的人不在少數。
不過老人家現在喜靜，今晚來的基本上都是原氏的旁支。
鐘樂怡如實說道：“大部分都是親戚。”
孩子反問她：“親戚都會來嗎？”
雖然不明白他為什麽會執著於這個問題，隨著年齡的增長，他總是能問出些稀奇古怪的問題，原野基本上沒讓他的問題落空。
鐘樂怡發現之後，也尤其註意這一方面。
“關系好的基本上都會到的，也會有小朋友來，你可以和他們一起玩。”
兜兜晃了晃腿，說道：“那我們快回家。”
鐘樂怡幫他關好車門，坐上駕駛位，問他道：“今天有什麽想吃的嗎？姑姑先帶你去覓食。”
兜兜的腸胃有些脆弱，原野對孩子的飲食要求嚴格，外面的油炸食品和快餐碰都不讓他碰，鐘樂怡會偷偷帶他嘗一點。
她認為就算是吃一小口嘗嘗味道也好，否則孩子的童年是不完整的。
這是屬於他們之間的小秘密。
但兜兜今天有些反常，說道：“不用啦，我們快點回家吧。”
鐘樂怡以為他是急著去和小夥伴玩，便也沒將他的反常放在心上，驅車前往老宅。
-
原野回到老宅的時候天色已經暗了，他一下車就看到他兒子蹲在花園裏數螞蟻。
老管家在彎腰和他講話，他雖然很禮貌地看著人家的眼睛，但神情還是有點蔫。
“兜兜。”
聽到原野叫他，小孩子飛快地朝爸爸跑去：“爸爸！”
原野彎下腰，很熟練地將他一把抱起來。
當了三年半的爸爸，基本上孩子一個眼神原野就能知道他心裏在想什麽。
他顛了顛懷裏的小豬崽，問道：“今天怎麽不高興了？不和那些哥哥姐姐一起玩嗎？”
他是原氏的第一個曾孫，原野現在又在集團身居要職，巴結他們父子倆的人可多了，按理說不應該會讓孩子落單。
“姑姑剛才說，今天關系好的親戚都會來給太爺爺說生日快樂，爸爸，這是真的嗎？”
這話確實沒毛病，原野說道：“你是沒看到哪個小夥伴嗎？爸爸幫你找。”
“可是。”兜兜頓了頓，像是下定決心才說道，“可是我沒看到媽咪呀？媽咪她為什麽沒來？”
原野的腳步稍稍滯澀，僅是半秒，他抱著孩子大步往別墅走去，他問兒子：“大家平時是怎麽跟你說的？”
孩子重覆著大人的話：“媽媽在國外工作。”
但他又很快反駁道：“我同桌花花的爸爸也在國外工作，但她說她爸爸每兩個月就會回家一次，還會給她帶很多很多玩具，媽咪為什麽一次都沒回來呢？”
如果不是今天遇到了穆瑤，他大可以理直氣壯地告訴兒子，他的媽媽還在國外沒回來。
現在的情況讓他不知道怎麽回答。
“她和我們的關系不好嗎？”兜兜趴在原野的肩膀上，小小聲的問，“是不是我小時候不聽話，惹媽咪生氣了？所以她才不願意回來看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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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也來了, 如果你想知道的話。”
還不等穆瑤給出回答，原野繼續說道：“在協議上你沒有放棄探視權，是否要見面我可以尊重你的選擇。”
“只不過他雖然年紀小, 但情緒敏感, 有比較嚴重的分離焦慮，如果你讓他喜歡上你之後又要離開, 這對他來講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穆瑤倏地睜開眼，夢境每次都在這裏戛然而止，明明不是噩夢，但她每次醒來時都出一身汗。
距離上次見原野已經時隔兩年半, 在那次見面的半年裏, 她總要反覆做同樣的夢, 原本隨著時間流逝, 情緒變淡，夢境不再。
但許是因為回了京西, 她見了太多陌生又熟悉的人和景，夢魘又卷土重來。
她抱著膝蓋冷靜了一會兒，時間太過久遠，她不太記得自己當時是怎麽回答他的了。
但很顯然的是，他拋了餌, 但她沒咬鉤。
房間的床簾被拉得嚴嚴實實, 房間裏光線昏暗，四周寂靜, 只能聽見風扇很小的運作聲。
穆瑤從床頭櫃上拿起手機，發現已經下午四點了。
她回國已經兩個月, 手上的項目正在熱火朝天地推進中。
讀研時拍的微電影獲得了比賽的最高獎項，但真正使得穆瑤一戰成名的還是她畢業之後導的第一部電影。
她獲得了當年含金量很高的導演新人獎。
一年前就有國內的出品方聯系到她, 希望能和她合作拍一部電視劇，穆瑤在反覆斟酌之後接過了橄欖枝。
她現在很忙碌，每天晚上都睡眠不足，今天中午好不容易有時間睡個午覺，結果鬧鐘根本鬧不醒她。
好在穆瑤今天也沒有別的事，便心安理得地享受這個難得悠閑的下午。
她點開郵箱和微信查看未讀訊息，將工作相關的消息加入待辦事項，劃到最下面看到了周姨的消息，邀請穆瑤參加她小孫女的滿月酒。
她這幾年在奧川的治療效果顯著，比她提前半年回國，只需要定期到醫院覆查即可。
周姨的兒子這兩年也成熟不少，踏踏實實找了份工作，還給穆瑤打了欠條，說之後要還她母親的治療費用。
推托未果，穆瑤便收下了，周姨本就覺得虧欠她很多，這筆錢對於普通人來說是筆很大的數字，但如果這張欠條能讓他們一家人安心，也便罷了。
穆瑤看了一下自己的行程表，時間不沖突，便回了一個好。
未讀訊息全部處理完畢之後，穆瑤伸了個懶腰，掀開被子下了床。
初十在客廳專心致志地和它的新玩具作鬥爭，見穆瑤醒來，很開心地跑到她腳邊轉了兩圈。
穆瑤從櫃子上拿了個零食餵它，她的朋友都說初十是報恩狗狗，因為它從來不在主人休息和工作的時候打擾。
穆瑤回國之後在三環租了一個兩居室，次臥改成了書房。
房子雖然不大，但足夠一人一狗居住。
不算很新的小區，但在她的改造下也變得溫馨。
剛才起的汗讓身上黏膩，穆瑤去浴室沖了個澡，她出來後便看見初十嘴裏叼了個車鑰匙，瘋狂沖她搖尾巴。
穆瑤忍俊不禁：“想去兜風嗎？那走吧。”
她換了一身運動服，牽著狗下樓去了地下車庫。
一輛白色的奧迪A7旁停了一臉粉色的小電驢，穆瑤松了繩，初十輕車熟路地跳到了電動車上。
上周穆瑤有事出差，初十放在童昕那裏寄養了幾天，童昕告訴她初十最喜歡的事情就是坐著她的電動車兜風。
從童昕發來的視頻可以看出，初十確實愜意，笑得可歡了。
她回京西之後就入手了一輛小電驢，特意在座椅前腳踏板上加了個小筐，作為初十的座位。
本想著車子限號和交通擁堵的時候也有另一種選擇，但她目前來說還是個新手，人包鐵上路是還是會緊張。
不過她的技術帶著狗子遛彎兜風還是夠的。
將牽引繩固定好，一人一狗都戴上頭盔，穆瑤慢悠悠地將電動車駛出了地下車庫。
秋老虎最近幾天侵襲著京西，拂面的微風多多少少緩解了九月傍晚的燥熱。
初十本就圓潤可愛，戴上小頭盔也很是搞怪，穆瑤總能聽見孩童的笑聲傳來，多半是叫家長看那只坐在電動車前面的狗狗。
騎行到了一個路口，穆瑤放慢了車速，對面就是一所中學，到了放學的時間車多，橫沖直撞的學生也多。
即使提前預估了情況，穆瑤還是沒躲過，路口處一個騎著自行車的男孩腳下踏得飛快，還回頭和同伴講話。
穆瑤為了避開他，下意識地轉方向，本來不是什麽高難度的操作，但新手菜鳥重心不穩，車子側翻她一下子就摔在了地上，人還滑出去了一段距離。
緊急剎車的時候原野坐在後排看著文件，由於慣性，他整個人都向前傾，再被安全帶扯回來。
司機下意識爆了聲粗口，原野眉心一跳，皺眉問道：“你撞到人了？是學生？”
“沒……沒有吧應該。”司機額頭上冒出汗，“她好像是自己摔的，不會是碰瓷吧？”
原野吩咐道：“你下車去看看。”
現在正好是放學的點，事故中心一下子就圍了很多學生，具體情況看不真切。
司機下車後，他解了安全帶換到了後邊的座位，他下意識想要搖下窗戶，但擱在車窗開關上的指尖一頓，終是挪開了。
他已經有很長時間沒有出現在公眾的視線中，如果今天被拍到了，媒體指不定要怎樣添油加醋地報道。
透過人群的縫隙，他看到一個女人將倒落在地的電動車扶起來，他的司機站在一旁面色焦急地和她確認情況。
女人背對著他，具體傷勢看不清楚，只是手肘上的傷口流了血又沾了塵土，顯得有些猙獰。
忽然，一只小狗從電動車上腳踏板上跳了下來，沖著一個站在一旁低著頭面色慘白如紙的男生吠叫，只不過它的牽引繩還綁在車上，活動範圍實在受限。
原野的視線觸到那只博美，瞳孔猛的一縮。
那女人又正好偏過頭和他的司機說話，露出了側臉。
溝通很順暢，他們的車都沒挨到她，司機接到老板的電話時松了一口氣，匯報道：“原先生，已經處理好了，我們的車子沒撞到那位女士。”
“你會騎電動車嗎？”
聽到原野這麽問，司機楞了一下，但還是很快回答道：“會的。”
“我開車送她去醫院，你騎著電動車跟在後面。”
原野的聲音很平靜，聽不出情緒，司機雖然一頭霧水，他看見原野已經換到了駕駛位上，便把他的意思轉達給了穆瑤。
穆瑤自然下意識拒絕了，這件事本來就和開車的人沒關系。
“我老板說您的傷口不及時處理會發炎的，而且寵物不能進醫院。”
穆瑤知道他說的沒錯，醫院她可以開車去，但狗確實沒人看，她回國沒多久，朋友不多，童昕上周進組了，不在京西，一時間也搖不到人。
難不成先把初十送回去？暫且不說初十看她受傷之後會不會擔心，手臂傷口傳來火辣辣的疼也不允許她這樣浪費時間。
聽見他這麽說，穆瑤扭過頭去，想看看這位先生口中的老板是誰，但她周圍被看熱鬧的學生堵的水洩不通。
見她沒事，大部分都是來看狗的。
“行。”穆瑤說道，“那麻煩你們了，狗我能抱上車嗎？它可能被嚇到了。”
“需要您請示一下我老板。”他實話實說，“我也沒辦法做主。”
穆瑤本想把初十抱起來，但狗狗看她受傷了，沒讓她抱，乖巧地跟在她的腳邊。
剛才的那個男學生一直在不停道歉，看著他面色如紙的樣子，穆瑤沒為難他，只是讓他騎車時註意安全。
從人群中走出，穆瑤就透過擋風玻璃看到了坐在駕駛位上的人。
兩人的視線相觸，穆瑤的腳下意識被釘在了原地。
原野似是剛從某個正式的場合出來，穿著雙排扣的深色西裝，領帶系得一絲不茍。
曾經有粉絲開玩笑說原野應該給他的這張臉上個保險，現在他即使暫時離開娛樂圈四年，但他的面容和當年在圈子時的巔峰狀態沒什麽區別。
但毫無疑問的是，他周身上位者的氣勢更加強烈了，尤其是現在冷著一張臉的時候。
穆瑤意識到自己的駐足已經引起了周圍人的註意，她走到車旁，拉開車門，車子很快揚長而去。
一路上車內靜的可怕，兩人都沒有交流，只有初十認出了原野，瘋狂沖他搖著尾巴。
穆瑤毫不懷疑，如果不是她將狗子抱住，初十一定會沖到原野身上的。
其實原野已經有兩年多沒有出現在頭條的娛樂板塊了，前年他的電影得獎，都是由經紀人代領的。
近幾年，他倒是偶爾在財經新聞上露面，影視公司上市敲鐘、作為原氏集團的新一任領導者接受財經記者的專訪。
明明京西很大，但從穆瑤做出回國決定的那一刻起，她就知道相遇大概率是不可避免的。
車子駛到醫院，在空車位上停好，被他們遠遠甩在身後的司機還沒有跟上。
束縛消失，初十就從副駕駛竄到了原野的腿上，兩只爪子搭在他的身上，討好地對他搖著尾巴。
“什麽時候回國的？”
意識到他是在和自己說話，穆瑤機械地回道：“兩個月前。”
“不是不打算回來了嗎？”
他的語氣很平靜，絲毫沒有質問的意思，似乎這是一件和他無關的事情，他只是隨口一問。
穆瑤的視線放在急診的大門上，病人從救護車上擡下，早已準備就緒的醫護人員沖了上去。
“我之前這麽說過嗎？”她很淡然地反問道，“不好意思，我忘了。”
“和這座城市相關的一切都忘了嗎？”
他的話終於帶上些情緒，又似是意有所指。
司機來得恰逢其時，在他們之間的交談帶上火藥味之前，及時打斷了他們的對話。
“你帶著狗在醫院門口等著穆小姐，我還有事，先把車子開走了。”
原野沒再和穆瑤交談，對司機吩咐完之後就走了。
穆瑤心神有些恍惚，現在是放學的點，那個孩子今年三歲了，也該上幼兒園了吧？
她忍不住問司機：“他有什麽急事嗎？”
司機也沒有多說，只是答道：“老板今晚要為家人慶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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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原啟鳴八十歲壽辰，鐘樂怡也要去赴宴，她畢業後入職了一家IT公司，年輕人組起來的團隊，工作時間還算自由。
侄子上幼兒園已經半個月了，她已經替哥哥接了兩回孩子，主要是原野讓秘書或者助理去的時候，小孩子都不太樂意。
今天午休時她又收到了原野的微信，說他下午開會可能會耽誤時間，讓她接上人之後直接去老宅。
鐘樂怡趕到幼兒園的時候，兜兜和幾個小朋友圍在一個大粉豬人偶旁，他正在極力和小夥伴辯駁這什麽，額頭上全是汗珠。
國際學校的幼兒園園服是西裝短袖和西裝短褲，還有個像模像樣的小領帶。
鐘樂怡一邊走近一邊從包裏拿出紙巾，打算給小朋友擦汗。
“你們不能這樣子推他。”兜兜張開手臂，攔在一個小朋友面前，“我爸爸跟我說過，這不是玩具，裏面有大人。”
兜兜的語言表達能力比同齡人強不少，不過他能攔得了一個，但制止不住四面八方的調皮小崽子，他氣呼呼的，臉上的嬰兒肥都在抖。
人偶接受著來自四面八方的推搡，用力地攥緊厚重的玩偶服，讓自己不要跌倒。
今天有一個親子品牌在幼兒園做活動，放學時咨詢的家長比較多，工作人員都還沒下班，人偶演員也不例外。
看到家長來了，兜兜把求助的視線投向她。
“你們先停一停。”見這群熊孩子沒人理她，鐘樂怡音調拔高，“不要再！推！了！”
大人的大嗓門對孩子而言多多少少有震懾力。
孩子們都下意識地止住了動作。
“人偶服裏面真的有人，現在天氣這麽熱，他們工作很辛苦的。”看到這群小崽子被她嚇得一怔，鐘樂怡放軟了嗓音，“我們邀請裏面的哥哥姐姐露個面好不好？”
其實她說這句話的時候也沒有底氣，不知道裏面的人會不會配合。
但很快，那人就把人偶的頭拿下來了。
是一個男生，白凈的皮膚被悶得很紅，臉上全是汗水，頭發一縷一縷地粘在額頭上。
他沖著鐘樂怡和兜兜微笑，以表感謝，露出了兩顆小虎牙。
聞訊而來的老師對他道歉，鐘樂怡牽著孩子走了。
小孩子走得慢，鐘樂怡幹脆一把將他抱了起來，兜兜兩歲之前還是胖胖的小豬仔，但兩歲之後便開始逐漸抽條了，不過小臉還是肉肉的。
她沒忍住，伸手戳了戳，小孩子的皮膚綿軟細膩，一戳就有一個坑。
兜兜糾著兩根短眉毛，問道：“姑姑，爸爸今天又不來接我嗎？”
“你爸爸他在開會，所以姑姑接你啦。”鐘樂怡把他放在後排兒童座椅上，“今天是太爺爺的生日，我們去給太爺爺慶生。”
她固定好兒童座椅上的安全帶，沒急著走，捏了捏孩子的肉臉，問他：“兜兜想不想爺爺奶奶，太爺爺太奶奶呢？”
兜兜滿周歲之後，原野就帶著他回了龍園，只是在自己出差的時候會將孩子送回老宅。
“想。”兜兜乖巧地點了點頭，問她，“今天有哪些人會來呀？”
原啟鳴自三年前病危好轉後，就從原氏的職務上退了下來，一改之前的火爆脾氣，專註於養生，即便他退休好幾年，但想借他壽宴攀附關系的人不在少數。
不過老人家現在喜靜，今晚來的基本上都是原氏的旁支。
鐘樂怡如實說道：“大部分都是親戚。”
孩子反問她：“親戚都會來嗎？”
雖然不明白他為什麽會執著於這個問題，隨著年齡的增長，他總是能問出些稀奇古怪的問題，原野基本上沒讓他的問題落空。
鐘樂怡發現之後，也尤其註意這一方面。
“關系好的基本上都會到的，也會有小朋友來，你可以和他們一起玩。”
兜兜晃了晃腿，說道：“那我們快回家。”
鐘樂怡幫他關好車門，坐上駕駛位，問他道：“今天有什麽想吃的嗎？姑姑先帶你去覓食。”
兜兜的腸胃有些脆弱，原野對孩子的飲食要求嚴格，外面的油炸食品和快餐碰都不讓他碰，鐘樂怡會偷偷帶他嘗一點。
她認為就算是吃一小口嘗嘗味道也好，否則孩子的童年是不完整的。
這是屬於他們之間的小秘密。
但兜兜今天有些反常，說道：“不用啦，我們快點回家吧。”
鐘樂怡以為他是急著去和小夥伴玩，便也沒將他的反常放在心上，驅車前往老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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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野回到老宅的時候天色已經暗了，他一下車就看到他兒子蹲在花園裏數螞蟻。
老管家在彎腰和他講話，他雖然很禮貌地看著人家的眼睛，但神情還是有點蔫。
“兜兜。”
聽到原野叫他，小孩子飛快地朝爸爸跑去：“爸爸！”
原野彎下腰，很熟練地將他一把抱起來。
當了三年半的爸爸，基本上孩子一個眼神原野就能知道他心裏在想什麽。
他顛了顛懷裏的小豬崽，問道：“今天怎麽不高興了？不和那些哥哥姐姐一起玩嗎？”
他是原氏的第一個曾孫，原野現在又在集團身居要職，巴結他們父子倆的人可多了，按理說不應該會讓孩子落單。
“姑姑剛才說，今天關系好的親戚都會來給太爺爺說生日快樂，爸爸，這是真的嗎？”
這話確實沒毛病，原野說道：“你是沒看到哪個小夥伴嗎？爸爸幫你找。”
“可是。”兜兜頓了頓，像是下定決心才說道，“可是我沒看到媽咪呀？媽咪她為什麽沒來？”
原野的腳步稍稍滯澀，僅是半秒，他抱著孩子大步往別墅走去，他問兒子：“大家平時是怎麽跟你說的？”
孩子重覆著大人的話：“媽媽在國外工作。”
但他又很快反駁道：“我同桌花花的爸爸也在國外工作，但她說她爸爸每兩個月就會回家一次，還會給她帶很多很多玩具，媽咪為什麽一次都沒回來呢？”
如果不是今天遇到了穆瑤，他大可以理直氣壯地告訴兒子，他的媽媽還在國外沒回來。
現在的情況讓他不知道怎麽回答。
“她和我們的關系不好嗎？”兜兜趴在原野的肩膀上，小小聲的問，“是不是我小時候不聽話，惹媽咪生氣了？所以她才不願意回來看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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