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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2、年代文裏的男知青(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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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2、年代文裏的男知青(1)

傍晚, 太陽漸漸落山,留頭村下工的村民也斷斷續續回來了。

村口的大榕樹下有口井, 大家都來井口挑水或者洗衣。大家聚在一起,解悶的方式就是討論東家長西家短。

不過,最近討論的話題都變成了馮家的入贅女婿考上大學的事兒:

“誒,馮家那邊有情況沒?還在吵呢?”

“肯定吵啊,能出去讀大學,誰在這山溝裏待著?”

“哎, 馮家那女兒還懷孕了,那知青要是去讀大學,萬一以後不回來, 她和寡婦有什麽區別?”

“別說了別說了,翠香來了。”

....

幾人正聊得起勁,馮母挑著兩個鐵桶從斜坡往這邊來, 她看向井口的幾人,牽強道,“做飯了嗎?”

“沒呢, 這不是正準備回去做嘛。”徐大嬸笑著應。

馮母點了頭,自顧自在打水, 神情還有些恍惚。

幾人看了看她, 又面面相覷,張大嬸終是抵不過八卦的心,在馮母要走時憂心忡忡問,“翠香啊, 季淮這要是去大學了,你家巧蘭可怎麽辦?”

話音未落,馮母的臉色變了變, 擠出一抹僵硬地笑,懦懦說,“這事還不知道呢。”

“你說說,都結婚懷孕了,他還折騰什麽?要是想好好過日子,去讀什麽大學?表明了想走。”張大嬸說著給她支招,湊近壓低聲音說,“我聽說大學的錄取通知書要是沒了,就不能去,肯定不能讓他去啊。”

“是啊,他要是去了,還能回來嗎?到時候讀了書,被分配了工作,扭頭就娶別人了。”

“可不是嘛,你和馮大峰可要把他看好了,別說是男人,徐東家那個知青兒媳婦,都丟下孩子跑了。”

“好好的嫁什麽知青?知青院裏的都不是好東西!”

....

張大嬸和幾位婦女七嘴八舌討論,給她出去,話語裏看似惋惜擔憂,實則也暗藏不少幸災樂禍。

馮母性子柔弱,臉上露出難堪,越聽心裏越慌,匆忙挑著只裝了半桶的水,往家裏趕。

張大嬸在她走後,也挑起水,嘆了一口氣慢悠悠說,“當初我家大海多喜歡巧蘭?她看不上大海,偏要嫁給季淮,圖人家識幾個字,文縐縐,現在倒好了,人家可不甘心和她好好過日子。”

後面婦女也一陣笑,心思各異往家走。

旁的不說,馮巧蘭可是村裏的村花,嬌俏清純,和季淮這相貌上算般配,季大海好像才和馮巧蘭一樣高,矮胖矮胖,肥頭大耳,站在一起不和諧,脾氣說不上好,花花腸子和點子多,唯一的有點就是幹活積極。

不過他爸季莊是生產大隊長,家裏條件不錯。

天色漸暗。

馮家內亮起暗黃的燈光,馮母張羅著飯菜,將做好的飯往桌子上端,“吃飯了,小蘭,出來吃飯了。”

沒一會,馮巧蘭從另一個屋內扶墻走出來,這幾天她的精神狀態也不好,愈加纖瘦,頂著八個月大的肚子,眼眶都有些凹陷,加上睡不好,黑眼圈也嚴重。

馮大峰從田裏回來,站在院子裏,舀水洗掉了腳上的泥濘,洗好手走來,準備上桌吃飯。

“媽給你煮了紅糖雞蛋,多吃點,看你瘦的,你不吃,孩子也要吃啊。”馮母看著女兒的樣子,眼底心疼,把煮好的紅糖雞蛋放在她前面。

“媽,季淮還沒回來嗎?”馮巧蘭忍不住問。

“吃你的飯!”馮大峰提高聲調,一下拉了臉,“還要全家等他吃飯嗎?是不是還要八擡大轎請他?”

他原本就看那小子不順眼,弱唧唧,空有一股讀書人的清高自負,幹活幹不動,還得好吃好喝伺候著,也就看在他入贅的份上,這才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結果呢?

這小子背著他們偷偷覆習,參加了高考,還考上了,要去讀大學。把他們家當什麽了?都已經成家,孩子也即將出生,把他女兒當什麽?拋妻棄子?

馮巧蘭垂眸止了聲,握著勺子的手緊了緊,沒再說話。

“站著做什麽?吃飯。”馮大峰又看向馮母說。

飯桌上的氛圍凝重壓抑,門外也傳來聲響,只見季淮扛著一把鋤頭,末端綁著一捆柴火,頭頂著草帽走進來。

“小淮回來了?趕緊洗手吃飯,我們剛吃上呢。”馮母又站起來,裝著熱情對著季淮說。

這幾日,家裏因為對方要上大學的事情鬧得不可開交,她當然不想季淮走,馮巧蘭馬上要生了,哪能沒丈夫在身邊?

就像張大嬸說的,這要是不回來了,她女兒這輩子不就毀了嗎?她怕季淮走,這幾天都近乎討好他。

“媽,您先吃,別管我,我馬上來。”季淮沒露出什麽異常,又將柴火往廚房拎,把鋤頭拿出去放在墻角。

“誒。”馮母應下,不自在坐在下來,看著陰著臉大口大口吃飯的馮大峰,眼神一直在閃爍著,極度不踏實。

等到季淮上桌,馮大峰已經吃好了,頭也不回往屋內走,馮母把雞蛋換到季淮面前,輕聲說著,“多吃雞蛋,沒放多少鹽,鹹了跟媽說。”

農村人哪能天天吃雞蛋?他們家算好了,隔三差五還有雞蛋吃,不過自從馮巧蘭懷孕後,家裏的雞蛋基本都給她補了身子,他們吃的雞蛋,就變成一個雞蛋裏加幾把野菜,還要放很多鹽,切得細碎,因為夠鹹,這樣他們三個人就能吃一兩天。

季淮對此很不滿,昨天吵架的時候還在說這事,說不想一輩子過這種生活。

馮巧蘭看著煎得金黃的雞蛋,上面還泛著香噴噴的豬肉,馮父剛剛沒下筷,盤裏是一個完整的煎蛋。

她咬了咬下唇,把頭埋得更低,拼命抑制自己的情緒,握著勺子的指尖有些泛白。

“您吃吧,我最近上火,想多吃青菜。”季淮不急不緩說著,也猜不透情緒,端起碗就吃飯,夾著青菜往嘴裏送。

馮母神色訕訕,幾次蠕動嘴角,最後什麽話也沒說,也沒吃那個煎蛋。

馮巧蘭頭到尾也沒說話,一直沒擡頭,在馮母勸她多吃一點的時候點頭,忍著反胃往嘴裏大口大口送。

飯後,馮母在廚房收拾,出來見馮巧蘭在燒水,她連忙走過來道,“媽一會再燒,大著肚子別瞎忙活,黑燈瞎火的,碰到了怎麽辦?”

“又不是什麽重活。”馮巧蘭繼續往裏添柴。

相比打小就要幹很多家務多的同齡人女孩,她算過得好了。馮母生了她身體就一直不好,沒法再生,家裏雖不富裕,但也不虧待她。

“季淮呢?”馮母又問。

馮巧蘭:“去村口沖澡了。”

男人沒女人那麽麻煩,大夏天的,拎著水桶去井口打兩桶水,在一旁用磚頭砌起的隔板裏沖一沖就完事兒。

馮母無聲嘆氣,在她旁邊坐下來。

“媽。”馮巧蘭突然喚了馮母一聲,臉上面無表情,盯著燃燒的火光,啞著聲,“養孩子是不是很難啊?”

知子如母,馮母臉上頓時變得無措起來,她只是個傳統又性子懦弱的婦女,還多病,又因只生了一個女兒背後被人說是害馮大峰絕戶的禍害,連忙說,“養孩子當然難,不能一個人養孩子,家裏得有個男人,不然別人怎麽看?女人就是金絲藤,得依附男人活著,孩子也不能沒有父親!”

“您激動什麽?都嚇到我了,我也沒說什麽。”馮巧蘭扯了扯嘴角,又往裏添了柴火。

馮母心裏更加亂糟糟,等到馮巧蘭回屋後,立馬進去另一個屋,斟酌了好一會才忐忑對馮大峰道,“我聽說把錄取通知書撕了,季淮就不能上大學,我也不是想害他,但巧蘭馬上要生了,他要是走了,可怎麽辦啊?”

她說著,嘴角顫抖,聲線都哽咽起來。

本來就被村裏人看不起,現在更是被大家笑話,馮大峰被她和女兒連累慘了。她其實也沒那個膽子,就是病急想亂投醫。

“走就走,想走的人你還能拼命留嗎?留著說不定養成仇人,他能幹成什麽?你還指望他下地幹活賺工分?我看養活自己都夠嗆!”馮大峰冷哼一聲,十分不屑。

不過,從他那起伏的胸口能看出,他也是被氣得不輕。

季淮賺不到工分是一回事,想要跑路是另一回事,他們家本來就沒兒子,季淮入贅後也算半個兒子,踏踏實實過日子就行,季淮要是走了,全家都變成笑話。

他自尊心強,要強了一輩子,絕不可能低頭。

“我們女兒怎麽辦啊....”

“我還沒死,我養!”馮大峰黑著臉打斷她,又沒好氣道,“那小子也不是個好東西,狼心狗肺,沒他一樣過!”

馮母不敢再惹他,只能咽著委屈焦慮,轉身還偷偷抹了把眼淚。

另一頭。

季淮進房門時,馮巧蘭已經睡在床上,她蓋著薄被,肚子高高凸起,聽聞聲響也一動不動。

自從他收到錄取通知書,她由難以置信到勸,然後哭鬧質問,他都無動於衷,兩人這兩天也不鬧了。

季淮環視著這間房子,報紙糊著窗戶,木門上還貼著一年前的囍字,房子是瓦房,屋內有木床還有木櫃子,是馮巧蘭的閨房,鄉下好些人都住著土房,這算不錯的屋子了。

馮大峰是個勤快人,長得高大有力氣,年輕時以前當挑夫,早早就去二三十公裏的地方挑東西回來賣給小攤販或者加工廠,還會當瓦工,給人蓋房子,後來又去磚窯當苦力,賺了點錢,也有點家底。

馮母體弱多病,但馮大峰能賺工分,一家三口的日子過得也不錯。他是下鄉知青,季母早年帶他改嫁,又生了一個弟弟季浩,對方肯定不會下來當知青,這種苦差事,只能他來。

幾番寫信回城,季母又安撫到勸說之後也不再給他寄錢票,說是季浩成親生了孩子,家裏開銷不夠,實在沒辦法。

等了幾年,年紀越來也大,眼看無望,他只能委屈自己娶村姑,希望能在村裏站穩腳跟。

其餘人他看不上,也就馮巧蘭勉強能看上眼,畢竟對方長得清純恬靜,農活幹得少,皮膚白嫩,因為家境好還讀了點書。

他放低姿態去和她套近乎,馮巧蘭呢?對他早有好感,他與村裏頭男人截然不同,一看就像讀書人,說話也輕輕緩緩。

一來二去,兩人好上了。馮大峰原本看不上他,奈何馮巧蘭喜歡,想著入贅也行,就同意了兩人的婚事。

他性子內斂,有些讀書人的穩重,其實傲慢又軟弱,貪生怕死,懶惰又自私。

一方面知道自己沒法了,要娶村裏的女人才能站穩腳跟,不然他的那點工分養活自己都費勁,也需要個女人解決生理需求伺候他,給他生孩子。

另一個方面,他又覺得泥腿子配不上他,他和那群粗鄙的男人不一樣,心有不甘。

典型的占了便宜還覺得自己虧。

他和馮巧蘭結婚一年了,馮大峰一開始雖不太認可他,但都是一家人,也盡心盡力幫,沒嫌棄他總挑清閑的活幹,賺的工分少,馮母也照顧他,希望他對自己的女兒好點。

自從娶了馮巧蘭,他的日子一下就好過,馬上要有老婆孩子熱炕頭,沒想到突然就恢覆高考,他哪能忍?

怕馮家人知道,偷偷覆習,然後偷偷去參加。

上一世,無論馮母怎麽私底下求,他還是走了,走之前保證回來,馮母含著眼淚偷偷給他塞路費,他嘴上說著是為了給馮巧蘭和孩子更好的生活,一定不會負了她,去到大學後,直接就斷了聯系。

那就像他不願回憶的一段過去,絲毫沒留戀。

而他不知道,馮巧蘭在他走後半個月,突然摔了跤導致早產,一屍兩命。

作者有話要說:  為什麽寫男知青呢?因為上本書寫過女知青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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